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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薄府门前的血迹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被清洗干净, 附近不少百姓看见。

没多久,首辅大人英勇绞杀两个秦国奸细的事迹就传了出去,愈演愈烈。

要知道临安城里爱慕首辅的人士本就不在少数, 不过一天,他勇斗秦人的伟岸英姿就被夸大捏造了无数版本。在市井散播时, 一个个都像是亲眼见到般,描述的绘声绘色。

而事情传到兵部陈府,陈决没忍住一阵气急败坏,当即杂碎一个花瓶, 破口大骂道:“你特妈到底怎么回事,派人做事也不麻溜干净点,没事跑去薄府的地盘做什么, 难道不知道那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吗!倘若首辅知道我们密谋的事了, 你我都得完蛋!”

秦克耶意外损失两名亲属,心情同样不太好受,拧眉道:“放心吧,我们秦国的死侍即便是死也不会泄露半点机密,无法自保时就会直接服下毒药自尽。”

他没想到的是, 薄易的人压根没给那两位死侍服下毒药的机会,便让他们在刀光剑影中直接封喉而死了。

陈决暗嘲地冷哼一声:“但愿如此, 这几日你就让所有人都按兵不动呆在府上,别再整些幺蛾子了,等洪化那边司徒将军把边境的障碍清除,我们再里应外合, 另做谋策。”

秦克耶被陈决的语气弄得几分不爽,但大局为重,闷着声没说什么。不过一想到两个亲属的死, 就觉得一阵莫名的冤,虽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抵也能猜得出一二,约莫两人在跟踪沈宴秋时不小心路过薄府,阴差阳错地被薄府的人误以为是前来埋伏试探的刺客,这才白白送命。

陈决看人不说话,也没多想,摆摆袖袍,扔下一句:“我先进宫跟皇帝试探一下。你管好自己的手下。”说着便气鼓鼓地走出了书房。

没一会儿,书房门打开一条缝,楚雁杉四顾无人,这才小心闪了进来。

她走到秦克耶跟前,不解道:“出什么事了,老头子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秦克耶想到起初就是楚雁杉说那沈府庶女可疑,他才派了下属跟踪,谁知道刚把人派去一天,就出了这种事,不由把事情怪罪了几分到她头上,有些没好气道:“一点小事,你呢,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楚雁杉这才略显不安惴惴地扯人衣袍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会另外派人去追查那个皇宫里的刺客吗,找到人没有?”

秦克耶心烦,被她提了这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直疼,连语气都臭了臭:“宫里那么多御林军侍卫都没搜查到,现在出了皇宫才几天,你就跑来问我,真当我天皇老子啊。况且人家过了这么些天都没把事情传出去,想必是对你偷汉子的事不敢兴趣,也就不会再往外面瞎传。”

楚雁杉被他难听的用词弄得脸色白了白,脸上染上一丝怒意,不由拔高了音调,尖锐道:“秦克耶你这是什么意思,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现在跑来怪我水性杨花、偷汉子了,咱们当初到底是谁先勾引谁的!”

秦克耶头痛地抓了一把头发,这才好声好气地哄人道:“方才是我心情不好,说话重了点。你放心,刺客的事我会继续派人追查下去的,届时一有消息一定立刻告诉你。”

他说着将人拉到怀里,企图掠夺她的嘴唇,好叫女人消气。

楚雁杉被动地扬了扬下巴,双手抵在人胸前想要挣开,怒声道:“别碰我。”

秦克耶没听,只是埋头在她颈间亲吻。女人都是这种犯贱的德性,没什么事情是上一次床解决不了。这么想着便咬住人耳廓,低低道:“杉杉,你别气了,一刻春宵值千金,我跟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说着一把将女人抱起,扫开桌案上的文房四宝,直接将人压了上去。

楚雁杉被撩拨的几分情.动,但全程又显得几分心不在焉。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昨晚回屋看到了一枚钉在梁柱上的飞镖,飞镖下刺着一张信纸。

对方什么事情都知道,并威胁她倘若往外声张,不但会让她身败名裂,还会让她身首异地。

她这个人是贪图钱财没错,但也绝对惜命。叛不叛国对她来说,两者之间意义相差不大,她从始至终看重的只有自己。

今日跑来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秦克耶。那个刺客武艺高强,在偌大的皇宫如若游走无人之境,还能轻易躲开御林军和秦克耶下属的追查,就目前来看绝对不是他们所能敌斗得过的。

看来她要好好想想,到底该站在谁那一边了。

………………

对心儿来说,每天出去买菜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围在肉铺子、菜铺子边,听老人们讲些不着调的趣闻了。

每每回到上泉苑,她都会把自己听到的那些街角巷闻稍加点缀一番,再活形活现地给自家小姐描绘一遍。

这日,刚听说了首辅大人的英勇事迹,她就恨不得将情景还原再现一遍。

跑树丛里寻了根木棍,学那街边讲故事的老头儿,一边“唰唰”地拿棍比划着,一边配上各种动作的讲解,描绘首辅是如何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险境求生,并以顽强的意志力与两位秦人激斗千百回合,最终取得胜利。

薄易还是往日那般,横倚在树干上,手上拿着本奏折子,只翻叠开小小一页,正拿着毛笔在上头写批语。

半晌,听底下的人越讲越离谱,还是没忍住出声淡淡纠正道:“以一敌二真算不上什么险境,而且首辅也没有激斗,凭那两个秦人的武力,充其量不过是开酒菜的程度罢了。”

沈宴秋原本被心儿的表演逗得掩嘴直笑,听言不由挑了挑眉,看向树梢上的人,因为角度的关系,只知道他向自己讨去一只毛笔,却不知是在做什么。

笑意盈盈地为心儿打抱不平道:“怀信,你这话说的怎么好似你亲眼见过似的。”

