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房子[完]
季铃跟安娜分开了。
时间倒转回“58个安溪”报数的时候, 季铃跟安娜来到主卧门前。季铃先进,安娜后进,在季铃进去的时候, 主卧的门就关闭了。
季铃能听出来, 门是自己关上还是被人关上——安娜在后关闭了房门。
安娜要跟她分开行动,她想做什么?
仔细想想,安娜从安溪出现开始, 表现就很奇怪,但当时季玲以为是三区人常态发疯,就没有特别关注。
季玲站在主卧前,在探索主卧跟返回寻找安娜之间, 她要做出一个选择——
探索主卧,或许能得到更多的线索,线索或许就能找到失踪人口的踪迹;
返回寻找安娜, 就能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她在打着什么算盘。
失踪的人不是八区的人, 失踪的人里甚至没有一个八区移民。
她又不是三区的人, 她没吃过三区一口饭, 她应该去找三区的领导, 去看看那个领导要做得事, 会不会损坏八区的利益!
季玲摸了一下藏在袖口的刀锋, 往前去了,她也不知道身后的门是不是锁着的,她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身后的门是锁着的, 她会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季玲想,这要怪领导。
谁让她的命令是协助安溪找到三区失踪人口,查明三区失踪人口的真相。
季玲做出了选择。
……
安娜做出了决断。
三区已经慢了八区一步, 难道要步步都慢?
季玲说得对,三区人用了血一样的长河把后代的脊背扶起来,他们绝不会再跪下去。
同样的,他们也绝不仰人鼻息。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如果有后世来书写历史,会用“历史节点”“历史转折点”这样字眼来形容的时间。
三区不能慢人一步。
安娜转身走下楼,一楼的每一个安溪都捂住眼睛。她知道安溪可以听到声音,但她也知道安溪一定会做一些维持公平的事情。
否则她闭着眼睛做什么呢?
一楼密密麻麻的安溪在说话,有安溪说吃,有安溪说喝,有安溪说朋友,有安溪说家乡,有安溪说家乡的猪……还有安溪说妈妈。
她们也不需要回答,这边说完这个话题,接着那边的话题继续说,偶尔冒出一个报号的大叫一声:“61个安溪!”
也不是没有说上头忘记报数的,安溪也不在意,停了很久有人发现很久没有数字嚷嚷出来,她就张口随便报一个“58个安溪!”
……
安娜踩着楼梯下去,没有一个安溪注意到她。她轻手轻脚从吵闹的人群里穿过。
吵闹声有多响呢?
往人群里放个炮竹都听不见个响声的。
安娜找到地下室入口,在下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人群围在一起,每一张脸都朝着人群中间背对着外面,没有人注意到她。
安娜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门关闭的瞬间,人群的声音没有哪怕一秒的停滞,但一张一张相同的脸有一些仰头看着二楼,有一些转头看着地下室的门。
安溪们窃窃的笑,重新回头开始数数。
“数到多少?”
“不知道啊!”
“那就从58开始吧。”
“58个安溪!”
*
三区
负责接待八区人的三区负责人,看着沐辛然对着两对父母分开进行询问,她全程在场,甚至就坐在审讯记录人员旁边,伸头就能看到审讯内容的。
正因如此,她不太明白沐辛然询问的目的是什么。
所有的问题都只能指向一个回答——这户人家几个月前就准备等这对新人结婚后,就把这栋房子制造成模拟魇界。
这能说明什么?
负责人不知道,沐辛然却有所猜测,《雨巷》的地点就是在模拟地界里,这栋房子能成为模糊地界恐怕也是因为这点。
沐辛然紧接着借着三区官方的身份,电话联系询问了参加婚礼的众人。
“模拟魇界副本?没有啊?”
“游戏?玩了一些集体小游戏,找东西什么的。”
“对对,就是那个,就是夫妻两个写了一个短的鬼故事,然后我们破解谜题找东西。”
“什么鬼故事?我想想啊,就是以女主人的口吻写了一个日记。还挺有意思的,因为用的就是他们夫妻两个的名字。”
“大概内容就是两人里有一个是鬼假扮的,另一个被藏在镜子里还有婚照里,在规定时间内确定:鬼假扮、人在镜子/婚照这类能照出人影的地方,就赢了。”
“哦哦哦,不用谢。我就想问问,他们那个房子真的连接了魇界吗?我能去看看吗?我可以签生死状!”
“抱歉,不能透露细节,不能,不可以。”沐辛然居然最后一个人。
她不知道在她挂断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那些人在事情发生后,就建立的群聊里,热火朝天讨论起来。
【电话那头肯定不是三区人!】
这群对完口供的人集体肯定。
沐辛然当然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被扒了一半,她差不多已经知道里面的情况了。
“几个月前,这家人就决定将房间改造成模拟魇界,婚礼是预热,也是构建副本的一部分。”沐辛然说出推测:“他们的副本就涉及真假夫妻、消失的夫妻……之内的内容。”
“你是说,他们的副本变成真的了?”负责人问:“假失踪变成真的了?”
“这里还有一点,魇界污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沐辛然看着口供,想到每一个人在最后都要进入房子里,她忽地问道:“如果你能成为魇界副本一环,你是选择加入还是拒绝?”
“当然加入。”负责人毫不犹豫道。
沐辛然沉默看着负责人。
负责人:“?”
她回想了自己的回答,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她问。
沐辛然道:“没什么,就是敬佩你们三区人。”
最后一环扣上了。
安溪在进入前神情并不焦虑,也不愤怒,这代表里面可能没有什么血腥事件,起码污染是安溪能接受的存在。
这么多人失踪却没有血腥事件出现,沐辛然就猜测这个污染或许跟归一一个类型,她只是奇怪既然是一个类型的,为什么没人回来?
现在知道了,不一定是污染囚禁,还有可能是三区人自愿成为副本一环。
三区人。
*
安娜在地下室里找到了失踪人群。
地下室不算大,堆积了一些设备,挤满了失踪的三区人。
“你是新来的?”人群里有人问。
“这栋房子是不是出名了?”
“有没有官方人注意到?”
“咱们区是不是第一个有蓝星副本的区?”
“等等你穿着的衣服,你是官方的人!”
“老大,这个魇界的神的能力,我们已经知道了!”
“老大,查理就躲在客厅的婚照里,找到查理就赢了一半,劳拉在主卧,但我们不知道劳拉在哪里。”
“我们跟这个神打了个赌,输了的人就会留下来成为副本一部分,赢的人能得到神的能力。”
“劳拉是唯一赢了的那个。”
“但我们都知道它的能力是什么了。”
安娜在反复查看日记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真相,但真听到同胞衰弱又兴奋的声音时,仍旧难以压制胸口涌出的激荡。
这就是她三区同胞!
外区异教徒怎么可能会明白他们崇尚的信仰!
