第031章 启航高中[31]
安溪没准备浪费时间去找人, 现在已经知道这个污染的能力。但凡不是在现在这个时间地点遇到这种污染,安溪都要掂量点,现在嘛, 完全没那个必要了。
她是害怕一个人没错,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她很难真的害怕。
首先,这只是一场课前测试;然后, 测试是有时间限制的;最后,在这场测试里她可是失控污染欸!
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谁比谁厉害啊!
就算它们比她厉害,比她没有理智, 但总有人有理智,等到她做过火后,自然有人出来阻止。
有人出来阻止, 那不就自动破了这个污染了?
毕竟她的恐惧可是“没人”啊!
安溪跳到窗户上,直接就开始开卡扣,一边开一边碎碎念, “好恐怖, 一个人都没有, 呜呜呜,我好害怕。救命啊,有没有人……不对,我是失控污染, 有没有小垃圾来……欸,开了。”
安溪拆开了卡扣, 手顶着防护网往上举,真的把防护网举起来了。
“真的能打开, 那能不能拆开?”
安溪的钻研精神腾一下就升到天灵盖了,她利索非常钻进防护窗里,顺着打开的防护网往上爬。
从防护网爬到三楼后,安溪踩着三楼的开四楼的卡扣,这次比上次速度还快。
“好简单啊,也没有什么污染,这个防护窗到底用来干嘛的?”安溪顺着防护网又回到二楼,她开始找二楼防护网的卡扣。
【教室里】
“有人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用的吗?”
教室里响起一道疑问,但没有回答的声音。
有人举起勇气询问班主任。
“谁知道呢,”班主任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紧接着道,“怎么,你们都觉得自己也能对付失控污染了是吗?”
教室里的声音就再次消失了。
安溪在欢呼。
二楼跟一楼之间的防护网卡扣很难找,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但是难不倒安溪,她直接拿小斧头给劈开了一个。
事实证明,这个防护网,它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材料,污染抵抗不了,利器能轻松毁坏,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维护的。
难道整个学校所有的学生,都不觉得在这样铁笼子一般的环境里学习,很想让人挑战一下学校牢房的牢固性吗?
这学校不行。
安溪摇头,学生太乖了,这样怎么能抵抗那些诡计多端的失控污染呢?
安溪拆掉二楼防护窗的底部,因为面积太大,不好从窗户拿进来,她还细心地切割成几块分批搬到走廊里。
“现在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秘密!”
安溪反反复复检查防护网,还上手掰了掰,不小心掰断了一节,再次肯定了其材质的一般,该校学校学生毫无探索欲,以及该校失控垃圾的破坏度一般。
像他们学校,那是三天两头重建啊!
安溪颇为得意地想,忽地她看到一块防护网上有一点灰扑扑的颜料。她拿起来仔细观察,颜色已经褪色到几乎看不出原本色彩的程度,但是这种涂鸦风格,实在太眼熟了。
在五官钟表的镜面上,在值班室上锁抽屉里的画册上,都是这种只有色彩看不出形状的涂鸦。
第三次见到就要警惕起来了。
这是污染,还是一个标记?
安溪陷入沉思,普通颜料的涂鸦是有一定概率存在于污染物体上的,但这个前提是涂鸦是在该物体有污染之前就存在。
安溪怎么这么清楚呢?
因为她亲自实验过,很多次,各种地方,包括不限于地面、墙壁、妈妈的桌子、妈妈的躺椅……正是大量的实验过后,安溪才能得到这么严谨的结果。
正因为安溪有这个知识,所以她当时看到钟表上有涂鸦的时候才没有觉得意外,涂鸦在钟表拥有污染之前就存在,就像镜面、表盘、时针等等一样。
第二次见到时,安溪依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涂鸦既然存在,就说明有人画,既然有人画,画在画册里比画在钟表上,要正常多了吧?
现在,安溪不得不在意了。
一个看起来无用的防护窗上,底部为什么会有涂鸦?
这些都是人为画上去的,还是说一种污染标志?
安溪没有太为难自己,她想了会儿,就把这个问题压下了。她站起来开始收拾切割出来的防护网,将防护网竖放在旁边,免得有人不小心绊到了。
收拾完后,安溪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感觉到有点寂寞了,她想,“不能闲着,忙起来就不会寂寞了。”
安溪就背着手溜溜达达到一楼去了,问题堆积这么多,趁着现在有空又没人,不如先解决一个。
比如班主任卧室里那些皮,到底有什么古怪的?
安溪下楼梯也没有正常走下去,她从扶手上身体倒着滑下去,快落地的时候黑发绑着她的腰腹给她扭转回正。她站着落地,展开双臂,俯身鞠躬,“满分!!谢谢,谢谢!”
【教室里】
“她在跟谁说话?”
“她为什么要这么下楼梯?”
“黑发还能这么用?”
这是同样有头发污染的同学。
“她真的是失控污染假扮的吧?”有人真心实意道,“她现在是我们班长了,应该不会再污染我们了吧?”
学生们隐隐有些担忧,因为他们不会这么下楼梯,更不会这么下去之后还安然无恙脚着地。
……
安溪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前,办公室被劈坏的门完好无损,门紧锁着。
“啊!我是失控污染!”
安溪叫着咒语,三两下将门踹开。
卧室的门同样关着,不过没上锁,安溪直接把门推开。卧室里的格革不在,地上的痕迹也不在。
安溪打开衣柜:“哈哈,皮也不在。”
安溪不信邪,一个一个衣柜打开,又把抽屉、床底、衣服口袋都翻了一遍,还真是一张皮都没有。
难怪这么轻松就进来了。
还以为班主任对这里掌控不强呢。
安溪失望地离开卧室,开始地开始翻找办公室。
班主任的办公室纸质材料比宿管值班室多多了,办公桌上就有文件夹,安溪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白色封面:
《……》
字迹就像泡在水里的颜料,大块大块的黑与白一瞬间填充安溪的眼睛,她大脑像被针扎进去又搅拌一样疼痛。右眼污染在刺激下被触发,安溪右眼的瞳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色”,三个呼吸间暖棕色的虹膜几乎与眼白同色。
她右眼虹膜与瞳孔逐渐透明,透明的眼眸里倒映出纸张上的字迹——
《安溪……》
安溪什么?
安溪眼睛如火烧般疼痛,视野充斥着黑与白,在灼烧的疼痛中,她隐约感受到右眼的麻然。
安溪右眼的眼白正在迅速透明化,很快,她眼睛周围的肌肤,轻薄到能看到肌肤下的血肉组织——右眼污染的速度被加速了。
安溪猛地闭上眼睛,抓起文件夹,把这个刺激出她右眼污染的罪魁祸首往挎包里塞。等安溪把文件夹塞进挎包里之后,迅速拿出一根不透明布条,动作熟练而又快速将布条从右眼上绕过,在后脑勺上打了个死结。
右眼失去视野后,污染渐渐收归回体内,安溪扶着桌子闭着眼睛有三分钟,才感觉到双眼的灼烧感消失。
安溪擦了擦留下的眼泪跟汗水,刚刚的灼烧感以及头疼,不是右眼污染的副作用,它的疼是感觉不到被污染部位的麻木。
安溪缓过来后,摸着挎包的手就蠢蠢欲动。
既然没有杀死她,就说明也就这样。
【安溪】
安溪什么呢?
为什么班主任桌面上的文件夹里文件封面上会有她的名字,为什么这个文件防护这么厉害,仅仅是打开就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班主任写了她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吗?
安溪严肃低头看着挎包,就看到地面上浮现一行字:
【学校财产,放回去】
安溪非常自然地移开视线,不经意往前走了一步,双脚踩到字迹上。
虽然装作没看到,但她很清楚,等到从这里离开,她根本来不及看到这个文件夹上到底写了什么。
甚至不用等到她离开这里,之前在卧室的时候,班主任不就让格革过来阻止她探索卧室吗?
但是她右眼污染被激发也只是看清楚两个字,而下一次再使用右眼污染最少要等一周。
【教室里】
安溪翻开文件夹的时候,画面闪烁了下,变成另一个样子。更准确来说,就是换了个主角。
屏幕里出现的是沐辛然,她教室里的讲台底下蹲着,双手死死捂住嘴巴,露出的眼睛却没有太多恐惧,甚至平静的跟整个人的姿态有很强割裂感。
教室外,铺天盖地的黑发填充了整个走廊,黑发如黑色岩浆流动。
“怎么回事?安溪呢?”
“这种程度的黑发污染,微微?”
“她们在干嘛?躲猫猫?”
“班长呢?安溪呢?她看到了什么东西?”蛇信说着压低声音,“卧室那些皮都叫我们看了,一个文件夹里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
“本来就不应该只播放班长,课堂时间就这么点,里面又进了三分之一的同学,只播放班长,其他人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其他同学都看倦了,也应该多播放新来的转学生。沐辛然有什么好看的,跟昨天杨天力一样迟早被污染,然后就死了。所以咱们直接看班长吧。”
“要不是你开口就叫班长,我差点就没收住污染。”
但不论怎么说,画面里都是沐辛然,学生们渐渐沉默,因为他们发现班主任一直没有开口。
黑暗里,没有人能看到,但这么吵闹都没声音,这就很不班主任了。
“你说,”蛇信的声音被嘶嘶声压下,除了旁边贴近同学,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他还在上面吗?”
*安溪不知道教室里种种情况,她摩挲着挎包,深沉的思考表情没有维持一秒,就把挎包打开了。她取出文件夹放在桌前,又把保温杯拿出来拧开杯盖,将蓝宝石饮料倒进杯盖里。 然后就见她闭着眼睛,一手打开文件夹,一手拿着杯盖往纸面上泼饮料。
在听到水落的瞬间,安溪迅速睁开眼睛,看清楚封面上的字后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安全报告》?”
安溪放下杯盖,将文件夹拿起来横看竖看,封面上都只有《安全报告》四个大字。
“难道我终于失控了?”
安溪说着将文件夹举到脸前,鼻翼翕动,纯粹的纸张味道,没有一丁点掺假,也没有一丁点蓝宝石的味道。
安溪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蓝宝石饮料,冰凉刺骨的滑腻感顺着口腔浸入,她条件反射打了个冷颤,很快她就感觉体内许多躁动的污染瞬间被冻结了般冷静下去了。
右眼也没有了任何不适感觉,安溪拆掉布条放回挎包。然后她拧上杯盖,将保温杯也放回挎包里。
放好东西,安溪长长舒了口气,坐到班主任的座位上,打开文件夹再次查看,依旧是《安全报告》四个大字。
很明显,排除她老眼昏花这个可能性之后,真相只有一个,班主任又做了些不为人知的手脚。
这样就更说明原来那个文件夹有问题。
安溪看着现在的文件,感觉自从进入这个学校之后,她需要思考的地方格外的多。这个时候就非常痛恨过去没有好好学习阅读理解的自己,否则也能思考个一二三四出来。
好在,安溪最不怕就是困难,她过去能花十几年从实践课倒数爬上去,现在也能静下心努力思考。
新文件内容熟悉又陌生,大概就是说不允许在教学楼区域嬉戏打闹、点火、放烟花、攀爬砸窗等等。
《安全通告》以及《宿舍管理手册》里都有类似的内容。
“这不合理啊。”安溪开始思考,“一般来说一切规则的制定都是先有行动。”
就像她那个查封的学校里,就有规则禁止学生午休时掰开同学的嘴巴强行投喂。
这就是因为她偶尔吃到一个好吃的果子,在思思午睡的时候掰开思思的嘴巴给她分享之后有的规则。
但这不能怪她呀,谁让学校还有规则,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允许叫醒处在睡眠状态的同学?
她只是忍不住立刻分享而已,而且后来思思不是把她嘴巴污染一个晚上,没让她吃饭吗?
怎么就没有规则严禁封住同学的嘴巴呢?
安溪思维很快就飘远了,回过神继续接上走神前的话题,“所以,启航高中学校的学生需要这些规则吗?”
再往后就没有了。
安溪拿起文件夹抖了抖,很遗憾没能抖出来多一张信息,就这么点东西,用了一个文件夹。
糊弄幼儿园小朋友都没有这么糊弄的。
但这个文件夹既然存在,就说明这些规则曾经存在。
两个文件,都有问题。
前者不能让她看到,后者跟这个学校有严重的不和谐感。
安溪手搭在文件夹上,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文件夹。
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带着她名字的文件夹能有什么内容?无外乎就是个人资料、档案、某些计划、观察日志、实验日志这几项。
个人信息或者档案没有必要对她本人保密,后面几个可能的的确确不能让她本人看到。
观察与实验基本上是针对植物、动物或者一些特殊污染、失控污染,她一个大活人,除非班主任神志失控,没必要搞这个。
从之前他那些手段来看,他或许是一个很有掌控欲的人,所以那个文件夹极有可能是针对她的计划。
安溪被自己的聪明折服。
这个推测完全就能说通班主任前后态度变化,他发现她不像他计划里的那样,作为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就会暴躁想要纠正“错误”,让事情重新回到他的计划中。
一切都通了!
