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是一个开始的号令,越来越多的轰炸声响起,一束又一束明亮的光芒自下而上喷.射而起,在极致的黑暗天空中骤然炸裂,整个天空仿佛被溅射的光照亮了。
黑暗与光明的绚烂,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与心脏。
……
这场烟花比最污染的精神污染还要精神污染的,牢牢控住所有人的心神。
所有的脑袋都昂着向上,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光。没有人意识到轰炸声是在地面响起,也没有人注意到,每一个轰炸声响起,学校里的建筑就少一座。
黑暗里,安溪坐在禁止攀爬的高柱上,红色头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长了点的黑发被身体里流窜出去的污染鼓吹飘动在身后,发丝上闪着蓝色冰霜。
偶尔炸在安溪头上的光,照在安溪脸上,那一瞬间,能看到她脸上覆盖着一张遍布眼睛、嘴巴……的面具,面具上爬满红色花纹,边缘隐约闪烁着蓝色冰层。
她的污染再次有了全新的变化,每个污染都不再像之前界限分明,各自守在源头。现在的污染既分离又融合,在保留本身的特性下又能相互合作,就像手脚能配合做一些更难的动作,完成一些更难的工作。
彻底容纳一个污染只需要把污染容纳进体内,然后适应自身就算是容纳成功。而容纳一群污染,原来是需要各个污染融合成一个整体。如同一个人体中分工明确,合在一起组成一个[人]的各个部.位。
纯粹的污染能源从她身体中流水一般涌出,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不需言语,不需直指,污染会落在她想要落到的任何地方。
……
这场烟花持续整整三十分钟,黑暗褪去,光明再次出现的时候,整个学校如同平地,只有孤独屹立的两栋建筑证明,这里三十分钟前,确实存在建筑群。
震惊之余格革收回心神,才发现眼睛已经长时间没有眨动变得酸痛干涩,就在他眨眼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周围没有安溪的身影。
安溪跑了。
她根本就没想带他。
“安溪呢?!”
微微兴奋地跑过来,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
微微的头发卷抱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盆,以格革的身高能清楚看到花盆里没有土,只有燕春归的脑袋。
“我感受到安溪的污染,她人呢?”
格革沉默看着兴奋到面部充血显得健康的微微,问:“你没有看到吗?”
“什么?”
微微左右环顾,确定没有看到安溪的身影。
“学校只剩下医务室跟综合楼了。”格革说完,补充道:“校长办公室都没了。”
微微脸上后知后觉露出惊恐的表情。
*
安溪在综合楼,准确说,她在综合楼被镇压的污染前。
按照她的计划,医务室是要保留的,因为里面还有人正在接受治疗。
除此之外所有的建筑都应该被清理干净,没有被处理干净的就说明有问题。
安溪两次加量都没能轰了综合楼,里面有什么不用多说。
她一路找到镇压污染的地方,直接用污染轰出个门出来。
一般而言,在有强大污染防御的情况下,安溪是很难只靠一下就轰开的,但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
首先,这是学校资产,来自于她母亲的污染,对她只有保护没有抵抗。
其次,这是教导主任的污染,教导主任对她母亲只有守护没有抵抗。
最后,她手里有印章。
教导主任的污染又不是教导主任本人,她拿着印章用污染轰炸,给污染一种来人是校长的错觉。
其实,安溪怀疑她只要把印章放上去,这道被主任封印的门,自然而然就会对她打开。但是,那缺少了点气势。如果不是她成长了点,安溪其实更想整个人飞奔着撞上去的。
……
安溪从洞里钻进去,发现这是个只有一套桌椅的空房间。
桌子正对着门,桌前桌后各有一张椅子,安溪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有份纸笔,纸上是一张登记表。
【入学登记表
姓名:核
年龄:1岁
性别:女
种类:人类
入学班级:一班
宿舍:1号宿舍
家庭成员:母亲
污染:无
健康状况:碰之即死
……】
密密麻麻一大堆,安溪的视线被[碰之即死]四个字牢牢控住。她乐不可支道:“这是谁登记的?不是我妈妈吧?难道是管理员爷爷?”
安溪笑完,拉开椅子坐下去。
在她坐下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静静坐在椅子上,拿着这张登记表细细地看。从登记表里安溪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顺着与纸张接触的肌肤流入体内。
在这污染的感应中,安溪感受到自己跟学校之间有一种很玄妙的连接,这种连接似乎之前就有,只是很隐匿察觉不到。而这个污染加强了这种连接,因此让连接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
安溪想。
污染安溪很熟悉,在崇井小区、在原员工楼……是所有所有像母亲污染却又有所不同的污染气息。
安溪因此一直猜测她还有另一个跟母亲有血缘关系的长辈,猜测是同源污染造成的这种不同。
安溪将印章放在桌面上,登记表上的污染与印章的污染相互融合又相互排斥。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污染。”安溪低声道:“是妈妈的污染发生了变化。”
安溪一直在想,学校污染的变化,是不是也有个源头,这个源头影响或者加速了其他污染变化。
钥匙、钟表与规则,三个污染中,规则是最有可能是源头的,它的影响并不激烈也不明显,这就导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化的。
虽说规则是在钥匙跟钟表后才张贴出来,但一个学校,从诞生开始,就会产生正式或者非正式规则。
直到现在,安溪终于确定了,源头是报名处。
这张桌子和报名表只是一个报名处污染载体,在报名之后,污染就会顺着登记进入学生们体内,它是保护也是侵蚀。
登记让人与学校连接在一起,更让每个学生都在学校污染的笼罩下,学校保护着每个人,也注视着每个人。
报名处污染,才是真正的学校污染具象化,才是真正的污染源头。
管理员是报名处主要负责人,他从一开始工作内容就是负责所有入职、入学人员的登记。
他也是报名处的一部分组成。
所以他的污染发生变化后,会多出一个只要了解就会被注视的特性。
安溪移开登记表,跟桌面上的眼睛对视。
“这才是教职工无法清理污染的原因。”
报名处污染将所有人与学校连接在一起,清理这处污染,就相当于打自己。
所以管理员被禁锢在图书馆,之后再有人入学,就只在宿舍登记姓名。
安溪想,她知道要怎么清理这次污染了。
*
“怎么了?”
主任正在给宜租公寓的学生写教材,写着写着发现身边同事散发出浓烈的失落,不由抬头看过去。
这个房间只有她跟管理员,这是为了防止管理员出问题伤及到其他人。
“我被辞退了。”
管理员道。
只要了解,就会被他注视的污染特性,也变得弱小到几乎不能使用。
主任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缓缓睁开:“……什么?”
“主任!”
“主任!”
“老图!”
“主任!”
房间门都没开,外面传来一道又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
咬着门把手的白骨将门打开,一串老师排个队进来,每个人都是迷茫、无措、惊恐的状态。
“主任,我被辞退了?”
“我也是!”
“我感受不到学校连接了。”
“学校好像把我抹去了!”
“校长对我太失望了是吗?她过来了?她把我辞退了?我让她这么失望,不如失控算了!”
……
主任茫然看着众人,但她动作没有停下,握着笔的手指挥动,白骨河流将所有人淹没。
“呜呜呜。”
河流里传出教职工们清醒冷静的声音,主任才将污染挥散。
被主任污染冲刷后冷静下来的教职工们,终于能说出前因后果了。
雪兰作为代表开口解释:“我们本来是根据您的指示,在查看宜租公寓居民的识字情况,然后在识字情况的基础上,对其受教育情况进行简单的测试。”
“本来一切顺利,但是我突然感受到跟学校的连接断了。在断裂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她说——”
雪兰吸了口气,回忆道:“亲爱的教职工,我们很高兴的通知您,因为您的优秀表现,您被学校辞退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我也是一样的话。”
“我也是。”
“最可怕的是,这是校长的污染。”
“没错,我可以作证,当初校长发通知的时候,就是这个污染,这个声音……声音不太一样,但是污染一样。”
眼看教职工又要慌乱起来,主任用笔敲了敲桌面:“冷静一点。”
教职工沉默盯着主任。
主任看向管理员:“你也一样?”
管理员刚要说什么,身上眼睛眨了一下,沉痛点了头。
主任皱眉,又问:“安溪那边什么情况?”
管理员摇摇头,他身上的眼睛飞快转动着,一颗又一颗眼球像活着一样往外撕扯。
主任盯着管理员两三秒,确定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像过去那样爱看乐子,才缓缓收回视线。
“校长亲自过来辞退教职工的可能为零。”主任首先给事情定性,免得教职工们精神出现问题,然后说出分析:“这件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安溪做的。”
“但她怎么会有校长的污染,我们都知道安溪没有继承校长污染。”
“另外百分之十是什么?”
主任合上笔,看向门外不明所以聚集过来的宜租公寓居民,每一张脸上是担忧也是好奇。
“花枝、锦鱼、雪兰你们去安抚一下居民,把门关上。”
教职工队伍最后的花枝直接转身就到了门外,队伍里的锦鱼紧跟其后,雪兰作为三人里亲和度最高的一位,转身的瞬间就露出温和的笑容。
三人离开之后,主任才开口回答之前的问题:“百分之十也是她。”
她看向兰水:“你沉默得有些异常。”
兰水心里一个咯噔,脑子飞快运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沉默是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他欲盖弥彰补充了一句:“我也被辞退了。”咬牙切齿道:“而且是第一个。”
“哦?那肯定是安溪了。”
影女道。
兰水脸色更黑。
安溪入学之前,大家都想当一班班主任,兰水因为状态最好,还有锦鱼时不时给他修补身体,成功获胜。
然后,安溪入学没多久,这对师生就变成办公室的热话题,大部分是笑话。
“但是她怎么能辞退我们呢?虽然她是校长的女儿,但校长根本不问这些事情啊。”有老师道:“校长连我们入职都不管,如果不是我们请求她,她甚至不会当校长也不会留下印章,她怎么可能指定安溪当继承人?”
