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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也很识趣,没再皮,而是双手撑着两膝,弯腰问恬恬:“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看着他的笑容,恬恬总觉得这个哥哥没安好心,她刚哭过,眼睛还有些红肿,闷闷回:“关你什么事。”

陈天摸了摸后脑勺:“哇靠,还挺凶。”

也不在小孩面前自讨没趣了,陈天直起身,对严律说起了正事,“你这节课不是请了假要出去一趟?”

严律垂眸:“晚点也没关系——”

陈天了然于心的样子,立马比了个OK的手势,“行行行,别说了,我都懂!”

“……”

那边老杨在催他过去打篮球。

陈天朝老杨挥了挥手,转头回应道:“马上来!”

话落,他拍了拍严律的肩,“我先走了。”

接着,又瞥了眼旁边的恬恬,他一脸揶揄地补了句:“你好好带小孩儿。”

“……”

待陈天走后,恬恬拉了拉严律的衣袖,仰头好奇问:“哥哥,你们体育课就是打篮球吗?”

“不一定。”

恬恬:“噢,那会跟我们一样玩萝卜蹲的小游戏吗?”

严律顿了顿,“应该…不会。”

她期待地又说了一个:“那小猴捞月呢?”

“不会。”

“还有照镜子?”

“也不会。”

恬恬一脸不可置信,随即才嘟囔道:“那你们过得好无聊哦!”

“……”

有那么一瞬,严律竟无从反驳。

跟着观摩了会儿篮球赛,恬恬根本看不懂,按捺不住要说话,问东问西的,但严律都很耐心地回应她。

“哥哥,你有亲弟弟吗?”

“没有。”

闻之,恬恬羡慕的眼神都快黏在他身上了,低声细语说:“哇塞,那你真幸福!”

此时,球场上,陈天恰巧进了个三分球,场内外欢呼声高涨。

大抵是想到了些什么,严律问她:“恬恬不喜欢弟弟吗?”

她垂着头,不停地拨弄手指,“不喜欢。”

严律也没有急着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弟弟,只是安静地等她自己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泪水蓄满眼眶,一颗颗往地上掉,才接着道:“他出生了,就没有人喜欢我了。”

因为他的到来,所有人的重心,似乎都发生了偏转,他们只会在意她的成绩是高是低,用分数来判断她在学校里认真不认真……

“怎么会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春夏交接时柔软的微风。

恬恬抬头看他,忍不住同他倒苦水,把所有的委屈都说了出来,“他们连我的家长会都不来。”

“他们也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去补习班。”

“妈妈每天都忙着照顾弟弟,都没有时间管我,爸爸每次下班都是问我考试了吗,考了多少分。”

她哽咽着,声音越来越小:“明明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都、都不喜欢我了。”

严律侧眸看着她,小朋友诉说委屈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神情复杂,抿了抿唇才轻声道:“大家都很喜欢你。”

他单膝蹲在她面前,拿了几张纸巾帮她擦眼泪。

“你表姑,还有你爸爸妈妈,每个人都很喜欢你。”

恬恬抽噎道:“你、又不是、我。你根本不懂!”

严律哄道:“那我跟你打个赌好不好?”

恬恬吸了吸鼻子,“赌什么?”

“就赌……你的爸爸妈妈现在肯定非常担心你。”

恬恬下意识回答:“不会的,他们才不会担心我。”

严律弯唇,又拿了几张干净的纸巾塞进她手里,“赌不赌?”

恬恬有些动摇:“那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恬恬攥紧纸巾,被泪水浸过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说:“那,你输了就给我折一罐千纸鹤。”

他无奈微笑:“好。”

过了十分钟,恬恬又问他:“哥哥,你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也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总是问考了多少分?”

出乎意料,严律目光停了下,“以前会。”

恬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以为这就是会的意思。

“那你考低了,他们会生气吗?”

严律笑了下,“不会。”

他们不会生气,也不会打骂,只是会对他失望而已,那种从眼底深处渗透出的冷漠,是无声的惩罚。

听见那句“不会”,恬恬羡慕的神情挡都挡不住。

“哥哥——”

见她还想问话,他偏头看向她,平静道:“小朋友不要问那么多。”

恬恬脖子上的红领巾迎风飘扬,她不解,“可我们老师说,作为一个积极的小学生,要勇于举手提问呀!”

“……”-

由于林听的心不在焉,这节课过得很慢,她时不时回头瞥一眼教室墙上的钟,心道为什么还有那么久。

45分钟结束,铃声响起。

林听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收,就急忙往校门口而去。

刚经过篮球场,就瞥见场上有两个显眼的人影,一高一矮。

恬恬的粉色书包被放在一旁供人休息的长椅上,而严律正带着她在篮筐底下玩篮球。

他挡在恬恬面前,熟练地运着球,动作随性又潇洒,恬恬迈着小短腿跳起来抢他手中的篮球……

接着,一瞧便知严律故意放水,他将篮球拍低时,让恬恬趁机钻了个空子,抢到了那个球!

她眉眼带笑,也没管球脏不脏,抱在怀里撒腿就跑,声音稚嫩,耍赖道:“我拿到啦!”

下一秒,恬恬眼尖地看到了她,“表姑!”

“恬恬她这节课没给你添麻烦吧?”林听略紧张地问严律。

严律瞥了眼后头正在一个人玩投篮的恬恬,她手上没有力气,即使站在篮筐底下投篮,球抛起时也碰不到篮筐。

他微扬唇线,“没有,她很活泼,性格也很好。”

林听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上回停电的晚自习,临走前,她对他说了那句颇有深意的话。所以这几次面对他时,她心里总有些局促。

“谢谢你帮我看着她。”

严律笑了下,“干嘛这么客气。”

他这么一说,林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样看来,那天,严律应该也没将那句话放在心上……

她又庆幸,又失落。

四周的同学都在往食堂方向移动,现在是饭点,学校广播也播放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

林听问他:“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严律走至长椅边,将恬恬的书包提起,递给她,“不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林听愣了下,接过书包,垂眸道:“好。”

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她没问是什么事情。

但没忍住,她抬头问了句:“很急吗?”