“现在情况变了,一位真正的神降临蓝星,她听说你们失踪的情况,慈悲前来寻找。”安娜道:“这位神的伟大,无需我形容描述,只要你们看到她,你们就会明白,她就是魇界,魇界就是她。”
“这是只有我们虔诚的三区人能看到的伟大。”
她道:“但神站在八区身边。”
“凭什么?”
有人说。
“八区根本就不信神!”
“是的是的,我明白你们的心意,我跟你们的心是一样的。”安娜道:“现在这场游戏已经不是跟你们见到的那位小神在玩,而是跟这位真正的神明。”
“她被藏在一群分.身当中,我们的任务是,找出她。”安娜道:“我们要让她知道,只有我们三区才是真正爱神的存在。”
“没错!”
“交给我们吧老大!”
“八区什么也不是!”
……
季玲打了个喷嚏。
她骂了一声,怀疑八区那群狗贼在骂她。
她在床头里找到了另外一本日记,日记内容是以男主人查理的视角写得——
【6月5日
今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我可爱美丽的劳拉,我正准备给她一个甜蜜的吻,然后我看到了在她脸上长了另一张脸。
虽然那张脸很快就消失了,但我不会看错,那是我前女友的脸。
我感觉恐惧万分,但我没办法告诉劳拉。
劳拉一直都很不喜欢我提前女友。
6月6
我没有再看到那张脸,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
但我总是忍不住偷看劳拉的脸。
6月7
半夜我睡得正熟,被呻.吟声惊醒,等我以为是劳拉不舒服,但等我醒来之后,我才发现劳拉睡得正熟,发出声音的是她脸上另一张嘴。
真的是她。
……
劳拉醒了,我打开灯,她脸上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痕迹。我抱住劳拉,我不知道这一刻我是想要安慰她,还是害怕看劳拉的脸。
6月9日
原来是这样。
6月10日
这栋房子里,有第三个人,她就在你身边。】
季玲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日记这种信息,她猜测有用刻意记下了个大概。
两本日记内容其实是能对上的,这里唯一的疑点就是:
劳拉视角里6月8说[我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了],6月9没有记录。
查理视角里没有6月8,6月9说[原来是这样]。
6月10日内容一致,只有指向的性别不同。
季玲合上日记,打量整个主卧。
主卧里要说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各种照片。墙壁上挂满了新婚夫妇的合照与单人照,柜子、架子……卧室里但凡是能摆放物件的地方都有照片。
站在这样密集的照片里,时间久了,总有一种照片里有一只真正的眼睛,躲在照片里静静观察她。
季玲想到这点就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她检查过相框跟照片,都是普通正常的物件,镜子她也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重点应该还是在两本日记上。
八区人很擅长破题,有人擅长从题目寻找破题思路,有人擅长从题目外寻找破题思路。
季玲恰恰是后者。
她没有再去尝试寻找,日记内容里有什么值得剖析的东西,她盯着镜子看。
如果是魇界,她当然不会用这种以身犯险的方式,但这是两界模糊地界,这栋房子里还有一个友善的魇界来客。
季玲决定用她擅长的方式,她盯着主卧镜子——日记里,劳拉发现查理反常,最后在镜子里看到查理的脸,跟镜子里的查理对视了。
但是在查理的日记里,没有这一段。
镜子是个突破口,甚至两篇日记里提到的第三个人,说不定就是在镜子里。
双方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伴侣,因此在最后一天的日记里,才会出现性别不同的情况。
季玲盯着镜子。
经常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人都知道,盯着自己看久了,还有种“我非我”的陌生感。这种感觉从科学角度来说,是受到光线、角度、精神、神经系统等等原因形成的。
但要从魇界的角度来说,里面可能真的不是你。
季玲在科学跟魇界之间左右摇摆,直到某个瞬间,镜子里照到的某一张照片里的劳拉,她眨了一下眼睛。
季玲几乎立刻转身,一点寒光从袖口飞射而出,眨眼间将照片钉死在墙壁上!
照片还在晃动的时候,季玲人已经到了照片前,她微笑着,脸部肌肉牵动着那道存在感十足的疤痕:“晚上好劳拉女士,捉迷藏的游戏应当结束了。”
照片里劳拉惊恐看着季玲,刀锋擦着她脸颊穿透相框跟照片!
“我想我找到你了,这场是我赢了。”
季玲话音刚落,门外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你好,我能进来找人吗?”
安溪礼貌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咚、咚、咚”
“你好,我能进来找人吗?”
安溪的脸挤压在窗户玻璃上,两只眼球转动着响起。
“咚、咚、咚”
“你好,我能进来找人吗?”
安溪的声音从卧室里的卫生间里响起。
……
劳拉还没从这次来客,凶狠又利索的行动中回过神,就听到精神污染般步步紧逼,处处都有的声音。
“不行。”
季玲道。
劳拉又惊又恐看着季玲,这是什么反应,难道对面是什么很礼貌的存在吗?说不行就不进。
“好吧。”
安溪的声音说道。
劳拉:“?”
她有些看不懂了。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你输了你输了!”无数安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我看到你了!”
趴在窗外的安溪们兴奋道。
劳拉看到一张又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重重叠叠将不算小的窗户完全覆盖,一双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劳拉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她发出尖叫。
季玲无奈拔出刀。
“好吧,你们找到我了。”季玲擦拭刀刃,问:“现在问题来了,我只有一个,围着我的安溪有这么多个。”
她恶劣地笑:“我只给赢得那一个开门。”
安溪们愣了一下:“激将法!”
“有趣有趣!”
“打一架!打一架!”
不知道哪个安溪先动得手,也有可能是所有的安溪同时动得手,总之安溪们扭打在一起。
季玲拎着劳拉的照片,配合外面打成一团的安溪们,发出反派的声音:“现在,告诉我,其他人在哪里。”
“不然我就把你扔进去,我保证把你扔进去连个声响都没有,你就被碾碎了。”
劳拉向看魔鬼看着季玲,不情不愿开口:“三楼。”
……
劳拉在撒谎,除了查理,人都在地下室。
安娜跟找到的人群,刚一离开地下室,就被安溪们围在一起。
安溪们:“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我赢了!我赢了!”
失踪群体被安溪们围着,看着一模一样的安溪们,激动到不能自已。
“当然。”安娜微微低眸,虔诚道:“信徒将在您的指引下,一直取得成功。”
安溪们面面相觑。
安溪们窃窃私语。
“说得什么污染?”
“不知啊,听不懂。”
“让你多做点阅读理解。”
“你说谁呢?”
“说我自己啊!”理直气壮的语气。
“所以有没有安溪愿意动脑子的?”
“别犯傻,这么简单都不懂,她想耍赖!”