“印章!”兰水猛然道:“你们还记得吗?过去时间线里,安溪拿到了校长印章,所以她已经知道有印章,而且印章很有用了。”
兰水说着看向管理员的方向,很明显是在暗示印章的事情,是管理员透露的。
脸黑归脸黑,自己的学生怎么也要捞一下,能甩出去的锅,尽量都甩出去。
教导主任道:“校长污染出处就有了。”
“根据我对安溪的了解。”兰水道:“我大概知道她的思路,她应该已经找到了学校污染的根源,知道学校污染跟学校里每一个人连接的事情。”
“之前她发现您在镇压学校污染,跟学校污染连接在一起,所以选择把您跟我们送出来。”
说到这里,兰水有了个想法。
安溪不会一开始就打着把所有老师辞退的心思吧?
她应该知道镇压污染的只有主任,为什么还非要把所有教职工都送出来?
兰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还得强压着火气继续解释:“她的解题思路一直这么简单明了,普通连接远离就能断掉,这种深入连接靠远离没办法断掉……所以她就选择……”
“年龄小,考虑不周全,脑子里只想着长辈好。”兰水面目扭曲着微笑道:“也是一片好心。”
“了不起,”有老师阴阳怪气道:“还没毕业就把老师跟管理员辞退了,兰水不会是你教的吧?”
兰水皮笑肉不笑,脸上伤疤狰狞扭曲,硬是没回应。
老师一下拿不住了,这都忍了,不会真是他教的吧?
真说不准啊。
安溪刚入学那会儿,还挺乖的吧?乖到都觉得需要加练。
跟兰水上了几天课,越上越叛逆。
好哇!
原来是你!
老师怒目圆睁盯着兰水。
兰水看出来了同事们的怀疑,他心里有苦说不出,也不好解释什么。
因为他敢肯定辞退老师一定不是安溪做得全部,他甚至不敢保证这是最坏的一件事。
她总不能把学生也都退学吧?
兰水这么想着,听到主任的声音。
“很好,”她道:“我被辞退了。”
好吧,有可能把所有学生都退学。
毕竟学生也有连接。
但她总不可能真把学校推平吧?
*
“她推平学校,凭什么把我辞退!”
朱雀在医务室大怒。
刚知道真相的四班学生,还处在并不相信真相,怀疑这套说辞是安溪跟朱雀临时编造出来的。
但他们已经决定无论他们是什么,都要学着做个独立自主的人。
朱雀发完脾气,回头看到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长长叹了口气。
作为他们的班主任,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的想法呢?
这几年他精神状态其实并不好,性格脾气都变了很多,也不敢跟四班学生们碰面,担心自己出现会加重他们的情况,但他没想到造成他们现在这样的,正是他自己。
“走吧,跟我出去看看。”
朱雀决定先不着急一定要掰过来学生的想法,他现在已经恢复,学校还能再建起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学校最后两栋建筑。
拟发等人没有拒绝,一个一个跟在朱雀身后。
朱雀一出医务室就看到广场上的格革,他刚要说什么,一股强大的污染冲击从身后出现。
朱雀下意识释放污染护住身边的学生,奇怪的是,他刚布置好污染防护,那股强大的污染就消失了。
朱雀来不及想那到底是什么,就看到格革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师。”倾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医务室不见了。”
朱雀僵硬着转过身体。
……
格革是亲眼看到医务室消失的整个过程,所以他尤其想不明白。
医务室的消失非常迅速无声,只是眨眼间,整个建筑就像被抹去了一样,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一栋建筑的消失如此简单快速,之前的天黑、爆炸跟烟花,算什么?
*
安溪在最后一个一张登记表上写好辞退按下印章,启航明面上已经只剩下安溪一个学生……考虑到教职工都被辞退,她甚至是学校唯一一个成员。
每将一个人辞退,安溪跟学校的连接就加深一分,等到最后一个人被辞退后,安溪有种奇妙的感觉——她好像就是这座学校,她能感受到学校任何一个地方的任何存在,她能随着心意制定任何规则。
她拿着印章在手里翻转,广场上每个人的情绪、想法从他们接触的地面传递到建筑,又被她接收。
“这不比泥人有吸引力?”
当初[井]神想让她当神,搞了一串花里胡哨的,除了束缚就是压力,还有些做了必失控的祭品。
现在呢?
力量就在掌中,更奇妙的是,这份力量没有任何倾向,它只是一个工具,怎么使用全看使用者自身。
她握着力量,有了权力,这座学校会比她的污染更温顺,比她的手脚更听话。
安溪听了一会儿广场的热闹。
嘴巴动了动,久违地把印章放嘴里,就在放进嘴里的瞬间,她叹了口气。
“学好不容易,学坏真容易。”
这才多久,就不习惯用嘴巴试污染了,她的嘴巴可是有加强的!
安溪一边叹气,一边取出水,把印章冲洗干净之后,用牙齿咬了一下。
印章里的污染确实是她妈妈的污染,她之前咬过妈妈,虽然崩掉了牙,但确实深刻记住了妈妈的味道。
这里的污染,是没有变化的污染。
也就是说,学校污染的变化,是在她妈妈离开之后自行发生的变化,而不是她妈妈的污染发生变化,影响了学校污染。
安溪松了口气。
从印章与学校带来的力量能感受到,妈妈如果真的出现问题,她现在还真不一定能打过。
安溪确定这点,心情立刻好起来,牙齿一用力,印章应声而碎,里面流浆般的污染流淌而出。
恍惚之间,安溪听到了冰层破裂的声响,那声音是她在山里听过数十次的,春天击碎小溪冰层的声音。
春风般的存在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处,自容纳封印至今的污染,解封了。
……
“老师?老师!那是什么?”
朱雀被学生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更令他胆寒的事情发生了。
综合楼不见了。
学校里最后一栋建筑不见了!
如果一个学校,建筑群全部消失,教职工全都被辞退,学生全部被退学……它还是一栋学校吗?
“安溪!”
微微惊喜道。
“安溪!!”朱雀面目扭曲道:“你给我过来!”
他咆哮着冲向安溪。
“哇哇哇!”
安溪扭头就跑,反应之快、行动之流畅,很难不让怀疑是不是惟手熟尔。
她一边跑一边惊喜大叫:
“老师!你康复了!”
朱雀并不感动,甚至怒火更旺盛,追得更快。很奇怪的是,他用污染控制身体,却跑不过只用两条腿的安溪。
“你跑什么?!”
朱雀像一个安溪一样大叫。
安溪回头,叫得声音更大:“我锻炼身体啊!”
朱雀气笑了,他停下来,看向那些学生,道:“堵她!”
没一个学生动。
“你们都不动?想过今晚睡在哪里吗?学校没了,罪魁祸首就是她,你们不抓住问清楚,等着主任回来吗?”
那一瞬间,某种默契涌上心头,拟发福至心灵,明白朱雀的意思,立刻道:“快!抓人!”
几分钟后,安溪被数十个学生压在身下,她趴在地上手脚扑腾着:“老师,你听我解释!”
朱雀蹲下来,缓和着呼吸,尽可能轻缓情绪,道:“那你解释一下,一栋建筑都不留下的原因?”
“不留隐患啊老师!”安溪:“做事就要彻底!”
“行。”朱雀:“那你搞那玩意,又是收光,又是响声,又是放烟花的,为了什么?”
“气势啊老师!”安溪振振有词,大声嚷嚷:“多震撼啊!学校不得配一个完美的落幕?”
朱雀再次气笑了。
他坐在地上,没有再问安溪。
其实这里校长建造的建筑不多,炸之前的规模是现存学生老师职工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
朱雀知道安溪这么做有她的必要性,但……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回到了起点。
不对!
他来得时候,这里都没这么光秃!
朱雀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老师,虽然建筑没了,但是东西都在。”安溪艰难指了指挎包:“锅碗瓢盆我都给你留着呢!”
“怎么?”朱雀瞥向安溪:“你还想我谢谢你吗?”
安溪憨笑:“不客气。”
朱雀没好气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跑吧。”安溪认真道:“我估计长辈们马上就回来了,我肯定会挨揍的。当然啦,我不是怕挨揍啊,就是,就是有点想家。”
朱雀这辈子的无语,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多。
“放开她,让她走。”
学生们一个一个下去,安溪爬起来拍拍衣服,把挎包里学校资产放出来,然后问:“对了,老师,三娘的事情,学校别忘了啊。”
朱雀想了下,勉强想起来三娘是安溪拐回来的校车司机,道:“主任已经有安排了。”
“那就好。”安溪说着压低声音:“我清理污染的时候,搜查过了,学校门污染空间里没有静静等人的气息存在,她可能跟其他人,早就离开了。”
朱雀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再回神安溪已经跳走了。
她从微微手里接过花盆,大力夸奖过花盆的审美后,跟微微道别。
“等我回来,一定要记得给我开门哦。”安溪说完又补充道:“当然啦,如果你不想在学校里了,也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注意安全,活着就好。”
微微低垂着头,发尾缠绕着安溪的手指。
安溪将花盆递给旁边的格革,走上前抱住微微,感受到她的体温没有上次那么冰冷:“你会记住我的,对吧?”
