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2 / 2)

她感受不到任何污染了。

安溪这会儿才想起格革, 转头看向格革,发现格革正看着稻田外。她低头看向格革的手臂,伸手想戳了一下,还没戳到格革就收回了手。

格革看向安溪。

安溪若无其事收回手, 高高抬头看向格革,然后被雨水糊了一脸,她不得不低下头, 声音很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能感觉到污染吗?”

格革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不会反问:“这不是一进来就能发现的事情吗?”

他只会闷声道:“不能。”

安溪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个地方我们不能使用污染了,就是不知道是完全隔绝了污染, 还是说只是不能使用。”

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 污染对身体的保护以及一些被动效果说不定不受影响。但要是第一种可能,简单来说就是跟沐辛然一样。

“我能感受到污染的存在,也能打开挎包,嘴巴还在。”

嘴巴的存在就是最重要的一个证明, 要知道安溪的嘴巴,在之前就被情感面具污染到消失, 那时候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嘴巴。她现在的嘴巴是容纳情感面具之后在身体上呈现的污染具象化。

嘴巴在就意味着污染仍旧存在于她体内。

安溪总结完毕,笑着道:“好消息!只是不能主动感受到存在, 其实它们还在!”

格革应了声,指向稻田边。

安溪顺着方向看过去,一眼望去分不出人与腐烂的稻子,雨幕里腐烂的稻子被打进淤泥里,淤泥里跪着一群又一群的人群,他们将跪趴在地上,脸贴着地,几乎是把脸埋进淤泥里。

“这是干什么?”

安溪不理解,她知道得再多,也是在山上长大的,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长辈们的教导。

“躲避天敌?”

安溪尝试猜测。

她见过一种动物,非常灵敏,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天敌,然后就像眼前这群人一样,趴在地上把脸埋在土里。

已经快灭绝了。

现存的几只是被驱赶到山下,山下是小镇,小镇里都是人,没有会吃它们的存在。

嗯,肉不好吃。

“他们在赎罪。”格革道。

“啊?”安溪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文字,怎么每个字她都认识,放在一起就这么难以理解呢。

她虚心请教:“对不起我没有听懂,能不能麻烦受累解释一下?”

格革比她高半个身体,雨下得又大,安溪仰头根本看不见格革的脸。

安溪偷偷拉近了一点跟格革的距离。

格革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沉默的巨石,也就是刚刚活泼了点。但她刚刚忙着收割,没有时间细究活泼的原因,反正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失控污染的痕迹。

安溪没有等到格革的回答,雨忽然停了,阳光炙热蒸人,安溪身上穿着雨披,两三秒的时间都没有,就感觉汗水浸透衣服黏糊糊贴在身体上。

格革不见了,但她身边依旧有道看不见脸的人影,声音听起来就是她进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

安溪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分辨出是个男性,就偷偷在心里叫他接刀人,因为一见面就接住了她刺出去的匕首。

接刀人的声音比起之前显得愁苦许多,“再不下雨,今年的水稻全都要旱死了。”

安溪闻言也跟着叹气,叹着气就低头摸了摸稻子,其实她一点都不懂种植,她养花也就养活一朵。

她只会一些收割搬运之类的体力活。

“有水就行了吗?”安溪问:“村边不是有一条小溪?溪水行不行?不行的话,我认识几个同学,都有水污染。”

接刀人顿了顿,继续道:“今年祭祀要提前了。”

安溪听到这话,反应过来,他是在走污染程序,不需要她的建议。

但这里的水稻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幻影,安溪就想在坚持一下。

她知道祭祀,村里每年跨年的那段时间里在祭祀。

祭祀就是在特殊的日子里给山神做一顿流水宴,村民吃给山神看,让山神知道他们健康富足,不受污染侵蚀。

安溪非常喜欢祭祀,每年祭祀带领一群小孩漫山遍野乱窜,也没人管,跑完回来就吃席。

问题是水稻等得起吗?

吃完喝完,水稻不都死了吗?最重要的是,祭祀是人做饭、人吃饭、人祈祷、人做事——不会真的以为祈祷了就会有神出现帮忙解决问题吧?

人信神,是让自己心灵有所归处,是让自己更加强大,不是真的想找个老大!

如果真的有神出手,那一定不是神,是污染。

安溪试图理解他们的意思,小心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小区的雨水是一个很强大的污染掌控,你们想要下雨,就要请他吃饭?对不起,我的意思是,给他一个盛大的流水宴?再次对不起,我是说,一个盛大的仪式?”

安溪被自己说服了,点点头道:“有本事的人是需要特殊对待。”说完还亲切询问:“你们人手够吗?现在应该是中午,两点之前能做出来吧?需要帮忙吗?我对做饭也是颇有研究呀。”

接刀人许久没有回答,在安溪想在开口之前,眼前一花,眼前人影消失了。

安溪:“?”

“走这么急做什么?好没有礼貌。”

安溪吐出一口热气,眼睛看东西已经有了光晕,她从稻田里走出去,走到一半原谅了接刀人:“大概是着急回去做饭吧,水稻的事情确实不能等了。”

*格革同一时间发现安溪的身影变成另一个人,他根本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抬脚转身离开。  身影亦步亦趋跟在格革身后,声音像蚊虫在他耳边打转,一句接着一句,似乎生怕他回应似的。

“再不下雨,今年的水稻全都要旱死了。”

“今年的祭祀要提前了。”

“要好好挑选神喜欢的祭品。”

“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祭品。”

……

不论声音说什么,格革都毫无反应,只闷头往前走。走出稻田后,他突然开口问:“你是在征求祭品同意?”

声音戛然而止,身影从他周围消失不见。

格革没有停下脚步。

他需要尽快找到安溪,目前污染流程已经很明显了——先是展示稻田的丰收,然后再展示稻田的腐坏,让他们像那些人影一样因丰收而喜悦,又因土地干旱而悲痛,完成初步的精神污染。

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让他们成为祭品。精神污染严重到一定程或许还会狂热到主动要求成为祭品。

等到那个时候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格革想着安溪的状态,她身上没有被污染到的痕迹,但是她的表现,格革怀疑她不需要被污染就会成为狂热的一员。

*校车里  沐辛然看着安溪进入石屋失去踪迹,她隐晦看着其他老师,发现没有人担忧,稳住了心态。

然后看到格革同样进入石屋失去踪迹,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谷听双跟小小两个人直接离开石屋范围。

她无法再稳住情绪了。

“老师。”沐辛然小心靠近七班老师,努力不去看七班老师脖子上的双头蛇,“安溪跟格革去哪里了?”

双头蛇趴在七班老师肩膀上,跟七班老师一起转头看向沐辛然。

沐辛然这才发现,这位老师的虹膜颜色是一只红一只金,是双头蛇眼睛的颜色。

“她跟格革进入了井的深处,那里被井的主人掌控,眼睛看不到那里。”七班老师很快移开视线解释道,“但你不用担心,格革不会被精神污染,安溪看起来也不会被污染,是不是兰水?”

兰水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回答。

七班老师沉默了下,温和道:“兰水,不会出现了什么脱离你计划的事情吧?”

沐辛然瞬间紧张起来。

“兰水?”

“他可能没有彻底失控,我们被骗了。”兰水忽然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六班老师开口,“这里的情况是教导主任亲自确定的,你从哪里得出的答案?”

沐辛然紧张看着众人,她对魇界情况还是了解很少,因此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们说失控污染没有彻底失控会突然紧张起来。

难道有理智比没有理智更可怕吗?

“石屋是我封闭的,他们应当在第二天的时候才能打开,第一天只有浅层的精神污染,第二天淘汰一批学生之后,打开石屋封印,活到中午,我们出手彻底清理失控污染。”兰水脸色难看,“这是我本来的计划,所以我需要两个老师辅助。”

两个老师一个看顾学生,一个在他清理的时候看顾周围情况。再加上校车跟司机,这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教学计划。

“未必是还有理智,”七班老师冷静道,“有可能是因为学生们入场,刺激到了他,他突破了你的封印。”

“在我确定他被我清理掉半数污染的前提下?”兰水道:“立刻通知所有学生不要靠近石屋,你们守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晚了。”六班老师道:“石屋封闭了。”

兰水离开的身影一顿,扭头看向画面,发现石屋在消失了,他立刻道:“钟表,能不能去安溪手里。”

五官钟表闪烁两下,停留在原位。

七班老师走到他身侧:“你有备用计划吗?”

兰水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完全是扭曲。启航的计划都是在师生非正常死亡失控失踪之后,才有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备用计划。

“你们将其他学生召集回来。”

兰水说话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石屋原来的位置上。

石屋附近的谷听双跟小小看到兰水的第一时间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

“老师。”

“通知其他同学情况有变,立刻返回校车。”兰水道。

谷听双闻言就想说什么,被小小拉了一下,她看向小小,忍下想说的话,“老师您注意安全。”说完跟小小转身离开。

等到走远了小小才道:“如果不是情况特别严重,班主任不可能改变计划。”

“我知道但是格革进去石屋……”

“哎呀,我的姐姐,班主任都亲自过来了,肯定是过来捞人的。”小小拉着谷听双,“咱们快去找人吧。”

两人说着话加快了脚步,她们没有注意脚下的水印,或者说她们被干涉着忽略了脚下地面的水印,无知无觉踏了上去。

*安溪走出稻田发现她现在的位置是在河对面,也就是来得时候看到的崇井小区外围的黑雾位置。  安溪发现这点之后立刻转变方向朝着桥的方向移动,她方向感确实没得说,没有两分钟就找到了桥。

不出意外,桥上没有校车的影子。

不过桥上聚集很多人,安溪远远看着好像在争吵什么,她一下也不觉得热了,兴冲冲就凑过去。

刚靠近人群就听到有人道:“天越来越热,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选择祭品进行祭祀。”

安溪凑着问:“咋啦咋啦?什么祭品啊?”

没人搭理她。

“今年轮到谁家了?”

“井四家,他家只有一个女儿,要不继续往后轮轮?”

“你说得好听,轮到井五,井五家孩子就多了?”

“啥意思啥意思啊?”安溪在外面急得乱跳,“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啊?”

“欸。”众人唉声叹气。

安溪停下蹦跶,她强行扒拉出来一个人,双手捧着人家的脸强行跟人对脸:“到底什么意思呀!你们在这里不是为了污染我吗?我都听不懂怎么污染!你们太不敬业了!跟我说呀!”

被强行捧着脸的人比安溪还要矮个小半头,看起来很臃肿,如果杨口在这里他大概能认出这人就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雨中人影。

安溪不知道这个前提,但她比杨口更会认人,哪怕看不到脸,也从身形中判断出来这是个正处中年期的女性。

她感受到手下触感很冷,是冰水一样的触感,还有点粘黏。安溪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触感,偷偷动了动手指摸了下。

“说话呀,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你们在偷偷商量什么坏事呢。”

她说话间又趁机摸了两下。

果然,她没感受错,眼前这位姐姐仿佛被雾笼罩的面部下,五官是正常的。

安溪叫嚷着:“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能承受,不要怜惜我,大胆来污染我吧!”

姐姐挣扎不脱,忍无可忍大叫道:“愣着干什么,拉开她!拉开她!”

周围人群聚拢过来将安溪包围在中间,安溪忽然笑起来,她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得意:“你不是失控了吗?”

人群骤然停下所有的动作跟声音。

安溪没有放开那姐姐,她甚至伸手揽住姐姐的脖子,强行将人扣在自己怀里,“别装了,污染了半天,我都搞不明白你要干什么。现在咱们开诚布公直说吧,你假装失控污染骗我们学校,骗我们老师做什么?”