安溪奖励自己吃了颗糖,看着手下的文件夹,继续思考——
这个文件,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没有实施搁置的空规则,因为没有必要,学生们不可能做出规则里那些行为第二种就是,实施过并且成功了,现在学生不需要这个规则,它自然就作废了。 两个可能的可能性都很大,安溪一时之间没办法从里面选出一个可能性更大一点的。
“奇怪,”安溪忽然道,“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班主任没有派人过来呢?”
从之前经历来看,就算没有派人过来,失控污染群也应该有其他动作,为什么一直没有来人,也没有动静呢?
安溪思考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的脚下,影子如风过火烛飘晃了下。
安溪放下文件夹,准备再去翻开书桌其他东西时,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咚、咚”
安溪抬头看过去,一个没有五官的学生站在门前,他“看着”安溪的位置,开“口”道:“上课了。”
第二阶段的污染开始了?
还是说,第一次尝试失败,进行第二次?
安溪对沼泽式污染的运行方式不太熟悉,对这种针对人的恐惧而进行污染的失控污染更不熟悉,只能根据对方行动猜测。
失控污染没有理智跟思维,所以它的行动目的就非常简单明了——就是为了污染。
这是它们所有的行为目的。
安溪疑惑看着来人,没有动,难道她还有什么她本人不知道的恐惧?
“不去怎么样?”
违背沼泽式污染里的要求,会被针对。
这点安溪是知道的。
她做好了攻击准备,就听到无脸学生发出嗤笑:“不愧是乡下来的垃圾。”
安溪:“?”
黑发几乎在无脸学生最后一个词说出口的瞬间飞出,眨眼间缠绕着无脸学生将人拉到安溪面前。
无脸学生还在发言。
她脸上没有丁点笑意,对无脸学生的垃圾话不置一词,一手拧开保温杯就往学生脸上倒。
“你你你以以为真真有人”
无脸学生在蓝宝石饮料的冲刷下,声音开始卡带,但周围多了许许多多的无脸学生。他们里三圈外三圈将安溪包围在中间,密密麻麻的声音虫子般往安溪耳朵里脑子里钻。
“你真的以为有人喜欢你吗?”
“别天真了,谁会喜欢一个乡下来的污染?”
“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吧?”
“谁会喜欢你?谁愿意跟你说话?”
“乡下是什么样子的?到处都是失控垃圾吧?”
“能活着是不是很不容易啊?”
……
安溪沉默放下水杯,“太慢了。”她想。
她低下头,单手从挎包里取出蓝宝石跟刀。
她不是只想在脑子里想不说出口,是她再想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发现嘴巴很难张开,她被污染了。
其实她知道,在她愤怒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次污染中她愤怒,才是顺着污染的牵引走。
但她想,她还是不够强大,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不愤怒。
安溪的嘴巴从脸上消失了,她就不再开口,只是平静着用刀在没有五官的学生脸上的嘴巴位置上,划了个口子。 “你生气了?”
“哈哈哈乡下来的小垃圾,还会生气?不是一直傻笑着吗?”
“山窝里活着不容易,能爬出来可不就要……”
安溪将蓝宝石塞进划出来口子里,她一只手死死捏住伤口,手下无脸学生身体开始抽搐。
安溪眼睛里露出得意的笑容,一串话在嘴边又堵回去。
一只只手从身前从身后从每一个角落伸过来,扯着安溪的衣服,拉住安溪的肢体,但她知道,她要赢了。
她死死按住手下的无脸学生不撒手,手下学生的动作越是激烈,拉扯她的动作越是急躁。
不知道是哪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却勾住红绳,将红绳扯了下去,发质并不算柔软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
“这是什么?”
一道女音响起,非常熟悉的女音。
“一根绳子。”
是安溪自己的声音,所有无脸学生的脸上都长出一张嘴巴,唇齿开开合合发出安溪的声音。
“好像很珍贵啊,劣质的垃圾绳子也值得珍贵吗?”
安溪感受到右眼在痛,是无脸学生的污染想要侵蚀右眼,跟右眼本就存在的污染起了冲突。
这说明,她又一次被牵引了情绪。
课本里的知识果然只具有参考性,沼泽式污染就应该在遇到的瞬间给清理干净,她过去的实践课应该拿满分才对!
安溪发了狠,又摸出一块蓝宝石,从捂住伤口的手指缝隙中就要往里面塞。
【等下!学校资产!】
眼前桌面上浮现字迹,与此同时门外有疾跑的声音传来,安溪加快动作把蓝宝石塞进去。
脚步声到达门前,安溪在满地面具中抬起头。她头发散落,没有嘴巴,看过去的眼睛依旧炯炯发光。
她看着来人,随手抬起手边一张人脸面具,挡在脸前。
于是,狰狞痛苦的人脸面具上,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忽地弯起,像在说:“下午好!朋友!”
第032章 启航高中[32]
“你不该清理他。”
格革站在门前石头样的脸上冷漠坚硬。
安溪将面具稍稍往下放, 露出上半张脸,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眨了两下,似乎在说:不要这么严肃嘛?
又好像在说:我已经做啦, 怎么样?
然而实际上,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表情说了什么完全看对方如何解读。
“假设你没有清理掉他,是有机会清除, 起码是缓解你身上的污染。”格革走进来,在一堆人脸面具中捡起一个没有五官,但质感看起来依旧很人皮的面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彻底失去嘴。”
安溪取下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原本属于嘴巴的位置空空如也, 不能说话的感觉对她来说是个折磨,但不是什么新奇到难以忍受的体验。
毕竟,难道安息镇只有一个思思会嘴巴污染吗?
安溪并不觉得难受, 不过这是得想办法解决, 一时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跟一直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 差别还是很大的。
至于格革的话,安溪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失控污染的污染靠失控污染清理,这话简直就是笑话,没有失控的宿主都不能说清除该宿主造成的污染, 更不用说失控污染了。
安溪捏了捏手里的面具,面具上的人脸的五官立刻痛苦到扭曲, 一张年轻的男孩的脸,安溪并不认识。
她将面具放在桌子上, 又很有素质地把地上几十张人脸面具都捡起来放在桌面上,最后指着格革手里的无脸面具,手心朝上往前一伸。
格革:“……”
有些人哪怕不开口,也能轻而易举在别人的脑子里播放语音。
他感觉自己耳边仿佛响起了声音,热情的、肆意的、理直气壮的:“我的战利品,请给我吧,谢谢!”
格革将无脸面具递过去。
安溪接过面具看了看,捏了捏,揉了揉,闻了闻,然后到饮水机前用水冲了冲,往嘴巴位置就是一放。
一只手非常迅速且及时拉住安溪的胳膊。
安溪抬眼看向格革,使劲抬了抬下巴,露出嘴巴位置平整光滑的肌肤,眨了眨眼睛。
啃不了,没嘴!
格革手指僵硬地松开,他保持一个石头最优良的品质,沉默。
安溪活动了下被抓住的胳膊,将面具塞进挎包里,这是失控污染的污染源头,宿主死亡,它会渐渐消散,或者另一个倒霉蛋被污染,然后它就再次长成第二个无脸学生群——失控版本。
安溪放好面具,好奇地看着格革的右手,不是肉刃模样的右手,抓住她的时候,感觉很奇怪,像铁一样冰凉坚硬,唯独不像活人的肉。体。
是个人体质还是污染副作用?
安溪绕着格革的右手转悠,在她准备拿出纸笔直接询问的时候,格革往后退了两步,很严肃地告诉安溪:“你就算吃了右手,也没办法得到这个污染。”
安溪就愣住了。
她第一反应是为什么?
第二反应是老家风评吹到启航了?
但紧接着安溪就察觉到不对劲,她刚刚对面具的一系列动作,在有嘴巴的时候的确下一个动作就是啃一啃试试实力。但是正常人会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认定她是要吃,然后迅速出手阻止吗?
难道,他其实也好这一口?
安溪揣摩了下,从口袋里取出纸笔,“你不跑吗?我是失控垃圾,任务是杀掉你们所有人!”
她甚至在叹号后画了个不知道什么,看起来是不规则的图形。
格革没在意那个图形,他只盯着安溪看,现在她倒是记起来自己的职责了?
人没见攻击,失控污染倒是清理了一个。
安溪收起纸笔,也没有攻击的意思,回头看着一桌子痛苦面具,想了个主意,她从挎包里取出塑料袋,将所有面具小心翼翼收进塑料袋里放好,然后系上塑料袋。
安溪拍了拍挎包,非常庆幸去年收到这个生日礼物,具有罕见的空间污染的物体,空间容纳很大,副作用很小,就是会偶尔想把挎包主人也装进去。
嗯,真的是偶尔。
安溪回过头看到格革还在,眼神里的诧异犹如实质。
格革:“……”
“你不能再在这里了,”说完补充道,“也不能在翻班主任的办公室。”
安溪震惊不已。
倒反天罡!
污染人管起失控污染了!
安溪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格革,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往桌面一挥,桌上的笔掉在地上。
不等安溪继续,对面墙壁上浮现字迹:
【故意毁坏财物赔偿】
停顿两三秒的时间,字迹扭曲形成新的字迹:【老实走完接下来的时间,之前赔偿取消,战利品归你,有赔偿。】
甚至有倒计时:【19:59】
这节课只剩下十九分钟了。
安溪立刻笑着将落地的笔又捡起来,可惜不能说话,否则她的表演还能更上一层楼。
安溪放好笔,不等格革开口,非常主动地走出去,等到格革出来,还贴心关上坏掉的门。
关门的时候,表情很浮夸指着坏掉的门锁。
没长嘴的这段时间,说话这个功能让脸替班了,但明显,脸的演技不如嘴巴。
在能说会道的时候,嘴巴跟面部配合很好,显得安溪的演技是很可以的。就算偶尔有人看出来假,也不会有想揍她一顿的冲动,甚至觉得她这么可怜/可爱/天真/活泼,能有什么错呢?
现在脸开始自己表演甚至承担嘴巴的功能的时候,不仅是演技拙劣,还让人想揍她一顿。
这一定是挑衅吧!
观众格革这么想。
格革离开了,因为对面安溪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态,挑着眉头牛气冲冲让他先出手。
格革转身就走了。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在这里受苦。
格革一离开,安溪立刻收起动作,看着格革离开背影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这不是格革。
安溪朝着相反方向离开,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左摸摸右看看,好像老老实实走路就不舒服,这辈子都很难走直线一样。
但消失嘴巴,在说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他的身体是格革,污染也是,但他给我的感觉更像另一个人,烂皮班主任。
所以那个档案其实是对我的调查吗?好。变。态哦,查得这么细,连我喜欢吃污染的事情都知道,那都是我初中之前的爱好……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班主任确确实实会做背调,都是转学生,那总不能只调查她一个人吧?
沐辛然她们的情况班主任也知道喽?
既然知道她们情况的特殊性,为什么学校没有针对特殊学生,进行特殊对待呢?照现在这种课程上下去,沐辛然他们一个也活不了啊。
欸?混子庸医说过,周五的《分辨》课很危险……哦,他没直接说,是沐辛然几个人阅读理解出来的……她的理解怎么跟她们差这么大呢?
不知道晚上食堂里还有没有那个新菜,晚上的时候,应该就不算是新菜了吧?
欸,好想说话。]安溪一跳五六节台阶,三两下跳到一楼,垂直像个棺材板一样蹦进黑色岩浆里。她往上拔了拔右腿,黑发像流水一样任由她拔出右腿,安溪就知道这是谁的头发了。 [微微!]安溪用表情大叫。 她像在老家小溪里一样,蹚着黑发流水移动,一边走一边低头扒拉两下头发,看看里面有没有埋着她的朋友。
[还好是微微,]安溪消失的嘴巴对自己说,[如果是沐辛然,我就又要罚站了,罚站也没事,就是然然又要难过,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有嘴巴都不会哄,没嘴巴更不会了。]安溪从这头一直扒拉到自己教室门口,也没有扒拉出来自己的朋友,但她听到教室里有人。很轻的呼吸声,可惜在她失去嘴巴之后,任何动静都很容易吸引到她。 教室的门是她在离开的时候顺手锁上的,现在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不过这难不倒安溪,她轻巧爬上窗户,三两下把从内反锁的窗户给打开了。
【教室里】
在安溪笔直跳进黑发里的时候,就有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但他们来不及高兴班长重归视频,就发现一个问题。
“为什么微微的污染不寄生她?”