薄易凝噎了一瞬,状若自然地接道:“我昨日回家的路上,恰巧撞见了首辅与那秦人打斗的场面,是以在边上围观了一下。”

“哦?回家的路上?”沈宴秋拖长了调,懒洋洋的,“看来怀信家中的长辈不是高官便是皇商,资产颇丰啊。”

众所周知,华九街是临安城最富的商业街,而薄府所在的华宁街,则是临安城最黄金荟萃的住宅街,能在此处买到宅邸的,不是将军府、御史府那般身居二品官位以上的,就是风满楼虞府这般财力雄厚的,总之,这片地就是传说中有名的官、商聚居地,寻常百姓是怎么绕都不太容易绕到那片地方的。

薄易彻底沉默了一下,薄唇抿了抿,毫无说服力地解释道:“我只是路过。”

沈宴秋嘴角笑意越发悠长,也不戳穿他,只是点点头,坏坏地重复了一遍:“噢——原来只是路过啊。”

薄易表情有些不自然,险些被人逼得破功,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奏折子往后翻了一页,企图以此将心绪平静下来。

边上的心儿没听懂两人之间互打的暗语,也不懂什么路过不路过的,只是听到怀信说他瞧见了那幕,不由有些兴奋道:“怀信,那你是不是亲眼见到首辅大人了!首辅大人长得俊不俊!与秦人打斗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英姿飒爽!”

心儿俨然化身小迷妹,抱着怀里的木棍,激动之下一连串扔出三个问句。

薄易一言难尽地闭了闭眼,他实在不觉得这样的问题由本人来回答会合适。

倒是沈宴秋笑眯眯地接过话梢:“心儿你这话就问错人了,怀信是男人,两个优秀的男人碰到一处自然少不了一阵眼红,哪能当着你的面去夸对方帅啊。不过我先前倒是机缘巧合见过首辅一面,非常郑重地回答你,很俊,特别俊!至于打人的时候飒不飒我不知道,但是单单看人站那儿阵势就挺强大的,感觉边境七年没白练。”

书上簌簌落下几片叶子,薄易的奏折子上连续划掉两个错字,耳根红得一塌糊涂。

心儿眼睛直亮:“真哒真哒?小姐你是在何处见到首辅大人的!大人在边境征战那么多年,脸上可有什么帅气荣耀的疤痕!”

沈宴秋差点被小丫鬟逗得呛出口水来,这得带着多厚的滤镜才会觉得人家留了刀疤还帅啊。

喝了杯茶水缓缓神,方慢慢道:“身上有没有疤痕我不知道,不过脸上白白净净的,特别好看。”

虽说五官具体怎么个好看法,她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但能给她留下那么优越的第一印象,那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上乘容貌。

沈宴秋和心儿叽叽喳喳地聊着,丝毫没意识到两人在闺院中对男子相貌这般评头论足,已经属于“有、伤、风、化”的范围了。

薄易几次正色,方堪堪在本子上写完一个字的比划,狼狈十足。

想到什么,沈宴秋突然道:“对了,说来这个首辅好像喜欢大姐。”

薄易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再次被她冷不丁冒出的话语,惹得笔尖一斜,墨迹生生划过大半页纸。

心儿也显得几分好奇,不过随着近来自家小姐与大小姐关系走近,她越发瞧见大小姐身上的好,八卦道:“怎么说怎么说!首辅大人莫不是也为大小姐的美名所倾倒?”

“应该差不多吧,那个时候在寻芳宴上我没亲眼瞧见,不过听说大姐表演才艺时首辅亲自上去给她献花了,后来两人一起在木白氏林寻宝,我也碰见过两人,看那氛围还挺融洽的。只是之后便再没听说过两人有什么后续了,改明我们可以一同问问大姐。”沈宴秋说着摸摸下巴沉吟,“反正依我看来,这世间应该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抵挡大姐美貌加才华的双重攻势。首辅大人都敢于在人前主动送花了,那必然是对大姐有点情意在的。”

心儿:“嗯嗯!”

尽管薄易心中已经无数次警告自己莫要插入女儿家的话题,但还是无法接受某人把方向带的越来越离谱,颇为头疼地出声道:“谁同你说的,献花一定是有情意。”

沈宴秋都要以为树上那人已经退出群聊了,谁想他又向她抛来一句反问,不由有些不服气道:“那你来说说看,首辅向大姐献花还有别的什么缘由!”

薄易噎了噎,他从始至终想要献花的人都是她,但分明是她先一步把花献给了虞优。

后来他为了快点跟去木白氏林瞧瞧她与虞优究竟什么关系,也没所谓后一个上台的是沈南卿,便直接上去献花碰碰运气。

最后能在九黎和郝光远之间被选中,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

但这些缘由他自然没办法直接同人说出口,最后憋了憋,挤出几个字道:“他也可能是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急着找人走个过场。”

沈宴秋“噗嗤”一笑,还是没放在心上地调侃道:“说的跟真的一样。”

薄易无声地抿抿唇,一阵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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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薄易出生二十年来,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儿女情长之事,这般想方设法、小心翼翼地同人解释。偏生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层窗户纸,有的事不能直接捅破叫人知道。

他舔了舔唇, 铁了心还想再说两句什么,掰正一下某人脑子里装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而好巧不巧,下一秒婆婆就引着他们方才话里聊的那位正主走进了院子。

沈宴秋连个余光都没吝啬给他,当即扔了手上的团扇,迎身上前招呼:“大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宴秋。”

言笑晏晏的模样着实有些刺眼。

就连心儿也扔了木棍, 洗洗手,跑进庖厨给人端点心去了。

薄易看着底下相谈甚欢的一幕,不爽地拧拧眉, 将手上已经毁得差不多的奏折子一叠, 便径自飞身,轻踏过屋檐,三两步消失在沈府的高墙后。

沈南卿一开始没注意到树上有人,顿时被这幕吓了个措手不及,捂着胸口惊疑未定道:“二妹, 方才那是什么人。”