一个很有文化的安溪做了题。
“不,我不是……”
安娜话没说完,就被更加吵闹的安溪声音覆盖。
她惊恐看着安溪们七手八脚冲上来,她没有反抗,三区人都没有反抗,于是他们很快就被瓜分干净。
没得到人的安溪听到楼上打架的声音,眼神一对,“啊啊啊”叫唤着像两头牛撞上去。
……
沐辛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来的。
她沉默看了两秒,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关上门,两三秒后再次打开门。
一个安溪按在另一个安溪身上,一个安溪扯着一个安溪的胳膊,一个安溪在扒另一个安溪的嘴巴……所有安溪都在大喊大叫。
“我来得不巧。”沐辛然板着脸道:“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安溪们就像被按上了暂停键。
“这个好像是真的?”
“没错,是真的。”
安溪们眼睛一转,一个安溪笑起来,一堆安溪拔出手跟脚,齐刷刷走上去告状。
“楼上那群安溪在打架!”
“一群!”
“打得可厉害了!”
“我们就是玩一玩,她们是真打!”
……
几分钟后,一串鼻青脸肿的安溪跟幼儿园小朋友开火车一样,一个接一个踢踢踏踏走下来。
季玲看着安娜周围那群失踪人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冷笑一声,扭头问沐辛然怎么进来了。
沐辛然板着脸一板一眼,把查到的信息说了。
说完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无数安溪不约而同赞叹:“真聪明啊!”
“不愧是然然!”
“太厉害了!”
“太棒了!”
沐辛然不吃这套,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娜现在彻底看出来了,季玲根本不算什么,沐辛然才是重点人物。
她对沐辛然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道:“就是不知道这里面哪一个是真的?”
她不经意道:“沐女士,您能看出来哪一位是真的吗?”
话音一落,安溪们纷纷转头看向沐辛然,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季玲突然道:“怎么?你们三区的感应没效果了?”
这个时候让沐辛然找出真的那个安溪,季玲不相信安娜是无意的。
“惭愧。”安娜道:“我认为每一个都是,所以不知道怎么选择。”
“或许你们有更好的答案?”
沐辛然冷笑道:“她们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
季玲皱眉看着沐辛然,这个回答可不算好。
安娜有些失望,但又很快收敛。
这个问题既能探查出,沐辛然跟安溪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又能挑一点拨离一点间。
但出乎意料的是,安溪们听到沐辛然的话都在窃窃笑,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沐辛然没好气道:“但我肯定,那一个根本不在这里了。”
得意的安溪们表情凝固在脸上,但是很快她们又重新得意起来。
“不愧是我啊!这么会交朋友!”
安娜跟季玲表情僵硬,她们顾不得骄傲的安溪们,一个飞快扫过安溪群,一个追问:“什么意思?安溪本人不在这里?”
沐辛然看向安溪群,发现安溪群期待地看着她,于是说道:“你们说安溪跟房子里的鬼单独接触后,就开始出现更多的安溪说跟你们做游戏。”
“但是做游戏的时候,她们并不认真数数寻找,找到了之后也没有真的做什么。”
沐辛然道:“很显然,她们在拖延时间,逗你们玩。”
“她连污染都没用,打架都是靠撞靠抓靠嘴巴叽叽哇哇。”
安溪们闻言叽叽哇哇反抗。
好半晌,季玲问:“我现在问安溪去哪了,你们也不会说是吗?”
“安溪在这!”一个安溪说。
“安溪在这!”另一个安溪说。
……
“好,停。”季玲问:“你们一直存在吗?”
安溪们张嘴刚要回答,突然道:“游戏结束了,该离开了。”
沐辛然看着安溪们,第一个站起身往外走,季玲想了想跟着出去,安娜还想说什么,被安溪们推搡着离开。
最后就连混在安溪群里的安泥都被推了出去。
安溪们将房屋入口全部封闭,她们齐刷刷看向窗外,房屋里不知何时升起薄薄雾气,那是污染浓郁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景象。
原本应当呈现蓝星三区景象的窗外,明亮的月光洒下,朦朦胧胧的月光中,空气中飘着薄薄的雾气,远处隐约有嬉笑乐曲声响起。
安溪们一个又一个消失在房间里,这是因为安溪本体无法支撑污染,导致复制体无法独立存在。
“倒霉。”一个安溪消失前道。
“本体倒霉!”另一个安溪消失前道。
“消息传出去了吗?”
“你忘记了呀!我们没有记忆,也没有互通记忆!”
“我们可以思考模拟行动!”
安溪们一个接一个说,一个接一个消失,她们仔细认真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是本体,在离开后自己会去做什么。
当时自己知道复制污染特性,就开始计划,留下复制体,自己前往魇界。
为了磨合复制体独立行走的能力,安溪特意在这个封闭的房屋里进行游戏训练,也是拖延时间。
然后如果我是本体——
“哈!想不出一点!”安溪们决定放弃思考,“可能性真的太多了。”
“别想本体了,不如主动出击吧。”
一个安溪道。
另一个安溪回应:
“撞上去!”
第242章 食客楼[1]
时间回到第一个安溪推开厨房门走出去的时候, 那个时候本体安溪已经跟众人告别,她在厨房窗口上,静静等待时机。
一个又一个安溪离开, 厨房很快变得空旷而安静, 隔着一道推拉门的外面,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第一个字都是安溪想叫的,每一句话都是安溪想说的, 她能从几十个安溪声音里分出哪一个是安泥。
她实在擅长这个。
安溪想。
别说在一堆气息相同里找一个气息不同的,就是在一堆气息相同的,找一个气息相同,其他不同的她也能找出来。
归一恢复成眼睛想要看看, 她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属于归一的纸眼。
她当时没说,心里是有些得意的。
曾经学到的一切,果然有用到的时候。
安溪静静坐在窗台听着一堵墙外的热闹, 直到某个瞬间, 她感受到污染浓郁, 魇界气息翻腾而来。
安溪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如一只机敏的乳燕灵巧飞归。
身后的热闹声渐渐消失, 但污染的感应仍旧存在, 安溪就知道回到, 在两界模糊地界里使用的污染仍不会消散。
这一次, 她降落的地点,不再是山林河流边了,这仿佛是个城市的边缘。
不远处灯光明亮如昼, 人影涌动,隔着城外墙,都能清楚听到城市里属于人类的声音。
在城市最中央的位置, 有一栋高大的笼罩在雾气中的建筑,安溪看不真切,但她能够感受到从建筑里散发出来的污染——
舒适的,让人感觉仿佛侵泡在母体胎盘里的,连呼吸都能变得更强大的污染。
安溪这个瞬间,想到一个可能。
她或许知道那栋建筑是什么了。
*
安溪踏入城中,城门大开,左右没有守卫,门口位置有一个指示牌,上面不是入城需知,而是一张楼外城平面图。
这个城就叫《楼外城》。
平面图上显示,整个城市以中心的楼为中心点,然后往外一圈一圈建设。