安溪踏进这里之后,的确因为稻田欣喜了一会儿……好吧,是很长时间。

但她欣喜中没有忘记自己在失控污染的污染之中,她意识到在她表现出欣喜之后,那个人影的表现有些太活了。

安溪进入启航之前没经历过精神污染。但她清理了很多失控污染,她清楚失控污染是什么样子的。

脑袋同学那种程度已经是非常特殊的情况了,失控污染标准样子就是【情感面具】那样,哪怕在以人的恐惧构建场景,都避免不了死气。

里面的每一个角色像影子、像机械、像牵线木偶……总之没有自己的思维。

人影诡异,身上也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但他的表现明显是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就很明显,他在无语。

安溪想看不出来都难。

“说话呀,刚刚聚在一起说小话,不就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吗?我来啦,我承认我很好奇,你们说呀。”

被揽住的人憋了半天,干巴巴问:“你为什么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安溪也在想呢,她问:“你们正常流程什么样子?”

“正常流程,你现在已经成为小区编外人员了!”人群里有人回答,“你应该变得跟我们一样了!”

“这样吗?”安溪问:“那我现在登记成为你们小区编外人员来得及吗?凡事不要太死板,要知道变通。”

她大胆提议:“没有被污染成为你们的一员,咱们也可以走正规流程呀。”

“或者干脆一步到位,你们推举我成为新的小区……小区老大叫什么?小区长?管理员?”安溪道:“总而言之,我当老大,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安溪这话一出,被强行从那姐姐身上撕了下来。

“你走吧。”人群里有位苍老的声音说道,“我们现在就送你离开,你放心一根头发都不会就在这里。”

安溪:“?”

她忽然笑了:“我不走。”

“太有意思了,我一定要留下来,咱们交交朋友。”安溪道:“反正你们也不能强行送我离开。”

“胡说八道!”

她道:“你们在这里也没有污染是不是?要不在我刚刚说话的时候,就可以趁着我没有污染揍我了。”

“这么文明把我撕开,”安溪笑得欠揍,说话语气更加欠揍,“不会是因为素质高吧?”

“你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

安溪就反问:“有办法在这里跟我废什么话?难道是觉得我这个人说话好听,想多听一会儿吗?”

当时就有几个人握着拳头要从人群里挤过去。

安溪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大家都没污染,纯靠肉。体搏斗,她就没输过。

“说吧,你们费心思骗我老师,目的是什么?”安溪有一点没说假话,刚刚那些人说得话,她是真的没听懂。

“你也有不知道的!”

有人一口大仇得报的语气。

安溪嘴硬:“我就是没想,我要是想了,肯定立刻就能知道,但我自己想出来了,还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不就是来污染我的吗?还不多跟我说说,让我感受一下。”

“你这么厉害自己想吧。”

“把我们骗过来当祭品?”安溪联系上下文试探道。

谁知道说完没人接话,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方向。

祭品嘛,安溪知道,就是祭祀的时候给神准备的礼物。

自从安溪有意识开始,她们村里的祭品就是安溪准备的,她在这块非常熟悉,但她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联想起来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过有把人当礼物送给神的。

“我知道了。”安溪道:“你们想清理那个神,所以才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恨意的行为是不是!”

她快速做了下阅读理解:

已知:崇井小区的神是井神之类的,大概率能够掌控雨水之类污染的人。

又知:这个人每次下雨都需要一场仪式。

还知:小区以人做祭品。

结论很明显了:小区里的人受不了这种压迫与垄断,所以决定以人为祭品供奉他,想要让他失控。

失控污染的标准不仅仅是没有理智,但没有理智一定会失控。

吃人这种事最后不一定会失控,但一定会失去常人理智,在情绪无法控制之后,身体里又有污染蠢蠢欲动——这不结局很明显了吗?

“你们好恨他。”

安溪感叹。

“放你污染的垃圾屁!”

“?”安溪:“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没人听到安溪的话,人群叫喊着:“她对神不敬!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安溪察觉到人群里的气息变了,他们身上的活气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阴湿的死气。

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生与死之间来回变换。

“杀了她!!”

第一只手伸过来,安溪立刻抓住那只手,往上一掰“咔”一声将手腕掰断。而后她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在人群里来回穿梭,身影每一次出现就有一声惨叫。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哀叫摔在一起,更缺德的是,他们的腰带被绑在一起。

安溪从人群里溜出来,就看到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格革的身影。

“格革!”安溪立刻挥手,热情道:“我有重大发现!”

格革平静道:“看得出来。”

第057章 狩猎失控污染[5]

安溪蹲下小小一团, 格革站在她身后,就像一堵厚重的墙。两人一站一蹲,配合面前倒在地上哀嚎的人群, 简直像两个土匪。

格革听安溪把话说完, 沉默了下, 说道:“你从头开始就错了。”

安溪难以置信回头看向格革,这个角度不好看脸, 她站起来,站在桥上问:“为什么呀?”

格革不常说话,他用安溪的说话习惯,语气冷硬解释道:

“你说得从事实上讲是没错的, 但从这些人的思维来说,从头就错了。”

安溪被绕晕了。

她真诚迷茫道:“啥意思?”

格革垂眸看着人群,半晌僵硬说道:“假设真有那么一个人的话, 他们真把那个人当神,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他们的神。”

安溪缓缓睁大眼睛。

“祭品是人的意思,祭祀祭品不是投井就是投河, 要不就是火烧, 总之就是将人处理好送给他们的神。”

格革的声音一向冷硬, 现在说话更是偷着一股凉气。

安溪抬眼偷偷看他。

感觉他很有故事的样子,但同学不是眼前这群人,能随便捧着脸问。

“他们说得轮到哪家,应当就是每家轮流把孩子献祭给他们的神。”

安溪又不懂了:“既然是他们的神, 他们想得祭品,他们怎么不献祭自己呢?是不够爱吗?”

格革道:“我不知道。”

安溪偷偷看格革, 在被发现之前欲盖弥彰就近踹了一脚地上的人,蹲下去问:“大叔, 能解释下吗?为什么挑孩子献祭?”

大叔不说话。

格革低垂着头,没有什么情绪看着底下人群,以及蹲在身前的安溪。他很清楚这些人会有多么偏执又狂热,他们在听到安溪对他们的“神”不敬之后,是不可能搭理安溪的。

她会怎么做呢?

“你不说话,那我进小区把小孩都杀死吧。”安溪用一种天真又残忍的语气,理直气壮道:“反正命嘛,给谁都是给,给我吧,我可以保佑他们下辈子生个好污染,不用求人,也不会受制于人。”

“我比你们的神大方,谁想让我保佑什么,咱们都可以商量着来!”安溪笑盈盈的,“我这个人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好话!”

“你,你简直罪大恶极!”

人群崩溃,又哭又骂。

安溪点点头,感叹道:“是呀,我可真是个坏人呀,嘿嘿。”

众人被她窃笑一噎。

她不解道:“为什么我说杀死小孩你们这么生气呢?你们不就是想要他们死吗?”

“那时奉献给神!神会保佑……”愤怒的声音停顿了下,咽下这句,继续道:“神会降下甘霖,整个小区的稻田都会得到丰收!”

“等等等等,”安溪理了理思绪,难以置信道:“丰收是为了吃饱没错吧?吃饱是为了活命没错吧?所以你们现在就是用命换命?”

“还是用未成年的孩子的命去换的?”

“天呐,当你们的神可真好,只要能下下雨,就可以任意宰割你们,你们还得谢谢咱。”安溪眼底没有一点笑意,她站起来,“我去认识认识你们的神,交交朋友,看看他有多喜欢小孩子。”

安溪不管人群叫喊扯着格革往小区里走。

格革一路沉默跟在安溪身后,从后看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遮挡住。

“你真的觉得当神好。”

安溪正在想事情,闻言“啊”了声,反应过来笑道:“格革,别去试图理解不好的东西,只会污染我们的精神。”

格革:“我以为你在努力理解。”

“不是,我一般会把我不理解的东西拉到我能理解的领域里。”安溪用手比划,“这件事啊,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要么倒霉要么纯坏的人,被当成了神,或者主动让小区里的人以为他是神。然后要么主动要么被动,接受这种祭祀。所以我们首先要确定他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格革复杂看着安溪,问:“确定又怎么样?他已经接受了那些祭品。”

“受害者的话,咱们就人文关怀温柔送他离开,加害者的话,咱们就冷酷无情残酷送他离开。”安溪道,“大概就是这种区别?”

“本来这事应该找老师的,但这不是事情紧急嘛,我估计他既然瞒过学校搞现在这一遭,班主任就进不来。”

安溪道:“班主任应该会在咱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端倪,估计已经开始召集学生离开了。”

在她跟格革进入石屋前,小区里是正常的失控污染群,而她进来的时候之所以没被班主任注意,估计是遮掩了她进入的场景。

格革进来就无法遮掩了,当时可是有三个人在场。

她遗憾道:“我本来还想拿第一呢。”

格革沉默听着安溪说,他发现她似乎从不烦恼,好像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你现在也可以拿第一。”他干巴巴道。

安溪闻言就高兴了,她道:“先解决这里的事情,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团队……”她说着看向格革,嘿嘿笑,“格革,咱两不是一个队,结束之后,你可要小心了,我一定会踹你的。”

格革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顿了顿他问:“投降也要踹?”

安溪正要回答,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惊奇看着格革:“你在开玩笑?”

在格革不自在之前,安溪一连串夸奖不动脑子直接出口,最后总结道:

“你好有幽默天赋呀!”  把格革的一点不自在,变成超级不自在。

接下来一路,无论安溪在说什么,格革都保持石头本色,只移动不吭声。

安溪根本不在乎,她一个人嘚嘚嘚从眼前说到过去,从朋友说到朋友,最后说道:“中秋节好像快到了,学校放不放假呀。”

得到学校放假不放人的回答后,到达小区中心区。

他们两个人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一个人,安溪一路话没停,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好像整个小区的人都聚集在桥上。

安溪算了算桥上人数,得到结论,按照这么个献祭办法,不用几年小区就要灭绝了。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格革,“但是奇怪嘞,如果人都在桥上,孩子在哪?”

根据安溪的经验,桥上是中年人中掺杂着两个老年人,没有年轻人也没有孩子。

“我们是新祭品。”

安溪点头,眼神示意,然后呢?

格革:“……没有合适的祭品才会费这么大力气让我们当祭品。”

他说完后很久听到安溪回答,不由低头看向安溪,几乎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安溪的视线就看了过来。

安溪笑了笑,说:“真让人生气。”

格革感受到威胁,隐隐的,仿佛面对强大污染的威胁,但他这次没有往后退一步,他往前一步,说道:“桥上有声音,你想看吗?”

他蹲下身,示意安溪踩在他肩膀上。

现在轮到安溪沉默了,她问:“你是很高,我承认。但是我可以爬上屋顶看呀。”

她拍了拍格革肩膀,学着村长奶奶的语气:“孩子,长这么大不是为了蹲下让别人踩的。”她随口装完村长奶奶,将人拉起来,兴冲冲看着屋顶,扭头问格革:“你会爬屋顶吗?我可以扛着你上去。”

格革:“我能看到,不用爬。”

格革说话间,骨骼噼里啪啦响,在安溪目瞪口呆的目光下,身体舒展开,整体有屋顶高度,起码三米多——安溪一米六,两个安溪还高!

安溪:“!”

她深吸一口气,抓着格革的胳膊,眼睛里的光芒几乎能把人灼烧,她激动道:“求你,教我!”

格革僵硬道:“天生的。”

“真了不起!”安溪也不失落,她羡慕看着格革,用几乎许愿的口气坚信道:“我以后肯定能长六米吧?”

她心情很好补充道:“我家电线杆就这么高。”

格革陷入沉思。

原来安溪道的愿望是当一个电线杆?

但是电线杆地下不是还有一段?六米当不了电线杆吧?

*小区入口桥上,谷听双跟小小耳边响起人影交叠的声音——  “已经很久没有下雨,再不下雨所有人都会死。”

“必须开始祭祀了。”

“要好好挑选神喜欢的祭品。”

“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祭品。”

……

谷听双能被大嘴巴蛊惑就说明她是不太能抵御精神污染的,但现在看着眼前叠在一起人群,很难因为他们口中所说得话被精神污染。

“要不你们站起来呢?”