沈宴秋没往那个方向看,唇齿间却是含了点笑意:“是我院里新雇来的一个小侍卫, 平日里脾气大了些,大姐无需放在心上。”

沈南卿点点头,这才定下心神来。

两人来到石桌前坐下,沈南卿方提起自己今日的来意:“听说城外的法定寺于明日会举办祈福仪式, 还组织了对灾民的募捐救助一事。我这些年来也攒了不少银两在手上,是以打算明日前去捐赠,聊表一下心意。不知二妹是否有空, 要不要与姐姐一同前去。”

“好啊。”沈宴秋欣然应下,“我先前也正有这个打算,与大姐一起还能相互做个伴。”

两人约定下出发的时辰,又就灾区的事情聊了几句。

沈南卿显得颇为感慨:“这么大的一片暨岭如今都深陷汪洋洪水,也不知重新修建城池家园,需要花费上多少年月和财力人力。”

沈宴秋宽慰:“天灾难测,但只要百姓齐心协力,团结一致,终能度过风雨,熬见彩虹。”

沈南卿笑了笑:“妹妹说的不错,如今朝中重视,百姓齐心,暨岭一定可以平安度过此次灾难的。”

……

晚间沈南卿是留在上泉苑用的膳,中间也不见老太太派人来叫,一顿饭下来,异常愉快。

虽然之前在沈群书房外的撞见,曾叫两人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微妙尴尬,不过沈南卿后来只字不提那日的事,她也就渐渐跟着放宽了心。

她虽曾经确实埋怨过这大家子的偏心,但心中对大姐是不含半分怨怼的,毕竟在某种意义上,她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晚饭结束将人送走后,沈宴秋让婆婆帮忙在院子里守着,便和心儿去了隔壁富贵窝,收拾她明日打算捐赠的东西。

富贵窝的房型,是连廊长房的那种设计,因为就她和心儿、婆婆几个人住,所以一整排的房屋下来都是相互打通的,只是中间设置了一些纱帘或是屏风,作为空间的阻挡。

两人七绕八绕,走到藏物的隔间,便开始搬出几只空箱子,收拾起那些搬来后就再也没整理过的杂物。

说实在的,对灾区的捐赠物资中,最实际的恐怕就是那些真金白银,毕竟是可以快速抵换劳动力、以及任何有形无形物件的流通货币。此外,庄稼粮食也显得十分珍贵,毕竟暨岭被淹,现下又尚未秋收,即便朝廷开粮仓接济,但对上万人口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不过她这儿的库存大米也是寻安姐从皇宫御膳房里拨来给她的,给她们自己吃吃还绰绰有余,跑去拿去赈灾,就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

其实一直以来,沈宴秋都对自己的财富水平没有太大概念,只知道自己金元宝挺多的,想拿的时候便拿,基本上嚯嚯个一辈子,也不会有太拮据的时候。

今天是她第一次清点,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有钱”建立起深刻的了解。

金元宝按锭算基本是数到天亮都数不清的,初步按箱来看,嗯……五十七箱,其中还没算进她那些高贵读者送来的有市无价的珍贵藏品。

她拿着毛笔,在箱子表面一个又一个地做记号,对心儿道:“明日我和大姐一同去法定寺,这些箱子你便让怀信帮我雇几个人送到寺庙里去,倘若有问起捐赠人的名字,便留我的笔名。”

心儿眼看着自家小姐马上要把半间屋子的木箱都做上记号,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咋舌道:“小姐,我们真要捐那么多啊?”

沈宴秋写到“三十八”,便收回了笔,一身轻松道:“好了,就这些。”

“就、这、些?”心儿有些不可思议地咬文嚼字道,“这可是您这两年来好不容易挣来的呢。”

沈宴秋只觉得小丫头肉疼的模样有些好笑:“你也说了,这些财宝只消花上我两年功夫便能挣来,大不了我日后写话本子写得再卖力一些,过不了一个两年,这些钱就又能回来了。”

心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嘟囔道:“可是您若留着这些银两给自己,就不必活得那般劳累了啊。小姐的话本写的很好看,心儿也想一直看下去,但您每次写书都要在书房关上好久,累得身上骨头都犯了不少毛病,心儿更希望小姐能多休息休息,别再那样拼命辛苦了。”

沈宴秋听了心中不得不说有几分动容,点点人脑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教导人道:“你这傻丫头,人要赚钱才能有目标和动力。你家小姐我要是真的瘫下来享清福,那才是真的不知如何把日子过下去了呢。况且,做善事本就可以积累福报。你难道不晓得皇城里那几户顶有钱的人家,都是平日里去寺庙供香火最多的嘛。我今日给暨岭灾民捐了这些,只不准天上神仙看我善良,便让我日后赚得更多,这不也是一种因果循环嘛。”

心儿这才被小姐的一番说法给逗笑了,点点头,脆声道:“嗯,都听小姐的!”