她在黑发河流里简直比鱼在水里还自在,鱼在水里还有天敌呢,说不定还会被淹死!
众所周知,污染并不完全受宿主控制,虽然宿主能够利用污染进行攻击防护以及一些其他活动,但这不代表污染就是宿主的手或者脚,让它污染就污染,让它消失就消失。
那不叫污染,那叫异能。
污染是无时无刻的,不分敌我,不管宿主喜好,只要存在就会全天无休地工作。
宿主最多控制压低其工作效率,让污染控制在一种对外影响很小的状态,但这不是谁能做到,也不是谁都想做,更不是想做能做就能一直做。
人能一时行立坐卧皆标准正确,能时时刻刻都标准正确吗?
黑发对安溪的不寄生就很让学生们费解,尤其是这样流水般的黑发很明显是污染外放到宿主都难以控制的程度,安溪为什么能这样轻松自在呢?
学生们不理解,学生们偷偷放出污染对着自己关系最亲密的朋友,黑暗里每个人都在被污染袭击之后,得到一次肢体碰撞。
“你个垃圾,以为我认不住你的污染?”
“你认出我的,我就认不出你的?快收回去,我脖子要断了!”
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班主任呵斥:“我的实践课不想上,要不要换成你们朱老师的实践课,啊?!”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画面里的沐辛然就是这个时候注意到有人打开了教室的门。
沐辛然躲在讲台底下,又全身心关注走廊的动静,很难听不到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她手里握着一个注。射。器。
她没有告诉安溪的是,在医务室里她不仅拿到新针。头用来对付午休时的呼吸污染,还注意到一箱子已经使用过的注。射。器,她拿了一个给君挽厦拿了一个。
沐辛然有想过要不要给安溪也拿一个,但她很担心安溪拿到之后,不是拿来当做武。器。
沐辛然拆掉针。头上的盖子,紧紧握着针筒,紧绷着身体跟神经。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呼吸跟心跳都放慢了,大脑完全清空,所有的注意都放在教室里第二个人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一步又一步。
来人动作很轻很慢,或许ta并没有那么强大,否则不需要这么小心谨慎。
沐辛然并不是第一次进副本,自从几年前差点猝死进入副本之后,她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要进来一次。
但课本并不是这样介绍的,书上说,哪怕现在技术无法治疗的疾病,在进入副本成功存活后,也会慢慢恢复身体。也不存在隔几个月再进副本的副作用,只要不作死昏迷,就不会第二次进入。
沐辛然是在第二次进入副本之后才知道的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副本可以恢复疾病,却也会让人无缘无故昏迷再次进本。
但明面上没有实时修正介绍,依旧是过去的版本,沐辛然也被要求签订保密协议。
总而言之,她见过很多魇界人,也多少了解一点魇界人。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有很多地方跟蓝星人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除了污染这块之外,要比蓝星人要更容易看透。
比如,如果魇界人足够强大,就不可能掩盖踪迹。能够让他们小心翼翼的,只有武力值比不过,污染比不过。
考虑到走廊的黑发,来人或许并不是发现她在教室里,而是在躲避外面的黑发。
至于为什么没有听到跟黑发打斗的声音,谁知道这个魇界人有什么污染能够躲避呢?
想法一闪而过,沐辛然没有放松警惕,她听到来人在教室里转悠一圈,然后没有声音了。
她猜对了?
真不是冲她来的?
安溪就悄无声息蹲在讲台对面的桌子上,外面微微污染的气息太太重,以至于她闻不出躲在讲台底下的是哪一位好同学。
但不论是谁,失控污染最后十来分钟的狩猎就从这位同学开始好了!
她想了一个绝佳的计划,是她在一个老同学身上学到的,发挥得好的话,能把人吓到污染当场发作。不过,大家都是污染人,大城市同学的精神要比她家那边要更强悍一些才对,毕竟他们有这么变态的班主任,还有这样先进的课堂测试。
这个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声东击西。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沐辛然后背湿透了,睫毛上汗水滴落到她眼睛里的时候,她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就这一下,她听到魇界人动了,声音极其近,就在头顶!
沐辛然在听到声音的瞬间手上的针攻击过去,手上扑了个空后,身体没有任何停顿朝外翻滚,朝着窗户方向跑。
她没有选择靠走廊的窗户,即便她猜到走廊里是微微的杰作,但她也不可能天真的认为跟微微一个宿舍,又有安溪这么一个共同的朋友,微微就不会攻击她。
魇界人到底是主动释放污染,还是被动释放,但现在官方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不论是哪一个,他们无差别污染玩家是毋庸置疑的。
沐辛然跑到窗户的时候,正要开窗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为什么魇界人没有动静了?
这么点距离,这样狭窄的空间里,面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玩家,为什么没有第二步计划。
教室里安静到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一个想法从沐辛然脑中一闪而过,她手下不停快速打开窗户,但在她跳出去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室。
最坏预想里恐怖贴脸没有,有的是一个蹑手蹑脚爬走廊窗户的背影。
沐辛然:“……安溪。”
背影就僵硬在爬窗户的动作上。
【教室里】
没有人比教室里观众更清楚事情的经过,他们完整看到了两方人的动作。
他们清楚看到安溪是如何声东,又是如何在准备击西的时候,看到沐辛然的身影,面露惊悚。
毫不夸张,那个瞬间,安溪在面对失控污染群都没有恐惧的脸上,流露出惊悚。
然后沐辛然逃窜的时候,她如释重负比来时更轻更快的速度往另一个方向跑。
然后就被叫住了。
学生们很不理解啊。
有人不耻下问:“沐辛然是有比安溪更厉害的污染吗?”
“没感受到啊。”
“那为什么呢?”
为什么安溪看到沐辛然这样恐惧,为什么黑发微微的头发没有寄生安溪,她们1101宿舍三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他们班不知道的秘密?
学生们百思不得其解,安溪偷偷摸摸摸了块手帕挡住嘴巴,笑眼盈盈回头,冲着沐辛然挥手。
沐辛然爬回教室,她没有问安溪刚刚在做什么,问也没用,还会得到一大串可能跟她想要的回答完全无关的内容。
她只是奇怪,“你捂着嘴做什么?”
安溪无辜地眨了眨眼。
沐辛然就察觉到问题了。
“你嘴巴怎么了?还是嗓子?不对,如果是嗓子,没有必要捂住嘴巴。所以你嘴巴怎么了?”
她说话间收起针。管走向安溪。
安溪就想往后退,但后面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她冲着挤眉弄眼,一手平伸挡在身前。
“很严重?”沐辛然没有再继续往前,“被污染了?”
她脑子里下意识想了很多奇怪的嘴巴,最后出现在脑海里的是上节课大嘴巴的嘴巴,被针线缝上一样,血淋淋的,可怖又可怜。
沐辛然长了张嘴巴,话在嗓子里滚了又滚,最后干巴巴问,“疼不疼?”
安溪脑子飞快运转着想主意,直到沐辛然的声音打断她。
安溪就觉得她好像把沐辛然想得太脆弱了,她总觉得沐辛然是玻璃房里的瓷器娃娃,可是瓷器娃娃不会说“污染若致死,先下手为强”。
朋友应该坦诚相待。
安溪想着把手帕拿下来,她小心看着沐辛然的表情,就在沐辛然眼睛里看到了震惊,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安溪很确定没有恐惧。
沐辛然当然震惊!
她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整个嘴巴都没有了!
她应该恐惧的,但她实在想不起恐惧。
她脑子里全是安溪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好你好,我叫安溪,安全的安,溪水的溪,很高兴认识你。”
“学校几点吃饭??”
“好然然,好姐姐,拜托拜托。”
“然然”
“然然”
……
许许多多的声音在沐辛然脑子里炸开,让她头晕目眩,她听到自己声音干涩问出毫无用处的话。
“能恢复吗?”
安溪一直看着沐辛然,发现她精神正常就放松了,听到问话下意识要回答,发不出声音后小鸡啄米式点头。
点完头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沐辛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沐辛然——
[然然,厉害,这都吓不到你了!超厉害的!进步超大的!]沐辛然见状以为安溪说能治疗,完全没问题,松了口气。她站着缓了缓急速跳动的心脏,感觉到呼吸顺畅一些才说道:“你遇到无脸学生群里了?” 这个污染太特殊了,很容易就能想到正确答案。
“除了嘴巴之外,还有其他污染吗?我能帮你什么?”
安溪有点想要炫耀她的战利品,但考虑到沐辛然跟她们自带污染的人生活环境不一样,可能会惊喜不成反而成惊吓,就忍了下来。
她取出纸笔写到:[等到下课之后,我去医务室治疗一下就行,一点事都没有。]不爱写字的安溪此时此刻觉得书写也不是那么讨厌,笔尖飞起: [一点也不难受,就是得在吃饭之前把这个嘴巴治出来,不然就没办法吃饭啦!!
然然可以陪着我,我之前生病的时候,妈妈就一直陪着我,这个超级超级重要!!]沐辛然在旁边看着一个字一个字出现,仿佛能听到安溪的声音,她应答道:“好,等下课之后,我陪你一起去医务室,等你治疗好了,也陪你一起去食堂。” 安溪惊喜抬头看向沐辛然。
沐辛然就有种负罪感,之前很多次她都没有陪安溪去食堂。
[你是最好的朋友!!]沐辛然心脏像被这几个字捏攥住了。 ……
安溪非常高兴地打开教室大门,她没想到沐辛然不仅没有害怕,也没有太难过,还答应她很多不平等条约——
比如无条件支持安溪参与各种选举活动。
污染,原来还有这种好处!
她过去都在受罚!
思思更是嘲笑她每次都被发现偷吃污染。
此时此刻,沐辛然才是她安溪最好的朋友!
安溪进入黑色河流中,顶着身后沐辛然的注视弯着腰在头发里摸找另一个最好的朋友。
微微的情况有点奇怪。按理说,这样外放的污染,宿主应该非常躁动,但是她从头摸到教室门口,都没有找到微微的踪迹,也没有感受到她本人的气息,她就像融入这黑色河流之中了。
这很危险。
虽然安溪不知道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但她很清楚,宿主的异常往往代表她失控的征兆。
安溪加快了摩挲速度,她想要最好在课堂测试结束之前找到微微,因为下课后,她有可能就恢复正常了。
可问题没有解决,微微下次仍旧是这种情况,总有一天问题会彻底爆发。
安溪最后摸到楼梯下,只剩下最后一小片就摸完整个走廊,仍旧没有摸到微微的时候,楼梯上传来声音。
安溪没有抬头去看走廊,她听出来来人是谁了。
[找到了。]安溪到走廊尽头角落里弯下腰,动作轻柔扒开一层又一层缠绕覆盖流动的黑发,直到一双睁开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第033章 启航高中[33]
安溪双手叉进微微腋下, 将微微从黑发流水里扒拉出来,动作像拔一个扎进泥土里的萝卜。
[好软!]安溪消失的嘴巴感叹到一句,动作下意识放轻许多。 将人拔出来后, 安溪也没有立刻松手。因为她发现微微不知道什么情况, 整个人没骨头一样软塌在她怀里。安溪只能像抱个大型棉花娃娃一样环抱着微微, 才不至于让微微滑落到地上。
微微的下巴抵在安溪的肩膀上,安溪调整了下姿势, 免得微微的脑袋挡住她的视线,好在微微头小身体小,抱着的时候稍微调整一下也就不妨碍什么了。
调整好视线,安溪又抱着人调整了下姿势, 这次主要是调整的目的在于微微的头发。要知道整个走廊里的头发,都来自于微微小小的后脑勺。不好好调整,安溪很容易被微微的头发绊住手脚的。
等到一切都调整好后, 安溪才抱着人转身看向楼梯方向。这人刚一下来,安溪就从来人的脚步声跟呼吸认出了他的身份。
大嘴巴。
“安溪,你, 她怎么了?失控了吗?”
大嘴巴站在楼梯上, 大概是顾忌黑发, 位置上跟走廊拉开不远的距离。
安溪眨眨眼摇头。
大嘴巴见状就注意到安溪的异常,只是微微正好挡住了安溪嘴巴的位置,所以他看不到安溪嘴巴位置的空白,他只是奇怪安溪为什么不说话。
“你嗓子被污染了?”