小小长了个小孩子身体,说话非常懂得扎心。

声音停止了,仔细感受好像人群里很多人静静的,仿佛真正死去了。

小小见状问谷听双:“我应该没下毒吧?”

谷听双正在思考,闻言瞥了她一眼,反问:“你问我?”

“真没意思。”小小跳到人群中间,看着人群,重点是拴在一起腰带,沉默片刻喃喃自语:“这样的手法肯定不是格革,咱们班没人有这种习惯……班长?她是第一个进来的?”

她说着有些震撼:“她速度有多快?把人送校车里,还能赶回来第一个进石屋?”

“她污染里有带速度的吗?”

小小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甲划过指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僵硬转过身体看向谷听双:“听双,你,你试试你能不能感受到污染?”

“不用试了,不能。”

谷听双收回视线,看向小区里,说道:“安溪跟格革进来之后一定去中心区了,不知道中心区的石屋还在不在,我们过去看看。”

小小看着谷听双平静的态度,感受不到污染产生的负面情绪渐渐消散,她看了一眼人群问:“他们呢?就这么放着吗?要不我放点血,就算污染不在,血液里的毒应该也在。”

“不用,安溪两个应该走了有一段时间,他们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定不是因为不想起来。”谷听双道:“不用管他们。”

人群听到谷听双的话破防大骂,事实就是谷听双所猜测的那样,他们不是不想起来而且无法起来。不知道安溪做了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被绑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连两次失败,原本神赐予他们污染的能力里,有穿梭在不同场景中的能力,最开始安溪跟格革忽然变换场景,身边的人影出现又消失就是因为这个能力。

现在都没办法使用。

神对他们失望了吗?

神要放弃他们了吗?

神神  神……  谷听双拉着小小猛地扑向一边,一股黑气从她们身后掠过,小小被压在底下,闻到污染的气味,她抬眼就看到身前不远处一团黑色烟雾摇摇晃晃朝着稻田的方向移动,而它经过的地方土地像被吸尽了水源草枯地裂。

“你怎么样?”

小小颤抖着声音问谷听双。

谷听双没有回答,面色凝重看着人群。

人群中升起黑色烟雾,随着黑色烟雾升起,被烟雾笼罩的人群似乎在凝聚为一体,他们模糊的五官在烟雾中扭曲成尖叫的样子,肢体像麻花一样死死纠缠,一时之间分不出胳膊跟腿。

“逃。”谷听双道,“往小区里逃!”

*“好像不太对劲。”  安溪站在屋顶看着桥上升起的黑雾,她不知道黑雾有什么能力,但如果跟现实里见到的黑雾一样,那就麻烦了。

现在没有人有污染,之前之所以有恃无恐主要还是试探出来模糊人脸小区居民们也没有污染,大家都没有那就看谁打架更胜一筹。

“谷听双跟小小有麻烦了,我去中心区看一眼情况,你去帮她们?”安溪回头问格革。

格革道:“最好不要分开,她们暂时死不了。”

安溪又看了看谷听双那边的情况,看到两人似乎在沿着河床逃命,干脆利索道:“石屋大不远了,我们过去看一眼,如果有情况我留下,你去帮她们,没情况我们一起过去。”

话是这么说,安溪大概有种预感,石屋应该什么也发现不了。不然不符合逻辑,如果石屋有情况,应该越是靠近石屋,情况就越异常。

现在什么都没有。

果然到了石屋位置,什么都没有,就好像这个中心广场上本就什么都没有。

安溪在石屋位置走了一圈,确定什么也没有,没有再浪费时间,跟格革一起去找谷听双两人。

安溪为了确定谷听双两人移动方向是从屋顶上过去的,她速度极快,哪怕需要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也丝毫不慢于在地面上狂奔的格革。

安溪一路上脑子一点也没有停歇,她在想她要怎么赢那团黑雾,挎包能够使用说明物品污染不受影响。

安溪开始盘算自己的资产。

红绳不一定能用,红绳只是载体,红绳污染的主体还是在她身体上。

各种刀具,能用是能用,但这些刀具都是她从家里厨房偷……拿的,配着冰污染使用正好,没有污染只靠锋利,只能给人家刮刮痒。

安溪大脑飞快运转,情绪保持在一种兴奋不到亢奋的程度,实践课攻克难题一直是她的乐趣——笔试就算只写姓名都是烦恼。

很快两人到了谷听双她们逃命的前方,问题就是两边人之间隔了条河。

等等。

安溪看着水位比起现实里明显低很多的河,看着河蜿蜒围绕整个小区,她意识到自己还是有被污染。

这里明明就有一条河,完全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些人怎么就没想过用河水浇灌吗?

小区还有人,分成几批,一批用河水应急,剩下的其他几批离开小区寻找有水污染的人也好,找能运输的水源也好……怎么都好,不是都比信什么神好吗?

再者,安溪阴暗的想,如果确定是这个“神”垄断了小区里水源,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自己的小孩都能杀,一个装神弄鬼的污染而已,为什么不能杀呢?

“河水可能有问题。”安溪道,“你把我扔到对面。”

格革怀疑自己耳朵被污染了,他问安溪:“你说什么?”

“把我扔过去。”安溪冷静道,“她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格革问:“你有办法吗?”

“有啊。”安溪用今天吃粉的语气道:“我去尝尝黑雾咸淡。”

格革看着安溪,转身走到小区种植的两个成年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前,因为缺水树枝上几乎没有几片叶子。

格革站过去,几乎能比树高。

安溪看着就很羡慕,她也没闲着,河宽两米多,平地跳是不可能跳过去的,撑杆就很轻松了。

她刚看准了一家后院的竹子,就听到好大一个动静,安溪难以置信转过头看到让她眼睛羡慕到发红的一幕——

格革将整颗树拔了起来,拔了,起来,拔了!起来!

格革将树扛着扔在河床上,就是一棵桥!

距离安溪两人还有一段距离的谷听双两人,本来就在看到安溪两个的时候加快了速度,现在更是跑出残影,在她们身后黑色雾气亦步亦趋跟着。

隐约能听到“……神……祭品……死……”之类的字音。

安溪想从树桥上过去,但格革堵得死死,没给安溪机会。

安溪站在格革身边,看着谷听双两人背后的黑雾,从黑雾里看到有人影扭曲在一起的样子。不是肉。体,是烟雾一般的人影纠缠扭曲缠绕在一起,他们有同一张脸,尖叫狰狞到看不出原本五官模样的脸。

“你见过这种情况吗?”安溪问完,先回答:“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也没听过这种事情,更没有在课本上看过类似的记录。”

“人怎么能在失控与非失控之间来回转换呢?”安溪不理解,“失控不是不可逆的情况吗?”

她在学校里受到班主任上得第一节私人教学就是这个内容——

失控污染失去污染源头后的死亡,就像他们失控一样不可逆。

“不知道,没见过。”

格革道。

说话间谷听双两人踏上树桥,贴在他们身后的黑雾忽地加快速度,贴上两人,落后一点的小小发出惨叫。

格革刚要动作。

“刷刷刷”

有什么东西裹着劲风从他身侧冲出。

……

小小被贴上的瞬间嘈杂的尖叫倾倒进耳中,疯狂的呓语在脑中炸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因为她同一时间就失去了所有外界的声音,能听到的只有疯狂可怖的呓语。

血液从五官溢出,小小肌肤像干裂的土地裂开干枯的纹路。

她能感受到自己被强行抓住往前拖动,但她给不出任何反应,她几乎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感官,只有呓语,只有疯狂,只有……神!

神!

神!

她嘴巴嚅动表情狰狞扭曲,血液从五官从肌肤溢出,整个人简直像个血人。

这只是在她被黑雾贴上的两三秒内发生的变化而已!

就在小小嘴巴张张合合即将发出声音的时候,一道寒光撕开她被血液模糊的视野,她听到呓语发出刺耳的吼叫,吼叫取代疯狂呓语让她立刻清醒过来,她第一时间咬住嘴巴。

又是一道。

一道又一道。

等她在反应过来,已经被拖着她过河的谷听双扔在地上了。

轻柔的触感擦拭双眼,她听到欣喜地欢呼:“太好啦!小小非常坚强!一点也没被影响!精神是正常的!”

光撕开血色模糊,重回视野。

小小感受到炽热。

安溪确定了小小的状态没事,立刻把手里的湿纸巾塞给格革,这是虞老师还得那包。然后她给累瘫且坚持站得笔直的谷听双一杯矿泉水。

“我从医务室拿的。”

安溪道。

谷听双没有迟疑,道了谢接过水。

她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安溪偷偷摸摸看向格革,然后在格革拿着湿纸巾僵硬看着地上的小小的时候,一溜烟窜到树上。

“我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安溪的声音从风中传进三人耳朵里。

格革不犹豫了,他把湿纸巾放在谷听双手里,刚要动身,就听到谷听双道:“你确定那棵树能承受你的体重?”

格革是看着沉重,但这不代表他就笨重,谷听双知道这点却还这么说,一定不是表面的意思。

谷听双叹了口气,语气里透露出疲惫,“难道你以为我打都没打就跑了吗?”

“没用,我们的攻击只会让黑雾更强。”谷听双道,“但是安溪几刀全都中了,我想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刀不普通,还有一个就是人不普通。”

“我倾向于后者,并且猜测只有完全不受精神污染的人才不会成为黑雾的能量。”

“格革,你能不受影响吗?”

格革停下动作,树桥上,安溪已经到了对面。

第058章 猎杀失控污染[6]

“多搞几个树桥吧。”谷听双道, “起码让安溪有落脚的地方。”

格革没有回答沉默转身去找合适的树。

谷听双握着瓶子,蹲下身给小小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问:“怎么样?”

小小喘了口气, 发出的声音很细:“扶我起来点?”

谷听双就知道她想看安溪。

……

安溪已经到了对岸。

近距离接触, 安溪才具体感受到黑雾人影的冲击, 一种很恶心的污染气息,混沌、腐烂、疯狂, 充满浓郁刺激的欲。望。

安溪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污染,但她能感受到,污染没有失控,掌控他们行动的不是失控的污染, 是失控的欲望。

污染失控跟理智失控,是一个很模糊的界限。

安溪的理解是:污染失控不可逆,理智失控在导致污染失控之前, 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眼前的人影似乎就维持在这样的界限中,理智已经完全崩坏,污染却还维持在岌岌可危的程度。

怎么做到的?

有什么副作用?

能不能推广?