沈宴秋将事情安排好,便回了主卧沐浴休息。

临到梳妆台前,才想起自己虽然整理好了东西让怀信帮她送去法定寺,但自己明日和大姐去时寺庙总不能两手空空。

翻了翻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想寻些不会叫人看出蹊跷的便宜物件,但又不能过于寒碜。

最后看到抽屉里包在白帕里的玉手镯,顿了顿,将东西拿了出来。

白帕的右下角纹路绣着“姜”字,之前在宝兴巷承人“送”下,一直没丢。

手镯的成色润泽透亮,那人挑女儿家物件的眼光确实不错,难为她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下,不算太亏。

沈宴秋捏着手镯看了许久,隐隐动了点把它捐了的心思,毕竟她不喜欢在手上带太厚重的饰件,这玩意儿除了那天带过一会儿,便一直尘封在抽屉里。

不过临到头了,又觉得手镯玉色十分好看,日后恐怕很难再买到这种颜色的了。于是想了想,还是将东西用白帕包好,放回了抽屉里。

……………

第二天去法定寺时,沈宴秋准备的是一只碧玉发簪,虽然没那手镯金贵,但在市面上也值当百两银子。

她一开始还担心是不是挑得太贵了,与自己“贫困小庶女”的身份不太相符,不过后来在马车上看到沈南卿准备的满当当的一盒首饰,顿时觉得自己这种程度应该是刚刚好。

法定寺建在城外的山上,因为相传是求菩萨拜佛最灵验的寺庙,每日前往的香客都源源不断。后来为了方便百姓上山,有位富人大方地出了钱修筑山路,变成如今平整的模样。

上山下山的马车分成左右两列,中间夹杂少许步行的普通老百姓,井然有序。

今日因为这场祈福仪式聚集在此的香客,比以往来得都要多得多。

除去部□□处金字塔尖端的富人,到场的人中,更多的是些家境普通的寻常百姓。

他们或是捧着去年冬天储存下的几罐大米,或是提着成串刚腌好的腊肠,甚至还有孩童攥在手心一直不舍得吃的糖包……都是些渺小到不值一提的东西,却也是所有人在此刻献出的一点绵薄之力。

沈宴秋每每看到这些细节,都忍不住慨叹大启的国富民安一定是有其中的道理的。不论是开放的文化风气,还是心善的平民百姓,都让她觉得,无论这个国家未来遭遇什么,都能像现在这般永远长治久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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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谣坐在旧街杂货铺门口的青砖上,翻看着已经是两月前的杂志期刊盘点。

看到右下角露出的和自己三分相像的女生照片,微微一愣。

不及多想,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以龟速开过坎坷的古巷,在杂货铺边停住。

接着跟杂志图片上一模一样的漂亮矜雅女生从车上下来,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温和道:“谣谣,姐姐带你回家。”

——————

纪家走失在外多年的小女儿终于找到了,为了不让外界带有异样眼光,只跟人介绍从小在国外养大。

诺顿贵族学校高二七班的学生得知老大未婚妻的妹妹从国外回来,要转来和他们一个班,秉着“嫂嫂妹妹”是一家的原则,非常照拂——

原本想着妹妹跟大嫂同种基因,应该是旗鼓相当的学神,

谁想妹妹明明拿的美籍华裔剧本,却在外教课上磕磕巴巴一个英文单词都说不出来,甚至月考英语零蛋,总科年级倒数第一。

这让众人感到十分幻灭。

更让他们觉得奇妙的是——素来喜欢控排名、霸占年级第七名两年之久的老大,突然有了上进心,连续两次月考拿下全校第一,只为了将成绩条甩妹妹桌子上,翘腿狂嘚瑟。

姐姐是妹控,和女主异卵双胞胎,三分像。

和男主定娃娃亲的是女主,但被外界误会是姐姐。

第73章

到了寺庙外围, 众人都自觉地下了马车步行。

因为此次祈福仪式是由户部和寺庙一同筹划的,外围还有不少士兵站岗维持秩序。

佛堂前的中心空地上有一棵粗壮的大树,绿叶繁茂, 枝丫向四周伸展,仿佛要穿到云层里去。苍翠葱茏中系着一条条红绸, 写满虔敬的祝语。

树干旁架着一座木梯子,偶有佛堂里求了愿出来的信男信女,便会爬上梯子,将红绸系在枝头。

而此刻, 寺庙右侧的一张红楠木桌边排满了人群,长队蜿蜒开来,几欲绕大院一圈。

长桌前有三名户部的要职人员, 两人负责捐赠物件的清点, 一人负责记录在案,配合的极有默契。

偶有特殊人物因为捐赠物件太多,无需排队,径直让下人们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粮食、基础用品上前,放在长桌旁的空地上。

接着负责清点的户部要员报出一串串赠单, 便会引发排队的百姓一阵啧叹叫好,钦佩其慷慨之意, 也算是今日的一道别样风景。

沈群先前以沈府的名义已经捐赠了一笔赈银,但沈宴秋和沈南卿此番是以额外的私人名义捐赠,因此还是需要循规蹈矩的在队伍中等候。

不过好在人群虽然看着多,但大家捐赠的都是些小物件, 所以很快就轮到了她们。

两人将首饰盒递了上去,类似于这种无法直接“变现”的赠品,晚上会统一在广月楼进行拍卖, 是以每一样都要进行事无巨细的登记。

沈南卿的锦盒大约有腰身宽,里面整齐的摆放满了近些年来长辈们赐的贵重饰件。

执笔的要员登记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沈宴秋,不过她捐的就是一枚普通碧玉簪,问了估价以及姓名,便飞快结束了。

不等两人走开,身后就传来一道讥诮的笑声:“啧啧,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连这种便宜货色都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也不怕丢了世家小姐的脸面。南卿,你难道没同你妹妹说过,倘若晚间广月楼拍卖,却无人竞买,那才是真的丢脸丢大发了吗。”

沈南卿已然蹙眉,眉眼透出几分疏离冷然,回身看向徐徐走来的白湘云,沉声道:“义捐看的本就是心意,又何必分那三六九等,湘云,你莫要说的太过分了。”

白湘云轻哼一声,轻蔑不屑之意明显:“堂堂刑部侍郎的女儿拿枚五十两银子的发簪说是心意,糊弄叫花子也不带这么磕碜的吧。”

说着又阴阳怪气地“哎呦”一声,自问自答道:“是我给疏忽了,怎么把人是庶女的事给忘了呢。有的人哪,自以为攀上了了不得的靠山,却不看看自己什么低贱身份,还真以为能当上摄政王妃不成。”