大嘴巴猜测。
安溪看着大嘴巴安然无恙的样子, 只睁眼看着大嘴巴。
“说不出话。”
大嘴巴喃喃自语,他似乎想到什么, 看向安溪怀里的微微,捏着扶手的手有些用力, 再次看向安溪的时候就显得很犹豫不决。
安溪很擅长跟人聊天,因此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对方想说什么,他在犹豫一些私。人话题,大概率是跟微微有关的话题,且是坏话。
安溪这会儿就非常讨厌说不出话,很明显啊!大嘴巴这个表演,正是需要她递话的时候。偏偏她没办法开口,也没办法及时写出来字,问一句:怎么了?
或者,“你想到了什么?”
不过她虽然说不出也写不出,但这难不倒她。
安溪动了动食指,食指上的黑发指环在空中扭曲缠绕分股,最终浮现一行字:
【说不出话,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这招还是从微微那学到的。
安溪期待等着大嘴巴的反应,谁知他面露惊悚飞快往后上了好几个台阶,几乎要转弯往二楼冲了。
黑发再次扭曲变换成新的字:
【你怎么了?】
大嘴巴双手抓着扶手,好像这样才能支撑他不倒下去,声音尖锐:“你怎么能使用她的污染!”
大嘴巴并不知道安溪容纳了微微的污染,也就不知道她有自己的黑发污染,从他的视角里就是安溪操控了微微的污染源头。
这怎么可能呢?
再亲密的关系都没有能够共享污染一说……不对,大嘴巴终于意识到安溪此时站在微微的黑发污染里,而她看起来根本没被污染!
“你怎么能在她的污染里安然无恙?!”
【教室里】
“爽了!”学生道,“我就是在等这个!”
“我也是,从看到他出现,我就在等这句话,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啊!”
……
大嘴巴不知道他已经成为教室里同班同学们的嘴替,他感觉自己好像要失控了,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呢?
安溪还在奇怪大嘴巴突然之间怎么好像突然失控了一样,听到问话才反应过来。
只是反应过来是反应过来了,依旧不是特别理解,她已经容纳了微微的污染,不受微微污染的影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大嘴巴的诧异不作假,假设他知道容纳污染就会不受该污染影响,就算他没有意识到她容纳了微微的污染,也不会是现在这副见了失控污染的样子。
黑发扭曲了下,安溪无辜茫然看着大嘴巴:【啊?我不知道啊?】
两个问号,非常的传神。
大嘴巴一点一点往后上楼梯,表情很僵硬,“我突然想起来,楼上还有同学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他看起来好像不仅是恐惧她不受微微污染影响,他在恐惧别的什么安溪不知道的东西。
安溪意识到这点之后,哪能真就这么放他离开?
食指黑发顺着安溪的意志游蛇般顺着扶手朝着大嘴巴离开的方向游动。与此同时,走廊里密密麻麻的黑发潮水般往楼梯间涌去。
安溪没想到微微的黑发会突然有动作,之前无论她在黑发里面怎么摸索,甚至把她本人从黑发里拔出来,都没见黑发有动静,为什么现在动了?
总不能是跟着她的黑发走吧?
微微原来这么喜欢她吗?不清醒的时候,污染还跟着她走?
安溪抱着微微到教室门前跟沐辛然汇合,就听到沐辛然道:“头发或者她本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安溪用头发在半空写了个[?]。
沐辛然假装用黑发写字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很稳重道:“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在堵我,但是我刚刚想了一下,除非她进不来教室,否则没必要在走廊搞出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堵我。”
“刚刚我现在门口测试了一下,头发对我没有反应,除非我表现出攻击的样子。”
“所以它不是为了我。我回忆了下,在我进到这里之后,教室里其实不止我一个。”沐辛然道,“只是我还没看到人,那个人就跑出去了,再然后微微的头发就堵住整个走廊。”
“我刚刚在教室里翻看一下,除了我们的动作导致桌椅移动之外,只有大嘴巴的座位桌椅有所移动。”
“所以,我怀疑微微一开始是不是就是在找大嘴巴?”沐辛然道,“昨天课堂测试视频里,大嘴巴吐出来的不就是头发吗?”
[那有可能是他的污染源头,这里很多人的污染源头是头发。]“是有这个可能,”沐辛然道,“而这个可能是不是指向微微嗓子里的头发?那不是她自己的头发对吧?” 安溪动了动不存在的嘴巴,黑发在半空编织:
[如果是这样,就说明他想置她于失控。]微微嗓子里的头发如附骨之蛆,如果没有安溪治疗,她迟早会因痛苦污染失控,无法容纳或者清除的污染,就像毒。药。 可他们不是同学吗?他们的座位位置距离那么近……安溪感受到黑发捉住了大嘴巴,抱紧了微微。
她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但她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或许里面有其他原因?
在没有失控的前提下,怎么会有人想要自己的同学失控呢?
失控对他们来说,比死亡更痛苦,这是自有意识起就悬在头顶的剑。
“但我早就怀疑了。”安溪想,“从第一次见到大嘴巴开始,我就开始怀疑大嘴巴有秘密了。”
他坐在微微隔壁桌,是当时整个班里除了微微之外唯一一个有情绪的同学,其余同学如同假人雕塑,所以安溪才会找他搭话。
而看起来很懦弱可怜的大嘴巴,对于安溪的搭话给予了回应。
要知道那个时候即将上课,班主任既然因为安溪在上课前说话让她到办公室去,就说明班级里是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的。
安溪初来乍到性格又安静不下来,她不在乎这种没有明文规定的规则,一个懦弱的老生也不在乎吗?
之后在课堂测试里,他从恐惧狼狈入场,到最后的凶狠怒视。
他的凶狠不是老实人被欺负到一定程度后的反击,更像是畏惧什么强行压制本性,最后难以压制的暴露。
“我都清楚。”
“我只是不敢相信。”
安溪想。
所以在这里遇到大嘴巴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不算好。
沐辛然说完没有在说什么,她的猜测,安溪作为了解信息更多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但她想,安溪的生活环境大概率是没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微微能够说话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问她。”沐辛然道。
不用问了,安溪感受到微微的黑发在触碰到大嘴巴之后的剧烈情绪,它们想要撕碎他。
而微微还没有反应,安溪的黑发原本是去绑人,现在不得不努力在黑发流水里左窜右窜才能不让大嘴巴被黑发捉住。
她倒不是要保住大嘴巴,或者要干涉他们怎么样。只是微微现在并不清醒,甚至可以说没有意识,这种情况下污染源头的行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宿主的执念愿望;一种是污染源头自发污染行为。
黑发或许承载了微微的意识,但这样大的执念,安溪觉得还是等微微清醒的时候处理更好。因为假设微微在毫无意识的时候,由污染解决了她心心念念想要处理的存在,等到她清醒过来,她本人的情感要如何发泄呢?
无法发泄的情绪,会不会导致她走向失控?
但转头安溪就意识到一件事情,大嘴巴一直坐在微微旁边,两人真有深仇大恨到失去意识污染也受影响的程度,怎么可能一直平安无事呢?
大嘴巴刚刚下来的时候,也不像是害怕微微污染的样子,他是在发现她不受微微污染影响之后才突然恐惧的。
他确实有持无恐。
他不怕污染释放的微微,却恐惧能使用微微污染的她?
沐辛然的话里提到过,她跟大嘴巴是一起进来的,然后大嘴巴立刻离开,之后微微的黑发在走廊徘徊。
安溪大脑飞快运转,之前那次课前测试里,微微似乎就是这种几乎没有活动的姿态,只有密密麻麻的黑发填充空间。
她是否在测试里始终没有清醒的意识呢?
回到现实之后,她又是否会忘记跟大嘴巴的仇恨?
否则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啊!
可是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
污染。
微微身上还有什么污染在影响她?
安溪想到这里,单手托住微微的后腰,让她整个人靠在她身上的同时,脸也能露出来。另外一只手去掰微微的嘴巴,她动作非常非常娴熟,轻车熟路把微微的嘴巴掰开。
嗓子眼里什么也没有啊。
安溪疑惑。
说明治疗是成功的,不是堵在口腔里的头发,难道微微身上还有别的污染?
安溪低下头像只小狗一样在微微身上一通嗅,还没嗅出个所以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黑暗中,并不安静的黑暗中。
铃声炸响,下课了。
安溪立刻抹黑窜到讲台前,刚到讲台前教室就亮了起来。安溪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隐约看到班主任从讲台上收起来什么东西。
“安溪同学,回到座位上吧。”
班主任皮笑肉不笑,疤痕像肉虫扭曲。
安溪指着自己的嘴巴,用表情大叫。
“是的是的,你为课堂付出了,所以我免去了你在这节课上的诸多不妥当的行为。”班主任道,“你的奖励就是,你有三天修养时间,这三天不用上课。”
班主任说完直接离开教室,速度快到安溪都没能拉住人。
三天假期,今天周二,也就是说到周五,那不就是《分辨》课的周五吗?
安溪回过头看向教室里的同学,黑发在空中编织:[有没有同学知道怎么清理失控污染群的污染啊?]学生们纷纷起身离开,最后只有蛇信犹犹豫豫摸过来对安溪道,“班长,据我所知你是唯一一个遇到他们还没失控的。” 安溪闻言就指挥黑发编了个箭头指向大嘴巴。
“他?”蛇信吐了吐蛇信子,“他有遇到过吗?”
蛇信不在意回过头,对着安溪表达了哪怕安溪失去嘴巴,也丝毫不减他对安溪信赖的中心思想后,才念念不舍离开教室。
现在教室里只剩下安溪、沐辛然、微微、以及被黑发绑住的大嘴巴。
绑住大嘴巴的头发来自于安溪,所以它很专业的堵住了大嘴巴的嘴巴。
安溪走到前门把门反锁,还示意座位靠近后门的沐辛然把后门反锁,沐辛然犹豫了两秒照做了。
安溪拉上所有的窗帘打开灯,确保教室里的场景在教室外不能用肉眼观看后,溜溜达达先到微微面前。
微微已经清醒,疑惑地看着安溪的动作,直到安溪坐在她对面,都没有移开视线。
安溪沉默盯着微微看,然后郑重其事开始——伸手比比划划。
眼看微微没什么情绪的眼里流露出迷茫,安溪有点失落朋友之间的默契果然是一个虚假的故事,同时又很高兴微微有情绪波动,说明现在正是可以开始谈话的时机。
有情绪波动就代表有思考嘛,那就是清醒的。
安溪扭头看向沐辛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微微,最后指了指大嘴巴。
沐辛然看着眼前两个魇界人,以及一个蓝星实验品,心里就有些后悔,不应该就这么留下来的。
想是这么想,但她也不是毫无感觉就留下来,从安溪控制大嘴巴不让他离开,然后关门拉窗帘的时候,沐辛然就猜到安溪要做什么。
实在是很难猜不到,安溪这个路过看到猫狗吵架,都要凑过去看看是看热闹还是帮帮忙的性格,她要直接离开教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食堂在召唤她。
在安溪的眼神进攻下,沐辛然用简短的语言陈述了课堂测试里的遭遇,以及主观猜测。
微微沉默着听完,缓缓转动脑袋看向大嘴巴,说道:“我不记得。”
但她很快补充道:“我的污染,厌恶他。”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一下就打开大嘴巴哪个点了,他一改之前老实懦弱被欺负也不吭声的样子,变得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在挣扎,看向微微的目光充满怨恨。
怨恨。
沐辛然站在远处想,这怨恨不像作假,两人之间还有更复杂的事情?
她下意识就想到一些爱恨情仇,但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连忙将那些念头从大脑里清除出去。
安溪距离更近,当然也看到了大嘴巴眼里的怨恨,但她想法没有这么复杂,她想得很简单——
他怨恨微微不记得他?两人不能正面打一架?
安溪解开绑在大嘴巴嘴巴上的黑发,刚一解开,就听到大嘴巴愤怒道:“你们以为她又是什么理智清楚的人?她遇到无脸学生群却不知道怎么逃脱出来,出来之后就疯了!”
“她的嘴巴被自己的污染堵住,她没办法无法控制堵住自己咽喉的头发。她的污染源头经常铺天盖地出现,她早就疯了,距离失控不过就是一步!”
安溪可恨不能开口。
“我没疯。”微微平静道,“我很清醒。”
“是吗?”大嘴巴讥笑起来,他挣扎站直了被绑着的身体,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微微,“那为什么你会一个人住在1101呢?你还记得原来住在哪个宿舍吗?”