记住朋友,就不会轻易迷失理智。
现在,微微比安溪矮一点,她被安溪抱住的时候,脸埋在安溪肩窝里,她瓮声回答:“嗯。”
安溪趁机偷偷往微微口袋里塞零食。
……
除了微微,还有四班的学生,安溪每一个都道别后,格革跟着安溪走向角落。
“格革?”安溪眨眼。
格革刚刚表现出来的情绪,就是他有话想跟安溪私底下说。
“你,你知道你的记忆……”
“哦哦。”安溪笑了笑:“那是核的。”
格革闻言松了口气:“没错,我怎么还给你?”
安溪“啊”了声。
她想了想道:“从我知道核的存在之后,学校里一些故人?或者说亲人?大家就不再伪装自己,他们里面有人叫我核,有人叫我安溪,有人看着我是我,有人看着我是核,有人看着我是回忆是怀念是思念……”
“他们倾注在我身上的爱意,在核身上的爱意,现在的我有好好回应跟珍惜,过去的核也是如此。”
安溪总结:“所以,不要把核送出去的珍惜,还给现在的我。”
“你不记得。”格革道:“我们当时说是暂时保留。”
“你不了解我。”安溪道:“我送礼物从不只送一半,那样说肯定是哄你的,天呐!格革你从小,不对,我从小就能骗到你!”
安溪抱着花盆,乐了一会儿。
“格革,对我来说,记忆或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学习到的知识,感受到的情感。”
“情感没有因为我没有记忆而消失,你从一开始课堂上,就一直守在我身边,不是因为班主任的命令,而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不是?”
“我在打你。”
格革闷声道。
“别给自己贴金了。”安溪大笑:“是我在打你。”
“反正就这么回事吧。别忘了小时还在呢,我想知道过去,它还能让我进入在重温一遍呢。”安溪说着忽然板起脸:“你不会拖延时间,想让我挨揍吧?!”
格革摇头。
“唔,相信你了。”安溪大气道。
“这次没有记忆给你了。”安溪从挎包里摸了摸,取出一箱糖果,从里面拿出一颗递给格革:“送你一颗糖。”
说完补充道:“剩下的,记得分给其他同学老师啊。”
格革看着糖,沉默片刻,抬头道:“这是学校超市的糖。”
安溪已经跑了。
*
教职工十万火急赶回学校的时候,差点没有找到地方,原本学校场地一片空白,一块砖都没有了,一群学生守着几大堆物资。
“朱雀,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有一份,你同意安溪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的证明?”
主任甩动着手中的纸张。
朱雀:“?”
“我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写!”
兰水往后藏了藏,丝毫没有往前添油加醋的意思。
“是吗?”管理员忽然开口:“校车被开走你也不知道喽?”
朱雀:“……”
“我真不知道!”
“东西也不对。”花枝开口道:“少了起码五分之四,包括不限于纸张、食材、医疗用具。”
朱雀:“……没有人相信我不知道是吗?”
“你是说,你在恢复正常的情况下,不知道学校建筑被泯没,看着安溪留下东西,不知道安溪只留五分之一,送走安溪,不知道安溪开着校车走的……你是这个意思吗?”双口问。
朱雀听着都觉得离谱,但当时发生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感受到以上问题啊。
“小时不见了。”
主任的污染沸腾起来,就在这时,管理员忽然道:“有人来了。”
他补充:“很多人。”
几秒钟后,地面发生震动,远处有什么东西狂奔而来。
野兽咆哮声响彻云霄,阵阵吼叫中,有一道人声传来——
“新城人收到信件,应邀前来建房子。”
紧接着空气中水汽横生,长着鱼鳞的人群拱卫着一位中年女性快速靠近,在进入攻击范围之前,女声响起:
“你们好,我是鱼乡族老水娃,来帮忙建造学校。”
最后,一辆公交车停在最后一个缺口,立春下车,视线落在主任身上:
“什么时候开始?”
阳光落在这片空地,平等地照耀着每一个生命与非生命,在被阳光照耀着的生命身上,出现了比阳光更耀眼的东西。
阳光下,更遥远的地方,一辆校车摇摇晃晃撞进空无一人的山村里。
【破土完】
第218章 来历不明的女孩[1]
[2042年11月10日周一.雨.16:22]
蓝星.八区.七十六域.凤凰路
下午四点多钟, 又下着雨,凤凰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几个少数还开着门的店铺里, 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
好再来超市里的悬挂彩屏里播放着新闻, 配合着打在窗户上的雨水,格外催眠。
“近日,入室杀人、拦路杀人……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保持警惕, 遇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老板将新闻换成抒情音乐。
“说了这么久,一个凶手都没抓到,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闹鬼了。”一个客人道,“之前不就说凤凰路闹鬼。”
老板打了个哈欠:“35块6, 闹鬼我怎么还在这?”她收了钱随意扔进抽屉里,“我看是那些下水沟的老鼠搞得鬼,打一批消停两年又冒出来。”
客人没着急走, 接话:“那些人都是拐人多, 没有杀人的吧?”
“谁知道呢, 丧尽天良的东西, 干什么我都不意外。”老板横着眉, 提起来就不高兴:“一群畜牲。”
客人笑笑, 提着东西往外走。
“那有伞, 你拿着吧, 下回给我送回来就行。”老板懒洋洋道。
……
陈成华踩着水坑进入楼道,跟邻居打了招呼,收起雨伞。
“又只买两天的菜?小陈, 不是阿姨啰嗦,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你不买机器人, 也不叫外卖,好歹自己多买几天的菜。”
陈成华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对于邻居的建议他也不反驳,只是笑呵呵道:“小玲不喜欢家里有智能家具,我多跑几趟没事的。”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跟邻居道别之后走进房间。
就在他关门的时候,隐约传来外面的声音——
“真是一对怪人,不要配送不要机器人,女的不出门,男的天天出门十几趟。看,连锁都是钥匙的。天呐!我都多少年没见过钥匙开门的锁了。”
“妈,人家可能是自然爱好者。”
陈成华关上房门,外面的声音彻底被隔绝在外。
陈成华松了口气,走进房间里。
他把伞跟菜放在玄关,检查整个屋子,确定既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了什么,又确定房间里布置的一些小机关都没有触动,这才放心。
“小玲,晚饭吃米饭炒菜,可以吗?”陈成华道。
过了会儿,他嘴里发出女人的声音: “再加一个汤吧。”
陈成华像个没脾气的好人,顺从道:“好。”
他把米饭闷上后,边说边走向卧室:“小玲,身体还不舒服吗?”
他进入卧室后,关上卧室门。
卧室并不大,东西也少,只有一个双人床一个衣柜里唯一突兀的是墙壁有加厚隔音。
陈成华反锁好门,走向床的位置。
床上凸起一个人形,陈成华将人连着被子推到一边,掀开半边床垫。床板下是一个隐形虹膜锁,他把眼睛凑过去,锁打开后,露出向下的楼梯。
陈成华顺着楼梯钻下去,等他彻底走下去,床板下的门自动合上,就像个普通的床板。
陈成华走到楼梯最低下,从地上捡起一个长袍穿上,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继续往前走。
这是个新挖出来的甬道,刚好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因为没有安装空气循环系统,越走越闷湿。
他七扭八拐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前方忽然忽然宽敞起来。结构像一个喇叭,陈成华站在最细的口,前面是像四方张开的大口,光从大口投放出来,带着细小嘈杂的人声。
陈成华加快脚步踏进光亮里。
“又来一个,还剩几个?”
有人注意到他,用明显是变声器的声音提醒众人。
这里宽敞如小型广场,周围有八个陈成华进入时那种入口,广场中间简陋的机械平台,平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睡熟的成年男女。
陈成华走到平台外围,跟他一样,外围的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吭声,等了几分钟,有个人从他刚刚出来的入口进来了。
陈成华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同样做过伪装,看不出男女老少,但是他感觉有点眼熟,这点熟悉感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新来的人没有靠近他,左右看过一圈后,径直走进人群里。
‘错觉吧。’
陈成华想。
“人齐了。”
人群里有个人走上高台,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身上衣袍更精致,上面绣着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睛,眼睛外围是一圈蜗牛壳一样的纹路,盯得时间长了,有种阴冷眩晕感。
“官方的人像鬣狗一样死咬着我们不放,他们不明白我们血统的尊贵,不明白我们血液里流淌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们长久以来欺骗民众,将魇界描绘成可怖的地狱,但翻开历史就会发现,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没有一处不是受到魇界的启发!”
“魇界是我们的故土,魇界中的旧人类是我们失败的同胞,我们终将回归故土,拿回属于我们的荣耀与力量!”
“回归故土!拿回荣耀!”
“回归故土!拿回荣耀!”
“回归故土!拿回荣耀!”