最靠近中心楼的那一圈是居民区,往外一圈是医院、消防、社区服务中心、学校,再往外一圈是商场、娱乐区……再往外又是居民区,好几圈的居民区。
安溪身上还穿着长袍,她将情感面具覆盖在脸上,走进城市里。
除了里面四圈,外面几圈都是居民区,但最外圈居民区一定是居住环境最差的。
最外圈的居民区就是靠着城墙搭了个棚子,地面上铺着干草,干草上躺着污染外具化明显的“人”。
安溪刚想走过去,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侧边响起:“孩子,不要在外停留,往里去,往里去。”
安溪说着声音找过去,那是一只山羊头,山羊头下人类肢体干枯又瘦小,山羊的眼睛覆盖着白翳,嘴巴张开发出人类老者的声音:“孩子,不要在外停留,往里去,往里去。”
安溪静静看着他。
“孩子,不要在外停留,往里去,往里去。”
“孩子,不要在外停留,往里去,往里去。”
“孩子,不要在外停留,往里去,往里去。”
他根本就看不见也感知不到她,他只是在反复重复这句话而已。
安溪沿着城墙走了一圈,棚子里尽是无法言语只剩下空壳一身的人,像是山羊人这样情况的居然只有这么一例。
她转了一圈走回来,同样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污染失控的人。或者说这些人身上最明显的污染特征,就是身体的异变,除此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污染气息了。
“孩子,不要在外停留,往里去,往里去。”
安溪在这道声音往里走了数十步,由房屋墙壁组成的屏障出现了。
这一圈尽是一些矮小的房子,制作房屋的材质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木头、有的是干草、有的是泥土,还有的是竹子以及活着的藤蔓。
房屋门前坐着些人。
安溪出现的时候,那些人眼球都没有动一下,他们坐在门前静静看着城市中心的那栋楼,每一只眼睛里都透露着渴望。
安溪刚要走过去询问,就看到一个人忽然站起来,他脸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绿叶,多到看不见原来的五官。
他起身关上房门,一步一步朝着安溪的方向走来,身上的叶子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一阵风吹过茂盛的树林。
眼前没有树林,只有一个人。
“你还好吗?”安溪开口问。
她在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污染气息了。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从安溪身边走过,像一片脱离树干的树叶,正在走向死亡。
救不了。
安溪想,他的污染已经消散,可他的身体还在源源不断接受这里浓郁的污染,这个污染保住了他的生命,也只是保住了他的生命。
就像最外围那些人,他们除了没死,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救活灵魂死亡的人。
他走到最外围一个棚子下,躺了下去。
……
安溪又开始沿着房屋走圈,一个能沟通的都没有,反倒是这一圈下来又见到几个走到外围的人。
安溪继续往城里走,这一次走了二十多步左右,更高一层的建筑出现了。
“咦?”牛蹄人身的女人道:“新人?这么年轻?”
安溪像从热油里走出来一样,她抹了一把脸,勉强笑着问:“婶子你好,我是不小心走过来的,这里是哪里啊?”
“楼外城啊。”牛蹄婶子热情道:“怪不得从外围走进来的呢,吓坏了吧,快进来喝口水。”
安溪跟着牛蹄婶子进去喝了口水,她刚坐下来,就看到门口有个胸口有张镜子的人往外走。
“欸,又是个没熬过的。”
牛蹄婶子坐在安溪旁边,语气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切:“我估计也快了。”
安溪扭头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他的污染都没了。”
牛蹄婶子沉默半晌:“孩子,别往外看,往里走。”
安溪心里一动,看着牛蹄婶子。
“你从外面进来,外围的情况你应该看到了,这座城市是依仗中间那栋建筑建起来的,越是靠近里面,越有机会进入那栋楼里。”
“我们都是失败的人,失败的人一层一层往外退,等退到最外围,就开始等死。”
“死了之后,身体被这座城吞食,这一生就算是彻底解脱了。”
安溪不太理解:“不可以离开吗?”
“可以离开,之前老有人走公交车离开,以为离开就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但实际上,听公交车司机说,离开的人几乎都逃不掉失控。”
现在就可以肯定一定是食客楼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公交车不往这里来了。”牛蹄婶子嘟囔:“没有公车带着,那些想要离开的人,都必须要走着出去。很多人还没有走出城墙外,就已经倒下了。”
“之前有司机在的时候,我们还能跟司机聊聊天,现在只能搬着倒下的人,送到外围。”
“真晦气,你说我们留下的都是肯定要去外围的,现在多去一次,可不就是很晦气吗?”
“但也没法子,总不能看着人到处躺着吧?”牛蹄婶子道:“从生到死还要好长时间呢,一直躺着到城吞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
安溪喝着水静静听着,忽然问道:
“你们选择留在这里,是不是就是准备把自己的身体喂给这座城?”
“当然啦。”牛蹄婶子拍了拍安溪的肩膀:“你看着年龄小,污染闻着又强大,应当还不知道失控的可怕。”
“我们留下来,污染会渐渐回到楼里去,楼里的污染又会滋养我们的身体,让我们多活一段时间。”
“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们心里也有感觉,自己就往外走,直到走到最后一层。”
“我还是想不通,”安溪道:“如果污染是慢慢离开自己,然后流向楼里,那么怎么会污染外具化呢?”
污染外具化无法恢复,就已经是失控的初级表现了。
“傻孩子,当然是我们本来就失控过的啊。”牛蹄婶子道。
安溪猛然看向牛蹄婶子。
“不可能!失控的人怎么可能恢复理智?”
牛蹄婶子似乎就是在等这个瞬间,她欣赏着安溪的表情,然后才心满意足解释道:
“我们进入楼里,有重置人生的机会。这个重置是说:可能是污染变得更强,可能是污染多一个,可能是污染换一个,还可能失控。”
“在楼里失控,会很快被截断,那种感觉就像你在发疯失去理智的时候,所有情绪、理智都从你身体里离开了。”牛蹄婶子打了个冷颤:“这个过程大概是十秒左右,如果你能抓住十秒的机会,就还有一次翻盘的可能。”
“这个翻盘就是,你能拥有新的污染,理智也不需要楼里污染就能保持清醒,这样你就不会像我,像我们这样。”
她抬了抬牛蹄示意。
“没有翻盘就是这样,失控的痕迹永远留在我们身体上,理智与身体如果没有楼污染滋养,很快就会崩塌。”
“不愿意失控的人大多留在这里,趁着还有意识跟精力的时候,建房子之类的,在楼外城里生活。”
“有人觉得自己情况还好,就想脱离这里,目前我还没听说过脱离后恢复正常生活的……当然我说得是那些失控过一次的人。”
安溪出神了会儿。
她在想原草跟阿衡。
原草在食客楼里是不是失控过?不,没有,她在食客楼里没有失控过,如果她在食客楼里失控过,她的污染会污染她,而不是她完全是因为自己污染的原因。
那么她为什么不留在楼外城里生活呢?
