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而且以长平长公主这样错愕的样子,显然沈言卿这份说辞并不在长平长公主的意料之中。
不是沈言卿临时起意,就是沈言卿这些话没有和长平长公主提过。
燕宁坐在老太太的身边,看着长平长公主十分恼火的样子,心里哼了一声。
再疼爱儿子又有什么用呢?
沈言卿从不跟长平长公主这母亲的说实话。
上一世,他在长平长公主面前隐瞒心意,长平长公主连儿子心里真的喜欢的是谁都不知道。
如今,她恐怕更不知道沈言卿为什么要亲近并没有出仕的姜家四老爷了。
燕宁也不知道。
上一世的沈言卿跟姜四老爷也没什么交集。
莫非是今日姜家四房的争吵被沈言卿听见,因此沈言卿想要学习一下姜家四房的妻妾之争?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不必与我说。”老太太扫过脸色发黑的长平长公主,见这娇艳的美人此刻脸色阴晴不定,不由笑了笑对沈言卿温和地说道,“只是读书虽然要紧,也得在意身体,也得记得公主对你的疼爱,不要做叫公主担心的事。”
她温和慈爱,看似对沈言卿十分慈祥,然而燕宁却知道老太太显然没有把沈言卿放在心里头。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万分放心老太太没有十分喜欢沈言卿,就见一旁长平长公主勉强笑着说道,“这孩子一向都是这个样子,我也没有法子。”
她顿了顿,便对燕宁笑着问道,“王叔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做什么消遣?”
燕宁想了想,抱着老太太的手臂小声儿说道,“我只想在府里头陪着老太太和舅母们。”她显然并不是一个活泼的性子,甚至眉目羸弱,有几分胆怯的样子。长平长公主一顿便继续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到我们沈家来做客。阿蓉阿兰也都去。”
她笑着招呼了阿蓉与阿兰,阿兰一愣,不由去看阿静的脸色,见阿静面容端丽温和,并没有被长平长公主冷落的羞愤,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心生怒气。
长平长公主在沈家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可是在姜家摆出一副捧高踩低的样子给谁看呢?
阿静同样是姜家姐妹,可是在长平长公主的眼里却分出了三六九等,长平长公主自己把阿静看低,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叫人看出来也就算了,可是还这样说出口,岂不是在挑拨她们之间的姐妹感情么?
但凡阿静的心思细腻一些,想到姐妹们中自己被撇出来,那对其他姐妹的感觉能好的了么?
“我听说沈公子和姜嬛有往来,还十分亲近。”阿兰想了半天,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因是在长平长公主面前,她也不好冲撞皇家公主,因此便只笑着婉拒说道,“姜嬛曾经害过我们家的姐妹,沈公子与姜嬛交好,我担心日后在沈家遇到姜嬛,这真是叫人担心。”
她一口叫破了姜嬛之事,长平长公主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露出几分诧异的沈言卿,之后长平长公主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对阿兰十分温和地说道,“瞎说。她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身份。她如果敢碰你一根毫毛,我饶不了她!”
和姜嬛那种外室女出身的丫头比起来,自然是阿兰更要紧。
只是想到阿兰知道沈言卿与姜嬛亲近,长平长公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显然是在阿兰的心里,沈言卿和姜嬛是一伙儿的。
怪不得她的儿子这样秀丽出众,然而姜家的女孩儿对他却都有些冷淡。
原来是因为姜嬛。
因为这个扫把星。
长平长公主当然不会把沈言卿和姜嬛往来这件事埋怨道儿子的头上,因此便觉得姜嬛是个祸害他儿子大好姻缘的狐狸精。
阿兰就笑,想要再说什么,却叫阿静偷偷拉扯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她不知有多少嘲讽的话能对沈言卿说呢,只是看见长平长公主那难看的脸色,阿兰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懒得说了。等长平长公主坚持地和老太太与理国公夫人说笑了一阵准备告辞离去,燕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长平长公主一边起身,一边仿佛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了阿兰的手臂上笑着说道,“叫二姑娘送送我就是。都是亲近的人家,老夫人与夫人就不必这样多礼了。”