“你记得每一个课堂中,你是怎么度过测试的吗?”
微微看着他。
大嘴巴露出胜利的笑容:“你不记得,因为你早就疯了。”
安溪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站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的表情有点严肃,好像想说什么,但是黑发没动,在场人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然后安溪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稍微转了下身体,正对着大嘴巴。安溪严肃地看着大嘴巴的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大嘴巴得意的表情从脸上渐渐褪去的时候,猛地一拳砸过去。
“砰”一声巨响。
安溪没用污染,但她力气很大,大嘴巴又被绑着,这一下直接把人打到后仰倒地。不过有几个椅子接住了他,没让他直接摔在地上。
黑发此时在空中写着[爽了!]安溪跳到桌子上蹲着低头看仰倒椅子上的大嘴巴,看他面部因疼痛扭曲,指挥黑发在他眼前写: [骂人这么脏,很容易挨打的知道吗?]“你,你不讲道理,明明就是她发疯……”话没说完看到安溪举拳头,立刻蜷缩身体想要挡住脸。 安溪放下拳头,表情很凶,代替发言的黑发都比之前要更粗一些:
[你不怕她失控,却怕我的拳头,怎么?是因为你笃定她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但是我会真的打你吗?][无脸学生群很厉害吗?]安溪晃了晃脑袋,很得意露出嘴巴,[看我的嘴巴,你觉得它是怎么了呢?] 大嘴巴看到这种恶霸一样的无赖发言,表情就扭曲起来,嘴唇都在哆嗦。但紧接着看到后面一句,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挣扎了两下似乎想要凑近看安溪的嘴巴,但余光扫到安溪垂在身前的手,嘴唇哆嗦着说:“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溪想哼哼两声应景,可惜发不出声音,她遗憾放弃这个气氛音,扭头看向微微,黑发写道:
[他肯定跟你有矛盾,但我现在不太方便开口,你怎么想的?]然后又补充道: [你的头发在测试里接触到他的时候,都想要撕了他,应该是很严重的矛盾。]微微摇摇头,“我不记得。” “但我知道我忘记了什么,我一直在寻找,总有一天我总会想起来的。”
安溪听了就很着急,黑发动得很快:
[就今天吧,此时此刻你就可以问的!]“我问出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安溪想了想,想到一个主意:
[林念湖未必一无所知啊!]林念湖的口头禅就是:“我听见了我听见了”突然是密密麻麻小嘴巴,很明显啊她就是一个八卦收集者跟传播者。 同时林念湖跟微微的关系又很亲密,如果学校里有谁能比微微两个当事人更清楚他们的矛盾,那或许就是林念湖了。
“我跟林念湖是高三才走近的,因为她想知道我的秘密。”微微道,“但我不记得。”
顿了顿,微微继续道:“宿管或许知道,是她在我意识不清醒释放污染之后找到班主任,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我后来就换了宿舍,班主任也没有追究我的问题。”
微微说到这里看向大嘴巴:“你先让他离开吧,这里是教学区,不能污染他,更不能杀死他。”
安溪想说什么,后背被沐辛然戳了一下,两个朋友都这么说,安溪只好放开大嘴巴,但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偷偷大嘴巴手背上扎了根头发。
黑发污染被她容纳后,寄生能力大大削弱还有了点其他异变。削弱后的效果是:96小时内不清理会彻底寄生,但96小时之内清理掉就没有什么问题。
它的异变就是,成功寄生前,毫无存在感,换句话说,它会隐藏自己的存在。
安溪之前都没用到这个污染,主要把黑发当绳子用,现在又多了一个功能:书写。
现在头发用在大嘴巴身上正合适。
要是他没什么事,安溪到时候清理掉头发就行。要是真有什么,谁知道他这几天会做什么呢?
现在不加以节制,难道要她等到时候他做了什么之后,她已经吃了亏之后,再去后悔吗?
安溪丝毫没有偷偷摸摸做了坏事的心虚,理直气壮回头看向两个朋友,黑发发言:[微微你刚刚要说什么?]“其实我知道我在测试里是不清醒的,”微微道,“这是宿管做得,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将我不清醒的时间控制在测试的时间段。” “这样,我就不会影响到现实,也不会污染到其他同学。”
安溪脑子里有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抓住微微,想要念叨什么,黑发快速闪过几个字最后扭成一团。
“安溪?”沐辛然担忧走上来,握着安溪的胳膊,“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安溪回过神,想说她刚刚好像想到了钟表污染的关键,但是还没有成体系就闪过去了。
[没事。]安溪转头,目光透过大嘴巴打开的前门,穿过走廊,跃过小路,最终落在大门敞开人来人往的食堂上,[食堂开门了。]沐辛然跟微微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个不同世界不同三观的室友,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了同一个情绪,她们不约而同看向安溪,正准备开口,就看到黑发扭转: [吃饭的点到了,微微你快去吃饭,然然不去吃饭,陪我去宿舍吧。]安溪本来准备去医务室处理嘴巴这个问题,但是想到班主任的三天假期,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决定还是回宿舍处理。 宿舍基本上除了宿管之外,只有沐辛然跟微微两个人能行动,但是医务室人人可去。
**微微也没去食堂,安溪非常幸福一手挽着一个好朋友,蹦蹦跳跳往宿舍走。 沐辛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尤其是看到其他玩家震惊的目光时,这种僵硬达到僵尸的程度。
她只能给君挽厦使眼色让她带着两个男玩家离开,但是她忘了她身边还有个安溪。
安溪没有嘴巴,可她还有手,还有脸,她兴奋且艰难地把挽进沐辛然臂弯里的手尽可能伸长,给君挽厦三人打招呼。
剩下的五官几乎要飞起来。
安溪在出教室的时候,往嘴巴上贴了个创可贴,君挽厦没能发现创可贴下空空如也,但君挽厦也不是个迟钝的,一个叽叽哇哇的人突然手比声音先动了。
这本身就有问题,更何况还贴了个创可贴。
天呐!
君挽厦都不敢想,副本里有玩家往嘴上贴了个创可贴!
难道是有人觉得安溪太吵闹,给她封口了?
君挽厦不赞同的眼神投向沐辛然。
沐辛然很巧妙的,立刻明白了君挽厦的意思,她不得不拉住安溪的同时,开口对君挽厦道:“我们有点事要做。”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向另一边的微微,很顺利就误导了两个男玩家以为沐辛然她们被魇界人威胁。
这个骗不了君挽厦,可君挽厦没有说什么,使了个事后在说的眼色,带着两个男玩家离开了。
安溪茫然看着沐辛然,又看了看君挽厦离开的背影,表情一下就变得痛苦伤心起来,不等沐辛然询问,黑发先发言:
[你们好默契呦~]还有一个波浪号。 沐辛然收回一个关心,平静道:“食堂开门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你也不想赶不上吃晚饭吧?”
这话就很能拿捏住安溪。
……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管并不在值班室里,安溪只能放弃去找宿管嚎一嚎看看能不能薅一薅信息的打算。
到宿舍之后,安溪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洗完衣服之后,爬上床,对两人写道:
[我如果一直没醒,不要担心,我有班主任给得假条。]沐辛然当时没稳重住:“这个是重点吗?你到底准备怎么解决?” 安溪当没听到,黑发继续写:
[如果我失控,你们就立刻逃走去找宿管。如果我没有失控,那么无论发生什么,在你们能阻止的情况下,不要让人靠近我。]她看到沐辛然表情有点难看,连忙补充:[我有经验,不会失控,重点是后半部分。] 沐辛然叹了口气,她现在只能相信安溪:“你放心,我不会让人靠近你。”
安溪,安溪不是特别放心,沐辛然一个任何污染都能轻易把她打倒的人,这样作出承诺,很难让成熟可靠的安溪放心。
[也不用这么努力,因为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安溪抱起来枕边的花盆,里面的脑袋同学触感跟石头没什么两样了,她轻轻抚摸小脑袋。
[我答应过她,要给她种朵花陪着她,现在我没时间去找花,你们帮我照顾她一下。]微微的黑发将花盆接了下来,安溪不放心道:[一定要照顾好她呀,要跟她说说话,这样她才不会寂寞。] 沐辛然看着安溪跟花盆依依惜别,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头疼还是担心,但很快她就顾不得这些了。
黑发最后扭曲成两个字:
[晚安!醒来见!]后面还有一个扭曲的黑发笑脸。
第034章 启航高中[34]
安溪的办法很简单, 她嘴巴消失的原因是无脸学生群的污染,那么趁着污染源头被蓝宝石污染稀释殆尽之前,容纳无脸学生群的污染, 嘴巴自然能够回来。
当然啦, 那个时候回来的嘴巴, 就类似于安溪的右眼,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器官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 有总比没有好。
安溪从挎包里取出没有五官的人。皮面具。在看到这个面具的时候,安溪就意识到这张面具是污染源头。
她在这一方面很擅长,似乎天生就知道哪些污染部位是可以让她容纳的,也知道要怎么容纳它们。
比如眼前这个, 她就知道需要戴在脸上,进行容纳。
安溪在戴上之前,背着床下两人往喷壶里倒入蓝宝石饮料, 然后均匀喷洒在自己脸上。
谨慎。
她消失的嘴巴对自己说。
虽说失控宿主已被彻底清理,污染源头又正在承受蓝宝石的稀释污染,好像强度被削弱很多, 但这个污染毕竟是来自于失控污染, 她又不在家里, 步步谨慎总没错。
安溪喷了两下感觉存在于面部的污染安静到好像并不存在,又重点在嘴巴位置喷喷。
不能内服就外敷。
做好一切准备好,安溪躺平身体,给自己盖好被子, 然后给两人写了祝福语,最后还在祝福语后面编了个笑脸之后, 才把面具扣在脸上。
吵好吵 她像站在屠宰场里,呼进去的是痛苦与绝望, 吐出来的尖叫与哀嚎。
到处是哭声,疼痛的哭、绝望的哭、麻木的哭……安溪站在哭的黑暗里,没有落脚的地方,身前身后头顶脚下,没有一条路。
忽然 远处亮起一束光,暖黄色的光。 安溪像在梦中,她看到光,意识或者看不到的身体就往光的方向奔去了。
安溪的视野里除了黑暗就是星点般的暖光,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些哭声也被远远甩在身后,传进她的耳朵就像隔着几层玻璃,又闷又轻。
这并没有缓解安溪的情绪,反而让她陷入一种更沉重的情绪里。
安溪不知道自己飘荡多久,或许一瞬间,或许更久,她无知无觉到了光的周围。她仿佛看到光下有什么,一层叠一层一叠覆一叠,但她看不清,她融入了光中。
在光中,她仍旧能看到——
哭声好多哭声 有人在怯怯地哭,有人在痛声大哭,有人在绝望的哭。更有眼泪从无声又麻木的空洞眼睛里流出,简直就像一天已经枯竭的河流在无知无觉流淌出最后一滴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淋淋的眼泪?
安溪没有感觉到容纳污染的疼痛与痛苦,却又已经被痛苦淹没。
安溪努力睁开眼睛,借着光去看。
……
“静静!”
一个学生在人群中回过头,她有鼻子眼睛,相貌普普通通,属于在人群里一眼望去看不到的长相。
“怎么没有等我呢?”
说话的女生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眼睛下有细细密密的蓝色鳞片,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发着光一样。
“你今天不是要找林念湖讲八卦吗?”
静静道。
“对呀,你跟我一起啊。”蛇鳞女生凑到静静耳边,“今天我们要讲三年级一班那个班主任。”
“没兴趣。”
“哦,那你肯定也不想知道他跟女寝搓澡阿姨的故事喽?”
静静顿了顿,左看看右看看,清了清嗓子,很稳重道:“在哪?”
画面一转,静静独自一个人在图书馆书架转悠。忽地,她像是听到什么侧着耳朵,顺着声音走过去,最终在一个角落看到一个背影。
长长黑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背对着静静的方向,发出怯怯的几乎听不到的哭声。
静静站在书架口,背对着长发女生,沉默地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图书馆外有人声响起,怯怯的哭声一顿,静静悄无声息离开原地。
晚饭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女生的身份。
“一班的长发微微嘛。”
这里的林念湖,牙龈上没有密密麻麻小嘴巴,但她舌头上有一竖着的嘴巴,她正往舌头上的嘴巴里塞豆子,一边塞一边说:
“胆小话唠还爱哭,她要不是太爱哭了,我肯定会跟她做朋友,那个班主任……”
她舌头上的嘴巴动了动,嘿嘿笑,“不就是她班的。”
“我真怀疑哪个班里没有你的朋友。”
蛇鳞道。
“不交朋友,我从哪里听八卦呢?没有人跟我分享八卦,你还想听?”林念湖理直气壮,“这都是人脉,懂吗?”