理智完全崩坏确实可怕, 但没有失控, 就有一线希望啊。

实在不行可以先清空污染, 再慢慢想怎么恢复理智。就算那个时候他恢复理智,接受不了没有污染,想求死。

这至少也有选择的机会,是自主选择生或者死, 而不是被污染裹挟着失去理智、失去意识,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安溪脑子里迅速运转, 她每年每学期都有失控的同学,很多失控同学都是她带领同学清理上交的。

安溪做这件事很熟练, 她清理垃圾可以习以为常,但对于失控污染这件事永远没办法习以为常。

安溪看待人影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黑雾裹着人影来到安溪面前,安溪看到人影里镶嵌的三把砍刀,它们没有理智,疼痛哀嚎之后是更加扭曲疯狂的呓语。

安溪极速后退,双手分别握着两把砍刀。

她一共带出来六把砍刀,救小小的时候投出去三把,那三把钉死在人影里,不知道取出来还能不能使用。毕竟只是普通的砍刀,上面或许附着一星半点的污染,那也只是空气里存在的污染依附上去的。

除了砍刀之外,安溪还有一根两米长的皮鞭,是村里一个婶婶用天生污染野兽的筋制作的,攻击性极高,能轻而易举抽破具有皮肤污染的野兽皮。

安溪只在得到的时候用它赶过猪群,她因为自小打架的原因,更喜欢近距离肉。体纠缠打架。

安溪细数着能用的手段,背后恶臭的污染自上而下的笼罩而来。砍刀在手中飞快翻转调整位置,安溪加速往前拉开距离的瞬间,扭动身体,将砍刀甩出去的瞬间,冲入黑雾中。

砍刀穿透缠绕在一起的人影中其中一张人脸的眉心的同时,安溪握上镶进人影里的三把砍刀中的一个。

刚一握上刀柄,安溪有种被刺伤的疼痛,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刀柄进入了她的体内,但因为某些原因又顺滑的出去了。

安溪无暇顾及这点意外,她没有感受污染侵蚀,行动立刻大胆起来,将左手上的砍刀刺进人影身体里,两只手分别抓着两把砍刀刀柄,一脚蹬着人影,用力往外拔。

她力气不小,救人的时候又用了十成的力气,砍刀刀刃全部刺进人影骨骼里,想拔出来就很困难。

安溪一脚蹬着都没拔。出来,抬手将临时刺进去的砍刀抽出来,开始人体分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安溪嘴里道歉,动作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她甚至觉得站着不方便,将人影踹翻了。

“谁能想到呢,你看起来这么唬人,对我同学伤害这么大,但我对我没用啊,我免疫。”

安溪其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免疫,但她不在乎,她将人影踩在地上,弯着腰左手握着刀柄,右手用抽出来的砍刀去挖手下刀柄的刀刃。

她说话欠揍,动作却很小心谨慎,比起之前动作狠戾,现在很仔细在不伤害人影的情况下把刀刃附近的人影躯体分割开。

安溪分割出来一条胳膊,忽然道:

“你一直往我身体里传送什么呢?”

“精神污染。”

声音是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安溪一回头看到站得很远的谷听双。

“嗨。”

安溪打了个招呼。

谷听双没办法靠近黑雾,快速跟安溪解释:“黑雾是从人里生出来的,黑雾聚集到一定程度后将人包裹起来,人就不断扭曲缠合在一起。”

“我们只要与他们接触,哪怕是隔着东西接触到,都能感受到精神污染的痛苦。”

“你一点也没有感觉,或许是完全不信神的缘故。”谷听双猜测。

很荒缪,他们都知道神是信仰,也知道有“神”行走必然是人,但这种精神污染,他们依旧不能抵抗。

安溪已经能够看到砍刀的刀身,听到谷听双的话,立刻道:“不是哇!我信神的!我信我们山的山神!”她强调:“非常信!”

谷听双不太信。

她沉默片刻问:“如果只剩下一个食物,你选择自己吃还是给你的山神?”

安溪虔诚道:“山神会高兴地看着我吃。”

谷听双问:“你认真的?”

回答的内容像不信,表情神态又虔诚的像个狂热徒。

“当然啦!”安溪道:“我自从有意识开始就在信我们的山神,每年祭祀都是我亲自准备祭品。”

安溪说着低下头重新看向砍刀刀身,刀身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腐坏,而是刀身表面黏附着黑色的雾气。

安溪将砍刀抽出来的瞬间,被她压制的人影忽地开始挣扎起来。安溪一脚踩实了,似有察觉抬起头就看到远处另一团黑雾包裹的人影朝她飞速而来。

安溪就说怎么感觉人数不对,原来还分开两批。

安溪踩着的人影疯狂挣扎着,听不懂的呓语也越来越尖锐急促,隐约能听到一些字音。

两团人影越是靠近,安溪就越能感受到进入体内的污染停留时间越长。

她颠了颠手里的砍刀。

脚下人影似乎察觉到什么,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

安溪加大力度踩住了脚下的人影团,手中砍刀如箭一般射出去。

她投掷出去砍刀后没有等待结果,而是拿出皮鞭,将人影绑起来。

“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好奇这河水里到底有没有危险,有什么危险。”安溪拉着五花大绑的人影团到河边,远处二号人影团被砍刀击中停下动作。

“你们肯定不会告诉我答案,所以我请你们演示一下吧。”

安溪说着就要将人推进河水里,就在她动作的瞬间,人影里黑雾陡然腾升,眨眼间将安溪整个人包裹其中。

“求神保佑”

“下雨吧”

“求求神下雨吧”

“为什么之前都能下雨!现在却不行!”

“祭祀”

“祭祀”

……

安溪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情绪,祈求的、恐惧的、愤怒的、怨恨的、充满希望的……各种各样的情绪像海浪一样将她淹没。

安溪曾经受过这种情绪,在情感面具的世界里,但在那里情绪是属于情绪主人的,安溪是感同身受的痛苦。

而现在,这些情绪就像垃圾一样倾倒在她身上,哪怕是正面的祈求也如同枷锁一般将她牢牢捆住。

安溪……

安溪犹豫了下,坦然道:“很抱歉,我没办法感同身受,这些情绪也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它甚至没有学校的铃声吵。”

没有人回应,安溪往前踏出一步。

眼前场景忽然变了,她好像坐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声音从她脚下传来,谦卑的、憧憬的、崇拜的、狂热的,每一句都包含着浓烈的狂热爱意。

声音似烟似雾飘飘然从安溪脚下升起,匍匐到她身前,跪拜俯首。

安溪猛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像个弹簧直接弹跳出去,发出几乎惊恐破音道:“折寿啊!”

似烟似雾的声音戛然而止,双方都保持一种尴尬的沉默姿态对峙。

“你到底要干嘛?”安溪警惕道:“是不是要害我!出来咱们一对一决一死战!”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一缕黑与白纠缠在一起,却又黑是黑、白是白,黑与白分明的烟雾升起。

“他们敬你爱你将你视为高高在上的神一样供奉,你不喜欢吗?你想要什么,自有他们求着为你奉上,你不喜欢吗?你什么也不用做,捏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掌控着他们的生死与污染。你不喜欢吗?”

安溪面色古怪,十分不解:“我为什么要喜欢这个?”

“我给你什么错觉让你认为我会喜欢这个吗?”

“你不喜欢?”烟雾缠绕在安溪身上,“没人会不喜欢,它是世上最无害最毒的精神污染,只要沾染上就再也无法戒掉。”

安溪好奇捏了捏烟雾,捏了个空,它就像真正的雾气被捏住后迅速散开,又很快重新聚拢在一起。

安溪瞪大眼睛,捏捏松松,松松捏捏。

烟雾:“……你在做什么?”

“听你说话呀,你说得我听不懂,也不太想听,但是直接打断你好像不太礼貌。”安溪直白道,“你这个真有意思,是跟污染有关吗?我能学吗?”

“当然可以啊,只要你成了他们的神,你自然就能学会了。”

安溪又捏了捏。

“你又怎么了?”烟雾。

“我不喜欢听。”安溪道,“但我听明白了,你想让我当他们的神,或者说,你想让我取代你成为他们的神。”

“我不愿意。”安溪道:“我有自己的神,我不会信别的神,也不会当别人信的神,或者,你跟我信我们的山神吧?”

安溪说道这里忽然兴奋起来,她抓不住烟雾,双手虚捧着烟雾,虔诚道:“安息山山神,一位集全世界所有最美好词汇的伟大神灵。祂教导我们善良、坚韧、努力、不屈;祂看着我们劳作与丰收,失败与成功;祂告诉我们再陡峭的山峰都要站着爬,跪着只会掉入山底。”

“你在意有所指。”

安溪没有否认,笑嘻嘻道:“我刚有感而发自己编的,你喜欢吗?不喜欢我还有其他的款式?”

烟雾聚拢在一起,成为一团飘浮在安溪掌心,发出轻柔的声音:“真是小孩子,天真又可爱,你会知道‘神’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存在。”

安溪很不喜欢对方语气中的笃定与居高临下,她低下头问:“‘神’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存在,你现在在做什么?我现在在做什么?”

烟雾所有的展示与发言都在引诱安溪升起想要成‘神’的欲望,他没有否认过安溪所说得“取代他成为神”这个观点。

无论是他是什么原因想要让安溪取代自己,都说明他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不就是在拒绝做‘神’吗?

而安溪从头带尾只有一个态度:拒绝。

烟雾砰然炸开,安溪没想到烟雾捏不住握不了炸开时却有强劲的气流,她反应再快挡了一下仍旧被冲击到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睛时,安溪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桥上,桥下是干枯的河床。

就在这时,安溪身后有声音响起:“怎么停下来?快跟婶进去,这天越来越热了,咱们进去婶给你切瓜吃。”

安溪脑子还没回过神,嘴巴已经答应下来了。

“哇!谢谢婶儿!我最喜欢吃瓜了!婶儿您也太好了吧!怪不得我一看您就觉得亲切,您看起来简直就跟我亲姨母一样!”

安溪说完下意识对着旁边人露出个笑容。

旁边是一位个子不高白胖的中年女人,听到安溪说完眉眼带笑,看着非常和善,二话不说拉着安溪就往小区去。

安溪顺着力道被拉走,隐约记得自己是一个到处游历的人,污染能力是水,最近来到崇井小区。

*现实中  兰水站在一片废墟上,身后六班老师正在统计失踪学生人数。

“安溪、格革、谷听双、小小、躲猫。”

“我们发现的快,阻止几个被带走的学生,不然人数还要再往上翻倍。”六班老师道:“你有什么头绪没有,他突然来这一手是为什么?”

“学校有回音吗?”兰水问。

“主任说将其他学校送回学校,她开着校车正在来得路上。”

兰水闻言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六班老师,“她的身体状况能够允许她现在离开学校吗?”

“后勤送到学校一批蓝宝石样品,她应该是服用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任的性格,她不可能不来的。”六班老师道:“崇井小区很久之前就跟我们有合作,这几年学校风波不断,米粮都是依照旧例送到学校门卫,由后勤部部长进行交接。”

“你也清楚,要不是后勤部发现这段时间送来的都是陈米,又正好是学校招生,教导主任不会亲自过去查看,然后发现崇井小区已经存在失控污染有一段时间了。”

“后面的事情你都清楚,后勤部部长不在学校,其他的信息得去图书馆找管理员询问。”

“除了他们,就没人知道了吗?”

兰水道。

“合作是校长找的,对接是后勤部部长进行的,登记是管理员亲自登记的,除了他们三个,没有人知道具体。”六班老师冷漠道:“但清理工作是你进行的,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兰水道:“整个清理过程完全符合主任的判断,除了是失控污染群这点特殊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启航高中一直有对外清理失控污染的情况,几年前都是主任确定等级,教师带队,学生进行清理。除此之外就是惩罚劳役内容是清理失控污染。

但是自从学校失控失踪人数突然增加之后,这种活动就没有再开启过。

要不是安溪清理了情感面具,兰水都忘了过去教具是从外清理得来的。

要不是给兰水搞到一份劳役惩罚,兰水都忘了他们学校还有这种惩罚。

六班老师顿了顿,问:“怎么会是失控污染群呢?”

兰水不解看着六班老师,却看到六班老师眼镜忽然破碎,碎片尽数溅射到她的脸上,顷刻间那张脸血淋淋的。

她却像没有感受到一样,说道:“我看到了,我们的双眼被一层薄雾遮住,我们的意识被一层黑雾污染。”

“小区里根本就没有污染群!”

“这不是一群人的失控,是一个人的污染。”

*格革提着小小从树桥上飞奔过河,到了河对岸后将小小扔给谷听双。  谷听双道:“两团黑雾同时消失,安溪被裹着不见踪迹,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黑雾的目标就是安溪,所以它攻击我们,却任由安溪攻击它,等到安溪不设防的时候,将她包裹带走。”谷听双道。

小小:“它费这么大心思带走安溪做什么?”

格革:“她不会不设防。”

“它带走安溪的目的,就是欺骗学校的目的。”谷听双回答完小小回答格革,“她不会不设防,那就是她没有办法躲避抵抗。”

“她没有污染!”