……
陈成华跟着兴奋挥动手臂,但如果有人特别注意,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好了。”台子上唯一站着的人举起手示意,“按照惯例,下面认领自己的猎物,事后会有荣耀降临在你们的账户里。”
又上去几个人,几个人分工合作,一个查看好像熟睡的男女的情况,一个询问是否有人认领,一个手写记录。
一个又一个人上去认领,陈成华等在后面,他的目光被吸引着看向最后进来的黑袍人身上。
那个人也一直没有叫到,直到最后台子上只剩下两个没有人认领的猎物。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陈成华认识男人,那是他的邻居,但是那个女人他没见过。
看起来年龄很小,甚至可能没有成年,穿着几十年前的老款衣服,怀里紧紧抱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圆形的东西,半长不长的黑发挡住大半张脸。
他昨天才送人过来,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女孩,难道是他离开后才送过来的?
但是奇怪,这种时候,还能抓到未成年的猎物吗?
“这个是谁的?”
陈成华举起手走上去,确认之后,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诚惶诚恐或者难掩喜悦的先离开。
他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旁边,融入阴影里,看着最后一个没被认领的猎物。
“这个是谁?”
叫人的一连叫了两遍,最后一个入场的猛然惊醒一样举起手。
陈成华盯着他,看着他小跑上前,仍旧没有想起那股熟悉感来源。
“你从六号入口进来,是凤凰路的?”旁边之前发言的人忽然开口问:“猎物质量很高啊,这是未成年吧?怎么做到的?”
认领后退回台下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刚成年,脱离孤儿院。”
说话的是个粗重的女声。
陈成华皱了皱眉,那股熟悉感越来越重了。
“很好!”发言人大声道:“都说环境艰难,鬣狗难缠,怎么人家就能找到机会呢?要得到荣耀跟力量,不仅要有胆量更要有脑子!给他记三个,不,五个人头!”
下面人瞬间沸腾起来。
陈成华盯着那个人看,看着人进行记录,又退出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是他突发被害妄想症。
陈成华悄无声息退下去融入人群中,仍旧拉开跟那人的距离。
“啊!”
检查人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摔倒在地。
陈成华猛地看过去,他的动作并不显得突兀,因为所有人都被惊叫吸引了。
“冷静,记得吗?”
发言人压着怒火道。
“对,对不起大人,但是,这个女的,这个女的,她抱着一个人头。”
检查人员变过声的声音里能清楚听到里面的惊恐。
“人头?”发言人冷漠道:“一个玩具就把你吓成这样?”
“不,不是玩具。”
检查人两条腿飞快踢踹地面,往后磨蹭倒退远离女生,但他忘记自己是个长袍,又是坐在地上,脚很容易踩着长袍,把自己拽倒下去。
他后面就是平台边缘,这么一下就滚下去了。
围在平台边缘的人一哄而散,没有丝毫发言人所说的同胞情。
检查人滚停下来后,利索爬起来,飞快往外跑。
“砰!”
一声枪响,检查人倒在地上,肢体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他是卧底。”发言人平静收回枪,看向众人:“他想扰乱我们的信仰,玷污我们的灵魂。”
他问:“有人动摇了吗?”
人群再次围上来。
“很好。”发言人看向平台下,视线落在最后一位入场的人身上,三四秒钟后指着记录人道:“你去看看我们的猎物,带了一个什么玩具。”
记录人哆嗦了下,但看着发言人展示出来的荣耀与力量,他咬着牙蹲下去查看。
看清楚那东西的瞬间,记录人险些叫出声,那是一个灰暗的栩栩如生的人头,人头里开出一朵朵小花,眼睛上好像蒙着一层雾霾,但他毫不怀疑这双眼睛下一秒就能够眨动。
好在前车之鉴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记录人鼓足勇气近距离查看,伸出手指触碰——
假的!
他长长松了口气,这东西是假的,触感就像是石头,人的头再怎么样也不会像石头!
他就说!
人头怎么会有花,又怎么会皮肉骨都保存这么好,就像没死一样!
松下这口气后,另一种情绪涌上心头,差一点,要不是那个蠢货在前,差一点出丑的,死的,就是他了!
记录人怒气横生,恶狠狠瞪向人头的主人,想着之后一定要好好出口气,但就在他抬头看向人头主人的瞬间,那些想法全都消失了。
她在看着他。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正在看着她。
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然后对着他弯了弯眼睛,像是在笑。
记录人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看到发言人的枪抵在他的额头上,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什么,但声音像隔了很远:“……你也是卧底是吗?”
记录人猛地惊醒:“不!”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因为猎物对他笑了一下,受到惊吓发出惊叫,然后在发言人指着脑袋的时候,仍旧没有回过神。
他完了!
“不!”记录人受到惊吓的大脑突然清晰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晰,他快速说道:“不是,大人,那个猎物醒了,她是装晕!”
思路一点开始,就变得异常流畅起来,他飞快道:“那个人,这个猎物的主人,他是卧底,大人!”
发言人狐疑看着他,但他没有去检查猎物的意思,手臂一转——
“砰!”
枪打在最后一个入场者的脚边。
“你是吗?”
最后一位入场的人一动不动,在发言人问完以后,才用粗重的嗓音道:“五个人头,还算数吗?”
猎物的质量是发言人亲自承认的,奖励也是发言人开口许诺的,现在说猎物是假的,狩猎人是卧底,发言人成什么了?
“她睁开眼睛了,她是清醒的,你根本……”
“砰!”
第三声枪响,记录人倒在台上。
“你很聪明,希望你的聪明能给组织带来更多猎物。”
发言人说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所有人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惊惧看着台上。
他回过头,那个年轻的好像没有成年的猎物坐起来,抱着一个灰白人头,双眼好奇看着他,然后张开嘴发出一串诡异的声音。
声音像钩子一样从耳朵钻进大脑,然后在脑子里疯狂搅动,难以言喻的疼痛,让发言人几乎立刻倒在地上。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摔倒在地,像煮熟的虾一样无声蜷缩翻滚着。
陈成华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偷偷跑到入口前,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因为过度紧张,反应极快捂住耳朵,虽然没有什么用,但他确实还有一些神志。
他看到那个猎物抱着人头站起来,走到发言人面前将枪捡起来,像第一次看到一样,拿在手里新奇地摆弄。
她张开嘴要说什么……
陈成华再次捂住耳朵,但是毫无用处那种可怕的,如同魇界鬼怪呓语般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大脑。
他失去了意识。
**
好再来超市老板回到超市,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把伞收起来放好。
外面警车一声声,好像是附近小区又抓到什么人。
她把超市门关上,重新打开新闻,走到角落机器人充电桩旁边,机器人屏幕上显示充电完毕,老板将充电线拔了,启动机器人。
机器人是仿人身体,四四方方屏幕脑袋,市面上机器人大多都是这种形象。
开启后,屏幕上出现两行文字,语音播放同时响起:
“欢迎光临好再来超市,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板打了个哈欠:“钱来你看着店,等会儿外卖到了给我送里屋。”
“好的老板。”
老板走到后面卧室,外卖定在两个小时后,她准备先洗个澡,然后正好吃饭,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最近几年凤凰路确实不太安全,这种不安全是指悄无声息的死亡率很高。
陈舒的超市开了好几年了,一直装有全方位监控系统。她周围不是没出过事,警方也找过来查过监控,但是结果不了了之。
她作为监控主人,没人比她更清楚监控情况,这几年的监控根本没变化。
这是很恐怖的事情,死亡率跟事故越来越高、越来越多,但是监控里显示的,却没有任何异常。
“真不知道那些老鼠又搞了什么东西。”
陈舒不相信有什么鬼,她也是去过魇界的人,她能不知道魇界鬼是什么样?
那些鬼才不会躲监控,更不会屏蔽监控之类的,只有人才会知道人的规则,躲避人的规则办事。
陈舒拿着衣服往浴室去,刚准备踏入,浴室门前的监控警报突然尖叫起来,陈舒猛地后腿,手放在手腕上的通讯器上,随时准备报警。
警报一直在响,浴室里却没有什么动静,陈舒小心翼翼推到超市里,她两年前在超市跟后面的居住区都安装了检测活体的系统。
只要房间里出现任何非邀请单上的人类,或者机器人,就会发出警报。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这玩意的声音,太刺耳了。
陈舒退回到超市里,锁上卧室的门,解开钱来的防御系统,查看警报记录。
[2042年11月10日周一17:02,浴室浴缸内出现生命体,根据扫描初步判断:身高176.23cm、体重49kg、骨龄16-20年、女性。无意识。]
……
几分钟后,警车停在好再来超市,一位男警一位女警询问情况,查看记录。
几个女警进入浴室,下一分钟,一位女警出来:“陈舒女士,您超市里有衣物吗?”
外面情况查问差不多后,浴室里女警们也出来了,她们中间护着也是防着一个高瘦的女生。
陈舒在旁边被警察围着感觉无比安心,光明正大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客人”,就像检测系统扫描的那样——
她看起来还没有成年,但身高已经很高了,头发半长不长披散着,穿着她店里还没拆吊牌的衣服,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陈舒正看着,那女生突然侧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漂亮野性的女孩,凌厉野生的眉毛下,有一双清澈明亮的暖棕色眼睛。
下一秒,那双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陈舒垂下眼睛。
*
“查不出信息,超市那边也没有入侵痕迹,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真是奇了怪了。”男警道:“她那边什么信息都得不到?”