她甚至没有提到过楼外城。
“楼外城是一直都在吗?”安溪忽然问。
“楼外城一直在。”牛蹄婶子道:“从这栋楼来到我们这里,城就开始建设了。”
“?”安溪表情难掩惊讶:“什么叫,这栋楼来到你们这里?”
牛蹄婶子看着安溪惊讶的表情,再一次心满意足了。
她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
“这栋楼是活的,它并不经常在这里,偶尔会消失不见,你来得巧了,刚刚它好像就要离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停下来了。”
“它什么时候想走的?”安溪尽可能让自己相信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然后思索楼离开的规律。
牛蹄婶子想了想道:“说来也是巧,差不多就是城外走到这里,这么点时间。”
……
安溪跟牛蹄婶子告别继续往里走。
她很清楚,牛蹄婶子之所以跟第一次见面的她,说这么多这么细致,不是因为一见面就喜欢她。是因为婶子想让她度过楼里的考验,是告诉她,哪怕失败也不放弃,还有一次翻盘的机会。
第243章 食客楼[2]
再往里走, 见得人就更多的,见到的污染也多,反倒是污染外具化的情况, 没有什么变化。
这也正常, 按照牛蹄婶子说法,楼外城里都是楼里进化失败的人出来的。越是住在外圈的人,污染流逝的多, 体内污染越少,但污染走向失控时,身上发生的异变是不会改变的。
令安溪感到诧异的是,这些人身上的污染确实正在以不可见的速度流失, 但他们的状态却没有因为污染的流失变得更差。他们每一个人在见到安溪的时候,都友善地告诉安溪楼里的事情。
虽然所说的信息与牛蹄婶子所说的大同小异,但能看出他们是真心想要让安溪, 或者说是任何一个进入楼里的人取得成功。
他们有一套完整的内部运转的系统, 无论是人与污染, 还是人与城市。
安溪没有冒然行动, 她不知道自己动手打破这种平衡, 带来的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往楼外城更里层走, 就看到一个破烂的公交车站台, 只有一个立牌, 牌子上什么都没有,牌子下也什么都没有。
安溪站在站台前看了一会儿,琢磨三娘已经重新开启路线, 怎么没回这里?
“这里早就没车了。”
一个背着乌龟壳的白发男青年慢慢悠悠走过来。
安溪转头看着乌龟壳,看着他走了十分钟,没走十五米。
“你就这么看我走十分钟?”乌龟壳原地坐下, 靠着身后的龟壳,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真是个能有耐心的孩子。”
安溪眨了一下眼睛,“谢谢。”
她三两步到乌龟壳身边,好奇围着他转了两圈:“你去哪?”
“去城外圈。”乌龟壳道。
“你体内污染很充足。”安溪。
乌龟壳道:“等我走到城外圈,就正好耗尽了。”
安溪就竖起大拇指:“大智慧!”
乌龟壳古怪看着安溪,忽地笑起来:“往里去吧,别回头啊别回头。”
他撑起身体,笑呵呵道:“说不定我还没走到城外圈,你就已经成功了。”
“成功进化?”安溪问:“还是成功重置?”
“进化?重置?”乌龟壳摇摇头:“是重新选择我的孩子,我们这个世界,从生到死都由不得我们选择。”
这是一个新观点,安溪静静地听。
“你看我有多大?”乌龟壳话锋一转。
安溪思考下,诚实道:“你外表看起来刚到青年,但你这么说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我闻了你的气息,有种矛盾的衰老与年轻感,我没见过这种情况。”
“哈哈哈哈,年轻有为。”乌龟壳道:“我的污染能让我在死亡之际回到出生之时,我早已不知活了多少年啦。”
安溪眨了下眼:“你在楼里成功度过很多次?”
“聪明。”他慢吞吞往前走,话说完了一步还没迈出去:“我每一次轮回之际就回到楼里,每次都是这个污染。”
“所以你每次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是啊。”乌龟壳说道:“每次都一样。”
“你不喜欢一样?”安溪问。
乌龟壳的眼球往下,又往上抬看着安溪:“你看我喜欢吗?”
这话就很青年人,一点也不成熟老成。
安溪摇头:“我不知道。”
“你的年龄已经很大了,我闻不出你的情绪,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乌龟壳的脚落在地上,他年轻的脸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道:“你说得对,我也不知道。”
“你刚刚说从生到死由不得我们选择是什么意思?”安溪回到原来的话题。
乌龟壳慢悠悠“哦”了一声,抬起第二条腿往前迈,他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锁在乌龟壳里只知道张嘴吃饭的时候,这个世界是没有思想的。”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思想是统一的,被其他什么东西牵引着的。”
乌龟壳放下脚,安溪注意到他的脚落在抬起来的那个地方,也就是说他说话期间,往前行走的唯一的进度就是没有进度。
“后来怎么变了?”安溪问。
“没变,孩子,没变。”乌龟壳道:“变得是那个牵引着我们世界的地方,它变了。”
“我第一次有了神志,但仍不知天地,不知岁月,亦不知人兽……恍恍惚惚不知多少岁月,忽然有一日生出一丝愤怒。”乌龟壳乐呵呵道:“愤怒我什么都不知,愤怒我周围那些孩子还没有生出神志就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
“我走过很多地方,别看我现在这样,那会儿我走得很快。”他道:“世界到处都是一个样子,无论是什么建筑什么环境,只要有人有兽有生命,都是一个样子。”
“这个时候我见到跟我们生命不一样的人。”他抬起脚,“那些人脆弱,没有污染,但看到他们的瞬间,我终于知道多年的愤怒,源于什么。”
安溪看着他。
他或许真的已经度过太长时间,以至于他说起愤怒的时候,神情与情绪是如出一辙的平静。
“都是生命,何以不同?”
乌龟壳的脚落在地上,往前挪动了一步。
“我们的变化太慢了,比我走得这一步要慢得多得多。”乌龟壳笑呵呵道:“好在还是变了。”
“我认识了很多人,像是突然从土里、山里、建筑里冒出来的,知道思考,懂得过去,还认字。”他高兴道:“他们都很珍惜,小心翼翼保护自己跟同伴,不断往外扩散,引导更多的人。”
“然后真奇怪,”他嗓子里含糊道:“那群人出现了,可怜的、祈求的、灵魂都在发抖的……不是你我同胞的人群。”
“我们像被操纵一样保护他们,安抚他们,然后送他们离开,又变得沉寂,等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不再有同伴了。”
安溪在这个时候,终于清晰意识到眼前这人所经历的岁月,到底有多么长。
他口中的时间,在蓝星也有记录,三区从黑暗走向黎明时期。
他活得这么久远,对蓝星自有一股怨恨,他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安溪不知道,她只沉默倾听着。
“真是让人生气。”乌龟壳毫不气愤道:“好在18年前,这个世界终于变了。”
安溪看向他。
乌龟壳却像没有注意到安溪的眼神,缓慢地抬起脚。
“它是自己变了,也是被动变了,一个人类,吸引了它的注意。”乌龟壳道:“再然后,这个世界的生命就不再像过去那样如同牵线死木。”
“楼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落下脚,往前迈了一大步。
“这十八年来,我在这里轮回无数次,每一次都选择同一个人生。孩子,我轮回数次才意识到,人总是会在同样的时间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的人生做了一次选择,你要进去,再选择一次吗?”他问。
安溪恍惚之间好像明白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问:“你们让我,往里走,不要回头。”
乌龟壳看着安溪的清澈眼睛逐渐变得迷茫,而后又恍然道:“哦,对,是有这么回事。”
乌龟壳抬脚继续往前走。
安溪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乌龟壳几乎原地踏步,她都不需要移动,就追到了一直在移动的乌龟壳。
“你在这里等我,等了多久啊?”