联想到他上节课课间恰好也在校门口,怎么会那么巧?该不会是他本来就打算出去,只是因为帮她照看恬恬而耽误了时间?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严律摇了摇头道:“是临时有点事。”

闻言,林听点头,心里的不安消散了大半。

“那我走了。”

“嗯。”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钟,林听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接着,恬恬将头凑了过来,疑惑问:“严律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第37章 37滴水

林听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恬恬将篮球抛起来,接住,得意说:“我刚刚问的呀!”

她没说的是,她和那个哥哥打了个赌,总得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要不然,万一他输了,自己找谁要那罐千纸鹤呀?

林听拎着恬恬的书包,方才和严律说话间还没觉得重,现下回过神来,发觉还挺沉,这年头小学生的书本作业都这么多了吗?

“你书包都装了什么?怎么比平常重这么多?”

恬恬就着她的手将紧绷的书包拉链拉开,顿时,林听就瞧见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浮现在眼前。

“怎么这么多吃的?”

林听瞪大眼睛,翻了翻满当当的书包,她坚信要不是书包容量不够大,恬恬还能塞更多东西!

恬恬语出惊人:“我都离家出走了,万一饿死了怎么办?”

林听:“……”

所以,这一书包的零食,还有那张20块钱,就是你离家出走的资本和底气吗?

接着,林听带恬恬去了趟一中的食堂。

因为忽然出现了个小朋友,所以大家都觉得挺新奇的,频频投来目光。

恬恬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看上去心情还挺好的。

林听帮她打好饭菜后,趁着小孩吃饭的功夫,她去食堂旁边的公用电话亭往家里打了通电话。

她不记得表哥家的联系方式,只好打给自己家,让妈妈捎个信,恬恬在自己这边,让表哥表嫂先不用担心。

温蓉欣喜道:“在你那儿?好好好!刚刚你舅还打电话给我了,问恬恬有没有来我这儿,一家人都急疯了!你表哥都准备去派出所报案了!”

林听:“她来一中找我了。”

温蓉很急:“小林呐,你先看着点她,我现在就通知你表哥一家子去学校接她回家。”

“对了妈妈,待会儿……能不能让表哥他们先别骂恬恬?让他们先跟恬恬好好说会儿话?”

温蓉笑了声:“行!我还能不知道?”

刚说完,温蓉那边就匆匆挂了电话。

林听回到食堂时,恬恬午饭已经吃了快一半。

想了想,林听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已经通知你爸妈了,他们应该待会儿就会来接你回家。”

恬恬低头,用勺子戳了戳米饭,“噢。”

林听犹豫几许,安慰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我,大家都很喜欢恬恬的。”

恬恬单手撑着下巴,嘟嘴道:“表姑你怎么跟严律哥哥说同样的话。”

林听怔神,“他…也说了这个吗?”

“是啊。”

她若有所思地拿起筷子,好似不经意地问:“那,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恬恬狡黠一笑:“这是秘密哦!”

“……”

人小鬼大!

吃完饭,林听牵着恬恬往校门口走去,她想表哥他们应该快来了。

一路上,恬恬都走得很慢,且悄悄躲在她的身后,看样子有些抗拒。

林听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了?”

恬恬停下脚步,犹豫道:“表姑。”

林听安静地看着她。

“你待会儿能不能站在我前面?”

“帮我挡着点。”

林听有些疑惑。

恬恬瘪着嘴道:“我怕他们打我。”

“……”

所以让表姑站在前面替你挨打对吗?

两个刚走至校门口,远远地就瞧见好几个家长围在门卫室。

光看背影就能认出来,是表哥他们!

表哥表嫂,舅舅舅妈都来了。还有一位带着眼镜的年轻女性,浑身书卷气息很浓,看样子像是名老师。

很显然,恬恬也看到他们了,她紧张嘀咕着:“怎么我的班主任也来了……”

“恬恬!”

表嫂刚好转身,才一上午,整个人就憔悴了不少。

她今天上午9点钟左右接到了恬恬班主任的电话,问她恬恬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她今早分明瞧见她背着书包出了门,怎么没会没去学校?

接着老师查了下学校门口的监控,发现今天恬恬压根就没去学校!

这一消息传来,表嫂整个人都懵了,好好的一孩子,忽然就找不到人,再加上恬恬还这么小,她生怕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霎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紧忙通知大家帮忙去找。

一家人整整找了4个多小时,四处打听,依然无果。

心急如焚时,正打算去派出所报案时,他们接到了温蓉的电话,然后来了这儿。

表嫂看到恬恬时,气早就消了,余下的都是后怕,儿子才刚出生,她就恬恬一个女儿,要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表嫂眼底蓄满水雾,没了指责的力气,也没了平时的那般从容。

她冲上来蹲下抱住恬恬,摸了摸她的脸,欣喜若狂:“恬恬!让妈妈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恬恬被抱得太紧,正想挣扎,可脖子上有什么湿润的东西,热热的,像是眼泪。

她手一顿,瞬间就愣住了。

“……妈妈。”

恬恬抬头看向四周,爷爷一脸高兴,奶奶一大把年纪悄悄擦着泪水,爸爸和班主任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年幼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离家出走的这个行为,很愚蠢。

就像严律哥哥带她打球之前认真对她说的那样。

“离家出走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万一遇到坏人了会给自己带来很糟糕的麻烦。恬恬回去之后好好跟爸爸妈妈说说话,让他们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当时她坚定地认为,小孩和大人是根本说不通的。

于是满不在意地“哦”了声。

现在看到妈妈担心成这个样子,恬恬有些后悔。

鼻子一酸,她道:“妈妈,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离家出走的。”

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哽咽:“我只是觉得,你们更、更喜欢、弟弟。”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憋了很久很久的话。

情绪如同开了闸门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表哥走上前,轻轻敲了一下恬恬的脑袋,“说什么呢,爸爸妈妈对你和弟弟都是一样的!”

恬恬哭得更大声了,她抱怨:“那你们上次还不来参加我的家长会。”

“别人的家长都去了!”

班主任忽然上前,解释道:“恬恬可能不知道,你爸爸是临时有事没赶上家长会,后来他还是亲自来学校找老师问了你的情况哦。”

她脸上满是泪痕抬头,“真的吗?”

女老师微笑:“真的!”