他们从一开始担心,到后面看到安溪像个土匪一样横行霸道,都下意识忽略了安溪没有污染这件事。

格革捡起安溪之前扔到旁边的砍刀,看着上面黏附的黑雾,将刀递给谷听双道:“我去小区里,你们留下。”

他说完快速离开。

小小咳嗽几声,接过谷听双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之后问道:“她会在哪?”

谷听双道:“不知道,但是这个小区最重要的地方,一个是这里稻田,一个是中心位置的石屋,我们只能从这两个地方寻找。”

“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找过来。”

小小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谷听双问,“我们不能坐等救援,我想去稻田里看看。”

小小吐出一口污血,苍白的脸上爬满红色血丝,她扭曲道:“走!找到班长之后,我一定要求她给我报仇!我这辈子没吐过这么血!”

“你很相信她?”

谷听双甩了甩手上砍刀,适应手感。

“你不信?”小小反问,“快让我看看我的救命恩刀,我当时以为自己快死了,谁想到一道冷凛凛的寒光刺破黑暗,拯救了我。”

“你说我之后求班长教我用刀,她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找格革,班长用刀一股蛮劲,不是投掷就是刺捅,你学不来的。”

“真厉害啊。”小小沉默片刻,问:“她会没事吧?”

“会的。”谷听双道。

*安溪坐在院子外吃瓜,她吃得两眼发光,非常快乐。  “我从来不知道瓜这么好吃,天呐,咬下去全都是甜甜的汁水!”

领着安溪进来的婶儿,也就是井三,坐在她对面,闻言就笑:“你没吃过瓜?”

安溪愣了下,又咬了两口瓜,回答:“好像没有。”

“哇,姐姐没有吃过西瓜吗?”井三婶家的小孩四五岁大,眼睛大大的,转身回到屋里,抱着比头还大的西瓜,“姐姐给你吃。”

安溪道谢,下意识往身侧摸,摸了个空,有些尴尬道:“姐姐以后请你吃糖。”

“不用。”三婶挥手把孩子赶走,“家里瓜多着呢,够你小姑娘吃得。”

安溪在身上翻了半天,什么也没翻出来,转移话题道:“这是你们这里的特产吗?”

“哪能啊,这是从别的地方运来的,我们小区可没有种瓜的,我们都种水稻。”

“水稻?”安溪一边啃瓜一边问,“我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就在小区外。”

“那就是我们小区的水稻,我们每年就靠收上来的水稻加工成大米,跟别的区换需要的东西。”

“小丫头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咱们两边可以换换呀。”

对面井四家有人说道。

“我家?”安溪睁着眼睛,听到声音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四处流荡,走到哪哪就是家。”

安溪听完这话感觉怪怪的,怪不舒服的。

她怎么会没家呢?

她家在安……

她家……

她有家吗?

安溪茫然咬下一口瓜,清爽多汁的美味也没能填满她的茫然。

“这么说,你能到咱们小区也是缘分呀!咱小区空房子多着嘞,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吃饭也不用担心,不要不好意思,拿着碗从这头吃到那头,保证饿不着你!”

……

安溪好像在小区里生活了很久,小区里的人非常热情好客,她免费住在小区里少有的一栋两层楼上,她住在二楼,一楼没有住人。

她住得地方距离小区中心广场很近,井三婶昨晚提醒她这几天记得关紧窗户。

“广场是加工水稻的,到时候灰尘啊稻草啊,飘得到处都是,一定要关紧窗户,平时出门也要记得带好帽子口罩。”

安溪打开窗户站在阳台看着底下辛勤工作的人,有些不太熟练使用水污染。

真奇怪,她不是天生就有水污染吗?怎么会到现在好像跟污染不怎么熟一样。

安溪说着指尖聚拢出一团水球,她惊奇看着水球,好像第一次掌控这个能力一样。

“不对劲啊。”

安溪心想。

从吃瓜到今天已经过去好几天,我怎么今天才想起来熟悉这个不熟的天生污染呢?

不等安溪思考清楚,时间又过去了很久。

……

已经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了,在这么下去的话,就赶不上去集会了。

这是安溪在三婶家里吃饭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她已经听到很多次了,这几天到处都在讨论这个。

“为什么下雨就赶不上呢?”安溪问,“小区里不是有干燥污染的人吗?他跟着去保证米的干燥不就好啦?”

三婶沉默片刻说:“没这么简单。”

安溪想问有多复杂,能不能展开说说,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嘛。

但她没能张口,时间又过去几天。

安溪走在小区里,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最近一直下雨,集会只剩下两天,小区眼看就要错过集会了。小区里的人一年也就只能去集会两次,错过这次又要等很久,大家心情都很不好。

安溪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想出在下雨的时候赶路的办法,这个雨水的污染又不是很厉害。

他们好像在等,等雨停。

安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在无法控制的事情上,哪怕这次一人带一点米呢?

如果这是她村里……

安溪停下脚步,喃喃自语:“我的村?我的村?我有什么……”

“安溪!”

三婶的声音打断了安溪的思索。

安溪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三婶打着伞急匆匆跑过来,“你这孩子!下雨天怎么也不打个伞就在外面?!”

安溪刚要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没事的三婶,我的污染是控制水,我不会淋雨的。”

安溪说完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看到三婶的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她听到三婶很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安溪呀,你能不能帮小区一个忙?”

……

安溪坐在人群里,手里的杯子就没空过,一会儿一个人上来敬她一杯,一会儿一个人上来夸她一句,再敬一杯。

她喝西瓜汁要喝饱了。

不知道谁说出去她爱吃西瓜,她面前不是西瓜,就是西瓜产物。

“安溪呀!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感谢你!要不是有你在,我们怎么可能成功到集市把大米给交易掉?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安溪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说出自己的污染之后,她就被求帮忙听雨。

然后她在中心广场最高处,用尽污染,把雨停了——她有这么大本事吗?

安溪仔细回想,只能想到她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风雨打在身上,心脏忐忑不安地不断跳动,台下仰着一张张被雨打湿的充满希望的脸庞。

然后她将雨水填充进小区外的已经干枯的河里。

是了。

她的污染是水,不是操控天气,她只能控制将雨水流动到水里,不能真的停雨。

雨是自己停的。

“不对呀。”安溪忽然道:“难道是你们辛苦种下,也是你们辛苦收割加工的,就算是我停了雨,也不能说都是我的功劳吧?”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赞扬她的声音里。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安溪一直没能离开村子,不断有人来请她去家里吃饭,请她去吃水果,请她吃……好像抓到了她的嘴巴,将她留了下来。

安溪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每次不等她细细思考,时间就像流水从她指尖飞逝离去。

又到了种植水稻的时候了。

整个小区的人都忙碌起来,只有蹒跚学步的小孩被叮嘱要陪安溪玩,留在小区里。

安溪坐在广场中心。

小区居民给她支了个大伞,她坐在伞下,面前长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新品。

几个没有桌子高的小朋友围在安溪脚边,安溪觉得,挺有意思。

她自己抓个水果,给底下小朋友一人拿一个,领着小孩子吃免费自助餐。

“最近一直都没下雨。”

说话的是井大家的小女孩,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一个,安溪分水果的时候坚持所有人包括安溪都拿到了,她才拿。

名字也很有意思,叫井大大。

井大死亡后,她就是小区里这一辈的井大。

“没关系,有河水。”安溪道,“大人都很聪明的,他们活得久经验就多,肯定知道蓄水的。”

……

她太天真了。

安溪看着身前求她下雨的人群,有些分不出谁是谁。

“河水不能用吗?小区里没有蓄水的习惯吗?再不然不是还有地下水?”安溪道:“我不是不想帮忙,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们第一个想法是找我帮忙呢?我迟早是要离开的呀,等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呢?”

……

安溪没有下雨,她只是控制把河里的水灌溉到稻田里。

然后她得到了更多优待。

中心广场上的伞被拆掉,建成更精致更大的亭子。

食物流水一般被送到她家里。

没有人再靠近她说:“你这孩子怎么在外面溜达?还没吃饭?来婶家吃!”

她,他们尊敬站在距离她三步之外的位置,小孩子也不让过来跟她一起分水果吃了,说是不懂规矩。

安溪不知道什么规矩,但她每次想提问,时间就飞快溜走了。

等她再次站在桥上,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准备离开了,她只是游历经过这里,她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

“你,您要走了?”三婶站在桥下。

三婶,还有其他居民,自从几次灌溉之后,就没有人站在她身边了。

“我应该继续旅程了。”安溪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以后或许还会再回来看你们,如果我还活着,没有失去理智的话。”

“您为什么要离开?”三婶就像没听见安溪所说得话,她嘴巴一张一合的,“是不是有谁对您不敬?是不是有谁惹您不高兴?是不是有谁……”

她说话的样子,就像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只要安溪说出名字立刻扑上去将其咬死。

安溪顾不得礼貌不礼貌,连忙打断她的话:“没有!你想哪去了,我本来就不是小区里的人,我早就应该离开了。”

“一定是有人对您不够尊敬!”

……

哀求声、祈求声、发誓声、哭声……像一条条锁链将安溪牢牢绑在小区里,绑在小区中心广场的高台上。

更多的尊敬,更多的优待。

她喜欢吃,就每时每刻有人轮流给她送不同的食物,她喜欢孩子,就每家每户轮流给她送孩子。

安溪不知道自己在中心广场呆了多久,她只记得广场的建筑拆了又建、建了又拆、拆完再建……反反复复,最后建成一个石屋。

她端坐在石屋里,垂眸看着底下送进来的孩子,是井大大,她被压着跪在她面前。

“能在您身边服侍是这孩子的福气。”

好恶心的话。

安溪差点要跳下台子骂失控玩意,但她没有,她像个泥人被定在台子上,什么也没说。

井大大被留下来了。

她会趁大人不注意偷偷给她喂果子。

“姐姐,我会努力学的,等我学会您的本事,您就可以走了。”

安溪很努力很努力,才张开嘴巴,发出声音:“不,你应该为了自己学。”

她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感受到时间再次流逝。

井大大躺在她面前。

似乎活着,更像是死了。

“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怎能觊觎您的能力,求您宽恕她的灵魂。”

安溪沉默看着脚下跪着的人,看着脚下躺着的人。

没有人会再偷偷给她吃果子了。

她右眼忽地灼痛不已。

时间再次飞快逝去,这一次到她身边的孩子,是井三婶家的孩子。

她还记得安溪,见到安溪立刻欢快叫:“姐姐,我给你带了西瓜。”

安溪眨了下右眼,她控制着想要张开嘴巴回答她,就看到三婶诚惶诚恐将小孩按趴在地上。

三婶自己也跪下了,脸贴着地面,声音是从未听过的卑微与软弱:“求您原谅,求您宽恕。”

安溪看着她,忍不住怀疑,那些流逝的时间里,她难道失控发疯了吗?

等三婶起身的时候,安溪就发现她看不到三婶的脸了,三婶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薄雾。

那团雾气好像来源于她。

安溪恍惚中感受到天地的力量,她微微仰头,视线仿佛能透过石屋墙壁看到屋外,看到天空,看到即将降下的大雨。

她听到祈雨声。

然后她说下雨。  雨水倾盆而下。

最后,她听到一道道熟悉的陌生的年轻的年幼的……无数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他们称呼她为——

“神。”

第059章 狩猎失控污染[7]

神?

神?

她怎么会是神呢?

她怎么会是神呢?

她是……是……

我是谁?

我是……

安溪嘴巴消失了, 嘴巴的位置是图腾的一角,整张脸上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被代表“水”的图腾覆盖。她穿着广袖大袍, 头上是编织而成的水稻神冠, 端坐在石屋高高的台子上, 下首是跪伏在地的信徒。

她的双手合在宽大的袖口中,她的双脚因端坐的姿势固定起来, 暖棕的虹膜泛着淡淡的蓝光,平静温和地垂眸注视着信徒。

她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

简直就是一尊真正的“神”。

“神”在心里用消失不见的嘴巴,轻轻道:“去你个失控的垃圾!”