上次在沈府不欢而散,她一直都对沈宴秋攀上摄政王的事耿耿于怀。而沈南卿因为她不听劝阻找沈老太太告状,也对她生了怨怼,两人私下明显减少了往来。

沈府清贫,能交上她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已属幸事,她就是要看看,沈南卿为了一个庶女妹妹,放弃她这个朋友,届时会如何为自己做下的愚蠢决定感到后悔。

沈宴秋听言却是当做看了幕跳梁小丑的好戏,微不可见地笑笑,无关痛痒。

她这枚碧玉簪买来时值当五百两,只是方才听大姐报出的估价大约都在两三百两的区间,这才不敢将价钱报的太高,只说是五十两。也难怪白湘云听到,这般对她冷嘲热讽。

不过老是拿她庶女的身份说事,即便她不在意,也多少有些厌烦了。

有意膈应人地悠悠道:“我当不上摄政王妃,莫非白姑娘想当?那真是不巧了,殿下曾与我说过,他只喜欢我这样的姑娘,即便不是我,也只会找个比我更好看的……但看看白小姐您……啧,横竖似乎都没点可能了。”

沈宴秋说话时还用品评的目光将人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末了还故作惋惜的摇摇头,仿佛是对她感到同情可怜。

白湘云其实一直以来都对沈家两姐妹的出众相貌有着难以言喻的嫉妒心理,如今再被人这般戳中痛点,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你!”

那边刚迈入寺院大门门槛的姜九黎,听到这番对话,脚步轻顿,脑袋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个问号:“?”

而身后的清风则握拳憋笑一声,有些忍俊不禁。为了配合自家殿下森然的气场,这才连忙正色轻咳,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

边上士兵率先认出人,齐整地抱拳拜见:“参见摄政王殿下。”

周边百姓听到动静,一阵哗然大波后,以近乎虔敬的姿态,纷纷向寺院门廊处的威严男子下跪:“摄政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面轰动的让沈宴秋脸色瞬间僵了僵:“……”

仗势欺人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完了,她觉得自己需要抢救一下。

姜九黎出现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寺院里的百姓都行了尊敬的跪拜礼,即便像沈、白一样的世家女,也行了欠身礼,不敢抬头。

沈宴秋暗自头疼,只求对方没看见自己,也没听见自己方才那番不要脸的言论。

末了还是没忍住向沈南卿小声道:“今日不是面向民间的祈福礼吗,为何摄政王也会出现在此。”

沈南卿讶异地看她一眼,复又垂下脑袋,低低道:“我以为你事先知道的。为了安定民心,一会儿的开礼仪式殿下会与方丈一同焚香祭天。”

沈宴秋沉默半晌,只觉得脑壳一抽一抽的疼,又憋出一句话:“这年头当官的都已经清闲到这种程度了吗。”

沈南卿连忙扯扯她袖摆,示意噤声。

那边清风再次破功要乐出声来,沈姑娘可真是太逗了,她难道不知道练武之人听力极好,即便她这般压低声音,他们也都是听得见的吗。

姜九黎凉凉的视线在某人头顶悬空两秒,冲院子里的百姓淡淡道了句“平身”,拾级而下,朝佛堂走去。

清风路过极想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沈宴秋时,躬身招呼了一下,还带着尚未敛尽的笑意:“姑娘好。”

白湘云原本看摄政王一个眸光都不曾扫向沈宴秋,还想一会儿借此嘲讽人一番,谁想殿下身边的侍卫对她那么亲近,心间顿时冷了冷。

姜九黎进了偏门,方蹙眉问声道:“清风,你真心悦上了沈宴秋?”

喜欢上刑部二姑娘不打紧,打紧的是——那位现在还是虞二、光远看上的人。

清风闻言连呛数声,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殿下您说什么呢,属下哪敢跟您抢姑娘!”

姜九黎狭了狭眼,逐字逐句地考究道:“跟本殿抢?”

清风这才想起一切不过是他和月霜的臆想,讪笑两声:“属下这不是觉得姑娘和您很般配嘛……”

姜九黎面容微微一凝,耐人寻味地消化两秒,乜斜道:“这般自作主张的事往后莫要再做了。”

说着径自绕到里厅寻找方丈。

佛堂偏门外,因为那个天潢贵胄的男子离开后,气氛总算活跃了开来。

白湘云压下心中的妒意,为了扳回一城,嘲弄道:“即便殿下真的看上你又如何,还不是这般穷酸样,连件金银珠宝都不曾赏赐你,让你拿个破簪子到此处丢人现眼。”

这么想着,心中果然舒爽许多。下巴倨傲地轻抬,拍拍掌心,身后六个随从双双搬来三个大箱子落在空地上放下。

“这是我锦绣山庄此次义捐的华服,每件起拍价至少一枚金锭子起步。”

话虽是对着记录的文员说的,音量却不大不小,足以让周围的百姓都能听得分明,余光还若有若无地轻瞥沈宴秋一眼,充满挑衅。

沈宴秋心思还停在方才的事里,压根没理会对方。

就在白湘云不甘心地想要继续炫耀时,寺院门边突然涌进大批小厮,两两挑着一担朱红木箱,长队瞬间挤占满院子里的空地,并源源不断没有停止的势头。

就在百姓惊叹是哪位大善人慷慨解囊时,三十八箱木箱以上下对垒的方式,在木桌旁放好了。

一个带黑色面具的男子不疾不徐上前,对户部文员道:“三十八箱黄金,义捐者,童话镇巨无霸。”

几百年只听人唤巨先生,以至于忘了自己真正笔名的沈宴秋突然羞耻:“……”

怎么办,若非她出门前特意嘱咐怀信要与自己假装不认识,要不然真的很想上前捂住小侍卫的嘴巴呢。

户部文员笔尖顿了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另外两人也同样有些恍惚,不敢置信地跑去开箱查看。

紧接着,硕大的院子瞬间就被这一大箱真金折射出来的金光晃瞎了眼,更别说,除此外还有三十七箱之多!