安溪问。
乌龟壳笑了笑:“你心里知道。”
“所以你真的在等我,楼刚刚要移动,也是去找我是吗?”安溪问。
乌龟壳毫不在意被套话。
“你觉得负担重吗?”他问。
“没有啊。”安溪耸耸肩头:“有多大使多大力呗。”
她想了想问:“之前我见过一些从食客楼出来,说要引人入楼的。”
“那是从未进楼的人,他们被楼吸引而来,畏惧楼的威慑,贪图楼的污染,将楼名为[食客楼],在楼外城生活,引诱人入楼,得到好处。”
“已经被处理了。”
他轻描淡写道。
安溪就知道,这里等她,真的等了有一段时间。她猜测或许从她下山开始,从她从母亲的庇护中走出来开始,就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没有问答案,她问:
“你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你真的懂了吗?”乌龟壳问:“你知道世界是怎么回事,知道你要做什么,知道你的选择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知道啊。”安溪道:“但我想,既然你次次都只能选择同一个选项,恐怕选择的时候,也由不得现在的你。”
“既然如此,我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安溪说着补充:“反正你也没准备告诉我,不是吗?”
如果想说,刚刚说那一大串就说了。既然没说,就是没准备说,现在又问,无外乎就是胆怯担忧。
安溪是不知胆怯担忧的,她最弱小的时候,都会一头冲撞上去,更何况是现在?
“抱歉。”
乌龟壳收回脚。
安溪眼疾脚快将脚伸过去,挡在他要后退的地面上,她用脚将乌龟壳的脚往前移动:“好不容易往前走了许多步,还是不要轻易回去。”
乌龟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被托着落到身前一步。
“也不要道歉。”安溪随意抬起脚拍了拍脚面,又拍了拍手:“地球这么大,也有这么多已经有神志的生命,每个生命有多大劲,使多大力,总会好起来的。”
她回过头,在她身后不知道什么聚集了一大堆人,每一个都是她一路走来见过的,最外面就是牛蹄婶子。
安溪抬手挥了挥手。
“我会加油的!”
众人看着她,乌龟壳看着她。
“你是世界又非世界,世界是你又非你。”
第244章 食客楼[3]
这是一栋倒立金字塔般的高楼, 螺旋上升的楼梯像一条巨蟒缠绕盘桓在高楼上。巨蟒上一个小飞蚊般的黑点速度极快往下飞,忽地小黑点停下来,往近了看, 才发现原来那是个人。
三头身大的小孩, 圆脑袋莲藕一样的四肢,浑身脏兮兮的,穿着磨损严重, 看不出原来版样跟颜色的衣服,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外挂楼梯没有扶手,往外一探头就能掉下去,这小孩一点也不怕, 踮着脚仰写头,努力辨认门牌上的画。
确认这就是她的目的地,小女孩拉了拉衣服, 敲响房门。
房门被敲响后的第三秒, 门上出现一只眼睛, 眼睛转动眼球打量小女孩。
小女孩习以为常, 甜蜜道:“您好, 我是核, 食客楼送货员。”
眼睛重新闭上, 门上伸出一只巨大的手, 将核整个脑袋握住拉入门里。
门像水面波动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
核被拉进去后那只手就消失不见,她熟练抱着头在地上打了个滚, 站起来拍拍身上没有干净地方的布料。
“嗯?”
两边墙壁是覆盖青苔般的绿,上面长满了属于人、动物、植物的肢体,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眼睛睁开, 一些嘴巴张开问:
“什么东西滚进来了?”
“是我呀。”
“核?”
“对呀对呀,是我!”
核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往里面跑,跑了十来米,眼前阔然开朗——
这是个空旷大厅,数不清的鲜红触角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触角像个死物,但触角上密密麻麻的吸盘像一颗颗小小的心脏一呼一吸。
大厅四周有无数条核来时的小道,核熟练钻进触角林里,躲开吸盘里喷射的黑色墨水般的汁液。
没躲开的倒霉蛋,被汁液喷了一身后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喷射出汁液的那根触手蠕动着靠近倒霉蛋。倒霉蛋仰着头大张着嘴巴,触角从倒霉蛋口中伸入,短短十秒一根巨大的触角全部进入人体里。
它原地摇晃两下,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倏地凸起又很快平复,快得就像是幻觉,除此之外毫无异常。
它左右看看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有吸盘再对着他喷射。
核当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不用看她也知道,触角林就是这样的。汁液有麻醉跟迷惑性,碰触后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然后大张着嘴巴等待被触角寄生。
触角能在人体里活很久,人体也能因为触角活很久,因此这栋楼里有很多触角人。
好在核很厉害,她轻车熟路穿过触角林,站着缓了一会儿,钻进其中一条小道里。
核按照记忆找到目的地——小道里墙壁上的其中一只耳朵前。
她对着耳朵道:“你好,核,送货!”
耳朵动了动,一只手突然伸出,一把握着核整个上半身将人拉进墙壁里。
核被拉进去后,手同样立刻消失,她滚了一圈还没站起来,旁边响起笑声。
核一抬头,看到很多人围在不远处笑。
这是个酒吧,入口不止一个,她进来的入口是员工通道,一般来说是没什么人的。
“这就是那个小孤儿?”有人问。
“长得古里古怪的,滚起来还蛮有趣的。”
“哈哈哈哈你看你们坏心眼。”
核牙齿痒了一下,她看着每一张脸,若无其事站起身,灰扑扑的脸上扬起笑容:“您好,我是核,前来送货。”
人群里挤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他道:“很准时,过来吧。”
核冲众人仰脸笑了一下,跟着服务员走了。
“欸,虽然长得奇怪,但是笑起来还是蛮可爱的。”
服务员领着核往里走,他有八条蜘蛛腿,走路飞快,核小跑才能跟上。
走到仓库之后,服务员道:“就是这里,开始放货吧。”
核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掌心大小的青蛙,说道:“呱呱,三号。”
青蛙“呱呱”一声张开嘴,一桶桶酒水,从它没有拇指长的嘴巴里吐出。
服务员无论看几次都觉得,空间污染果然神奇。更神奇的是这样一只具有空间污染的青蛙,居然听一个小女孩的话。
清点完货物,服务员将一小袋金币递给核。
“下周这个时间,再多一倍的货。”
“可以哇,不过你得先把这次的金币给够。”核点了金币,将金币递给呱呱,呱呱吞下去后,跳到核头顶上,两只黑漆漆眼睛盯着服务员。
服务员被青蛙盯着莫名胆寒,好像遇到天敌一样的虫子一样。
“不可能,金币是说好的量,你想临时涨价?”