表嫂揉了揉恬恬的脑袋,隐着泪水笑着说:“你和弟弟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没有更喜欢谁,只是弟弟刚出生,妈妈可能稍微有些忙,所以忽略了你,这件事是妈妈不对,妈妈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表哥也是没想到恬恬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一时之间也是不知所措,只好换个说法安抚道:“大家都很爱恬恬,妈妈生了弟弟,以后弟弟长大了,让他给你买各种零食和小裙子,天天给你跑腿!”

说着他捏了捏恬恬的脸,补了句:“多赚啊!”

恬恬哭着点头:“嗯。”

过了会儿,表哥忽然严肃道:“但是离家出走这种行为,不准再有了!”

恬恬一愣,眼泪又掉了下来,委屈抽噎道:“对、对不起嘛。”

回家路上,恬恬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爷爷奶奶走在前面。

开心之余,恬恬忽然想起来某件事。

严律哥哥好像赢了-

恬恬的事情告一段落,林听总算是松了口气。

月末的时候,周鸿鹄在5班搞了个学习小组,鼓励全班同学积极参加,学习互帮互助,互相监督,共同进步。

每个小组暂定不得超过5人,对于组员,采取自愿原则。周鸿鹄的建议是各科搭配,取长补短。

林听所在的这组,刚好5个人,但由于交表时,张一帆忽然主动请求加入,闻之,其他组员也都没什么意见,于是林听在纸上多添了个名字,就成了5个人。

组队完成后,盛情难却,林听被众人推选为组长,重重的责任感和压力就这么落在肩上。

班里总共约十个学习小组,林听作为组长,还需要每天督促成员学习。

学习小组刚创立的那一个星期,众人都觉得新鲜,学习的自觉性与热情猛然提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大家都有些疲软。

后期,有些小组开始间歇性摆烂,还有些组连组长都放弃了“拯救”队员。

毕竟学习这件事,还是得靠自己。

真正不想学的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听这组学习氛围还算不错。

就是张一帆这个家伙,需要她每天提醒过后才会开始学。

但也就是林听自己学的时候,顺带着喊一下的功夫,倒也没那么麻烦。

小组算是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来二去,林听和组员也都相熟了不少。

天气日渐升温,不过早上偏凉,还是需要套件校服外套。

这天刚下早读,组里有个叫汪星星的女生过来找林听讨论了道物理力学方面的题目。

疑惑解除后,两个人就干脆一同去食堂吃饭。

只不过,她们去的时间点太晚,食堂基本上没剩下什么好吃的。

怕饿着肚子,林听将就着吃了个枣糕。

但汪星星不太喜欢这个,她觉得太甜了。

刚出食堂大门,汪星星让林听陪她去了趟学校里的小卖部。

看着满货架的零食,汪星星垂涎欲滴,眼睛都成了桃心状,但是这个大周的零用钱已经被她提前透支了,所以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拿了盒小熊饼干。

两个人刚出小卖部,一阵劲风袭来,有道身影快速从她们面前掠过,还顺走了汪星星手上的饼干!

林听抬眼看去,只见张一帆站在几米开外,眼底笑容灿烂,还颇为欠揍地捏着手中刚抢过来的“战利品”晃了晃……

汪星星撸起袖子,没吃到早餐的火气瞬间上头,“张一帆你没吃过饼干吗?这也要抢?”

“小学生行为!”

张一帆将饼干往空中抛了抛,“不就一盒饼干,至于这么生气嘛?”

汪星星二话不说冲了上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林听:“……”

她无奈地扶了下额头,这两个人性格不对盘,却又分在同一学习小组,每天打打闹闹,林听都习惯了。

林听也没催,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们两个。

张一帆跑得快,绕来绕去,汪星星根本追不上。

她喘着气骂道:“张一帆,别让我逮着你,物理作业以后别问我,我才不教你!”

张一帆跑了几圈,余力仍旧充足,他忽然瞥了林听一眼,笑道:“我可以让组长教!”

“……”

霎时,汪星星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或许是林听站在一旁显得太过于安静了,张一帆顿了顿,将饼干抛还给了汪星星,问道:“你们没吃饭?”

汪星星接住,没好气回答:“对,去晚了。”

张一帆打了个响指,下巴朝小卖部方向抬了抬,“走啊,想吃什么?我请客!”

汪星星眼睛发亮,但转念一想,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她迟疑:“真的假的?”

张一帆抬腿往小卖部方向走,头也没回,抬起左手挥了挥,动作潇洒地说:“不来算了!”

“来来来!”

汪星星立马跟了上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狠狠地他宰一顿都对不起自己!

经过林听身边时,张一帆停下来,挑了挑眉道:“组长。”

“一起?”

林听反应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请客这件事。

“我不用,我刚吃过枣糕。”

张一帆还想再说些什么,汪星星已然冲过来拽着林听的手往前走。

“哎呀,他请客,不吃白不吃,再说了就那块枣糕很快就消化完了!”

她手劲太大,林听挣脱不得,直接被拉进了小卖部。

汪星星小声说:“别不好意思嘛,你就当教张一帆写作业时,他付的学费,反正我们也没少教他!”

林听:“……”

她回头看了眼,只见张一帆双手插兜,低着头,应该没听到汪星星说的这句话。

只是林听将头转回前方时,张一帆恰好勾了勾唇……

再次回到小卖部,汪星星真的一点都没跟张一帆客气,看到想吃的就从货架上拿下来。

张一帆还挺大方的,见她拿了那么多竟连眉头也没皱。

林听看着眼前货架上的零食有些发愁。如果什么都不拿,反倒有些尴尬,可是她和张一帆的关系又没要好到那种可以随便拿的地步。

思索再三,她只挑了包水果糖,是夏萤以前经常买的那种,价格适中。

她心想,等下次有机会,她再请回来。

张一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他懒懒靠在一旁的货架上,抬眼问她:“你只吃这个?”

林听点点头,“嗯。”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那包孤零零的水果糖上。

停了几秒,随即站直身体,上前几步,从货架上迅速挑了好些零食塞进她手里,快到林听都来不及拒绝。

“……”

“这个挺好吃的。”

“还有这个。”

说着,张一帆又往她手中塞了包草莓干。

林听瞥了眼怀中渐渐堆多的零食,欲言又止:“真不用——”

话还没说完,抬头的同时,她听见小卖部门口挂着的珠帘被人抚开从而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霎时,瞳孔里多了道熟悉的身影。

是严律。

林听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霎时,怀里的东西变成了烫手山芋。

第38章 38滴水

张一帆还在自顾自地挑零食,他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严律进门后,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林听所在的方向走来。

很显然,他刚进门就瞧见她了,还有她手中抱着的一堆零食。

明知道自己和严律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那一刻,林听竟然莫名心虚。

他的目光轻扫过她怀中的东西,下意识问:“没吃早饭吗?”