“!!!”

大院里的百姓瞬间就沸腾了:“是巨先生!是巨先生!”

“先生真的太善良了,忧国忧民,慷慨激昂,先生万岁!”

可能是亏了沂兰楼寻常日头里的平价听书座,以致沈宴秋从前的读者都只是小富人群以上,如今却是扩大到了整个民间,在场就没有人是不认识她的。

这么一出下来,连户部要员脸上都添了几分惊喜,感激地冲怀信抱了抱拳,便让士兵帮忙将东西抬到后院,白湘云先前的光芒被挤占得星点不剩,只能在边上气得跺脚。

沈宴秋看怀信突然侧身,似乎是想往自己这处走来,生怕人露馅,连忙挽着沈南卿的胳膊,朝佛堂大庙里走,佯装看天道:“大姐,不是说这里求神仙很灵吗,我们也进去求个签吧。”

说着头也不回,惹得薄易一阵好笑。

他只是想提醒她头上的木簪有点歪了罢了,怎会有人像她这般,做了好事,却一点也不想叫人知道自己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宝宝说,目前来看阿易的人设最饱满,但作者表示,当初你们有人也是这么说二爷的QAQ

可能等到后面,你们又觉得殿下最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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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因为祈福礼安排在巳时, 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义捐完的百姓,有的去了附近的松林散步, 有的进了佛堂跪拜。

沈宴秋和沈南卿分别求了一只签,在祠桌前排队解签。

虞回肩负二哥给她的重任, 将家中命她送来的十箱黄金交给户部要员后,就独自去了后山的凉亭玩耍,想着碰碰运气,能否遇到哪位京中的好友。

恰巧看见白湘云坐在亭子里喝茶, 便兴奋地跑过卵石小道,找人搭话。

她起初与白家并不熟识,也是因为前阵子与沈南卿玩熟后, 才相互介绍认识的。

虽说之前杂志上的澄清已经让她知道了沈南卿并非巨先生,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性格极其合拍,是以将这段情谊保留了下来。

谁想她刚上前,打算问问白湘云是否是和南卿一块儿来的,对方就恍若吃了□□包般, 一阵阴阳怪气地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虞回怎么说也算是世家小姐里数一数二的门面人物,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些阿谀奉承的话, 现下莫名其妙被人用这般尖酸刻薄的语气对待,讽刺的还是她觉得最要好的朋友,顿时就有些来气了。

不过二哥一直教导她,做商人的必须喜形不于色, 遇到再犯难的事也不得动怒,以免丢了自身的架子,这才压下脾气没与人难堪。

“我虽不清楚你与南卿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如今这般在人背后说三道四,也是叫我虞回大开眼界。世人常道交朋友最怕遇到两面三刀的,想必说的就是白小姐这种人了吧。”

冷冷冲人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凉亭。没去理会身后传来气急败坏摔杯子的声音。

出了后山,虞回还是有些气鼓鼓的。

说实在她其实没太听懂方才白湘云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庶女妹妹”、“皇家”、“攀龙附凤”等词眼,但总归知道是些不好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听对方的口吻,好像是说南卿现在就在这法定寺里。思及此,便把繁杂的心情抛到脑后,四处找人去了。

她顺着道在寺庙后院绕了一圈没找到人,这才跑到前院的佛堂里头。

果不其然瞧见排在祠桌前的华衣背影,嘴角不由往上翘了翘,一蹦一跳地欣喜上前,亲昵叫道:“南卿南卿。”

闻声回过头来的是两道娉婷身影。

虞回笑意盈盈地瞧清沈南卿后,才把余光斜去边上的人。

然而她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就将下巴惊呆到了地上,结巴道:“秋,秋……”

最后一个“哥”字,在她看到对方的女装扮相后怎么也没能说出口。

沈宴秋起初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回了个头,谁想就这般不期然的以现下这副样子与虞回撞上了,顿时惊得眼皮一跳。

在人说漏嘴之前,她先一步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人的嘴巴,掩饰下脸上的不自然,笑呵呵地对大姐道:“大姐,我与虞小姐相识,先前有点小误会没解释清楚,先借步出去聊一会儿,等下再回来找你。”

说着就快速拉扯着人,往外退去。

沈南卿有些始料不及,奈何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只是弱弱地抬手叫了声:“诶,二妹,我们好不容易排上队,你求的签还没解呢……”

然而等她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已经从佛堂门外隐去,不知绕弯去了别处什么地方。

咬咬下唇,眼看着队伍已经排到,只好先将自己的木签递给大师,帮忙解签。

那边沈宴秋也不熟悉法定寺的地形,只是带人左拐右拐,去了一个冷清少人的地方。

在一颗菩提树下站好,虞回这才憋过一口气得以说话,目瞪口呆道:“秋哥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先前跑去童话镇找你,段老板还同我说你回乡下老家去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南卿姐的妹妹了呢!”

说着不敢置信地上下指着人道:“你,你原来是女的啊?”

沈宴秋干咳一声,挠挠眉心:“我并非有意要瞒你,只是我先前两次向你坦白我便是巨先生,是你自己不愿相信来着。”

“噢……”虞回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又猛地瞪大了眼,“什么!你真是巨先生?”

音量之大吓得沈宴秋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小心四处张望了下,远远只有一个和尚路过,想必是没听见她们这处说话,直接绕去了后房,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你要实在不信,我便让段老板过来帮忙对峙?”