“送货的金币够了,但是表演的金币不够啊。”核装模作样叹气道:“你不会以为我免费出场给人笑吧?”
服务员脸色铁青,最近店里生意不好,有客人听说他们店跟楼里有名的怪小孩有合作,就加钱要看怪小孩。
“你要是不给,我就自己拿。”核道。
她头顶的呱呱跟着“呱呱”应和。
“你不要以为有空间污染就能为所欲为。”服务员忽略青蛙,他八条腿撑着,靠近核。
核甚至没有他半条腿高,他整个人在核面前就像一座高山。
核灰扑扑的小脸露出笑容,她问:“你想做什么呢?”
“天天在外跑来跑去多辛苦啊,不如跟着我啊,在我店里工作,我包你吃住。”
核:“原来跑来跑去很辛苦啊?”
“当然,你……”
服务员话没说完,就感觉到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在他八条腿中间穿梭,下一秒,他像座被拦腰截断的山轰然坍塌下去。
核踢了踢砍下来的八条蜘蛛腿,让呱呱吞下。
“666层有客人正好要蜘蛛腿呢,虽然他要得是全蜘蛛的蜘蛛腿,但是半人半蜘蛛打折应该也收。”
“呱呱。”
核说完看向因疼痛面目扭曲无法言语的服务员:“你看你啊,你早点告诉我,跑来跑去很喜欢,我不是早就帮忙了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需要帮忙呢?”
话音刚落,一串蛛丝朝着核袭来,核翻身躲开,蛛丝打在酒桶上,酒桶发出滋滋的响声。
“老板,酒水不要啦?”
核大叫问。
地面张开一张大口,把尖叫的服务员吞噬进去。
核问:“下周还需要送货服务的话,请把这周的账单清了。”
三枚金币被吐出来。
核捡起来金币交给呱呱,笑容真诚很多,道:“好的,下周准时送到昂。”
另一个长着两根触角的绿皮服务员走出来,微笑道:“请跟我来,我送您离开。”
核跟着新服务员后面走,这个服务员就很照顾核的小腿,走得很慢。
核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哥哥你好,你是新入职的吗?我以前没有见到你哇。”
服务员低头看了看核,猜测她的年龄可能是三岁还是四岁,这个以前就很微妙。
“嗯,我是刚刚入职的。”他道。
“哦~”核拉长声音,她很快热情道:“哥哥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哇,我住在956层。”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哥哥想要什么,我都能能弄到哦。”
服务员微笑:“真厉害。”
“到了,期待您下次光临,祝您生活愉快。”
核被一只手抓着送出门。
她坐地上,呱呱摔在她旁边。
“我怀疑你们是故意的,”核把呱呱抓起来塞进口袋,“之前我看那些人,都不是被抓进去的!”
墙壁上那些手就紧紧贴着墙壁,看着很心虚的样子。
核哼哼唧唧拉了拉衣角,道:“下次轻一点,我就原谅你们了。”
“虞美人饭馆今天有新菜试吃。”
一只嘴巴忽然道。
下一秒,一声遥远的“谢谢”飘散在空气里,小道哪里还有核的影子。
*
虞美人饭馆在58层,这种低楼层里居住的大多是比较弱小的存在,越往上走楼污染越浓郁,只有污染强大的人才能自由行走。
核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顶层的,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存在的,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知道她存在的时候,她已经三岁了,领着一只青蛙,带着一群小孩在楼里上蹿下跳。
不是没人要杀她,但她污染不知道是什么,污染很难侵蚀她,肉.体很难杀死她,而杀不死她的,最后要么被她打劫、要么成了他们那群小孩的员工。
两年过去了,她已经带着人把956层给占据了,简直像个土匪。
高层她来去自如,底层更不用说了。
核蹦蹦跳跳到58层。
这里是底层,高层居民几乎不怎么下来,因为污染稀薄,对高层居民来说就像缺氧一样难受。
她放心把呱呱拿出来顶在头顶。
之前她还打不过别人,一直挨打的时候,呱呱也跟着挨揍,所以在高层她就习惯把呱呱藏起来。
“虞姨,虞姨!”
虞美人饭馆的老板叫虞雾,是个没有污染的人。一年前核在更低的楼层遇到她被人欺负,在吃了对方一顿饭后,热情将人带到她能待到的最高层。
核积极协助对方开饭馆,并且留下自己的好朋友当店员,最后过上了三五天蹭饭的好日子。
虞雾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花中牡丹的浓颜面孔,她伸手接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核,怜爱道:“怎么好像又瘦了?”
核是个实心球,闻言可怜兮兮道:“因为好几天没吃虞姨的饭。”
虞雾牵着核进去,她是一年前见到核的,那会儿她还在底层,正准备切了一个想吃了她的魇界人,结果一个炮弹冲上来。
她是蓝星人,2027年进入魇界,误入楼里,从此不能离开,这是她进入魇界的第二年。
她看着核跟呱呱两个头对头狼吞虎咽,温柔道:“慢点吃,厨房还有呢。”
放在两年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死后在魇界开饭馆。
第245章 食客楼[4]
核蹭完饭, 跟在饭馆里工作的店员绿叶说了会儿话,让呱呱把饭馆需要的食材放进仓库,又拿着虞雾做好的新衣服……总之, 赶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绿叶是个盆栽, 一个很有力气的盆栽,一叶子能把攻击弱小的污染直接抽碎。
有它在,核放心多了。
今天的送货任务已经完成, 距离天黑还有好长时间,核干脆带着呱呱去底下转悠——自从一年前救了虞雾,核就发现自己乐于助人的爱好,有时间就往楼底下转悠一圈。
就是她太忙了, 楼又太高,她很难找出时间到楼底下去转悠。而到楼底下转悠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不是每天楼底下都有人, 也不是所有人的气息闻着都想让人帮忙的。
就在核晃悠一圈没看到什么人准备回去的时候, 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之前在酒吧里笑她的人之一。
核抓住呱呱低声道:
“咱们去收表演费。”
呱呱低声“呱呱”应和。
核顺着味道从一个门被抓进去, 从墙壁上的眼睛那里询问出那人的踪迹, 在手指的指路下一路追上去。
很快到了大厅, 这层楼大厅里上面没长触角落下来, 地上长了一堆灰石头, 一块一块一团一团堆积在一起。
来往的人躲开石头走,没有一个敢碰到石头的。
核也知道那不是石头,是一种大虫子, 比蜘蛛服务员撑开八条腿还大,被触碰就会舒展开身体开始进食,平时就是一直保持石头的样子沉睡。
里面有一个, 核投喂过几次,一人一虫就成了朋友。
核穿过石头虫地,在无数除了大小几乎看不出差别的虫里,找到自己的朋友。
“虫虫。”核轻轻拍了拍石头虫。
石头虫下意识展开四肢,在即将碰到其他石头虫的时候,核眼疾手快把食物塞进石头虫刚露出的嘴巴里。
食物彻底唤醒了石头虫,石头虫睁开两只豆豆眼,将食物咽下去兴奋道:“虫虫!”