“我吃过了,但——”

就在此刻,张一帆刚好从旁边走过来,又往她怀里塞了包奥利奥。

他拍了拍手,相当满意道:“这样就差不多了!”

“……”

林听下意识看向严律,太阳穴突突直跳。

“哇塞林听!你这宰得比我还狠啊!”汪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拐了过来,瞥见林听怀里堆成小山的东西,她没忍住大声惊叹。

“……”

严律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脸上,在注意到她身旁的张一帆后,瞳孔里的暗色缓缓流动。

他走近一步,忽而微微俯身——

独属于他的那股清冽气息,整个弥漫、笼罩下来,林听僵硬着,瞬间屏住了呼吸,可在下一秒,那股气息又迅速收敛、消散。

他只是抬手,从她肩膀后的货架上拿了瓶水,声音略低道:“我先走了。”

严律垂眼,转身去往前台结账,一步未停。

一瓶水而已,结账很快,被挑开的珠帘声接踵而至,哗啦啦的,帘尾在空气中晃动了好几个来回,最终归于平静,林听视线所及之处再没了他的身影。

汪星星看着门口离去的人,然后碰了碰林听的手肘,好奇地问:“诶,你认识高二的严学长啊?”

她有些闷地“嗯”了声。

张一帆忽然意识到汪星星口中指的学长,是刚才的那个人,他问:“他怎么了?”

汪星星睨了张一帆一眼,“哼”了声,没理,反而继续追问林听,语气听着还挺激动:“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快给我说说!”

“就是偶然认识的,”林听兀自叹了口气,她将怀里多余的零食尽数退还给张一帆,只留了包最初的水果糖,“张一帆谢谢你,但这些实在太多了,我真的吃不完。”

张一帆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最终还是“嗯”了声,没再说其他的。

……

回到教室后,林听把水果糖塞进了桌子里,一直没拆,因为她有些郁闷。

好不容易碰见严律一次。

就说了半句话。

她默默地将作业拿出来,写了几题,倒有些困。

不知不觉间,她趴在课桌上睡了过去,还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她看到了日出还有大海。

暖金色的光线连同瑰丽的朝霞晕染在整条海岸线上,海水起伏时的浪声环绕在耳边,她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慢慢地走。

接着,她听见有人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裹着海风,拂过耳边,是那么温柔。

他喊的,是听听。

她看不清对面的人长什么样,却牢牢记住了对方那双特别的眼睛。

心跳异常沉重,她忐忑问:“你是谁?”

随着那人的靠近,他的身形不再像之前那样模糊。

林听睁大眼睛,迫切想要看清楚。

只见他弯唇。

“我是……”

那瞬,她眼中清晰地倒映出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希望的那个人。”

霎时,林听从梦中惊醒!

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皮肤直接蹦出来。

她抬头,眼前还是熟悉的教室。

动了动腿,有些麻。

正前方,只见班上的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她正用教室的多媒体放着音乐。

这首歌的前奏有轻柔的海浪声,还有欢快的海鸥声……

是方才梦里的那种感觉。

林听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她重新将脑袋靠在桌上,但没闭眼,而是在发呆。

这个梦,太真实了。

以至于她缓了好久。

梦里的那声“听听”,温柔又缱绻,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只可惜,是一场梦-

临近期末时,林听课后经常往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室跑。

稍稍去晚了些,自习室就座无虚席。

这里学习氛围浓厚,很适合专心看书做题。

林听背着包出教室门时,旁边的张一帆听到动静,疑惑问她:“你去哪儿?”

她停下脚步,回答:“图书馆。”

只见张一帆快速从桌上抽了几本练习册跟上前来,急忙道:“等等,我也去!”

小组成员爱学习是件好事,这完全有利于他们整组水平的提高!

两人一同出了门,去图书馆路上,张一帆没话找话,“对了林听,你是想进重点班吗?”

毕竟在张一帆眼中,她真的很努力。

张一帆中考的时候踩了狗屎运,超常发挥进了一中,按照他平常的成绩,最多也只能上个普高。

不过他这种超常发挥进来的,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进度跟不上,以至于上学期成绩直接吊车尾,恶性循环,更加没了学习的心思。

听到重点班那几个字,林听脚步慢了一秒,点头道:“嗯。”

“我觉得你肯定会进的!”张一帆抱着书,斩钉截铁地说。

林听知道自己离目标还差很多,但是,她也坚信自己一定能进,或者说,是一定要进!

她希望她的名字也能出现在那张排行榜上,然后一格一格往上移。

严律能够做到的,她也会尽全力去做到!

林听笑道:“谢谢,我会好好学的。”

静了几许。

张一帆忽然说:“组长。”

林听侧头看他。

他道:“你说,如果我努力学习的话,分数还能不能提上去?”

林听毫不犹豫道:“当然。”

张一帆抬眸,半开玩笑道:“如果我说我也想进重点班呢?”

上回,他踢足球的时候跟兄弟们提了一嘴想进重点班,他们一众人可都是笑翻了。

还有人劝他:“省省吧,咱俩争一争谁是年级倒数就好。”

甚至还有人问他是不是吃错了药,或者是上回在办公室被周鸿鹄洗了脑……

而现在,林听看着他,神色间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她认真地说:“很好啊,我们一起加油!”

张一帆早就发现了,林听这个人有个很大的特点,认真地跟对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太过于真诚,就像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湖泊。

这种目光,令他的心变得有些滚烫,愣了半天才跟着道:“…加油。”

到了图书馆后。

林听放轻脚步,找了个空位坐下。

张一帆跟着找了个位置,坐在她对面。

她刚把书本从背包里抽出来,就见张一帆忽然用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下桌子,环顾四周后,用唇语道:组长,我忘了带笔。

“……”

林听无奈,从笔袋里随手抽了只笔递给他。

也正是递笔的那个瞬间,她正巧瞥见,张一帆的左后方,靠窗的那桌,有个人正在刷卷子。

他神色专注,右手动笔未停,桌前摆了瓶只剩下一半的纯净水,看上去在这儿坐了有一段时间了。

林听将笔盖拔开,垂下头时,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严律居然也在这……

她翻开书,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连带着看生物习题册上印的染色体图片都觉得超可爱!