虞回又是欣喜地点点头,又是胡乱地摇摇头,末了指指沈宴秋捂着自己嘴的手,一副想开口说话的激动样子。

沈宴秋不放心地嘱咐道:“你莫要再说话那般大声了。”

得到虞回疯狂点头确认,方慢慢移开了手。

“呜呜呜,秋秋姐你真是巨先生啊,我当初得有多笨才错失认识您那么长时间啊。”

沈宴秋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原来从“秋哥”到“秋秋姐”这个称呼的转换,只需要一秒。

没好气地点点人额心:“确实挺笨的,认识我的那些人里,也就只有你一个让我坦白了,却几次三番不愿相信的。”

虞回难为情地晃着人袖袍笑笑:“我这不是因为一直觉得巨先生是个姑娘,但你那时还是男装打扮,所以才不相信呢嘛。”

沈宴秋好笑:“行啦,现在认识也不晚。”

虞回两腮红红的嘿嘿笑着,突然想到什么,神色滞了滞:“等等,我二哥知道您是姑娘家吗?”

她哥若是好龙阳,好不容易有个心悦的男子了,倘若现下被告知对方是个姑娘家,岂不是有如晴天霹雳,心神俱灭?

沈宴秋捏捏眉心:“不然呢,你以为他真打算给你找个二哥夫?”

虞回顿时如释重负:“太好了,要是您能做我二嫂子,那我一定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姨子了!”

沈宴秋赶忙抬手打了个茬,语重心长道:“虞回,你二哥是很好,但我待他并无那种情谊,往后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虞回怅惘地“啊”了一声,但马上又振作了过来,自我协调道:“也是!秋秋姐那么漂亮,我二哥那个狗男人才配不上您呢,您一定值得更好的!”

沈宴秋:“……”

真·亲妹无疑。

两人唠了有一阵子,这才回到前院去找沈南卿。

适逢巳时,佛堂前的空地已经收整好,中央摆了个祭台,四周围着无数百姓,而摄政王正和寺庙方丈站在那高台上。

沈宴秋找到大姐的位置,只与人低语一句,便不再做声,听台上的方丈念经诵佛。

围成一圈坐在蒲团上的小和尚们“咚咚”敲着木鱼,随着老方丈指尖的佛珠滚动,佛语低喃声充斥在整个大院里。

姜九黎眉眼清淡地立于一旁,身形颀长挺拔。

沈宴秋瞥过时,余光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说实在她很少见到有人能将俗气的金色穿的这么贵气的,可能跟衣服设计的好看也有关,白底金纹,配上那张白玉脸,着实有种皇胄之威严。

说来这人身上的气质一直都给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看上去似乎是天生坐在高堂之上指点江山的人,但若叫他隐于山林寺庙之外,似乎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虽然以她中学时代读的那点半吊子历史,无法准确评判出点什么,但凭她几次接触下来的了解,这人或许比小太子更适合坐那高高在上的龙位。

清除于氏叛党时的不可错杀一人,“三十六计”的不耻下问,沂兰经营背后隐藏的有教无类,都张扬出这个男人身上独到的思想与见地。

尽管有时抠门、木讷了一些,但还是掩不住周身披星戴月的光芒,也难怪牵扯着临安城无数妙龄少女的芳心……

这么想着,沈宴秋有些微微走神,思绪回拢时,才发现姜九黎的眸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

略微讶异地眨了下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祈福阶段,边上所有人都已经闭眼进行哀悼,唯有她一人不害臊、且直咧咧地盯着台上的男人瞧。

姜九黎只是凝了她一眼,便恍若无物地别开了视线。好像只是单纯被她的突兀引来注意,但又并不把她放在心上,是以跟没瞧见似的。

沈宴秋也索性坦荡下来,反正被盯着瞧的人都没误会什么,她这个饱了眼福的,自然也没什么好羞涩尴尬的。

最后,全场只有她一人没有闭上眼睛祈福,无聊地拄那儿踢着脚尖,在一众虔敬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过了两分钟,默祷结束,姜九黎和方丈根据仪式礼节,焚香祭天。

随着锣鼓声响,一千盏孔明灯放飞,从法定寺上空飘过,飞向遥远的云端。即便是在白日,场景依然叫人觉得壮观。

沈宴秋手上还拿着那只从佛堂里求来,但没来得及找大师解语的木签。木签上方只刻着“第十九签中”的字样。

一阵清风徐过,吹得佛堂里祠桌上的书页哗哗直响,最后停留在一只签的解语上。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缘成皆已年月示之,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签文是查了百度,结合了两只签的内容。

不出意外,以后的更新都是晚上十二点前发,等不住的宝宝可以第二天早上再看。感谢在2020-03-08 19:19:56~2020-03-09 23:4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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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消一天的时间, 童话镇巨先生在法定寺“豪赠万金”的事迹就传得满城皆知。

以兰心会为代表的忠实后援会反应最迅速,为响应巨先生的义捐号召,分分钟又筹了十箱珠宝, 送至寺庙。

此外河平都庄的大小姐、绥喜镇金川家的瓷器王千金,药王谷的小医仙……皆动用家中财力, 捐出价值连城的华服、有价无市的青花瓷、延年益寿的养心丸,其豪侈阔绰令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沈宴秋捐出的三十八箱黄金,每一箱都有半个棺材大小,累计在一起相当于捐出了一整座城池。纵观整个临安城, 就没有哪家富商是出手如此大方的。这直接导致百姓们对她越发爱戴,连带童话镇的生意都比往日红火了许多。

虞回和沈宴秋、沈南卿一同在寺庙里吃了素斋,这才与人告别。回风满楼时, 脸上还是掩不住的好心情。

到了七楼她二哥的雅间, 正好管事与人核对完账目准备出去,虞回止不住兴奋地凑到桌前,恨不得把今日的好消息分享给全世界:“哥哥哥,你可知我今日在法定寺碰见了谁!”

虞优懒洋洋的,没个正形, 看上去并不是感兴趣的样子,但为了配合起见, 还是随口道了句:“谁。”

“我遇见秋秋姐了!”