骂完之后, 安溪感觉屁股下坐着的垫子开始长刺了,真想跑。

但她动不了,只能开始思考。

她是“安溪”不是“神”, 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安溪仔仔细细回忆,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回忆。她是过目不忘的,让她写起来痛苦的文字她都能看一遍记住每一个标点符号, 回忆对她来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此刻, 记忆里一片一片的模糊。

安溪细细回忆每一片模糊的回忆, 每一片模糊的记忆前都是她发出疑问之后,而每一片记忆里模糊的事件,都不像她能做得出来都的。

她无法动弹,她无法开口, 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回忆……

这是一个新鲜的经历。

第一次记忆模糊是站在桥上,她仓促间回忆起来自己是游历而来的人。

进到小区之后, 她坐在井三婶家里吃瓜,在说到“家”的时候, 她第一次产生疑问,疑惑自己怎么会没有家。

紧接着就又是一段模糊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她免费住在二楼,每天溜溜达达到处去小区的各户人家中吃饭。在这段时间里,她又一次产生疑问是关于自己陌生的天生污染。

但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她怎么会心安理得就这么接受小区里的免费馈赠呢?

她怎么可能会只溜达吃饭呢?

她应该……

应该……

安溪想不出自己应该什么,但什么也没做,规规矩矩走路,很不要脸讨饭……就很奇怪。

第三次是下雨。

她发出疑问后,时间过得飞快,而这段时间里,她居然真的就老老实实在小区里,在免费的房子里,呆着。

第四次她想到村庄。

对呀,就算是流浪的人,也应当有个来处吧?

她原来是乡下来的?

当时三婶打断了她的回忆,也是那个时候,她的嘴巴在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下,发出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污染。

她不应该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污染,这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经常打。架。斗。殴的人都知道,底牌是不可能开局就叫嚷的人尽皆知。

等等,她经常打架斗殴吗?

安溪想了想,想不出来,应该就是个精妙的比喻而已。

安溪继续回忆——

在那之后,就是模糊记忆里她帮助小区将雨水控制进干枯的河里。

帮助没什么奇怪的。

但她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帮助。

第五次是又一次帮助。

这一次是灌溉。

这一次的帮助,安溪依旧认为是个错误。

……

她难道是什么绝世好人吗?

两次帮助里,她分明就提出了很多解决办法,但小区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认真听她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为什么其他办法不行,好像就非要一个救世主一样的存在,突然出现然后在一个关键点出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他们就像既定的污染,只接受既定的回答。

安溪停下了思考,缓缓睁开眼睛,右眼蓝光褪色,不仅仅是蓝光,她整个右眼都在迅速褪色!

紧接着,她脸上的图腾开始褪色。

“哈”

石屋里响起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台上,“神”笑得前俯后仰,鼻梁之下裂开一道弧形的界线,弧线下半张面具浮现,咧开嘴巴发出大笑。

她在大笑中说——

“会在更关键的点醒过来。”

“就像影视作品里那样,在危机的时候,昏迷的主角就会被刺激醒过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安溪说完,蹭一下跳起来,扯下头顶的水稻神冠,脱下宽袖长袍。

“神啊!”

“神啊!”

“求您宽恕!求您原谅!”

“神!”

……

无数卑微又可怜的祈求声从四面八方挤进安溪的耳朵里。

安溪挥了挥手臂,对着空气大叫道:“再见!不愿意做朋友的朋友们!”

她纵身一跃跳下神台,双脚踩在地上,头也不回冲出石屋。

无数熟悉的影子浮现,跪着趴着扒在她身上,死死缠着求她不要抛弃她的信徒。

安溪一点也不介意,她甚至弯腰从地上拎起来两个小小的身影,“好呀,我当老大,你们都听我的。”

“首先:叫我老大!”

“然后,跟我走!”

安溪拎着两个小影子,身上扒着一群大影子,就像扛着一座山,她义无反顾脚步坚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门的方向,往光的方向移动。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她的步子越来越大,她的身影越来越轻快。

她裹着烟与雾,她带着人与人,她从石屋里冲了出去。

……

安溪回到了[神]的领域里,那些人影从她身上消失,在她面前重新凝聚。

安溪活动了下手脚,校服跟挎包仍旧没有回来,她还穿着长袍内衬。

“撕拉”一声,安溪从身上衣服撕下根布条,将垂落在耳侧的头发绑起来。

安溪晃晃脑袋,感受到小辫子抽在侧脸,舒了口气:“舒服多了。”

“为什么你会醒过来?做神不好吗?”

声音问。

安溪挠了挠脸,最后污染突然冲出来,她下半张脸还是带着面具的样子,有点不适应。

“不好啊。”安溪道:“我喜欢交朋友,不喜欢被抬起来当泥人。”

“至于我为什么会醒?”她脸上忽然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安溪站起身,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子,捏着腔调慢悠悠道:“你不知道呀,安溪我啊,有一位朋友。”

她只坚持了一句,就恢复原样,叽叽哇哇一口气说完:“之前聊天的时候,我们就说过这个话题:有这种人,会在关键的时间点醒来,然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她摇头晃脑,说完这句,问:“你知道这句是什么意思吗?”

“就跟你让我做得一样,小区里陷入困难的时候,我,闪亮登场,这么巧,专业对口又很强大,轻轻松松拯救他们,成了他们的救世主。”

“有什么问题吗?”

[神]问。

“问题大了!”安溪道:“谁会饿死的时候才要找厨子?”

“当然是得在还不饿的时候,就该屯粮屯粮,该学做饭学做饭。脑子失控了吧?等别人救?”安溪道,“我脑子失控了,才会去给别人当妈,还是当一群脑子失控的人的妈。”

[神]沉默片刻,说安溪说话粗鲁。

安溪憋太久,听完这句评论更停不下来,叭叭说了半晌,说过瘾了,最后总结:“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

“觉得啊,脑子少根筋,太可怜了,一看就是没上过学。”安溪。

[神]:“……”

“你不觉得他们可爱吗?对你的到来热情款待,每一家每一户都如此关心爱护你。”

“觉得啊,就是少点心眼,哪有让人家白吃白住的,万一是个坏人,一个小区都不够杀的。一看就是缺少毒打经验。”

[神]:“……你不觉得他们可恨吗?他们将诉求倾倒在你身上,绑住你的手脚,封上你的口鼻,将你捆在神台上。”

“不觉得。”安溪道。

[神]:“不觉得?你说不觉得?”

“对啊,不觉得。”安溪道,“他们真有精神污染吗?没有,既然没有精神污染,你成为他们的[神],难道不是你愿意的吗?”

“你情我愿,不算可恨。”

[神]:“我愿意?你说我愿意?”

烟雾猛地冲到安溪面前,烟雾上浮现出一张又一张安溪刚刚见过的脸,属于小区里人的脸。

[神]:“你不痛恨他们将孩子视为祭品供奉在你身前吗!”

安溪平静看着[神]:“你给我那段记忆,有很多是你曾经做出的选择,但今天除了那些既定的选择之外,其他的剧情是我在走。”

“你模糊了太多记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视我为猛虎野兽,我不知道井大大的死因……我不知道太多。”安溪道:“所以我不能只靠你给我的记忆,就以愤怒为情绪,指挥我的行动。”

[神]:“你觉得我有隐瞒?”

“我觉得?”安溪想了想,“我觉得你在悲哀。”

“你给我的记忆里,痛苦的后半段是快速且模糊的,前半段是快乐的。”安溪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缓慢道,“你给我的记忆是一个到处游历的人,你曾经真的将这里视为归宿,是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安溪听到似笑非笑的声音,她很难去形容这个笑声里有什么样的情绪,因为她没有拥有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曾经?”[神]说。

“什么?”安溪没听清。

[神]:“你来到这里是必然的,拯救这里也是必然的,这是你无法逃避也无法改变的命运。”

安溪闻言立刻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请您展开说说。”

“我没有修改任何记忆,你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就是我曾看到的,经历的。”[神]说着停顿了下,“但我没有你这么,外向。”

“我曾经还是人类的时候,最开始是有家的,但一个失控污染,整个小镇所有人不是失控就是死了,我被父母拼死护出来。”

“我是个懦弱胆小的人,我不敢回去,不敢接触人群,到处流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来到了崇井小区。”

“他们像你看到的那样接受了我,我是抵抗且恐惧的,但是三婶拉着我去她家里,我在她家里洗了澡,穿了她丈夫的衣服,吃了离开家后第一顿饱饭。”

“她家的小孩,将自己所有的零食给我吃。”

“我想抗拒,但是我没办法。”

“我留在小区,我的污染是水,每天就靠给小区里人洪水换取食物住宿费,但我知道我那点污染能力,水源根本无法直接饮用。”

“我第二次恨自己无用。”

安溪眨了下眼睛,她的右眼以及周边肌肤呈现出透明状态,下半张脸上的面具已经看不出面具形状,但她嘴巴还在。

“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有用是一次大雨,整个小区都在下雨,你疑惑为什么下雨就不能离开,因为那个时候小区里的雨水是没有办法触碰的,污染性很强。”

“但我有办法。”[神]说,“那个时候中心位置其实是一口水井,从那口水井里取出的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哪怕是污染性很强的雨水进入水井里,提出来的依旧是可饮用的水。”

“我能转换一小块区域的水,我将落在出行队伍上的雨水转化为井水,也就是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水其实是井水,原本应该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水进入了水井里。”

“我第一次得到真心诚意的赞扬。”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

“你的污染能力在这里,对他们来说,与神无异。”安溪道。

[神]的污染能力有两个,一个是供水,一个是转换水。

供水很鸡肋,但转换水在这个雨水具有强烈污染的小区里,简直就是神迹。

“是的。”[神]:“我找到了人生目标。”

“但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第一个出现问题的是井十六,一个刚刚成年分家的孩子。他的身体就像土地一样干裂,但无论是从嘴巴灌水,还是将他泡在水里都无济于事。”

“他朝着死亡奔去,我们毫无办法。”

“他死去了,化成尘土。”

“第二个同样症状的人出现了,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越来越多的人死去。”

“我尝试过各种办法,我甚至试过将人体内的血液转化成井水,亳无疑问,我加速了他的死亡。”

“没有人怪我,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

“我是那个时候想要离开,我怀疑是否是因为我带给小区厄运,否则他们百十年一代一代传到现在,为什么我来之后却有这种怪病?”

“三婶问我,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安溪意识到,这里是她记忆里准备离开的场景了。

“我没能离开,我是个懦弱的人,我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我找不到解救的办法,但我找到了留住他们的办法。”

安溪直起身体。

“那口井,是小区里唯一的水源,无论是多么污染的水,只要进入井里,就能够正常饮用。”

“这是不是很奇怪?”[神]落在安溪对面,像也是坐下来了,“我之前就试过用井水救人,但都失败了,所以这次我想进入井里查看。”

“我们进去有十个人,只有我一个活着出来了,我不记得遇到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九个人利用了我。”

“他们用命,将我跟井连在一起。”

“我出来后,或许发生了某些变化,那段记忆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我挪到了井边居住,井大大被送到我身边。”

“就如同你记忆里那样,我渐渐失去情绪,我不再懦弱,也不在胆怯,每天坐在高台上。井大大偷偷给我果子,说等她学会我的本事,我就可以离开了。”

“因为我曾经告诉她,我的愿望就是游历世界,她信了,她以为我的沉默是因为不自由。”

“井大大的话不知道被谁听到。这么巧,我出来之后小区里再也没有生病的人,这么巧,在井大大说完那句话后不久,她就生病了。”

“井大带着她来我面前赎罪。”

“可我的宽恕救不了她。”

“她是第一个祭品。”

“我在她临死前用她做了实验,她是一个很勇敢很相信我的孩子,死亡如此痛苦,她却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留下了她。”

烟雾中浮现井大大的脸,她看着安溪露出一个笑容。

安溪看着烟雾里井大大的脸。

或许,[神]从井里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我救下了整个小区的人,我终于能救下他们了。”[神]说:“除了最开始的一批,其他人都能在阳光下正常生活,他们不记得怪病,也不记得曾经死亡过一次。”

“只有我,被锁在石屋里。”

安溪看着他:“死亡不可逆。”

“我当然知道。但我是神,我想留下他们,我就能够做到。”[神]道:“整个小区都在我的掌控下,无论风雨还是生命,都由我控制。”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有了新的能力,预言。”

安溪盯着[神]看。

“预言的画面中显示,你会取代我,成为小区新的神。”

安溪严肃等[神]继续往后说,却发现没有后文了。

“没了?”安溪诧异道:“你就是因为这个,骗过学校,把我们骗过来?”