看了会儿书,对面的张一帆又搞出了点小动静。

林听抬头看他。

张一帆指了指自己桌上摊开的练习册中的某道题,用唇语说:太难了,写不来。

林听刚抬手,张一帆便立马将练习册拿起来双手捧着递给她。

扫了几眼题目,这是道基础题,不需要花费很大功夫,林听快速地写出了解题步骤,才将草稿纸和书本一同给他。

张一帆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但他的基础太过于薄弱,不会的题太多了,所以求助林听的次数有些频繁。

为了方便询问,张一帆干脆收拾东西换了个位置,由林听的对面,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

林听面对时不时丢过来的问题,也不恼,反而很认真地把步骤写清楚。

但张一帆知道,若是换个人来找她问问题,她也一样耐心。

他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写。

耳边是笔尖摩擦纸张的细微声响,以及周围时不时的翻书声。

直到林听把写好的步骤递给他,他才将视线匆匆从她脸上收回来。

与此同时。

左前方传来收拾东西的轻微动静。

林听下意识抬眼望去。

只见严律起身,他垂眸将桌上的卷子收好,单手拿过桌前剩下的半瓶水,转身出了门。

林听的目光追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他……怎么突然就走了?-

高二1班教室。

陈天正在做题,桌角还堆了几包已经拆开的零食,他习惯做题时喜欢吃点东西。

刚写完一道题目,他就伸手去拿自己桌上的曲奇饼。

正好,严律进门,路过他身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陈天拿着曲奇饼转头,只见他随手把卷子和笔扔在桌上,什么也不说,兀自闷坐着。

“我去,这么难的卷子你这么快就写完了!!”

惊讶之下,陈天单手拎起他的卷子,前后都翻了翻。

这才发现,还有一大半都没写……

这挺不严律的,没写完不回来应当才是他的作风。

将卷子摆回他桌上,陈天伸手递了盒曲奇饼给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图书馆安静适合刷题?”

严律摇了摇头表示不吃,陈天只好将曲奇饼收回来。

他抬手盖住眼睛,缓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静不下心。”

陈天瞥了他一眼,以为他学习压力太大了,安慰道:“算我求你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多学学我,心态放平一点。”

毕竟,严律的拼命,陈天都是看在眼里的。

很多事情,他这个人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像是有强迫症。

就比如说学习方面吧,曾经写错过的某道题目,都能被他拿来像自我惩罚似的再做上N遍,估计题目都顺带着背下来了……

跟入了魔一样!

陈天光看着都替他累。

“别那么拼,你搞得我都焦虑了!”

说着,陈天放下手中的曲奇饼,去自己桌前拿了些别的零食堆到严律的课桌上。

“吃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哈。”

看着桌前的五花八门的零食,严律出乎意料地怔了下。

随即便想到前些天,小卖部里,林听抱着零食……

还有刚才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在教一个男生写题,他们靠得那样近……

更早的,还有那次,去办公室送卷子的时候,也是她和那个男生站在一起……

他刚走过去,就听见男生问她:“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严律闭了闭眼,抿唇。

心里更闷了-

后来,林听在相同的时间点又去了几趟图书馆,但没有一次碰到严律。

这天,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就是单纯去做题。

物理老师布置了好几套综合题,让他们自己先写,写完再统一讲解。

物理是林听的弱项,组内汪星星的英语最好,但物理和她差不多,一般来说,汪星星不会写的物理题目,拿来问林听,林听基本上也不会。

所以上回才能讨论那么久,以至于错过了早饭时间。

今天图书馆内的自习室,人很多,找了一圈,林听都没看到空位。

正打算出去时,有位同学起身收拾东西,应当是刚学完准备走了,林听停下脚步,背着包走了过去。

方才视线被那位同学挡住,她没看见对面那人是谁,现在人走了,视线一览无余。

心跳在那瞬加快!

只见严律微垂眼帘,目光专注于桌面摊开的卷子上,淡色薄唇轻轻抿着,他不说话的时候浑身多了几分冷然,带着轻微的疏离感。

林听屏住呼吸,小心地移开凳子,将书包轻轻放在桌旁,在他对面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惊喜砸中了,心里的喜悦不停地叫嚣着。

这种情绪下,林听也没注意到,他余光在瞥见她书包拉链处挂着的小熊后,顿了下……

由于离他近,林听做什么都有些不自在,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瞄他。

她就这么干坐了10分钟,面前的大题只写了第一小问就再没动过。

有一部分是严律在,她分心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题目于她而言有些难,不知道从何入手。

她停了好久,皱了皱眉。

眼角余光往前瞥了一眼,她看到严律的卷子已经写到末尾了……

他该不会写完就要走了吧?

林听趴在桌上,心不在焉地用笔在草稿纸上划了几道痕迹。

严律停下笔,抬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生眼皮耸拉着,对着桌上的题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草稿纸上还被她用笔戳了好多小黑点。

“……”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她根本没翻过页,一直在写同一道题。

严律按了按眉心,终究还是没忍住,扯了张草稿纸过来。

垂眸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纸张,林听像被一棒子打醒,霎时坐直身体,对上严律的眼睛时,眸底有些意外。

她略微紧张地接过,看了眼。

上面只有四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怎么趴着?]

林听抬头,发现严律正单手撑着头,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

视线一触即离,她低下头,心跳得飞快。

在纸上回了几个字。

[不会写]

这样回会不会显得太过于冰冷了?