“行行行,您最厉害。”蛇鳞夹了一颗豆子放到林念湖碗里,“给您的贡品。”
“寒酸!”
“爱哭也应该有个原因吧?”
静静把豆子挑出来放林念湖碗里,又把蠕动的肉条放进蛇鳞碗里,把两个人碗里的蔬菜挑给自己。
“肯定是他们班上的那个男生,明明污染跟嘴巴没关系,嘴臭又讨厌。”林念湖瘪瘪嘴,“肯定是他又说了什么。”
“我听说他很喜欢看别人痛苦,好几个同学都被他捉弄过,之前有几个不是还进医务室了吗?”蛇鳞道,“不晓得跟污染有没有关系。”
静静动作一顿,叹了口气。
“欸,原来是他。”
静静吃了口饭,细嚼慢咽咽下去后,文静道,“我们打他一顿吧。”
蛇鳞闻言立刻道:“你上次打人,班里所有同学都不相信是你动得手,都说是我干的!”
林念湖拒绝:“我只动口,不动手。”
“把人骗到教室里就行了。”静静已经开始计划,“就打一顿,看看实力。”
蛇鳞小声嚷嚷:“你又要把人带咱们班教训,班任上次都说了让你……让我换个地方欺负人。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到现在都没发现你才是那个看事不爽就动手的呢?”
她蛇鳞闪闪发光,漂亮又张扬,“为什么都怀疑我呢?”
林念湖把豆子塞进舌头嘴巴里,两张嘴发出重叠的声音:“就是说啊,你们班学生太迟钝了,我们班私底下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过也难怪啊,静静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在医务室帮忙的学生。我听那些在医务室治疗后的学生说,虽然医生不是人,但是学生助手温柔又耐心。”
“我听说你们班的学生,根本听不得别班人说一句静静的坏话。”林念湖道:“我们班班长,老班的走狗,被我们亲切称为班主任专属点到机。”
“他一天能点到八十回!”
静静听林念湖说完才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们班班长过去。”
等林念湖崩溃找七班班长的时候,静静回答蛇鳞的问题:“班主任说你没说我,而且班上钥匙在我这里,整个学校没有比咱们班上更合适的地方了。”
“先让我想想,这次我要用什么理由。”
蛇鳞用力把筷子叉进肉条里,放进嘴巴后咀嚼了两下,“就说他进错班级,被我发现了怎么样?”
“上次用过了。”静静。
光影扭曲,再次浮现时,是林念湖班级团建。
“阴天真是好烦!今年为什么非要雨季团建?!”林念湖打开车窗整个人从窗口里探出头,“你们在学校耳朵要放灵一点,等我回来,学校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原封不动告诉我知道吗?”
“林念湖。”一个男生在车里叫道,“班主任让点名,叫了你两遍。”
“在呢在呢,上车不是点过一次名吗?你是不是盯着我呢?我不是都跟你道过歉吗!”她嘟囔着举起手,两个嘴巴同时发出声音,“林念湖到。”
……
转眼又换到医务室里,很多很多人堆满医务室,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人群里穿梭,偶尔打晕一个情绪崩溃的学生。
静静就在医务室里,周围是密不透风的哭声。
“我看到了湖里有污染,我看到了!”
林念湖整个人湿透了,她抓着静静的手,分不出是水还是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她努力张大嘴,动作怪异地发出声音:
“我叫不出声,我发不出声音!是不是我嘴巴太少了?是不是我嘴巴太少了??我怎么能发不出声呢?我怎么能发不出声呢!”
一张小嘴巴撕开牙龈血肉,发出哀嚎;又一张小嘴巴自血肉里长出,发出痛哭; 还有一张又一张的小小嘴巴,从血与泪的哭声中诞生。
“我怎么能发不出声音呢?”
无数嘴巴从血淋淋的嘴巴里张开。
……
“他没有死是不是?”汪桃抱着泡发白肿的头颅,希冀又绝望看着静静,“我能听到他的声音,你相信我,他还有意识,你相信我,他还活着,他还有意识!”
“求求你,你相信我,你救救他。”
“求求你,你相信我!你救救他,求你了救救他救救他啊!”
……
“我感觉好痛苦,”女学生被绑在床上,身上皮肉被抓挠到一条条,“好多虫子好多虫子,我好痒,我真的好痒,求求你松开我,我好痒,求求你。”
……
“班主任没有回来,司机跟大巴车融合,把我们带回学校。但你知道吗?本来留在那里的应该是我。”男学生平静道,“我是七班的班长,我的污染是水,我根本回不来,但是我可以利用污染把其他人送回岸上,我可以的,我已经做到了。”
“她明明都上岸了,我看到她上岸了。”
男学生眼里流出血一样泪:
“她一定又点了一遍人数。”
……
无声哭声像密密麻麻的网笼罩在静静身上,她维持着冷静的姿态安慰一个又一个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
她冷静地听着医生说,要修改其中大部分同学的记忆:“必须模糊掉这段情感,否则他们班迟早都会失控。”
“他们被送回家了,我们不能让他们在家里被忘川河带走。”
……
嘈杂的画面一幕又一幕,不知道混乱了多久,画面才再次稳定下来。
这次是在食堂里。
“林念湖好像不认识我们了,”蛇鳞道,“她的污染好像也变了,不是到处交朋友打听八卦,而是躲在阴暗的地方偷听。”
静静道:“这很正常。”
她平静的将豆子挑出来,“受到重大创伤后,宿主有很大的概率扭曲自身污染,医生说这是二次变异。”
“这样啊。”
蛇鳞看着静静挑出来的豆子,正要把碗递过去,就看到静静动作顿了下,夹起一颗豆子塞进她自己嘴巴里。
蛇鳞愣了下,掩盖般低下头,她缓了缓将蔬菜挑出来放进静静碗里,道:“静静,要不然你跟医生说,不去医务室了吧?今年出事的人太多了,他们痛苦会扭曲污染,你看多了会不会影响你的污染呢?”
“不会。”静静道,“我的污染不就是容纳情感吗?越是强烈的情感,越是能让我强大。”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承受不了怎么办?”蛇鳞担忧道,“这也是班上其他同学的意思。”
“如果你不想离开医务室的话,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呢?”蛇鳞道,“大家都说好了,你要是准备休息,医务室缺人我们就轮流过去,总有医生能看上的吧?”
“让你们担心了,”静静温和道:“过了这段时间,医务室里不这么忙了,我就请假。”
可是医务室接下来就没有空闲的时候,七班似乎是一个开始,一个又一个班级出事,一个又一个教职工与学生或死亡或失控前,一个又一个教室里渐渐坐满雕塑假人般的学生。
静静跟蛇鳞吃饭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静静被蛇鳞堵在医务室门前,“你太久没有休息了,你……你的脸怎么了?那是什么?”
静静普普通通的脸上,多了一只眼睛,狭长的紧闭的眼睛,像一条裂纹横在静静右眼下。
“什么?”
静静不解看向蛇鳞。
“静静,快进来,有个学生要发疯了。”
静静应了一声,回过头面容依旧冷静,“晚饭的时候再说好吗?”
蛇鳞想要拦住静静,但刚刚一瞬间,她好像在静静说话的时候,看到她舌头上,多了一个嘴巴。
蛇鳞站在原地,炙热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前填充着惨叫与呻。吟的医务室,好像看到一只怪物,一个即将吞噬她的朋友的怪物。
但先出事的,不是静静,是蛇鳞。
静静是第一个发现蛇鳞不对的人,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饭时间,静静一边挑豆子,一边思考怎么跟蛇鳞解释她污染的事情。
然后蛇鳞把自己碗里的豆子挑进她的碗里。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小到本不应该被已经劳累很久污染也有些不稳定的静静发现,但她就是注意到了。
“你的污染是不是不稳了?”蛇鳞担忧道,“你就从医务室辞了吧,其实医务室少了你一个,也不妨碍什么。但你要是出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豆子之外,她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好。”静静看着蛇鳞道,“我明天就跟医生说,先休息一段时间。”
“真的!”蛇鳞高兴道,“太好啦!”
她的情绪不作假,高兴起来的时候,仍旧像发光一样漂亮。
画面扭曲了几段,最后呈现出教学楼楼梯间。
静静站在楼梯前,她脸上被各种五官填满了,肌肤长满密密麻麻的蓝色鳞片,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微微站在她的对面,漆黑的眼眸里溢满眼泪,“静静,你不能回去了。你还没有失控,我们去医务室好吗?医生会有办法的,或者,或者我去求宿管,去求我们班的班主任,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相信我,你一定能恢复的。”
“七班的班长失控了。”静静脸上嘴巴蠕动着,发出的声音依旧平缓冷静道,“我容纳过他的情感,我知道他根本撑不过,所以在我的建议下他是第一个割离情感的。”
“他没有情感,对那段记忆也模糊不清,可是他还是失控了。”
“我听说他失控前把自己锁在七班,然后再也没有出来。”静静道,“班长总有相似的地方,我们都连接着老师跟班级的学生,我们都掌握班级唯一的钥匙。”
“我们都喜欢在教室里做坏事。”
微微的眼泪好像停止了,她只说:“他们不会希望你去的。”
“嗯,但我才是班长。”静静走下去,“我不用听他们的。”
微微想要伸手抓住静静。
“你知道我为什么是唯一能在医务室里帮忙的学生吗?”静静忽然开口道,“是因为我的污染是容纳他们的情感,我有不可缺的作用,但现在我已经承受不了了。”
“所以我应该听我的朋友的,我的同学们的建议,好好休息了。”
微微忽地一愣。
也就这么一愣,静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安溪已经睡过了食堂开门的时间。 沐辛然跟微微分别坐在床上,看着中间床铺上的安溪。
微微怀里放着花盆,黑发编织了个套子将花盆套在里面。她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地坐着,跟之前背对着门的姿态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沐辛然也盘腿坐着,她原本是在站在地上守着的,但是微微一上去,沐辛然就跟着上去了。
她很难真正相信微微。
她只是相信安溪。
沐辛然静静看着安溪,安溪的脸上戴着没有五官的无脸面具,只有眼睛位置有两个空洞,但此时面具下的眼睛紧闭,丝毫没有睁眼的预兆。
安溪,很难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她是个很有活力的人,哪怕失去嘴巴,也不影响她发挥。不想她睡着时候却很老实,除了胸口起伏之外,没有任何肢体活动。
好在还有胸口起伏。
“咚、咚”
门被人敲响了。
沐辛然先看了一眼安溪,确定她安然无恙,才低头看向门的位置,从窗口上看到君挽厦的脸。
她想了想回头对微微道:“我先下去说两句话。”
微微垂眸看着安溪的眼睛都没有抬起,也没有给沐辛然任何回应。
沐辛然毫不意外微微没有回答,她之前无法言语就不怎么开口,现在恢复了也没爱上说话。
她不在意微微对她的态度,只要微微对安溪的态度是特殊的,这就足够了。
一打开宿舍门,君挽厦就迫不及待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沐辛然:“事情很复杂,你只要知道,我跟安溪暂时不能离开宿舍就行。”
君挽厦听到这话下意识探头去宿舍里找安溪的身影,却看到正对着安溪床铺位置坐着的微微。
“你们?”
沐辛然简单解释了一句:“她现在不是敌人。”顿了顿补充道,“她是安溪的朋友。”
君挽厦听到这话,就问:“谁不是安溪的朋友?她遇到一朵花都能单方面宣布友谊吧?”
沐辛然想到花盆里的脑袋同学,很难反驳这句话,她只好转移话题:“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那两个男玩家,我确定他们里面至少有一个有问题。”沐辛然道,“你暂时不要跟他们接触太深。”
君挽厦想了想,就直接道:“中午那会儿,你去找他们,就是去打探这个事情了?”
沐辛然看向她,“他们跟你说了?”
“说了,他们说你很奇怪,好像在引诱他们往图书馆去。”君挽厦直言不讳,“又说你跟安溪跟魇界人走得这么近,有没有被同化很难说,那个谁不就是被同化了,但现在还活跃吗?”