“你可以成为这里新的神,能够带给这里新的生机。”[神]道,“我会带着过去消散,留给你全新的崇井小区。”

“不是,等一下!”安溪道:“你并没有厌恶做神,也没有痛恨小区里的人,就因为一个预言,决定要带其他人去死?”

“为了崇井的未来。”

“你有病。”安溪真诚道:“我不是骂你的意思,是说你生病了。”

“你在拯救他们的时候,没有询问过小区里人的意见吧?”安溪道,“就像他们利用你,把你跟井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

安溪去除大量情感主观性,把整个故事捋顺了:两方前期确实真情实感,但后期也有有真情,更多的还是小区里的人要自救,[神]也在自救。

小区人是救自己的生命,[神]是救过去那个逃跑的流浪的自己。

很明显一件事,一个用九个人死亡将小区最重要水井跟外来者连接在一起的计划,绝对不会是一夜之间一拍脑袋临时想起的。

联系[神]说做过大量井水的实验,这段时间里难道小区里的人就毫无作为吗?

[神]给她的记忆,有一点真说对了,这位[神]还真是小区里的人绑上去的。

安溪不觉得[神]想不到这点。

“他们当然愿意。”[神]说,“就像我不是也没有拒绝他们吗?”

“行。”安溪突然道,“你放心去死吧,小区由我接管。”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体,贴心道:“你想怎么死?需要帮忙吗?我个人清理污染的经验非常充足,可以满足您一切需求。”

“……”[神],“你为什么突然答应了?”

“因为我被你们的故事打动了,深刻体会到没有学习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决定牺牲学校,拯救大家。”安溪道,“你放心去吧,以我目前在学校里的地位,完全能够给每个需要的同学分发一套房。”

“对了,崇井小区的地皮是在谁那里?你们小区是拥有使用权呢?还是什么自主权啊?”安溪细心问:“有什么需要办理的文件吗?”

她腼腆一笑:“我是个规矩人,一切得按规章制度办事,偷偷摸摸不行的。”

“……”

[神]陷入沉默。

“说起来,我应该算你的继承神吧?你那个水污染呀预言呀,我是不是就无师自通了?”

话题越说越偏,在[神]爆发之前,祂忽然无法动弹。

安溪的手不知道什么刺进烟雾之中,这一次烟雾没有散开,她咧开嘴笑起来:“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吗?”

她的右眼污染强行触发,看到了[神]的本质,一团凝聚无数灵魂的水汽,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们只有一颗心脏,属于[神]的心脏。

安溪捏住[神]的心脏,感受到空间在摇摇欲坠,组成空间的烟雾裂开一道道缝隙,阳光从缝隙中照射进来。

安溪听到[神]含糊不清的呓语。

在她捏爆那颗心脏之时,安溪听到[神]在她耳边轻语——

“不是曾经,是从那开始一直都是。”

心脏炸开,空间彻底坍塌,安溪站在原处看着无数人影哀嚎着拼命冲向天际,她隐约在那些人影里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

“作为老大,最后一个规则:永远保持站立!永远努力前进!”

“再见!朋友!”

第060章 狩猎失控污染[8]

从空间里出来就看到班主任是什么感受?

安溪看着班主任, 又看着他身后格革、谷听双、小小,欢快打了个招呼,“哈哈哈, 好久不见班主任!我都想您了!”

兰水本来担忧打量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道:“能贫嘴, 看来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安溪闻言立刻往旁边缓慢倒下,谷听双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安溪快速小声道谢。

一连串小动作,很难说没有事先沟通。

完全临时发挥的谷听双:“……”

她本来没准备接住的,但是安溪一直在冲她挤眉弄眼。

“我受了好严重的伤。”安溪说着咳嗽两声,抽咽道:“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大家了呜呜呜。”

“别装了, 说说遇到了什么?”

兰水给安溪扔了瓶水。

安溪没见过的透明瓶子,她拧开闻了闻,双眼一亮:“谢谢老师!”

安溪一口气喝完半瓶水, 感觉柔滑的污染冲刷身体,亏损以及强行使用右眼污染带来的疼痛瞬间消掉大半。

有点像低配版蓝宝石饮料。

不过能缓解右眼污染带来的疼痛,已经很厉害了。安溪这次要不是跟上次使用右眼污染的时间还算长, 她这会儿肯定已经透明大半个身体了。

这瓶水刚好能缓解。

安溪把刚刚经历的版本以及口述的版本分别讲述给几人听, 然后总结道:“她最后说她一直把这里当家, 应该就是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在互相折磨,所以想把崇井小区托付出去,然后带着其他人离开吧。”

安溪说完就看到班主任用一种异常诡异且熟悉的眼神看着她,简单来说就是看学渣的眼神。

兰水点名谷听双:“告诉她你听出来什么。”

谷听双沉默片刻, 扶着安溪的手一动不动,组合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想找替死污染。”蓝星话就是在找替死鬼。

兰水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安溪,“你还好意思趴着?站起来, 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人家说什么信什么的?”

安溪站起身,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她说得很真情实感吧?”

“我是让你这么分析吗?”

兰水简直要失控了,他原本就没好全,刚刚又费了点污染才进到石屋里面,找到学生们。

安溪没想到实话实话也有错,简直能回阅读理解课堂,她下意识就要往旁边看,想抄作业。

“你还看!”兰水瞪安溪。

安溪真心实意询问:“老师,所以我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她想找替死污染,也就是说想要我替她去死?”

“可是现在死得人是她呀。”

兰水看着安溪真诚迷茫的眼神,教学生涯第一次感觉到棘手。

原来安溪最大的问题不是心慈手软,她最大的问题是看不出任何阴谋!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外面的污染各个都很会阴谋诡计。兰水在心里调整了好几个教学计划,又想着现在外面大概率主任已经过来了,他们在这里浪费一点时间也没事。

兰水往后腰摸了下,没摸到保温杯,才想到锦鱼不在,他没带保温杯。

兰水:“格革你们几个去翻翻,看看躲猫是不是卡哪了,安溪你跟我过来。”

安溪看向谷听双。

谷听双还没说话,安溪被兰水提着后衣颈提走了。

兰水随便找了个地方,指着凳子让安溪坐下。

安溪乖巧坐下。

兰水看着安溪,平复了下心情才说道:“你为什么想清理她?”

安溪毫不犹豫道:“因为她想要将我塑造成他眼里的神,她想将我钉死在高台上。”

“我开始没想清理她,她没有失控。我只是在做一个被攻击的人应该有的反应,掌握她的弱点,必要时进行反击。”

“但你还是清理了。”兰水道。

“因为她说完她的故事,我意识到她已经疯了,她身上缠绕了太多人无法解放的灵魂。而我若不杀死她,她一定会坚持将我钉死在神位上。这不是打一架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安溪平静道:“她说:她会带着旧时居民共赴黄泉,留给我一个全新的崇井小区。”

安溪抬眼看向兰水:“我决定成全她,我能做到,所以我做了。”

兰水下意识去摸保温杯,理所当然他摸了个空,但他没有收回手。

他看着安溪,全新地认识安溪。

他们搞错了一件事,他跟其他教职工,他们认为安溪性格里带着无私奉献的仁慈,这种仁慈配合她略显天真的性格,令人担忧。

他们认为,如果不是安溪强大的能力以及对污染诡异的直觉,她进入学校后已经死了好几次。

现在兰水忽然意识到,他们都错了。

安溪身上更显著的,构成她整个脊梁的,是她看似博爱实则近似于大道无情的坚定信念。

她未必不同情欺骗她的[神],但她在下手时不会犹豫,下手后也不会愧疚。

她的性格没有问题,不需要他们去纠正仁慈。她不会因为仁慈犯错,更不会因此受伤。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这次是误打误撞,你在没有察觉到她的欺骗情况下,解决了她。”兰水道:“做得很好。”

安溪立刻没有了刚刚平静与冷静,呲着牙笑,声音也欢快许多:“是的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优秀!嘿嘿!”

兰水刚刚缓和的表情一下就阴沉下去。

“别嬉皮笑脸的!我那是夸你吗?”

“是啊。”安溪自信点头,“夸我做得很好。”

兰水一噎,板着脸问:“前面完全不听是吗?”

安溪笑了一下。

兰水:“不要听他们说什么,语言欺骗不需要任何门槛。你要看他们做了什么,行为当然也会欺骗你,但只要做了就难以遮掩目的。从行为去推算对方的目的。”

其实语言哪怕有欺骗,也能摸出蛛丝马迹,但兰水看安溪清澈见底的眼睛,决定不难为自己。

他继续道:“她只做了三件事:欺骗我们是失控污染;将你控制在她的领域里;将你控制在她的记忆里。”

兰水如今感觉到安溪的思维能力似乎有点偏差,所以他尽可能把话说得简单明了:“第一件事导致我错误判断,将你们送到她面前;第二件事使得你在没有污染的情况下独自面对一个心怀不轨的,濒临失控的疯子;第三件事……”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安溪:“我是一种猜测,假设你按照她的行为轨迹去做选择,绝不会是现在的结局。”

安溪思索了下,尝试回答:“您的意思是,如果我做出她的选择,我就会成为她,然后就达到了她找我做替死鬼的目的?”

“没错。”兰水得到正确答案,居然有点欣慰,“她后来跟你说那些东西,无非就是你没有被她的记忆困住,所以她换了个办法,我猜如果不是你干脆利索解决她,她应该还有后手。”

兰水之前听安溪描述就一直皱眉,尤其是安溪说最后她坐在高台上,嘴巴也没有的时候,几乎恨得他想将人再挖出来清理一遍。

她屏蔽安溪的记忆与污染,将安溪困在她的回忆里,必要回忆还被迫选择——这不就是深度污染吗?

将安溪污染成她的样子。

最后安溪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污染,身体也受到束缚,若不是安溪最后清醒过来,恐怕等他找到了安溪,大概率也只能找到一个已经变成[神]的安溪。

至于[神]所谓的过去还是故事,兰水一个字也不相信,当然他也不在乎。

等到主任过来,搜刮之后,回到学校找到崇井小区最开始跟学校的交易,自然会把崇井小区扒个底朝天。

“幸好你干脆利索出手了。”

兰水道。

安溪眨了眨眼睛,她当然能察觉到兰水情绪里真实的劫后余生的感觉,这让她有点稀奇。

不是因为她对兰水有意见就觉得兰水毫不关心同学,所以发现兰水其实关心她后感觉稀奇。

而是:学生入场,生死由己。就算兰水判断失误导致学生失控死亡,那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可能事事算得清楚,他们在学校都活不下去的话,死亡与失控只是早与晚的问题。

兰水并不像溺爱学生的人,所以安溪很诧异他居然真的在后怕。

“老师,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呀?但是溺爱孩子要不得,生死在自身呀。”安溪认真道。

然后被要求伸手,抽了下掌心。

安溪毫不在意这点虫子咬的疼,她之前在学校一天最多的时候挨二十多次罚。

兰水收起戒尺,看着安溪问:“现在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安溪自信点头:“做事还是要当机立断!”