斟酌了两下,她又加画了个表情上去。

[不会写^]

第39章 39滴水

将纸条还给他,林听双手托腮,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烫。

她抬头悄悄瞥了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纸条后,好像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纸条再次传过来。

[先把会的写完,不会的待会儿我帮你看看]

攥着纸,林听低下头盯着那行话,怕自己开心得过于明显被他发现,只好咬唇克制。

她把纸条收起来,夹进了书里。

再次抬头看他时,那双杏眼里仿佛缀了光,亮亮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听抬头时,刚好撞入严律的视线里。

他轻瞥了眼外头,林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出去说。

严律将笔盖上,收好东西后也没起身,像是在等她。

林听怕他觉得自己慢,于是胡乱将没整理的书本往包里塞,用最快的速度将拉链拉上,起身背好。

她跟在他身后出了图书馆。

里头的隔音效果太好,刚出门就听见风声夹杂着枝头的鸟叫声传来,与图书馆内的严肃寂静截然不同,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他没说话,林听也不好先开口。

阳光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

林听低头,没忍住抬脚踩着他的影子移动。

他走一步,她跟着走一步。

他停,她也跟着停。

来来回回……

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林听霎时止住脚步,才堪堪没撞上去。

刚抬头,就看到严律已然转身,他低头看着她,短促地笑了声。

笑声里带着低低的气音,还有些无奈。

“林听。”

“嗯?”她眼神忽闪,唇线绷直,有些心虚。

“你有那么恨我吗?”

“……”

“还专挑头踩。”

“……”

他是怎么发现的!

那刻,虽然看不到,但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她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才踩他的影子的。

现在被他戳破,她的表情愣愣的,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

脸瞬间涨得通红,林听好想把帽子带起来挡着点,刚想去扯,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校服,没有帽子……

他却没再说这件事,温言提醒:“走了,不是还要写作业?”

“哦好。”

林听快速抢答,顺着他给的台阶下。

走了几步,她暗中瞥了眼他的侧脸。

没看出什么表情。

严律会不会觉得她很幼稚啊?

她又多想了几遍,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像确实挺幼稚的。

她木着脸,心里后悔得想要捶胸顿足!

……

很快,两人就在旁边供人休憩的石桌处坐下。

一中校园里像这样的圆形石桌不在少数,石桌周围种了树,浓浓的绿荫落下来,也算是夏天乘凉的一处好地方。

林听将方才没写完的题目重新拿出来。

因为走之前塞得很急,也没好好整理,现在一拿出来,就见书角多了几道乱而明显的折痕。

林听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手忙脚乱地将杂乱的书角抚平,但严律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很顺手地接过练习册。

过了会儿。

他问:“有别的颜色的笔吗?”

“有!”

林听从书包里把笔袋找出来,挑了只蓝色的笔,刚想递给他,却恍然想起另一只蓝色的会更加顺滑好写些,于是又连忙换了一只递给他。

上一次,他面对面给她讲题,还是上个学期初,坐公交车回家那时候的事,离现在已经过了好久。

倒是有些久违的感觉。

她想的有些出神,连严律都发觉了。

他掀起眼,笔在桌上敲了两下,“不要走神。”

林听心一跳:“噢……”

严律以为是自己讲得过于枯燥,随即,他将草稿纸翻了个面,垂下眼重新道:“我再换种方法给你讲。”

林听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

他还挺严肃的,“要认真听。”

霎时,林听正襟危坐,“好的,严老师!”

“……”

看样子就差没给他敬个礼了。

还真是,拿她没辙儿。

……

跟他呆在一起,时间好像总是不够用,题目解决完后,林听要回一趟教室。

这次因为不急,她总算有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书本。

她背起包,转身之前看了眼严律,又开始没话找话,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要回教室了。”

他点头:“嗯,再见。”

就没了吗?

林听赧赧垂眸:“好吧…再见。”

刚走出去没几步。

“等等!”

林听侧身看他,只见他下颚线绷得很紧,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略微有些僵硬地说:“林听,你马上就升高二了,要…专心学习。”

“啊?”林听又“哦”了一声,心里思忖着,严律这是在鼓励她吗?

他说话时很少像现在这样,欲言又止。

严律再次解释:“我是说,把注意力多放在学习上。”

林听疑惑地抬头看他。

严律却在那一刻,偏开了头,像是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难道是这几道题太过于简单了?

严律以为她没有好好学习,所以才会写不来?

林听小声说了句:“我其实有好好学的。”

她这段时间,真的有好好学习。

只是物理对她来说也是真的有些难。

要提上来,还需要一个过程。

严律抿了抿唇,也料想到她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轻叹了口气,他妥协道:“算了。”

这两个字比那声叹息还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

期末前两天,集队的时候,主席台上,教导主任吴老师上台发言。

他的表情很严肃,先是环顾了会儿底下的众人,然后才开始说话。

“最近,我们这个学校里啊,好像多了点别的‘风景’,每次我看到后都觉得自己的老脸羞得没地儿搁。”

“特别是这个傍晚的时候,还有下了晚自习后,学校的小湖边呐,楼梯口啊……”

“某些男同学和女同学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悄悄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悄悄话是需要手牵着手,这样、那样说的,细节方面我就不赘述了。”

“同学们,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我希望大家能明白这个道理。”

“同学们都处在青春最宝贵的时候,不要被某些可能没有结果的东西绊住了手脚,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要执着于眼前的花花草草。”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看书,充实一下自我,手握录取通知书,站在更高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从今天开始,为了给大家创造一个优质的学习氛围,我和保安队的后勤人员们会加强校园巡逻,要是再被我看到这样、那样的‘风景’,那就别怪我让你们双双站这儿——”

吴老师指了指自己站着的地方,继续严厉道:“给大家目睹一下姿容!”

“嘶!”

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有点狠啊!”

顿时,台下一片骚动,交头接耳,更多的是看戏的。

很显然,虽然老师说得还算委婉,但大家都能意会,学校里是要严抓早恋、“棒打鸳鸯”了。

吴老师继续道:“希望大家把注意力多放在学习上……”

本来还百无聊赖听着发言的林听,在主任这句话说出来后,她忽然抬头。

——把注意力多放在学习上?

好耳熟!

她蓦地想起,上回严律似乎也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藏在心里的那颗小小的树苗,仿佛在一瞬间,结出了花骨朵儿,却又像是害怕被暴风雨打落花瓣,迟迟不肯绽放-

放暑假那天,也是周鸿鹄验收学习小组成果的时候,林听的小组进步最大,被他当堂表扬了!

尤其是张一帆,进步飞跃,令周鸿鹄刮目相看!