君挽厦有些烦躁道,“玩家太分散了,互相怀疑是必不可少的,他们的怀疑理由也都能站得住脚。”
“所以我很难再去说服他们,越说越像我也有问题。但是我没想到你也在怀疑他们有问题,而且已经确定有一个人一定有问题。”
沐辛然先解释了自己并不是引诱他们去图书馆:“我是想让他们说更多东西,但很遗憾,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最后总是指向再去一次图书馆。”
解释完了之后,沐辛然说自己的怀疑原因,“他们之间的氛围变了,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发言越来越一致,就好像一个人的意识。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压力太大又同生共死后,发生的正常变化。”
“但在安溪提出《手册》有问题之后,两人依旧怀疑是安溪的问题,《手册》的事情可以再看一下。”沐辛然道,“这又不是一件事关生死的东西,也不是此时此刻必须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为什么要再去呢?”
“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有人提出有问题,不论真假立刻远离吗?”
君挽厦若有所思。
沐辛然,“所以我怀疑他们里面至少有一个人是有问题的,两个人同一个思想,有可能是受那个有问题的人的影响。”
“但也不排除两个都有问题,是吧?”君挽厦想了想,“他们两个在一个宿舍一个班级,现在我们没人跟他们一起,很难知道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样吧,我去找他们班的同学问问。”
“他们在高一(4)班是吧?”
沐辛然点了点头,忽地想到什么道:“四班的女同学,我们没有认识的,但你不是在七班的吗?你们班里有一个叫林念湖的女学生,她住在我们楼上。嗯,跟安溪是朋友。”
君挽厦沉默了。
“她有多少朋友是我不知道的?”
沐辛然张了张嘴,干巴巴道:“这个问题我很难跟你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君挽厦是个急性子,她很快放下这件事,问沐辛然:“你让我找她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知道很多事情,比起一无所知的四班学生,不如去问林念湖。”
沐辛然道。
安溪没有直接跟她说过林念湖的污染,但她跟林念湖面对面接触过,刚刚在教室里,安溪又说过“林念湖一定知道”这样的话。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林念湖知道很多信息。
于是,两个女玩家凑在一起细细商量了下细节。讨论之后君挽厦动身前往二楼,在离开前她回头问沐辛然:“她没事,是吗?”
沐辛然知道很难彻底瞒住君挽厦,点点头给君挽厦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很快就会醒的。”
君挽厦听沐辛然这么说,也就这么相信了。她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即将要面对的林念湖身上。
君挽厦其实对林念湖并不陌生,毕竟她们在同一个班级,但更进一步的交集还是因为圆念念。
之前圆念念没有去上课,林念湖凑过来找她说过话,牙龈密密麻麻的嘴巴声音就像大合唱,“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你室友被宿管带走了。”
当时君挽厦的耳朵就往外流血,不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污染,所以她就没有跟大家提起过这件事。
君挽厦一边想怎么说才能达到目的,一边往二楼走。一进到二楼,君挽厦清楚感受到二楼的湿度一定比一楼高很多,整个楼层弥漫着潮湿的阴冷腐霉味道。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君挽厦心脏猛地一缩,她很快稳住情绪,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林念湖。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你的目的。”
君挽厦闻言就选了最符合她脾气的一个说辞:“既然这样,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需要我付出什么?”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林念湖裂开嘴巴,露出密密麻麻的小嘴巴,唇瓣一张一合,“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拿你的秘密来换。”
君挽厦闻言警惕道:“只需要说我的秘密,没有其他要求?”
听到林念湖正面回答,君挽厦松了口气,回答道:“没问题。”
林念湖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安溪选楼层长只需要得到高二(7)班跟高三(1)班两个班级同学的支持就可以吗?”
君挽厦甚至不知道安溪在选楼层长,这不是她们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二天吗?
为什么安溪好像在这里已经生活很久的样子?不仅结交很多朋友,还选楼层长了!
她们在同一个副本吗?
她午休的时候还需要担心,同寝室那个别班的女同学别把她烧死。
“我不知道,”君挽厦道,“这跟我想要的答案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啦。”林念湖小嘴巴一起道,“因为其他班的学生都是需要清理的垃圾呀。我听到了宿管跟一班班主任的对话,每一个在被清理之前,都是预备垃圾。”
已经从安溪那里知道垃圾意思的君挽厦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林念湖的目光存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恐惧。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先一步听出对话里的危险。
林念湖恶劣笑起来,声音密密麻麻响起:“你说的那两个男同学在哪个班呀?”
“高一(4)班。”君挽厦声音干涩回答。
“四班。”林念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四班,四班。”
那些小嘴巴都紧紧闭着,只有脸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有些飘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教导主任确认,全体师生全部死亡。”
“对,全体师生,全部死亡。”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想到了,后来不知道是谁打开了4班的门,有学生从门里走了出来,但谁知道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林念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她皱起眉头,“好像,我记得,好像有人没有回来,谁没有回来?谁没有回来?我记得,我,听到,我说过,我认识我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牙龈上每一张嘴都说着不同的话。与此同时,她身上水的痕迹越来越重,一开始只是印记,到后面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记得……我不记得”
“我听到……我没有听到”
“我说过……我……我说过什么……”
君挽厦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放轻动作往后退,眼睛紧紧盯着林念湖,但直到她退到楼梯口林念湖都没有注意到她。
在下去之前,君挽厦鬼使神差侧头再次看向林念湖。
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学生正熟练地将林念湖放倒,似乎察觉到君挽厦的视线,其中一个寸头女学生直勾勾看向君挽厦。
君挽厦打了个冷颤,脚步匆匆离开二楼。
“汪桃,那是安溪的朋友。”一个女学生道,“没污染吧?”
汪桃摇头,看向林念湖道:“她又发疯了,你觉得安溪能治好她吗?”
女学生道:“那就回七班吧,自从班长锁了门,咱们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说不定班任跟班长都在七班等着我们呢。”
……
君挽厦跑到一楼的时候,还有些心绪不宁,不仅仅是被魇界人可能会污染她吓得,更是因为她好像,好像看到了跟课本上跟蓝星认知里,不太一样的魇界人。
好像她头一次意识到,魇界人也会有朋友……是朋友吗?
她们放倒林念湖是怕她……失控?
这种陌生角度的猜测,这些陌生的词汇,是或直接或间接从安溪那里学来的新东西。君挽厦很难顺畅运用它们,她每想到一个点就要卡一下,就像在对抗某种好像能够颠覆世界观的东西。
那么安溪呢?
她怎么就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一切呢?
她是官方的秘密武器吗?
所以她才会理所当然知道更多,所以她才会自然而然接受?
君挽厦站在1101前,敲响了房门。
*“这么说的话,只能说明两个人存活的可能性很低。”沐辛然更冷静,她分析道:“但你记得吗?两个男玩家的室友,在一天早饭的时候,给安溪推荐了食物。” “也是因为他,男玩家才能知道去食堂。”
君挽厦被沐辛然的态度感染,渐渐稳住心神,她很快从记忆里想起来沐辛然说得是谁。
“季同学?你是说他?”当时安溪好像就提到这么一个人,“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两个男玩家的室友?”
“我跟杨天力是同桌,他在上课前说过这个,他当时是说齐蛙跟季同学是同寝室,但还不如安溪先知道人家的姓。”沐辛然道,“我想他们既然是跟着季同学一起到食堂,大概率是见过人的,这话应该可信。”
“你的意思是,林念湖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我看她不像说假话。”
“不,我的意思是,要更警惕!”沐辛然严肃道,“你说林念湖说‘谁知道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没错吧?这话可以理解成,他们也没办法分辨出来的人的真假,你不觉得这个概念很熟悉吗?”
“同化?”君挽厦小声道。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个信息告诉我们一件事,钥匙打开的门出来的人不一定就是原来那个了。”
沐辛然:“圆念念为什么被带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到底是违背规则被宿管带走惩罚,还是说她偷走的钥匙导致她已经不再是她?”
君挽厦目瞪口呆,下意识握紧自己新配的钥匙,过了很久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你这话的意思就好像是说,魇界人在帮我们清除了危险。”
“我没有这么说,”沐辛然道,“我不相信你没有发现这个副本跟其他副本的区别,不要用过去的经验应对这个副本。”
“你需要比过去更警惕、更谨慎,因为我有种感觉,这个副本里最危险的不是这些与众不同的魇界人。”
“不要去再接触那两个男玩家了。”
*第二天安溪还没有苏醒,沐辛然不敢碰触安溪,盯着她胸口的位置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起伏状态,又问微微:“你能感受到她的状态吗?” 她有些拘谨询问,“用你们的那种……能力?”
“污染,”微微道,“我只能感受到她的状态很平稳,就像她之前每一次睡着的时候一样。”
沐辛然先是稍微放松,紧接着意识到这话的不对劲,她呆滞看向微微,“你之前,都在听她睡觉?”
“嗯。”微微坐在床上,垂头散发,宛如一张恬静仕女图,她说:“我想趁她睡觉的时候寄生她,失败了。我以为她在装睡,但她好像是真的在熟睡。”
沐辛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过了会儿,她又开口:“班级允许学生请假吗?”
“嗯。”
沐辛然就道:“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请一下假?我留在宿舍里看着她。”
微微转动脑袋看向沐辛然,疑惑道:“你有什么用处呢?”
沐辛然稳重地看向微微,平静道:“能进入宿舍的人除了我们之外,只有宿管。宿管进来,我可以挡在床前,除非我死绝不挪动一步。”
“你跟安溪是朋友,对你们的友谊没有丝毫关系,但你受过宿管的恩惠吧?”沐辛然目光不躲不闪,“宿管让你离开,你会怎么选?”
第035章 启航高中[35]
9.3日。多云。周三早上九点, 1101宿舍里沐辛然站在书桌前看着眼前的脑袋同学,犹豫要不要给她浇浇水。 微微去上课了,安溪还没有苏醒, 沐辛然主动要求承担照顾脑袋同学的责任, 微微就把脑袋同学留下来了。
脑袋同学虽然只有一个脑袋, 但是看久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毕竟比起一个失去生命体征的人体一部分, 她现在更像是一个雕塑作品。
简单来说,沐辛然习惯了,脱敏了,甚至开始思考怎么照顾脑袋同学才更符合魇界习惯。
她到阳台找到一个喷壶, 里面是干干净净的,一滴水都没有。沐辛然接了半壶水对着脑袋同学的后脑勺,动作非常僵硬地喷了两下。然后又怕脑袋同学发霉, 拿了张干净的纸动作麻利给她擦掉了。
擦干净水渍之后,沐辛然正准备扔垃圾,就那么一瞬间,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身体僵硬在原地。
她刚刚, 碰到了,还碰了好几下?
这要是本小说,名字就叫《一觉醒来,我在副本擦脑袋》。
沐辛然深吸了一口气, 扭头看向安溪床铺的位置,安溪依旧是平缓稳定的沉睡, 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活力满满大笑打招呼,又好像她会一直这么……
沐辛然立刻甩开晦气的念头, 她应该相信自己的队友……嗯,朋友。相信自己的朋友能够顺利治疗污染,然后苏醒。
要是放在之前,沐辛然根本不会去想什么治疗污染,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现在不同了。
沐辛然静静坐在宿舍里,看着安溪床铺位置。
宿舍里静得可怕。
原本沐辛然是能够耐得住性子的,但现在大概是心里压着事情,她很难坐住。
沐辛然再次转过身,将目光放在脑袋同学身上,“我应该适应。”她想,这个副本与众不同,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跟魇界人打交道已经是必然的趋势。
其实就是人在焦虑的时候,总想忙一点。
沐辛然把脑袋同学小心翼翼从花盆里取了出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真是的魇界人……的脑袋。
现实里当然也有各种魇界人的模型,包括他们的污染具象化的模型,学校里、社会上甚至家庭里都有。
实际上魇界在现实占据人类的大部分生活:义务教育最重要的课程除了素质教育,就是针对魇界的各种课程;官方每年在公立魇界模拟所投入大量资金;医院分为魇界治疗医院以及其他医院……更不用说各种魇界相关保险、影视作品、文学艺术。
还有魇界是人类起源,每年都要抓进去一批搞魇界复兴活动的。
但,沐辛然看着脑袋同学,大概没有人像她这样,平静且毫无防护的近距离观察魇界人的脑袋,还是失控污染后的魇界人脑袋。
按照两边说法区别,失控污染也就是他们口头语所说的“鬼”,官方说法是“第二类魇界人”“污染源”。
真是一种想都不敢想的体验。
沐辛然站起来俯下身仔细观察脑袋同学,不看脑袋同学诡异的灰白质感,单单从相貌皮肉骨骼看,她跟蓝星人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或许就是后脑勺格外的圆润,想来如果扎个马尾或者丸子,应该会很好看吧。
沐辛然再次坐下,脑袋同学的五官都很秀丽,凑在一起就是看起来很漂亮的面容。
她伸手先小心地触碰脑袋,然后轻轻把整个手掌贴在脑袋同学的后脑勺上。跟之前擦拭时的感觉相同,触感并不柔软,也没有什么弹性,反而有些坚硬光滑,像冰凉的玉制品。
摸完之后,沐辛然用喷壶一点一点喷洒在上面,认真专注地把脑袋同学整体包括脖子下的截面都清理了一遍。
截面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灰白质感,摸起来都是一样的坚硬光滑。
沐辛然做事向来仔细认真,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她没有像安溪一样,掰开人家的嘴巴之外,每个角落都照顾到了。也因此沐辛然发现脑袋同学耳后有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图案,不知是纹身、胎记还是印记。
图案的形状像一笔雁,又像是小波浪。
沐辛然看着图案,猜想是某种印记,比如污染外露的表现,这在魇界人身上并不特殊。
她记下这点之后,将脑袋擦拭最后一遍,看着脑袋同学皮肤变得富有光泽,简直像抛光打蜡过一样,陡然生出一种成就感。
她满意看着脑袋同学,又去检查安溪的状况,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后,决定把花盆也清理一遍。
*高一(4)班 “安溪没去上课,沐辛然也没去。”
李刀对齐蛙道。
齐蛙呆呆低着头,等李刀说完后慢了两拍,才慢吞吞转头看向李刀,道:“你说什么?”