兰水:“……”

不能说错,只能说跟他想要的回答不一样。

“还有呢?”他问。

安溪眼神开始飘忽,忽然她眼睛定住,盯着自己的影子,询问:“老师,躲猫同学,有可能躲在别人的影子里出不来吗?”

兰水:“?”

兰水:“!!!”

……

整个崇井小区回荡兰水的骂声,含污染量极大,还好顾忌师生情谊骂人的时候没有骂失控。

“我不知道怎么教出你们这届学生!一个莽夫!”指着格革。

格革像块石头,无动于衷。

“一个天真!”指着安溪。

安溪瞬间羞愧低下头。

“一个傻子!”指着躲猫。

“你怎么做到的,告诉我怎么做到的?!”兰水怒气冲冲道:“她没被那个垃圾玩意困住,你倒是被自己班长的影子困住了?你怎么做到的?!”

躲猫跟他的同桌格革一样,都是寡言少语的人,不同的是格革像石头像松柏一样冷硬,躲猫像阴影里的蘑菇一样沉默阴郁。

“我躲在影子阴影里的时候,被一起进入到石屋,在这里感受不到自己的污染,陷入沉睡。”躲猫的声音滑腻轻柔,好似绿萍青苔。

他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在班长说你好喜欢她的时候才醒过来。”说完就闭上嘴像个长条蘑菇一样自闭了。

其他人:“?”

学生们不由自主看向兰水。

兰水表情扭曲,温和询问:“躲猫,下周高二的教学楼归你了。”

说完发现安溪没有动静,他看向安溪,却发现安溪面容严肃看着中心空地。

中心有一个圆坑,是兰水强行冲进来的时候弄出来的痕迹。

兰水给学生们打了个手势,往前两步将安溪挡在身后,水印顺着他脚下往中心位置蔓延……

“等下。”安溪抓住兰水的胳膊,拦下他的动作,咬着舌尖克制兴奋,刚刚一瞬间,她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污染气息。

“老师,你记得我跟你们讲述的过程里,曾经说过关于井的事情吗?”

兰水瞬间毛骨悚然。

他跟锦鱼在过去一次学校失控污染事件中,失去肉。身,他的污染是水,如今的本体也是水,肉。身是锦鱼缝补而成的。

锦鱼的污染是鱼,她如今的本体是鱼,如今肉。身是由她自己的残留血肉以及他的部分血肉填充而成的。

他们两个人污染牵连,血肉相合,所以锦鱼在大部分无法维持人形的时间都会变回本体,被她放进保温杯里。

保温杯里是他的部分本体,能够温养锦鱼的污染。

如果安溪所说得是他理解的意思,那就是崇井小区的水井依旧存在,而且就在中心位置。

不管水井为什么会有[神]所说的净化水源的能力,只要她这个说辞里有一分真实,这个水井百分百克他。

但他毫无察觉。

“老师,学校跟他们合作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发现水井的异常吗?”

安溪其实从听故事开始,就被水井吸引了注意力。这个好奇在[神]消逝而第二层领域依旧存在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达到顶峰。

安溪将现在情况分成三层:

第一层是现实小区,第二层是从石屋进入的无法使用污染的崇井小区,第三层是安溪跟[神]面对面的烟雾领域。

按理说第二层与第三层都是[神]制造出来的,[神]死亡消逝,第三层随之崩塌,那么第二层也应当崩塌才对。

但是第二层依旧存在,而无论是学生们还是其他的班主任,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有点像是安溪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中午,她在卫生间里看到钟表进入污染,但却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到了钟表。

现在应当是没有那时候的污染厉害,毕竟其他人没发现,但她发现了,思维没有出现断层。

“我不能确定他们过去是否知道,但现在这个时间一定没有人知道。”兰水坚定道。

安溪也明白,如果学校意识到水井问题,不可能让污染是水的班主任来这里……等等。

“老师,管理员给您批的劳役地点是这里吗?”安溪看向班主任。

她不知道管理员的身份,但是管理员既然能登记师生信息,这种合作大概率也是管理员登记的。

管理员是否知道水井问题呢?

兰水刚要回答,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安溪:“你怎么知道学校跟崇井小区有合作?你怎么知道我的污染是水?”

安溪:“啊?不是很明显吗?”

“我在这里吃到了跟学校食堂一个口味的陈米,这里又有这么大一片稻田。您选择这里作为第一周周测场景,肯定是能确保这里的情况能掌控到,而能掌控就意味着了解。”

“至于您的污染,您在课堂上使用过污染压制,我在您的水杯里感受到您污染的气息,刚刚您又使用了污染。”

安溪说着怪腔怪调的搞怪道:“我只是没想到您居然会喝自己的污染,什么感觉呀老师,是不是像喝自己的血液?”

后面同学听得津津有味。

谷听双眉头紧皱,她没想到安溪居然发现了这么多东西,而她只知道班主任污染跟水有关,但安溪才刚来学校不到一周啊!中间甚至还昏迷了几天,班主任还有几天不在学校。

“你在这种地方倒是挺敏锐。”兰水道,“你刚刚说你吃到小区里的陈米?你为什么会吃到陈米。”

安溪看着班主任想到沐辛然的反应,若无其事移开目光,语气刻意严肃道:“老师,您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维受到了某些东西的影响?”

兰水:“你别打岔,转移话题……”

他说着意识到不对劲,他为什么已经发现水井不对劲的紧急情况,突然开始教育学生?

安溪看向兰水:“您发现了吧?还有更有问题的,[神]已经死了,这里为什么还存在,而您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有问题。”

甚至当场开始教育她。

安溪一开始就发现问题,但她其实也挺好奇班主任要跟她单独说什么,没想到是单独开课。

班主任霍然惊醒。

安溪注意到其他学生像是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下一秒,班主任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是灵魂在上一秒从他躯体里离开了,留下一个冷酷的躯体,冷漠打量着周围。

安溪感受到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东西,不仅仅是她,在其他学生的周身上安溪同样感受到了那层无形的东西。

安溪偷偷摸摸想要去触碰,但是刚伸出手身前的兰水就立刻转过身面无表情抽在她手背上。

“保持警惕,警惕所有人。”

兰水冷漠道。

安溪猜测这大概是班主任污染的某种特性。

但她感受不出来,班主任的污染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有种像他皮肉一样的缝补感觉。

“好的!”安溪回答。

兰水看向安溪,意有所指道:“注意身上多出来的东西,小心时间的欺骗,警惕同伴的思维。”

安溪在这个时候有些超乎寻常的敏锐,她立刻意识到班主任的潜在意思——五官钟表此刻在她身上。

果然,安溪在挎包里摸到了五官钟表。而就在她动作的时候,兰水忽然动了,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他从原地消失,在中心位置出现。紧接着,兰水彻底消失在安溪的视野里。

安溪盯了会儿,没有看出来问题。

她看向其他同学,谷听双皱着眉回视问:“怎么了?”

安溪好奇道:“班主任消失不见,你怎么觉得?”

谷听双理所当然道:“他不是让我们等在原地吗?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吧。”

“对啊对啊。”小小应和:“班主任脾气可不太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允许学生顶嘴们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安溪就明白班主任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了。

既然学生们的思维认知能被改变到这种忽略异常的程度,之后未必不能彻底改变成为敌对他们的存在。

安溪觉得自己上完小课程,整个人的理解能力直线上升,一定完美理解到班主任的潜在意思,但她个人还是非常谦虚的,所以她问:“是这样的,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各位。”

“假设,请注意只是一个假设。”

“假设有这么一个情况,一群人被困在一个封闭环境里,这群人里只有两个人意识到这个环境是危险的,危险来自于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危险。”安溪道,“一个人要去探索危险环境,临走之前对另一个人说‘警惕同伴的思维’,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安溪说完发现几个人分别出现了不同的神情表现,谷听双眉头就像麻花拧在一起,小小若有所思,格革没有变化的面无表情,躲猫没有变化的阴郁透明。

安溪欲盖弥彰地强调:“这只是一个假设。”但班主任临走前的声音大家应当都听到了,“如有雷同,纯属抄袭。”

谷听双快把眉头拧下来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东西,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忽略了什么。她觉得安溪的问话一定有问题,但她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

这种感觉令她污染异常暴动。

“能让人察觉不到危险,就能让人察觉不到问题地攻击同伴。”格革道,“让你小心来自同伴的攻击。”

安溪欣喜点头。

跟她的作业思路一模一样!

稳了。

“你没事吧?”小小道:“如果只是小心同伴的攻击,为什么不直接说,还要说小心同伴思维呢?”

“重点是‘思维’懂吗?‘思维’!”

小小道。

谷听双接话:“来自同伴的突然攻击固然难以抵挡,但是更危险的不是攻击,而是他们思维逻辑清晰,但核心位置出现了偏差。”

安溪若有所思。

“简单来说,被污染的人不知道自己被污染了,他的所有行为逻辑都是基于保护同伴,没有任何危害的想法与行动。”谷听双,“但就是这种为同伴着想,为自己求生的行为,将所有人带入深渊。”

“因为他以为的生路,从一开始就是死路假扮的。”

小小点点头,看向两个学渣:“明白了吗?这才是最危险,最需要警惕的地方!什么小心攻击,那是下乘手段!”

格革僵硬点头。

安溪却没有回答,她在思考两个人的答案,她隐约在这两个人的答案中窥探到一些之前没有发觉的真相。

【“那口井,是小区里唯一的水源,无论是多么污染的水,只要进入井里,就能够正常饮用。”

“我之前就试过用井水救人,但都失败了,所以这次我想进入井里查看。”】

[神]的话不断在安溪耳边回荡。

【“我们进去有十个人,只有我一个活着出来了,我不记得遇到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九个人利用了我。”

“我出来后,或许发生了某些变化,那段记忆我并不清楚。】

安溪一字一句地细细回忆每一个跟井有关的细节。

【“我在她临死前用她做了实验……她却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留下了她。”】

最后[神]的声音与谷听双跟小小的回答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得出最后的结论:

最核心的地方出现偏差,导致结果与所希望的截然相反。

[神]不是进入水井之后疯了的,她是在更早的时候就被污染了!

从井里出来的,还是那个进到小区的流**孩吗?

“我犯了一个错。”安溪忽然开口道。

同学们下意识看向她,谷听双下意识就想要询问,她被那些奇怪的、扭曲的、不成逻辑的、怎么也得不出答案的古怪想法快逼疯了。

但她来不及开口,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安溪下手太快,以至于谷听双倒下的时候没有人反应过来,所以小小在疑惑的空白中成为第二个失去意识的人。

格革跟躲猫同时对向安溪。

“格革,我记得你不受精神污染是吗?”安溪道。

“不,[神]的污染,会影响到我。”

“那对不起了。”

安溪第一个出口的时候,身影已经出现在格革的身后,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格革也倒下了。

现在只剩下躲猫。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被影响。”躲猫飞速道,“我在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只是卡在你的影子里出不来。”

“我听到了你跟班主任的对话,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打晕所有人,你需要一个人帮你看着人,我可以……”

话没说完失去了意识。

安溪拍了拍手:“不好意思啦,班主任说了,不能听你们说话。”

她打晕众人的原因很简单,她不确定这些人到底有几个被影响了又被影响到什么程度,为了避免后续发生问题,她需要他们保持静默。

安溪把人藏起来安置妥当,又设置了一系列陷阱。她在确保无论是外面有人想进去,还是里面有人醒了想出来,都会被陷阱困住之后,才朝着中心位置飞速奔去。

她其实并不担心同学们遇到危险,因为班主任在她们身上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是能让他放心的东西。

只要他不死不失控就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前提是危险的不是他们自己本身带给自己的。

安溪现在担心班主任会不会死。

她做错了一件事情,她给了他们一个错误的信息。而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他们用命,将我跟井连在一起。”】

[神]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