周鸿鹄还给小组里的每个成员都准备了丰厚的奖品,以资鼓励。

当天,林听收拾东西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5月初就毕业离校了,严律属于准高三,这个暑假需要补上一个多月的课,所以他没有放假。

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多的事情,高一生活就已经结束了。

她马上就要成为一名高二的学生。

高考,这个起初还感觉离自己很远的两个字,也渐渐提上了日程。

她时常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会忍不住去算,自己还能见到严律的时间,只剩下一年。

以后,他们还能再见到吗?

他会去什么地方呢?

这些,她都不知道。

暑假的两个月里,林听也没闲着。

她每天都给自己订了学习计划,按时按点完成。

有时候林成海送水果进来,看到女儿还在学习,都会心疼地多说两嘴,“也不用这么拼,有时间就多休息会儿,看看电视什么的。”

林听也只是笑着说了声好。

但该学的一点都没落下。

见她这样,林成海后来也没劝了。

只是偶尔会跟温蓉在私下里讨论一番,自家女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温蓉睨了他一眼,“女儿有上进心还不好?得亏没跟了你!”

林成海:“……”

“我这不是怕孩子心理上出了啥问题嘛!”

“我老听隔壁老于说上高中的孩子压力大,他说他女儿今年高三,焦虑到吃什么吐什么,已经看了好几次心理医生了……”

闻言,温蓉思考了几许,“那过两天,我把年假休了,我们一家人出去散散心,正好带小林放松一下心情。”

“好哇!”

假期中途时,林听一家去云清市呆了好几天,虽然温蓉和林成海都没说原因,但她也能猜到,他们是想带她出门放松一下。

在云清的那几天,她拍了很多照片,大部分都是关于大海的,有它涨潮时的,有它退潮时的,有关于日出,还有关于日落。

她偶尔也会想起梦里的那场日出、那片大海。

还有那声“听听”。

隔得久,也越发觉得,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是她一个人的心潮涌动。

第40章 40滴水

九月,林听按时返校上课。

上了高二后,林听的班被排去了第二教学楼4楼,而严律则搬到了第三教学楼。

她和他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整条长长的连廊。

因为上了高三,严律的时间太紧,刚来的半个月里,林听一次都没碰见过他。

学生会换届,他也退出了纪检部,所以星期四的时候,林听也没法像从前一样算着时间去偶遇一面。

高三的放假时间也和高二不一样。

总之,很难碰到他。

这个学期周鸿鹄重新排了下位置,林听的新同桌恰好是张一帆。

他话很多,也很活泼。

老师每次有了拖堂的迹象,张一帆就会搞各种小动作提醒老师下课。

“老师,下节更精彩,要不咱下次再讲?”

“老师,再晚食堂只剩汤了,抢不过新来的学弟学妹啊!”

有一次,林听上课前喝多了水,这会儿憋得不行,但又不好意思催老师快点下课。

刚巧听到他道:“老师,到点了,我想嘘嘘。”

这过于直白的话,令众人哄笑一片。

连老师都笑了,无奈挥了挥手,总算下了课。

林听这才得以解脱,匆匆出了门。

国庆回来后,有一场段考。

高二年级组会把上学期的期末成绩与这次考试的成绩综合起来,把平行班里头排名靠前的同学编进实验班里。

相应的,实验班里排名不够的同学会被下调到平行班。

重点班的人员流动一般不是很大。

林听很重视这次机会,就连课间也在复习。

她的目标是先进实验班,再进重点班。

张一帆看到她在学后,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点影响,下课后也没像平时一样跟周围的人嬉笑打闹了,而是提起笔,也跟着写起了作业。

“同桌。”

张一帆突然喊了她一声。

林听以为他又要借橡皮擦之类的,于是连头都没抬,忙中抽空回了句,“笔袋就在那儿,你自己拿吧。”

他无奈回:“我不是找你借东西。”

林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干嘛?”

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张一帆笑得一点也不认真,他挑眉问:“下次段考,你进了实验班后该不会忘了还有我这个短暂的同桌吧?”

说到下个月的段考,林听有些担心。

“还不一定能进。”

张一帆肯定道:“你能的。”

他无比坚信这点。

他神色间,倒是难得这么正经,林听有些感动地点头,“谢谢你同桌,我会好好考的!”

下一秒,他道:“那……”

林听看着他。

心下决定,以后不管他提要借几支笔的要求,她都答应。

谁知,他接着说:“那你的数学作业,能不能给我抄一下?”

“……”

原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抄个作业。

林听面无表情地把本子抽出来递给他,但还是道:“你要自己写才能有进步。”

“不要总抄。”

张一帆连忙双手比了个OK的手势,一副耳朵都听得快要起茧子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复习吧!”

他话刚落,林听立马转头复习了。

果真一刻也没犹豫。

张一帆静静地看着那本写有林听姓名的作业本,也没翻,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自习的时候,由于隔壁班放了电影,5班的同学吵着要公平对待,周鸿鹄磨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们班也放一场。

不过只放前两节课,最后一节课继续上自习。

众人高声欢呼着,坐在窗户旁边的同学已经自觉起身去将窗帘拉上。

电影的片头开始时,前后排的同学将教室的灯关掉了,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智能黑板中间的那块显示屏上。

其实放什么类型的电影,或者说片子好不好看,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就算放一些无聊的广告,这种他们在家一秒也不想多看的东西,大抵在这儿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相比于枯燥的习题作业,这场仅有的放松时刻,在日后回想起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显得弥足珍贵。

这部电影是国外的,讲的是有关于亲情方面的故事。

电影放映中途,林听有些渴,下意识伸手去拿桌角放着的杯子,也正是这个瞬间,余光瞥见有道视线在看着自己。

她握着杯子的手停了一瞬,寻着那道视线也看了过去。

刚好撞进了张一帆的目光里。

林听疑惑,喝了一口水才问:“怎么不看电影?”

张一帆本来手还是撑着脑袋的,但经她这么一问,他立马将手放了下来,睨了台上的屏幕一眼,像是刚刚回神,“哦。”

“这部电影我看过好几遍,看腻了。”

林听点点头,视线重回屏幕上。

过了会儿,看到跌宕起伏的地方,她忍不住偏头问:“同桌,要不你先给我剧透一下,她的爸爸是真的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吗?”