核抱了抱石头虫,对它道:“我们去挣钱,你跟我们一起去。”
“虫虫?”石头虫听不懂。
核立刻道:“玩!”
“虫虫!”
核爬上石头虫背上,就这么把石头虫带走了。
石头虫的脚像蜈蚣密密麻麻又多又小,走起来看不见脚只能看到移动,看起来就像石头成精。
这只石头虫一走,旁边有两个身形庞大的石头睁开跟虫虫如出一撤的豆豆眼,看了两眼虫虫离开方向,又重新闭上眼。
眼睛一闭上,就好像没长眼睛似的隐藏起来了。
核不知道自己在人家父母眼皮子底下把虫拐走了,她趴在石头虫身上,喋喋不休跟石头虫说话,呱呱时不时吐出食物投喂给石头虫。
石头虫来者不拒,给什么是什么,时不时“虫虫”一声回应核。
“呱呱你自己也吃。”核道:“吃完了我再去采购。”
“呱呱!”
一人一虫一蛙很快就根据墙壁居民的指路下,找到了她们追得人。
“这是什么地方?我都没来过!”
这是个很隐蔽的门,门上没有任何肢体标志,只有青苔一样的绿。
没有肢体就不能沟通,不能沟通,就无法进入,核过去的无往不利,在这里碰了壁。
石头虫叫了声。
核拍了拍石头虫的后背,说:“不行,那样动静太大了,这里这么隐蔽,肯定有猫猫!”
“呱呱!”
“哦哦,有猫腻!”
核纠正道。
她左右看看,找了个眼熟的嘴巴,凑过去甜蜜道:“嘴巴阿姨。”
“哦,是核啊。”嘴巴张开鲜红的唇,一点舌尖血一样的红:“小坏蛋,你叫醒我做什么?”
“这旁边有一个奇怪的门,我进不去,阿姨有办法吗?”
呱呱在旁边吐出一颗红果。
核接过来红果,双手捧着凑到嘴巴唇前。
上面有一只眼睛睁开,它看着红果,眨了眨眼,像是在笑。
核敏锐感受到注视,抬头打了个招呼,随即感受到掌心有刺刺的舔舐感,低下头掌心的红果已经不见了。
掌心上有一片湿印。
血一样的舌舔着红唇,嘴巴道:“你的第三个身高,眼睛位置,敲两下。”
核高兴道:“谢谢阿姨!”
第三个身高,就是三个她那么高,这也难不倒核,核先站起来看了看一个有多高。
旁边有肢体开口:“不到一米。”
核:“我才五岁!”
“哈哈哈哈不到一米!”
小道里响起快活的笑声。
核紧握双手,当即坐在地上,张着嘴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爬。
小道里的笑声顿时停滞了,眼睛呆滞看着地上不明生物,嘴巴大张着,耳朵合上,肢体四处乱扑腾。
更可怕的是,石头虫紧随其后,它看到核在地上满地乱爬大喊大叫,它也一个翻身后背朝地开始“虫虫”大叫。
但它不会爬,它像个无法翻壳的乌龟,密密麻麻的小腿像水里的海葵触角乱晃。
中间有人想打开门看看情况,奈何肢体不开门,墙壁就是真墙壁。
“别哭了。”有温柔嘴巴哄道:“你还小呢,很快就长大了。”
核不听、核大叫、核往墙上爬。
墙上肢体如临大敌,又偏偏都没隐进去,任由核在它们眼前、嘴前、耳前、肢体前乱窜,看她要摔下去,还有手脚跟着托一把。
终于七八只有力的手臂截住核,将她抱在手臂里,摇篮一样摇晃,有手轻轻抚摸核的后背,有嘴巴哼出温柔的曲调。
核深知再闹就要挨揍了,见好就收,甜蜜蜜地伸手揽住抱着她的手臂,将脸凑过去轻轻蹭。
那些手臂更加温柔,就好像它们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乖巧可爱的幼崽。
等核被放下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地上蹦跶两下。
石头虫不知道自家朋友的撒泼结束了,还在挥舞着无数小腿“虫虫”叫。
核赶紧学着手臂哄她又去哄石头虫。
在手臂帮助下,石头虫被翻过来,有手直接帮核把门敲开,核很有礼貌跟大家道谢然后再见。
呱呱重新跳到她的头顶,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
等人进门,门彻底关闭后,小道里发出心有余悸的叹气声。几秒后,小道重新恢复静默,就像过去每一日每一刻。
*
这次不是手握着将人拉进来,核站在石头虫上,大摇大摆进了这间神秘的房间。
房间大的惊人,石头虫这样体型的人进来,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核探头探脑,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
这是个椭圆形的角斗场,中央最底层是表演台,外围层层看台层层高。核进来的入口在最高层,从核的位置往下俯瞰能将整个角斗场尽收眼底。
每一层的设计都像是一条首尾相咬的巨蟒,最上与最下两端的看台相对矮窄,中间看台更高也更宽,这让所有层连在一起看又像是一条盘桓上升的巨蟒,头尾细腹部粗。
现在似乎是有活动,看台上人潮涌动。
核从没有在一个地方看到过这么多人,多到一个人扔进去,就像是一滴水滴进大海里。
理所当然的,她跟丢了人。
核拍了拍石头虫,就近找人问问。
这是个身后有翅膀,面上有磷粉的女性,核一靠近,女人收在身后的翅膀立刻展开一只,翅膀正好抵在石头虫前进的位置。
更巧的是,那翅膀有一部分在石头虫嘴边,石头虫也是不挑食,张口就要吃。
女人反应极快收起翅膀,扭头看清楚石头虫的样子,尖叫一声。
她这一声尖叫落在角斗场里,就好像那冷水入热油,整个角斗场瞬间沸腾起来。
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扭头往下看。
……
角斗场最底层表演场的入口处,奇峰下意识看向表演台,台子上什么都没有,再往回看,他抓得小子还被关在笼子里呢。
表演还没开始,观众在兴奋什么?
“奇峰先生。”一只鸟身人头的服务员飞过来,声音尖锐,但能在海浪般的人声中,准确无误将自己的声音传给特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