这个称呼成功让虞优沏茶的手顿了顿,眼皮懒懒地掀了掀,又冒出一个尾腔微微上扬的“哦?”字。

虞回情绪显得十分高涨亢奋,仿佛与荣有焉, 抑扬顿挫道:“你猜秋秋姐此番赈灾义捐了多少钱?”

末了又自问自答道:“将近咱家四倍之多!整整三十八箱的大金子,连箱子口径都比我们大些!”

虞优狐疑地眯了眯眼,神情略显古怪:“她哪来的这般多钱。”

又或者她现在说的与自己脑子里想的可是同一个人?

虞回没想太多, 径直道:“这有什么,你别看秋秋姐平日一本书卖出去值不了几个银子,但咱临安城那么多人珍藏她的书和杂志,每家每户备上三五本都算少的了。况且童话镇与外城的书坊也有合作,即便是远在西北、江南,也有无数她的爱慕追随者,三年里自然挣了不少家当。前阵子沂兰推出她的说书展,光第一夜的席位拍卖就足以赚的盆满钵满,更别提后面还巡回加办了好几场。不过最叫我敬佩的还是秋秋姐的无私大方,你看咱家百年基业,捐十箱金子都算是多的了,但秋秋姐独自一人,竟愿意把自己平生过半积蓄捐出来,实在太了不起了!”

虞优按着眉心还是有些没消化过来,语速很慢,带着点不确定:“等等,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先前你成天跑去童话镇抢购的那些书的写作者?”

“啊?”虞回被这反问弄得愣了愣,方惊觉不对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眨啊眨的,声音被捂得闷闷的结巴道,“哥,你,你原来不知道这事啊……”

此刻虞回的内心简直可以用叫悔不迭来形容,早上从秋秋姐那里得知,二哥老早知晓她的女儿家身份,她便想当然地以为哥哥连带秋秋姐写书的事也知道了。没想到这般粗心闯下大祸,现下只恨不得赏自己几个耳刮子。

虞优却是一下子理清了关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单手托着下巴,另只手的指尖搭在桌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

如此一来他就想通了,原来之前在山海林听到那两个童话镇小厮说的段老板为她“开书坊、售杂志”是这么个意思。

就在虞回暗戳戳地瞅着自家哥哥,思考该如何小心翼翼叫人假装遗忘这事时,虞优漫不经心地开口了:“你回趟家,去地库里再抬二十七箱金子补送去法定寺。”

虞回:“???”

呆滞了有那么一秒,虞回才震惊道:“哥你就算不愿看秋秋姐在你面前出风头,也不必这般跟人斤斤比较吧!再说了,爹能同意你捐出那么多钱两嘛。”

虞优听到“比较”二字,似乎有些无语地斜她一眼,喝了口茶,方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风满楼现在是我当家做主,你说爹会不会同意。”

虞回默了默,竟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盯着二哥的眉眼瞧上半天,确定他不是在说笑的样子,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临走前还嘟囔道:“就算再送二十七箱,咱加起来还是比秋秋姐少一箱啊……”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对二哥的吩咐素来没有反抗之力,还是乖乖地出了雅间,回家替人跑腿。

虞优坐在桌案边,慢条斯理地啜饮着茶水,眼睑垂得低低的,眸色意味不明,似有深浅光影交错。

少一箱,是心甘做她的陪衬,而这追加的二十七箱,不过是为了表明他愿意相随的决心罢了……

——————

晚间。

广月楼中人声鼎沸,全场席座皆满。

前来的富人中,有大半是听闻今夜在此可以拍卖到多数时候只售皇家不售民间的河平都庄锦绣、药王谷珍药,以及黑市里都断了货的金川家瓷器。

虞回捧着自己私藏的小钱库,也兴致攒攒地到了此处凑热闹。

正打算上楼去找自己事先定好的厢房,却在楼梯口与沈宴秋不期而遇,顿时惊喜地眉飞色舞:“秋秋姐,你怎么也来了!”

沈宴秋听到声音回头,也愣了愣,两人白日里并没有事先说过要来这里,现今碰见不得不说十分有缘。

笑了笑道:“我从前不曾来过这种拍卖会,想着晚间闲着也是无事,便过来瞧瞧。”

虞回开心地拉过她的手:“太好了!我也是独自来的,正好与你相互有个伴儿!”

沈宴秋莞尔,两人便一同上了楼。

其实她起初是与大姐一起约好的,只是后者临时被大娘叫走有事,这才变成她一个人。

尽管她事先已经订了一间厢房,但因为虞回想要与她一处,所以最后就去了对方的屋子。

广月楼是有名的拍卖楼,楼内的许多设计也都是专门为了拍卖孕育而生。

比如每间屋子都有一个小廊台,由纱帘隔开,拍卖时会有专门配备的小厮立在廊台外,倘若屋内的主子要竞买,便晃一晃边上的铃铛替人隔空报价。

两人在屋子里坐下,叫了些点心,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到了戌时整点,一楼高台准时推出了第一件拍卖品。

由于一开始叫卖的都是些寻常简单物件,所以她们并没有转移去太大的注意力。

沈宴秋想到自己近来一直为买地皮的事烦恼,刚好虞回是临安城里的消息通,于是跟人提了一嘴,顺便讲了讲她对地皮店铺的要求,想让人帮忙留意一下最近是否有这样的地出卖。

虞回听了她开办戏台子的打算,当场就为这妙点子拍手叫好。思及买地的事,摸了摸下巴,突然道:“秋秋姐,你有没有想过直接租场地会来得更方便些?”

沈宴秋错愕,不过反应极快地道:“京城里能满足的楼铺就那么几间,大家开门都是要做生意的,我倘若不自己重建一个,想必也很难与那些东家谈拢吧。”

虞回笑嘻嘻:“不会啊,有一个东家就很好说话。”

沈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