张一帆:“……剧透就没意思了。”

林听真诚道:“没关系,我想知道。”

触及她闪烁着光芒的期待眼神,张一帆抓了抓头发,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忘了。”

林听呆愣:“你不是看了很多遍吗?”

他视线略微躲闪,“那都好久以前看的了。”

“……”

“好吧。”

第三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虽然电影还没放完,但是也只能关掉了。

大家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地上起了自习。

因为前两节课放电影,所以林听今天给自己制定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她收了收心,看了整节课的书,又顺带着写了几套题,便忘了看时间。

才刚上高二,留下来上晚四的同学不多。

林听写得专心,中途只听张一帆道:“你不走吗?”

她“嗯”了声:“再等会儿。”

他语气仍旧吊儿郎当:“看着点时间,要不然寝室关门了,你就搁草坪上睡吧!”

林听忽然有些想笑:“好。”

就算寝室关门了,她也可以喊宿管阿姨来开门,倒也不至于真睡草坪上……

身后脚步声有些断断续续,像是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远去了。

教室重归平静。

林听再次抬头时,看了眼教室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晚上10:45了。

竟然过了这么久!

一中规定了寝室晚上11点准时关门,但是宿舍熄灯时间会提前20分钟,现在宿舍都已经熄灯了。

5班的教室里,除了满屋排列的桌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听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照例去前排接了杯水,然后把教室的灯、电风扇,还有门窗一一关掉。

从第二教学楼走连廊过去,到第三教学楼再下楼梯回女寝会更近一些,也省时间,所以林听这几天都是这么走的,只不过今天回得格外晚。

楼梯口有声控灯,刚踩过去就亮起一方空间。

手扶着楼梯栏杆,还剩几截楼梯就下到三楼时,林听就见转角处,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好拐过来。

楼梯口的风有些大,灌过少年的宽松校服。

他不经意抬眼望来,看清人后,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

脚步顿住,林听的心,忽然就跳了起来。

一下一下的,扑通扑通,在这寂静的一方空间里,没有丝毫韵律地乱撞。

“林听?”

严律先开的口。

“是我。”

林听眸中漾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开心,她快速走完剩下的几步台阶,那瞬也不知道自己在语无伦次地说什么,“我,那个…走这边,离女寝近一些。”

说完后才发觉自己这样好刻意,像是在掩饰什么。

人家又没问她这个……

好在他只“嗯”了声,像是随口问:“怎么这么晚才回去?”

两人并肩,一起下楼。

她解释:“前两节晚自习周老师给我们放了电影,然后我刷题……”

林听有些窘,“忘了看时间。”

严律缓声道:“你才刚上高二,不用这么紧张,学习计划适度就好。”

他这是在劝她劳逸结合吗?

林听看着扶手,静默几许,忽然问:“那你呢?”

严律停下脚步,眼睛扫过来,像是有些没懂她的意思。

她说:“你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学到寝室快关门才回去吗?”

离得近,林听能看出,他神色间挺疲惫的。

严律忽然笑了,“怎么说到我了。”

见她问得挺认真的,他还是回答道:“嗯,差不多。”

就是回去之后还要再学几个小时,这是他的习惯。

林听知道上高三的人都挺累的,特别是重点班的同学,压力会很大。

虽然他从来都没在她面前说过什么,但她一直都知道,严律是个特别努力的人,八成回去之后,还要学。

见她不说话,严律开玩笑逗她,“大家都那么厉害,不好好学的话,待会儿被踢出重点班了,那我多没面子是不是?”

“……”

林听抬头,闷闷地踩在台阶上,“你也可以…劳逸结合。”

严律的脚步骤然慢了几分,思绪有些恍惚。

那一刻,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下意识地抬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发丝贴着手心的那瞬,像是软进了心里。

严律弯唇,声音很轻:“好,我知道了。”

气息侵近的那个刹那,林听感觉自己像被电击中了一般,动弹不得,甚至忘了眨眼。

直到他收回手往前走时,她才回过神来,弯起眼睛跟上他的背影。

趁着这个机会,林听赶紧问他:“你…以后会考华大吗?还是云清大学?”

这是她很久之前就想问他的问题。

严律有些意外,“怎么这么问?”

“呃,我……听陈天学长说的!”

怕他起疑,林听眨眼撒了个谎,连带着心中默念了好多遍对不起。

云清……

想起了什么,严律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还不确定。”

“那你——”

倏地,几道手电筒的光束直射过来,林听被迫噤声,眼睛承受不住强烈的光芒,下意识闭眼,抬起手挡住。

感知光线,严律也微微偏开视线。

杂乱的脚步声急促走近,来人开口时的嗓门很大,“谁还在那儿?”

两人都听出来了,是教导主任吴老师的声音,抬眼望去时,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保安服的大叔,均是拿着手电筒。

严律和林听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一个信息,吴老师八成是在学校巡逻抓早恋的……

吴老师几乎是快跑过来的,看清其中有个人是严律后,也是怔了一下。

“怎么是你!”

严律礼貌颔首:“吴主任。”

吴老师皱了皱眉,又瞥了眼旁边的林听,女生瞧着安静乖巧的样子。

他静静地在两人面上扫过几个来回,也没开口说话,像在打量什么……

又见两人中间隔着一段十分保守的距离,表情也都很坦荡,见了他也没有任何心虚的模样!

其实刚才吧,他大老远就瞧见两个学生站在这边说话,心想寝室都快关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乎,下意识以为是偷偷摸摸早恋的学生!

看着两人,吴老师摇了摇头,心道:不像!

况且,严律也在这儿。

这孩子从高一过来他就一直重点关注着,接触过他的每个老师都对这孩子赞不绝口!

这孩子的人品、教养,成绩等等他都看在眼里。

吴老师坚信,他绝不会早恋!

思及此,他表情和蔼问:“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呀,寝室都快关门了!”

严律道:“刚学完,正准备回去。”

吴老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赞赏,“那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晨跑。”

林听瞥了严律一眼,将那句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对吴老师礼貌说了声:“老师再见。”

吴老师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挥了挥,“快回去吧!”

林听转身往女寝方向走,只听到身后吴老师跟严律又聊了两句,无外乎是什么“上次段考考得不错”还有“继续保持”、“稳中求进”之类的话……

路上,林听没忍住叹了口气。

差一点就能知道他会考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