“她听不懂我们说话,好像也不会说话,基础医疗扫描结果还没出来,等出来之后再看要不要送医院检查。”林画无奈道:“医院里人正多呢,这会儿去鱼龙混杂的,别刺激到她。”
浴室里见到人的时候差点把她们吓死,赤身裸体的女性,怀里抱着一个人头。
简直是什么邪恶仪式现场。
好在后来就确定人头是石头,还是别的什么材质的存在。
“希望不是我们想得那样。”
就在他们接到报警电话前,队长收到关于非法聚集组织的可靠线索,抓了一串人进医院。
这群人里发现了确定失踪的人员,也就是说这个组织还涉嫌非法买卖之类的……这种时候出现一个查不到信息的未成年,还不会说话。
想想都觉得心痛。
只希望不是她想得那样。
这也是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的原因,其他人不是去医院看嫌疑人,就是在聚集地现场搜查。
“不管是什么都解释不了,毫无痕迹出现在浴缸里这件事。”男警道:“你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原因,会不会上报给特殊管理局?”
近年来死亡率越来越高,还都是迟迟找不到凶手的悬案,上面就新成立一个特殊管理局。
他们没见过人,但是开过会收到过通知,知道他们这小地方也有管理局坐镇,看到管理局的证件要无条件辅助其工作。
“谁知道呢?”
林画看向那边,同事正在看着女生吃东西,眼看同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变态,她咳嗽一声转过头装没看到。
自从同事生了宝宝,面对无害的未成年人,就越来越慈爱,这也是安排她去安抚这位来历不明女生的原因。
她想了想说道:“超市里没有通道,周围监控查看过了,门窗地面都没有她出入的痕迹……把监控调出来,我再看一遍监控,一定有遗漏的地方。”
“就算转移案件,也要把情况都查清楚。”
男警点点头。
……
程愿在对着女孩说话,她孩子刚三岁,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因此她比其他人更敏锐发现,这个女孩在快速学习八区的语言。
女孩学习很快,吃饭前还对什么字眼都没有反应,现在已经能对一些字词有回应了。
但遗憾的是,她好像真的不会说话,每次想要张口,发不出什么声音就又闭上了。
程愿认为这个女孩的神志,起码是记忆状态不太乐观,从她的一些动作来看,她甚至没有什么基本常识。
就像这道简单的盒饭,她的表现都像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吃到。
听不懂八区话、失忆,但思维能力没有受到影响,精神状态也很良好。抱着人头模具不放手,说明意志清醒状态下,对这个人头有超乎寻常的在意。
程愿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人头,暗自思考——人头被端正放在身边,态度像是对待平等的同类,可能是像孩子一样把人头当朋友,也可能是那真的是她的朋友?
程愿又看了一眼,确定人头有清晰的五官。
如果女孩身上没有信息,或许可以从人头上入手查。
“慢点吃,不着急。”程愿思索间,关心的动作也没停下,她耐心道:“喝点水,水,这是水。”
女孩抬头看向程愿,张了张嘴捣鼓半天又挫败地闭上,随后,她重重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拿起来喝了两大口,展示给程愿看,自己喝了。
程愿心软了下,刚要说什么,外面门被退开,声音裹着风雨卷起来——
“林画、程愿还有那个谁,快,那边抓到人多,都疯了一样,人手不够,头让我们过去支援。”
程愿安抚着女孩,听到林画在哪里解释情况,进来的人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那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你跟我过去,咱们要下去找东西。”
“什么东西?”
程愿听到雨水中夹杂着越来越远的声音:“……少了把枪……”
第219章 来历不明的女孩[2]
[2042年11月10日周一.大雨.23:23]
好再来超市老板陈舒保证最近一直待在店铺, 通讯24小时打开,随时都能找到人,这才送走今天最后一批警察。
突然出现的女孩是被查问、搜查一整天的原因之一,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陈成华。
陈成华是非法聚集组织的成员之一, 下午到她这里买过东西,因为下雨,她还送了一把伞。
陈舒关上房门, 找到整理货架的机器人钱来,重新设置好程序,确保在用完电之前,钱来都会在店铺里工作之后, 陈舒拿着洗漱东西离开店铺。
浴室被暂封,浴室里安装了监控系统与防御系统,等到案件结束, 才会有专门人员来解封, 所以她现在要回家洗澡。
……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不远处居民楼周围围着警戒线, 穿着雨披的官方人员进进出出, 无数临时搭建的灯光将整栋楼照得如同白昼。
居民楼附近的广场上, 官方军用帐篷里有许多张熟悉的邻居的脸, 探头探脑想把眼睛往楼道里伸。
陈舒拐了个弯进到不远处居民楼里。
“小舒今天回来住哇!”一楼的阿姨道:“今天小区可不太平, 要小心啦,我听说那个……”她压低声音:“那个花婶,她老公不是说上周出差啦?其实你猜怎么着?”
“怎么?”陈舒收着伞问:“总不能失踪了吧?”
“哎呦, 叫你猜着了。”阿姨道。
“何止!”另一个房间伸出个脑袋:“花婶她老公,是骗花婶出差的,其实……哎呦, 要不怎么失踪一周都没察觉到问题!”
陈舒脑子卡了下壳,她不知不觉走过去:“叔,你这是啥意思?”
“这还不明白?”阿姨道:“他跟花婶说要出差一周,其实是碰到踹了他的初恋了,你不晓得,今天下午好热闹哦!”
陈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谁家的板凳,这么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楼道里挤满了大龄男女,小孩子都被锁家里睡觉了。
听这么两个小时,陈舒终于捋清楚事情过程。
花婶因为觉得陈成华夫妻两个奇怪,男的天天跑十八趟,女的光听声音不见人,夫妻两更是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于是,趁着女儿上班,花婶把陈成华举报了。
凤凰路这两年不太平,警察来得特别块。
叫门没有人回应,这不奇怪了吗?
花婶亲眼看到人进去的,也听到隔壁说话声。
“说要蒸米饭炒菜,还要个汤呢!”花婶信誓旦旦,自有逻辑道:“我就说奇怪,他家每天买两天的菜,从来没买过调料!天天还炒菜加烧汤!”
拿到证明,强闯进去后,就发现卧室里是一个人偶,本来这是人家隐私,但是一个从来不用智能化家具的家里,也没有看到什么资产,却装有很多防御类的布置,这不就是很奇怪吗?
两分钟就找到地下通道,半个小时警察就背着人上来,叫了救护车。
花婶本来还高兴问有没有奖励,谁知道一抬头看到她出差的老公在昏迷的人群里。
之后事情急转直下转到了伦.理频道。
……
因为花婶老公是第一个还没开始查就得到身份的,所以就先查他的情况。
然后就发现,他在公司请了一周的丧假,根本没有出差。
因为他没躲监控,警方很快就查到男人这一周的全部时间线:一周前他遇到一个女人,是他的前女友,还是初恋,两人迅速感情升温开始请假约会,然后他就被抓了。
查到人之后,这位初恋,警方也联系上了。人家早年踹了他就是不爱了,现在正在搞事业,有个稳定男朋友,压根没来过76域。
真相是:陈成华是伪装成男人的女人,会伪装会伪音,她住在小凤凰小区跟花婶一家是邻居,在收集到信息后,再次伪装成花婶老公的初恋,各种意义上把人拐了。
陈舒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问:“陈成华抓到了吗?”
“好像没有吧?”阿姨道:“那些人发疯了好像,疯完就晕了,花婶亲自去认人,确定里面没有陈成华。”
“不过也说不准,谁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
凌晨两点多,陈舒拿着伞回到家,锁上门后,她拆开伞把,伞把是空心里,拆开后里面有一些被胶水包裹的零件。
显然是把胶水直接灌进去,才能裹得那么严实。
在被胶水凝固的零件里能隐约看到子.弹。
*
“没找到那把枪。”换班休息的男警吃着快餐道:“应该是被陈成华拿走了。”
已经确定这是个崇拜魇界的小型组织,应该刚成立不久,都不是什么有经验的教徒,摘掉面具就是本人的原装脸。漏了脸之后,身份信息一查一个准,除了逃跑的陈成华没能查出来踪迹之外,包括那个疑似首领的,没一个隐藏身份的。
林画应了声,盯着监控。
“你还看监控呢?”
“我不仅看了超市的监控,旁边道路上的监控,还查了小凤凰小区的监控。”林画道:“看出来点问题,但我不确定,发给曙光进行分析了。”
曙光是八区官方智能,分军用跟民用两部分,负责八区方方面面。
官方人员工作期间,呼唤的出来就是军用,除此之外呼唤出来的都是民用,军用能查看民用系统,民用无法涉及查看到军用系统内容。
“结果出来了。”
林画看着屏幕上刚传送出来的文件,坐直了身体。
男警匆匆吃完最后一口,凑上来跟着看,他要不是好奇那女孩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在换班下来休息的时候,还待在这了。
“果然,影子有问题。”林画指着几节截出来拼凑在一起的画面道:“你看,这块阴影从出现的时间点、以及路线来看,能确认它是从小凤凰小区,一直到好再来超市。”
“巧合吧?”
林画让曙光把报告发给队长,随口回答:“谁知道呢,总不能是闹鬼吧。”
“明白明白。”男警当然知道不可能是闹鬼,就是不知道又是谁玩的什么把戏,他收拾完垃圾,道:“发给我一份,我去叫个人一起,挨个去查有没有什么机器什么设备的存在。”
男警说着拿着帽子匆匆离开。
林画感觉他应该查不到什么,她发现阴影有问题的时候,为了防止是错觉,已经前后对比查看了近几个月的监控画面,确定没有多出任何一个能造成阴影出现的存在。
林画想着看向里面的办公室,程愿正在里面看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八九点钟的时候,那女孩就开始打哈欠,程愿看了就把自己的折叠床取出来让她先睡着了。
阴影跟女孩有关系吗?