他面部青白,眼底有厚重的黑眼圈,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就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但他到这个学校满打满算只有两天两夜,第一天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精力满满。
齐蛙感觉自己好像跟外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他提不了精神去思考,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坐着,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只有一片空白。
当李刀的声音穿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听到了,但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要回答这件事,已经过去有一点时间了。
李刀好像没看到齐蛙的异样,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她们两个都没有上课,一定有问题,不知道跟昨天见到的那样有没有关系。”
齐蛙过了好几秒钟,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他甚至没有办法去思考李刀说了什么东西。
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前面桌子坐满了学生,讲台上没有老师。
齐蛙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很快这种想法就从脑海里消失了,他再次浑浑噩噩低下头。
李刀道:“我也不知道,这正是问题所在。”
教室里明明坐满了人却显得异常空荡,李刀跟齐蛙两人的窃窃私语,简直就像在空旷里对话,就差有回音响应了。
他们对此毫无察觉,仍旧在小声讨论。
“她们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们,她们藏着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们?”李刀道。
齐蛙道:“找出她们的秘密。”
李刀:“没错。”
他说:“找出她们的秘密。”
他如释重负般笑起来,对齐蛙说道:“你说得完全正确,我们要找到她们的秘密,可以先从君挽厦开始。君挽厦在……”
“七班。”
下课铃声响起,一排又一排的学生站起来,一个接着一个从前门离开教室。
齐蛙跟李刀混在人群后离开教室,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是季同学,他在最后锁上门,装好钥匙,跟上前面四班的学生们离开教学楼。
齐蛙两人没有跟上他们,更准确来说,他们刻意拉开了跟前面同学的距离,一前一后慢慢下楼。
齐蛙在前,李刀在后。
李刀影子一样跟在齐蛙身后,两人动作出奇一致,从墙上影子看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两人刚到教学楼下,就被一个锅盖头黑镜框的学生拦住了。
“我记得你们找过我们班的安溪跟沐辛然?跟她们一起吃过饭?你们是朋友吧?”
齐蛙像是灵魂终于回到了躯壳里,他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学生,红血丝从眼眸里消失,活力重新注入身体,警惕防备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安溪的朋友,跟安溪、沐辛然一个班。”大嘴巴抬手扶了扶镜框,“安溪病了,我很担心,你们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我看她今天好像没有在医务室。”
“安溪病了?”
李刀上前一步问。
齐蛙听到问话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怎么能这么回呢?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吗?
眼前这个学生到底什么目的,他们没有丝毫的头绪。敌暗我明,这种对话简直就是投。敌。
不是蠢吗?
齐蛙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飞快转动起来,他想不起之前那种状态,感觉好像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而现在梦醒了。
他没有再试图掩盖同伴错误回答造成的后果,而是沉默等到大嘴巴说出那句意料之内的话。
“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还好,他没有再加一句,“你们不是朋友吗?”齐蛙心想。
齐蛙道:“不知道,所以安溪到底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没有去医务室的话,是不是说明没有那么严重?你说不知道她的情况,她早上没来上课?”
他一口气说完,一个气口没留。
一串问题砸下来,别说大嘴巴了,就是旁边的李刀都扭头看向齐蛙。
李刀:奇怪,怎么感觉刚刚隐约听到了某位安姓朋友的声音。
“我,”大嘴巴很快回过神,“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们要不找个地方细说?”
在齐蛙开口之前,李刀先一步答应下来。
两人跟着大嘴巴去了三食堂。
学校里有四个校门,三个食堂。其中女寝在东门,一食堂在女寝对面,安溪之前一直在三食堂吃得饭。
三食堂在南门附近。
女寝、男寝、三食堂在一条直线上,都贴着东墙。整个东墙的布局是:女寝、开水房、篮球场、公共洗浴室、男寝、开水房、校内超市、三食堂。
四个男玩家都知道三食堂的位置,毕竟一出宿舍门就能看到,但他们没有人去过,之前之所以一直去一食堂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商讨。
现在去三食堂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打探敌。情。
齐蛙隐蔽打量大嘴巴。
大嘴巴状态看起来轻松不少,热情跟两人介绍三食堂特色:“量大!便宜!”
这话太日常了,齐蛙就一个顺口问道:“味道呢?”
问完迟迟没有回答,齐蛙下意识看向大嘴巴,就看到他一个眼神投过来,咬着字强调道:“量大!便宜!”
难吃呗。
齐蛙懂了。
不过他们在副本不用吃喝拉撒,难不难吃跟他们也没有关系,跟安溪可能有关系,但也仅限于她了。
副本里的东西能下得去嘴的玩家,除了安溪之外,只有那些为了探索到信息不顾一切的人。
很快几人路过公共洗浴室。齐蛙看到浴室就想到第一天的时候讨论的那些雾蒙蒙的学生,后来他们几个男玩家在一楼探查过。
很遗憾,没有女寝那边说得洗浴室。
齐蛙看着大嘴巴说道:“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你住在哪个宿舍呢?”
“3304。”大嘴巴道,“童谷里是你们的朋友吧?我知道他,他在3104是不是?我在三号宿舍楼见过他。”
齐蛙就感觉凉气从后衣领里吹进去,激得他浑身打颤。
这个人,这个人……
沐辛然她们知道他知道这么多有关他们的事情吗?
齐蛙只要一想到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或背后或角落,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注视他们,就感觉浑身冰凉。
“你怎么了?”
大嘴巴看向齐蛙。
大嘴巴的神态表情都没有什么异常变化,但齐蛙总觉得他有问题,他的表情阴恻恻的,他一定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不能跟着他去他说得地方。
“不如去一食堂吧?”齐蛙道。
“我们已经快到三食堂了。”李刀道。
齐蛙没管这个背刺队友,他自顾自道:“我们本来就是担心安溪的病情才需要交流的嘛。但是我们现在谁都不知道安溪她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所以我们去三食堂自己讨论,能讨论出什么结果吗?”
“不如我们就去一食堂,万一遇到了认识安溪的女同学,或者是运气好遇到了她的室友。”齐蛙在心里呸了两声,表示这是假话,不是他真的觉得遇到那个长发微微是运气好。
“我们就可以直接询问了。”
大嘴巴却忽然发抖。
他的动作不算很夸张,但是幅度大到能够确保眼前两人清楚看出来他的异常。
齐蛙下意识看向李刀,在李刀开口前,先一步出声:“你还好吗?是不是饿了?那我们就快点去一食堂吧?”
大嘴巴嘴唇哆嗦,左右观望,似乎在防备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齐蛙能看得出来,他大概是想要说什么,却又顾忌什么,所以犹豫不决。
但齐蛙心里止不住冷笑。
要知道魇界人基本上是不会关注他们玩家的,他们就像是水跟油被放在一起,魇界人也不会多给玩家一个眼神。
当然这个副本的魇界人有所不同,可再不同,也只是少数存在不同,否则他们怎么敢次次都在食堂这种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讨论呢?
现在,一个躲在暗处将他们玩家信息不知道打探到多少的魇界人,他表现的恐惧就是恐惧吗?
那是钩子。
齐蛙一副小心试探的精明样子,“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们?”
大嘴巴反复犹豫后,压低声音道:“你们说得是长发微微?”
“你认识她?”
齐蛙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才是这个魇界人来找他们的目的,安溪只是一个借口。
可是找他们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疯了,不受控制。”大嘴巴道,“你们都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她曾经跟七班的几个同学关系很密切。”
“高几的七班?”
“高二。”大嘴巴。
齐蛙沉默。
高二(7)班不就是君挽厦所在的班级吗?
“那个班级在前几年团建的时候,整个大巴都开进湖里,当时车上班主任、司机师傅、四十个同学全都在里面。”
齐蛙闻言暗暗心惊,他好像知道雾蒙蒙的学生们是怎么回事了,“都没回来吗?”
他是知道的,魇界人的生命体征跟蓝星人不一样,整个大巴进入湖里这种事情,在大巴是封闭落后的古老款式的情况下,没有及时施救,那就是无人生还。
魇界却不同,只有一种东西能够令他们死亡,那就是污染。
大嘴巴扯了扯嘴角:“你们的朋友不就是在七班吗?我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些人有没有回来。”
那就是没死。
不愧是魇界人啊。
齐蛙心想,难怪这么多人冒着违。法也要研究魇界污染,试图在现实复刻出来。
“这跟微微有什么关系?”
齐蛙傻瓜式提问。
大嘴巴沉默很久之后,才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她有一个朋友,在医务室工作,那段时间她治疗很多七班的同学,导致自己承受不住污染,失控了。”
“在她失控后,作为失控污染的她,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微微,第一个进行污染的就是微微。”
大嘴巴说到这里表情有瞬间的怪异,齐蛙两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在消化这段信息。
“我不知道微微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我很确定她一定距离失控不远了。”大嘴巴道,“你不是问安溪怎么了?她失去了嘴巴,这是被微微曾经的那位朋友污染过的表现。”
*微微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大嘴巴的背影。 “微微同学?”
虞老师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三个男学生站在一起。
“那是四班的两个学生?”他道。
微微收回视线,看向虞老师:“虞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你知道我在医务室里也有工作,所以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要询问一下,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抽出纸笔询问。
微微认真想了想,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虞老师,回答:“很好,说话很顺畅。”
“嗯,”虞老师记下来,“除此之外呢?比如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跟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能睡着了。”微微道:“我之前很难入睡,闭上眼睛嗓子里的东西就像活过来一样,要从我嗓子里下去,然后从我的肚子里挖出来。”
“现在我没有这种感觉了。”
“两种可能,”虞老师道:“第一种,它能影响你的认知,继而影响到你的精神;第二种就是你的身体在救你,它是真的会钻进你身体里的某个或者某些器官里,然后撕开血肉把自己挖出去。”
微微看着他,平静道:“现在已经解决了。”
“但我找到了你的治疗记录,同学,你其实并不记得口腔里的污染从何而来,是吗?”虞老师道。
“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虞老师抬起头,严肃看着微微,“你不记得它怎么来的,就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回来。”
“你的治疗记录上显示它来源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失控污染。”虞老师,“微微同学,极其危险这个词,就代表它几乎不可能被一次性根除。”
微微注视虞老师,依旧平静道:“安溪会帮我治疗的。”
虞老师转动手中的笔,坦然承认安溪的专业性,然后他道:“那么,她清醒了吗?”
微微抿着唇没有回答。
“好的。”虞老师继续道:“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你们的班主任,他给安溪同学三天假期,一定不是代表她三天之内就会痊愈。”
“三天代表什么?你知道的。”
代表三天内,安溪没有醒过来,她不仅要面对宿管查房,还要面对旷课……这是她延期苏醒后会面对的。如果一直没醒就会被转移到医务室,等待医务室医生判断是继续等待,还是放弃治疗。
“我可以帮你们,我是医务室的医生,又是你们的任课老师,我有义务帮助你们治疗。”虞老师道,“三天后,假设她没有苏醒,只要她没有失控,我可以开证明让她继续沉睡。”
办公室里陷入沉寂,过了许久,微微才开口道:“您好像有条件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