*
来历不明的女孩正在做梦。
她在梦境里奔跑,梦境像碎片,她从无数碎片里传过,碎片中一个又一个画面飞快闪烁,她看不清楚任何一副画面;许许多多的声音从碎片里响起,她听不清楚任何一道声音。
她只能快点,再快点。
冥冥之中她感觉,只要到达终点,她就能够知道她到底是谁。
……
白天的时候,她在昏暗的地下洞穴一般的地方苏醒,在两三秒的发怔后,被“砰”一声惊醒,随即她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脑袋里塞满了软绵绵的棉花,她清楚知道记忆就在这些棉花里,但她只能看到棉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看到她了。
她当然要很有礼貌地回以微笑,但是那个人很没礼貌,看到她笑,不仅没有回应,还像看到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一样——
她确定是恐惧而非其他,因为她感受到了恐惧的味道。
她非常震惊,但她决定大方原谅对方,只要他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结果一群人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个没礼貌的人在又一声响声后死去了。
她想不明白,但她潜意识对那个,能瞬间夺走人性命的东西感兴趣。
她想要,于是她礼貌询问能不能让她看看。
在她询问之后,那些人全都倒下了。
这可能是他们的某些习俗吧,总不能是被她的声音难听倒下的吧?
哈哈怎么可能呢?
怎么还真是!
她决定,再也不说一个字,除非忍不住。
……
她一边奔跑一边发誓,不知道跑了多久,画面里那些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他们在说,他们在叫——
“你醒啦?”
安溪猛地睁开眼。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安溪忽然之间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声音能将人弄晕,又闭上嘴巴。
程愿也不在意,对方眼睛很灵,一眼就能看出来没事,可能是做噩梦了吧,她想。
“醒了就起来洗漱,洗漱完吃早餐。”程愿说着比划了个吃的动作。
安溪飞快点头。
等她洗漱完,抱着人头跟着程愿到食堂,刚一开食堂的门,食堂里一股沉重的怨气直面而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嗯?”程愿注意到安溪的动作,看向刚通宵回来换班的同事,连忙道:“没事没事,他们都是好人。”
安溪茫然看着程愿。
程愿又扭头看一个个黑眼圈比怨气重的同事们,想了下,双手比划着问:“要不然,我们,带回去,吃?”
“她就是昨天发现的小女孩?”吃完饭准备回去补觉的女警,看着安溪,好奇道:“扫描结果还没出来吗?”
“出来了,身体没有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惊讶,短暂失声。”程愿解释,“老大说上午带她去做检查,给她约了魇界诊室的号。”
“魇界?”
“嗯,查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查到。”程愿:“考虑到她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我们怀疑她可能是比较罕见的从魇界出来后,身体自动转移的情况。”
在很多年以前这种事情是非常常见的,从魇界回来清醒之后,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位置。
现在很少……反正八区是没有听过这种情况再出现了,因为八区的魇界睡眠仓是免费的,每个人都能凭借身份证领取一个。
睡眠仓能有效固定身体,提供营养,扫描身体数据,了解医院与报警系统。
除了私人领取睡眠仓外,八区的每条路、每个街道都有免费的魇界医院,专门给突然昏迷进入魇界的居民使用,确保醒来后能即使就诊。
不仅如此,有相关规定,各大公共场所必须划出一片魇界休息区,避免突发情况导致有人进入魇界,而不能即使进入睡眠仓保证身体状况。
程愿也是昨晚跟林画讨论,突然想起来过去,或者说睡眠仓没有普及之前,昏迷进入魇界,醒来不在原位的情况其实非常多。
要不八区也不会花费多年时间,就是为了研究出能够将人有效禁锢,防止身体突然转移的睡眠仓。
唯一的缺点就是,睡眠仓在使用时会投放大量营养液,醒来的时候会有溺水的感觉,但是据说营养液才是禁锢的主体……总之科技院还在研究。
她们猜测,安溪不是八区人,她在被转移的过程中,或许出现了某些意外,让她进入魇界里。
她进入魇界的时候,又没有给她准备睡眠仓,因为哪怕是私人睡眠仓都是在官方监控下。在八区给安溪用睡眠仓,不需要十分钟就会被曙光注意到,然后上报给相关.部.门。
所以,她从魇界醒来之后,身体被转移到,好利来超市后休息室里的浴室里。
两人把猜测上报之后,就收到带安溪去检查的通知。
“哇!!”
程愿正解释,突然听到食堂里起哄的声音,扭头一看,女孩已经不在身边了。
几分钟前,两人说话的工夫,安溪跟脚底下长刺一样站不住。她趁着程愿两人没注意,偷偷溜进食堂。
她不能说话,但是不代表不能沟通。
安溪抱着人头自信走进食堂。
安溪一进去,就收到了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打量,她一点也不发怵,甚至很高兴。
她猜测她之前可能也是这么受欢迎,才能熟练地在这样的注视下,举手挥动示意。
跟大家打过招呼后,她就开始挨个打招呼。
她先到人家桌子前,然后挥手打招呼,得到回应之后,再点一点人家的餐食,做了个吃的动作之后,先竖起大拇指,又双手交叉比了个x。
意思是:“好吃吗?”
大家都看懂了,外向不明显的只点头或者摇头,外向明显的主动推荐,更加明显的开始勾肩搭背问人头。
事实证明不说话,根本不影响某些人的交流欲.望。
安溪一通比划,又是指天指地、又是拍胸脯、又是跟人头贴脸,最后竖起大拇指。
她说:[我忘记了,但是我对着天、对着地,发誓,我一定会找回友谊,记忆不重要,但是感情很重要,我们这么亲密,肯定是好朋友!]
大家都觉得看懂了。
还有人进行了精准翻译:
“这是我亲姐妹。”
安溪听了感觉核心也对,点头承认了。
……
程愿过来的时候,安溪已经坐在人群中间,面前全是食堂里最好吃的饭菜,也不知道怎么能留到现在还有剩余的。
她怀疑是食堂工作人员给加餐了,但是没有证据。
她一过来还没说话,安溪立刻就发现了,程愿看到安溪冲着她挥手,指着饭菜竖起大拇指,又指着周围一圈从看热闹变成投喂的人,疯狂比大拇指。
程愿明明一个字都没听到,但是脑子里好像听到了叽哩哇啦一大堆,她看着同事,同事都在乐,也不困了,也不去补觉了。
这小孩之前是这种性格吗?
怎么睡了一觉好像充了电一样?
“她刚刚还说要帮阿姨洗盘子、打扫卫生,挣饭菜的钱。”有熟悉的同事走过来,咽下嘴里的丸子,对程愿道,“阿姨心疼坏了,跟她说食堂都是免费的,还给她加餐。看到那个丸子没,我刚刚说完吃,阿姨跟我说没了。”
“她说?”
程愿满脸疑惑。
“她没说,就是比划。你别说,跟说也不差什么。”同事道:“真是好姑娘,自己吃了还分享给我们。”
程愿一听,连忙看过去,然后就发现安溪自己吃一口,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拿公筷分享给周围人。
而她那群中年同事呢?
牲口一样,排着队张着嘴等吃。
程愿想赶人了,但看安溪乐在其中,自己打了份饭,准备坐附近看着安溪吃。
结果她打饭的时候,食堂工作人员凑过来问:“那孩子就是昨天救回来的?叫什么?哪的人?可怜,那么大的个子,手腕瘦得一只手都能捏碎一样。”
程愿刚要回答,通讯器亮起来。
【凤凰路萱花小区三栋401,两人死亡。】
是条群发消息,几乎在程愿收到消息的瞬间,食堂里围圈哄小孩的人利索离开食堂,程愿跟食堂工作人员快速说了安溪的情况,也迅速离开。
她跟林画是唯一状态好的两个,新案件出现,她们要把状态不好的同事换下来才行。
*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走完了,安溪茫然左右环顾,最后看向后厨走出来的阿姨。
“闺女,他们有任务先去忙了,待会儿有人来带你,你在这里先吃着等一会儿啊。”
安溪感受到氛围的紧张,点点头。
她没等多久,一个陌生女警匆匆过来了,跟食堂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对安溪道:“程愿说你现在能听懂我们说话是吗?”
安溪乖巧点头。
“很好,我叫徐蒙,现在带你去做检查。”
安溪能感受到徐蒙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跟刚刚食堂里的人一样,过度疲劳导致精神不济。但她外表完全看不出精神不济的样子,走路都带着一股风。
安溪抱着人头跟在后面,注意到徐蒙看了她怀里的人头一眼。
安溪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她见到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问过关于人头的问题。但是徐蒙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沉默寡言,雷厉风行。
安溪脑海里出现这两个形容,不知道为什么,她遇到这种类型的人,就会束手束脚,变得乖巧。
她一点多余动作都没做,跟在徐蒙身后上车。
车上驾驶座里有司机,徐蒙跟安溪刚坐在后座上,车子直接启动离开。
安溪左右看看,把脸贴着车窗往外看。
车窗外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大厦与大厦之间架起条条蛛网般的通道,车流像光线一样在“蛛网”中穿梭,从一个绚烂的投影传过另一个斑斓的巨大横幅字幕。
安溪若有所觉低下头,在她这辆车的下方人流涌动,五颜六色的伞面,像另一座架起来的通道。
安溪被绚烂多彩的颜色牢牢抓住了心神,直到她看到一栋高楼上挂着偌大的[魇界]。
魇界?
这两字就像是横空出现的一把利刃,割开她脑中包裹着记忆的棉花团,梦里一个又一个看不清晰的画面,听不清晰的字眼,在这一刻全都清晰起来了。
她是安溪。
她叫安溪,安全的安,溪水的溪,今年十八岁,已成年,家住安息镇安息村一溪街道101号,是启航高中优秀毕业生代表。
而她怀里的是她的朋友,名叫燕春归,是燕子春天归来的燕春归,来自蓝星八区。
她成功了。
安溪抱住燕春归整理刚刚恢复的繁杂的记忆,从学校离开后,安溪开着校车直接回安息山,到家里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是安息村里没人,安息镇上也没有。
她从山脚搜刮到山里,确定整个山里没有一个活人,饲养的动物被制成肉干、地里的农作物也都加工成速食,这些全部都放在她家仓库里。
安溪翻找一天之后,不得不承认,家里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吃得穿得用得,全都按照仓库量准备的,唯独没有留下一个字。
她坐在妈妈躺椅上躺了半晌,把东西收进挎包里,校车也塞了进去,然后抱着燕春归前往蓝星。
她身体里污染解封之后,安溪就知道那是什么污染了——
一条支流。
如果说蓝星跟魇界之间的通道是一条河的话,那么安溪这个污染,就相当于挖出来的支流,能连接上主河道进入源头。
她成功了。
但就跟虞扶风说得一样,从魇界回到蓝星的人,就像大梦初醒,梦里的记忆模糊不清,更别想说带什么东西了。
好在,她现在仍旧能感受到污染的存在,那些听到她说话晕倒的人,就是被她的声音精神污染了。
因为她那会儿没有记忆,意识不到她必须先允许,那些人才能听到她的声音而不被污染。
她没允许对方听到,于是,那些人就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第220章 来历不明的女孩[3]
车停在医院停车场里, 徐蒙跟司机站在安溪左右,护着安溪进入电梯。
安溪乖巧顺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她在整合现在的信息。
她的资产:0。
除了一身衣服, 全身污染, 跟燕春归的脑袋,什么东西都没能带过来。
那身衣服,安溪记得很清楚, 她本人并没有那种款式的衣服,也从未在魇界里看到过那种款式的衣服。
根据她知道的信息,蓝星人进入魇界,有点像是身体留在蓝星灵魂进入魇界, 因此落地魇界之后,只有一个原装身体,以及一身除遮掩效果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功能的衣物。
这个衣物并不是昏迷时穿得什么, 到魇界穿得什么。
蓝星人无法主动决定自己穿什么衣服进入魇界, 就像做梦, 睡觉前穿着睡衣, 梦里不一定是睡衣。
目前只能确定, 衣物都是自己拥有, 或者见过印象深刻的。
如果没有其他特殊情况, 安溪那身衣服的来历就非常可疑了。
她婴幼儿时期就在魇界, 怎么可能拥有一套来自于蓝星的成年人衣物?
那身衣服被程愿取走,似乎是要查衣物的产地之类的信息,从衣物来历查安溪的身份。
之后, 可以蹭一下信息。
安溪继续盘算,污染的话,挎包跟时间钟表这类物体污染都没能跟来。身体容纳的污染能感受全都在, 包括那个解封的污染。
嗯,暂时就叫【支流污染】好了。
安溪为自己精妙的取名水平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她仔细感受过每一个污染,确定污染状态前所未有的稳定,嗯,稳定且弱小。
起码她现在想要用污染炸一栋楼的话,那必然不能像之前那样还有余力拉灯放烟花,甚至可能会脱力。
安溪谨慎想到,不能随便使用污染纯能量。
资产盘算结束之后,就是记忆。
记忆很完善,原来有的,现在依旧有,比如她清楚记得虞扶风的家庭住址以及密码。
记忆完好,然后是身体,安溪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解开某些沉重的枷锁,身体每一块皮肤都像是在贪婪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空气?
安溪突然意识到——
这是一个没有污染的世界!
*
“她简直像个第一次出家门的人!”护士严肃对徐蒙道:“我们严重怀疑她是否受到某些不人道的侵害!”
徐蒙无法反驳。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直到上电梯之前,这个小女孩都没有表现得那么亢奋。
是的,亢奋。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在电梯里突然抬起头,然后猛地吸气,甚至张开嘴像鱼一样呼吸。
这是一个开始,之后她就像个学龄前儿童一样什么都想上手摸一摸,好几次徐蒙都看到她想往嘴里塞,好在她不知道为什么克制住了。
这种症状在见医生的时候得到了缓解,她没有再尝试探索世界,但是她的眼睛没有闲着。
乖巧又小心翼翼的探索,比控制不住的探索,更让人痛心。护士医生们不禁怀疑,除了囚禁之外还存在一些其他的伤害。
现在医生正在诊室里对安溪进行简单的咨询,徐蒙跟司机留下来面对护士的询问与叮嘱。
“之后要进行彻底的身体检查,以及看情况,是否需要心理干预。”
因为魇界的存在,八区心理咨询以及心理治疗的医生非常多,尤其是关于魇界回归后调节情绪与精神方面的医生,因为有大量稳定的客源,官方的资源倾斜,医生们的总体水平比较高。
安溪现在就诊的诊室,就是魇界回归后进行相关检查的诊室。
护士这是在提醒,之后要寻找关于儿童青少年方面,以及创伤应激障碍后治疗方面的医生。后者还好,医院因为负责犯罪嫌疑人、受害者、公职人员等人员的治疗,
徐蒙板着脸一一记下。
安溪的检查项目很多,护士说,上午检查完还有下午的,然后明天空腹再来检查空腹需求的项目。
有专门护士负责带安溪检查,检查结果也会有医生发到局里,徐蒙两人只需要跟着保护就可以。
安溪不知道她还要检查很多项目,她正在进行心理咨询。
对面是个很温柔和蔼的长辈,说话好听,还有零食。
安溪边吃边听,听着时不时点头摇头伸手比划进行回应。
对方说话非常隐晦委婉,情绪控制也非常厉害。
安溪上次见到情绪控制这么好的还是虞扶风,但两者不是同一种。虞扶风是克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眼前的医生是稳定给予正面情绪。
好在安溪已经不是刚下山的安溪,她听明白了。
现在的情况是,医生以及其他人,认为她是被囚禁迫害的未成年,现在在试探她到底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以及她目前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她现在其实有蛮多选择的,比如顺势应下,比如说出虞扶风的地址,甚至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安溪思考了下,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坐直了身体,端庄微笑道:“我来自于魇界。”
医生愣了下,然后道:
“能跟我讲讲吗?”
安溪没有立刻开口,她发现医生的情绪很奇怪,就好像,医生经常面对她这样的存在,所以见得多了,有种熟练感。
安溪当然不知道一位心理医生,会碰到说自己是什么存在的患者。医生愣一下只是没有想到安溪会说话而已,毕竟安溪双手比划熟练的,像个真正的不会说话的人。
医生压根没有相不相信的情绪,医生只想引导患者说出任何她想说的。
安溪不知道,认知的差异让她开始怀疑,蓝星是不是有很多魇界人。
原本她以为她是唯一魇界来的有污染的人,所以她的考虑就是——
如果想要得到更平稳、安全的生活熟悉蓝星,无论是顺势应下还是假装失忆都是很好的选择;如果想要更快接触这个世界的管理层,她可以自爆魇界人身份的同时说出虞扶风。
但安溪有其他的想法,两个都不想选。
她站在这块土地上,触碰这块土地上的建筑家具,看着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吃着这块土地上养殖种植的食物……原来没有污染的世界是这样的。
她身体里有污染,如果她隐藏身份,她的污染是否会危机到这个世界呢?
虞扶风的身份或许很好用,但安溪相信,只要她说虞扶风,甚至动用虞扶风的账户,虞扶风那边的人就会立刻有所反应。
或许虞扶风派系的人会照顾她,帮助她,但是她自由观察的时间就少了,她的眼睛会被固定在一个片面的地方。
那块地方或许是好的,是正确的,但它是片面的。
这是个全新的世界,她有自己的目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是她的朋友,也有可能是她的敌人。
这个世界的人太多太多了,只这一路上看到的,就比她这一生见过的人都要多得多。
她要更大胆,也要更谨慎。
她要大胆把自己竖起来,站在独特的高台上,让更多不同的声音自己来找她;她要谨慎找上来的声音,甜蜜的、温柔的、友好的……警惕这些声音不会让她变成另一个[井]神。
好在,她足够坚定,也足够强大。
……
现在,这里有其他的魇界人,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安溪想了想,非常从心地谦逊起来:“这个世界还有其他来自魇界的人吗?”
她应该称呼“地球”的,只是这个名字还是从古籍看到的,除了古籍之外,安溪没有在其他地方听过见过这个称呼,反而是“魇界”听得多。
在蓝星用“魇界”也更常见。
“实际上,很多。”医生道:“昨天刚进来一批,自称要回归故乡的魇界人。”
巧了不是,那一批送过来的时候,徐蒙跟司机也都在。
“一批。”
安溪肃然起敬。
原来蓝星已经有对付魇界人的办法了!
虞扶风他们也太谦虚了!
“那,八区会怎么对魇界人啊?”
安溪小心询问。
“别担心,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做了坏事,要接受做坏事的代价,你是受害者,我们对你的希望,就是健健康康。”
医生对安溪的资料也多少知道一点,说这话底气就很足,毕竟她是个医生,还是个负责公职人员的专业的医生。
安溪乖巧点头。
之后又对安溪其他的心理状况进行了简单测试,结果让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回答结果来看,心理非常健康,积极乐观向上这些词语都能堆积上去,那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是魇界人呢?
她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像是有魇界人类妄想症的迹象,除了简称自己是魇界人之外,没有任何问题,相当自信,内核稳定。
医生想了想,干脆又掏出一个证件,“看到这个了吗?有这个证件才能让询问你一些私人的问题。”
安溪不认识证件,但是上面的徽章她见过,警局到处都是。
医生说着叫了徐蒙进来,然后道:“接下来我要询问你一些基本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拒绝回答。”
安溪看向徐蒙,又看向医生,点了点头。
徐蒙本来一脸茫然,但是问着问着,她也发现问题了。
“姓名。”
“安溪。”
“哪两个字?”
“安全的安,溪水的溪。”
“性别。”
“女。”
“年龄?”
“18。”
迄今为止都是正常的,然后医生问,“出生年月。”
“H00年9月1日。”
医生没有停顿,继续道:“家庭住址。”
“魇界,我们叫地球,地球的安息镇安息村一溪街道101号。”
“家庭成员。”
“妈妈。”
“学历。”
“高中毕业。”
“学校名字。”
“启航高中。”安溪想了想:“我第一所高中时安息高中,高二第二学期寒假的时候被封了,因为文件不足,第二所高中时启航高中,高三第一学期被炸了。”
她非常机敏没说为什么被炸。
谁知道这边的好坏界定是什么,万一说她是干坏事呢?
医生沉默片刻:“你在第三所高中毕业了?”
高三第一学期就炸了,哪来的毕业?
“那倒没有,学校解散之前给我毕业证明了,就是你们知道的,魇界的东西带不过来,所以……”
徐蒙听着话,怎么听怎么像学生说:我不是没写,是作业在魇界做的。
然后她听到医生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吧?”
安溪顺着医生指着的方向看向怀里的燕春归脑袋,点头:“她叫燕春归,是蓝星八区人。”
徐蒙猛地站直身体看过去。
“如果是蓝星人的话,确实有可能带过来。”医生道。
徐蒙扭头看向医生,选择相信医生的专业,可能这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吧。
医生都能让原本不说话的人说话,肯定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徐蒙这么想着放松下来,紧绷一整夜,她现在困得不行。
安溪看到两人反应,彻底相信这里真的不是只有一个魇界人了。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沐辛然、虞扶风等人并没有撒谎,所以魇界人是最近流通过来的?
安溪明白了。
难怪妈妈安排她这个时间过来,原来妈妈早就算到这个时间段魇界人能到蓝星,她这个时候过来就有同伴,不会孤独了。
果然是亲生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亏她还以为她这个魇界长大的蓝星人是特殊情况,才能带着污染进蓝星呢。
也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特殊情况。
安溪坦然了。
“没错,其他人不好带,我就没有都带回来,之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人都送回来。”
虽然说除了李文之外,其他人不是失踪,就是已经按照时间线里燕春归的选择,进行土葬……但话又说回来,只是土葬又不是不能再挖出来。
徐蒙放心闭上眼。
她刚刚倏然激动,差点忘记了,人又不是肉.体进魇界,怎么会有实体回来呢?
魇界那边死了,这边的身体也活不了。
好在她没有插话,打扰到医生。
医生在想,她只是个医生只能负责关注患者的心理问题,徐蒙是专业的,是不是有问题,徐蒙肯定能判断出来吧?
一个诊室,三个人,三份信任,三份扭曲事实。
……
“能将人带回来,应该也很不容易吧?”
医生顺着安溪的话继续问,这时候的问话就没有审讯的感觉,多了点温情。
“还好还好。”安溪谦虚道:“我确实很优秀。”
“我想,你这么优秀除了自身的天赋与努力,应该也离不开家长的教育吧?”
安溪听到这个,就比较高兴了:“是的是的!我妈妈非常好,长得高、污染强,还有一个优秀的女儿。”
“看着你,我们就能想象得出,她是一位怎么优秀的女士。”医生话锋一转问道:“你的父亲呢?”
“什么?”安溪脸上笑容还没有收起来,疑惑道:“什么父亲?”
这个反应就很奇怪了。
就好像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甚至不知道这个概念一样。就算是单身母亲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甚至是单身孕育孩子,在安溪这个年龄,对“父亲”这个词,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反应。
不过医生又想到几十分钟前,安溪好像第一次认识世界的样子。
“哦。”安溪想起来了,她想了想耍了个心眼:“我是山神送给安息山的礼物。”
这话一点也不假,是老师亲口告诉她的答案。
“你的家一定很爱你。”医生道。
“当然。”安溪抬了抬下巴。
医生还要继续问,外面护士敲了敲门,声音传进来:“医生,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这边有个患者状态很不好。”
医生愣了下,看向安溪。
“您请。”安溪道。
医生离开之后,徐蒙站着没多久,打了个瞌睡差点摔了。
“要不你坐着睡会?”安溪问。
“不用不用,”徐蒙摇摇头,“我出去洗把脸,你在这里等我,门口老……就是那个司机,你记得吧,他在门口,有什么事情叫他就行。”
安溪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
“怎么回事?”徐蒙一出去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护士叫门的时候,徐蒙收到信息,让她不着痕迹离开诊室。
她不明所以,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但她怀疑借口已经被戳穿了,离开时候看她的眼神,像是什么都知道。
出来之后就看着二队队长领着人把诊室包了,附近医生护士保洁全都清空了。
“这女孩不对劲。”二队队长道:“你们队队长昨天把查信息的事情交给我们队的小刘,我们分别查了女孩衣服、人头。”
“衣服的款式是几十年前的老款,曙光中间升级好几次,只能查到出厂家,暂时查不到购买人。”二队队长打开通讯器,将一个人影投放出来,“那个人头的五官经过比对,确认是32域的燕春归。”
徐蒙看着投影里的女孩,后背逐渐发凉。
“她是六年前公交车翻车受害人之一,当时因为车祸时间跟尸体死亡时间相隔很近,所以定性为未进入魇界,当场死亡。”
徐蒙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她问:“燕春归的头呢?”
“当时案件记录里,燕春归的头部受到重创,但确实有头,还可以确定一点是,燕春归被家人领回去后,就被火化了。”
“现在正在联系32域,询问燕春归生前是否认识燕春归。”二队队长:“关于你们队反应的阴影问题,我们队接手后没有发现任何科技手段,已经上报。”
“她可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非法教徒。”
徐蒙点点头,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你跟我解释这么清楚,不会是……”
“是的,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但我不能让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面对她。”
“我希望你带领二队的小王,进去一起安抚住她,我已经通知你们队队长,他会尽快把程愿安排过来。”
“程愿跟她密切接触,对她有一定了解,没错吧?”
徐蒙点点头。
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鬼使神差想到之前的会诊,回头问:“刚刚医生有把记录给你看吗?”
“你说这个?”二队队长:“我还没来得及看,奇怪,医生怎么会在没有证明的情况下,把患者记录给我看?”
“因为这理论上是审讯。”
徐蒙终于明白医生为什么叫她进去了,审讯人数不得小于两个人。
她说怎么在桌子上,看到医生的证件了。
“你看看吧,尽快做出判断。”
徐蒙说着领着二队女警走进诊室。
进入诊室再次看到安溪的时候,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那些对话在她脑海里不断重播,让她越来越想要相信,安溪真的是魇界人。
但怎么可能呢?
魇界人怎么可能在蓝星?
“你们想好要怎么处理我吗?”
安溪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了。
徐蒙跟小王下意识后退半步,两人的手都在武器上,下一秒就能取出击中敌人。
安溪歪着头看向两人,不明白她们,以及门外那些人,情绪都这么紧绷。
不过她只是魇界乡下来的,可能这就是蓝星大城市的人吧?
明明都强到抓魇界人按批抓,还都这么谨慎小心。
“我说错什么了吗?”安溪忍不住问:“刚刚医生不是说,我跟那些被抓起来的魇界人不一样,只要健康就行吗?”
魇界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王在心里震惊了下,一动不动,等待知情人徐蒙指示。
徐蒙:“……”
难道不是认知有问题,所以医生在进行系统咨询判断吗?
“你怎么证明你是魇界人?”
徐蒙说完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
因为就在她话音刚落,眼前猛然一黑。
这是采光最好的诊室,几秒钟前她甚至能感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的温度,而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
最黑暗的夜晚都没有这么黑,好像光都无法穿刺一样。
“这样可以吧?”
黑暗里响起安溪的声音,徐蒙从未去过魇界,但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梦魇是噩梦。
“你的问话,让我意识到,你们根本没有相信我说得话。”
安溪在听到徐蒙要证明的时候,就意识到她再次做错了阅读理解,她们根本就没有相信,只是顺着她的话往后说。
就像她最初治疗汪桃的时候,也不明白汪石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她先安抚汪桃。
但她还不清楚,她做错了多少,也不知道那些被抓的魇界人是怎么回事。
光很快回到房间,徐蒙眯了眯眼睛,手紧紧握住武器,她看到安溪仍旧保持端正的坐姿,冲着她们微笑道:
“我郑重在此重申:我叫安溪,来自于魇界。”
“很高兴来到蓝星,很高兴认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