她一只带着大大的宝石戒指的手攥紧了阿兰的手臂,阿兰心里再不愿意也不能扶着她起来。
长平长公主垂头,见阿兰生得俊俏美貌,眼底不由多了几分喜欢。
开朗大方,笑容如同阳光一样的女孩子,长平长公主倒是真的喜欢。
不是如同对燕宁那样过于娇怯羸弱,只不过是因为楚王的另眼相看而不得不露出喜欢的表情,长平长公主对阿兰的确是喜欢得不得了。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沈言卿心思细腻,因此正想给儿子配一个开朗开阔的妻子,也能叫儿子过得更加开心快活一些。
“我陪二姐姐送送长公主吧。”燕宁觉得长平长公主看阿兰的目光仿佛想把阿兰给吞了似的,觉得自己不能叫阿兰单独送长平长公主出门,不然传出去了,就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出来。
她不想看见长平长公主母子,可是忍了忍,便起身怯生生地说道,“我和二姐姐一块儿。”她眉目楚楚,身姿婀娜,长平长公主微微一愣,然而见阿兰一下子就笑开了,显然和燕宁姐妹之间的感情很好,便笑着点头说道,“那你们姐妹俩正好与我一同走走。”
“我们也去吧。”阿蓉笑着拉着阿静的手说道,“知道您不是外人。只是咱们姐妹第一次在府中招待您,一块儿送送您才是我们姐妹的孝心。”
她身份特殊,以后是长平长公主的侄媳妇儿,因此说不是外人自然是合适的。因她都站了起来,老太太便微笑着微微颔首,倒是长平长公主见这姐妹几个似乎十分齐心的样子,又觉得日后如果这份姐妹之情能维系下来,倒也是沈言卿的臂膀,便也笑着答应了。
因阿蓉在,因此她就站在长平长公主的身边跟阿兰一左一右扶着长平长公主。
燕宁犹豫了一下,落后了两步握紧了阿静的指尖儿。
阿静的指尖儿柔软温热,燕宁轻轻地握了握,却见阿静笑着看着自己。
“没事。”她见燕宁担忧地看着自己,便笑着安慰。
见她就算是被冷落,被无视都这样平和,燕宁又觉得自己为阿静十分委屈。她又一下子想到了今日来看望三太太的那一双少年男女,不由急忙低声问道,“三表姐,三舅母今天是不是请你的表哥表姐上门了?”
她记得那少女说不出的高傲,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还有那个盯着自己不放的锦衣少年。一想到那两人虽然不同可是都叫人厌烦的眼神,燕宁抿了抿嘴角,握着阿静的手小声说道,“表姐,我不喜欢他们。”
阿静一愣,便点头说道,“今早上我听母亲说过,说是大表哥与大表姐要来看她……你瞧见他们了?”
“看见了。我不喜欢他们。”燕宁重复着讷讷说道。
她有些紧张,觉得自己在阿静的面前说她的表哥表姐的坏话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她没有听到阿静的责难,却听见阿静只是笑着说道,“那真巧,我也不怎么喜欢。”她侧头,见燕宁一张白皙漂亮的脸露出几分茫然,之后看着她呆呆的,带着几分孩子气,便柔声说道,“谁也不喜欢眼睛长在天上的表姐。更不会喜欢嫌弃自己无趣的表兄。”她的那对表姐表哥是她的舅母嫡出,因为日后表哥是会袭爵的,因此被舅母捧在心里疼爱,因此养成了纨绔的习性,叫阿静觉得每一次见面都话不投机。
她的话他们不爱听,他们的话她也不怎么爱听。
因此这两年,虽然三太太时常回娘家去,可是阿静却已经很少过去了。
“表姐,那以后咱们离他们远远儿的,不要理睬他们好不好?”燕宁急忙扯着阿静的手小声问道,“好不好呀?”她仿佛撒娇一样摇了摇阿静的手,阿静都要被这个小姑娘给逗笑了,见燕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温润,想到燕宁说不喜欢她表哥,阿静笑过之后又突然微微皱眉,走在长平长公主身后低声问道,“是不是他们冒犯你了?还是欺负你了?”
她一开始觉得燕宁孩子气,可是又转过头来想,燕宁是个十分和软纯善的小姑娘,如果只是平平常常的冒犯,燕宁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燕宁的性子胆怯,如果只是一般小事,绝对不会有勇气说出“不喜欢”三个字。
能说出这三个字,明显燕宁是被她母家的表哥表姐做了什么。
“没有欺负我。只是……只是……”燕宁想了想,觉得应该叫阿静知道那个锦衣少年是怎样的人,因此抿着嘴角说道,“他是个登徒子。”
“他有没有……”阿静顿时脸色一变。
“没有没有。他碰都没有碰到我。只是追着我跑,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叫人不高兴。”燕宁见阿静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眼神都带了几分紧张,急忙叫她不要为自己担心,自己没有吃什么亏。
她这话说出来,阿静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带着几分薄怒地说道,“他竟然做这样的事!”只是这种事也只能放在心里头,不然传出去了,吃亏的也是燕宁。阿静的脸色忽青忽白,之后冷冷地说道,“以后不叫他们过来了。”
“表姐,你以后离那个什么陈家公子远一点。我觉得他很轻浮,不是好的。”燕宁不是为了跟阿静告状的,她是希望阿静讨厌那少年,对那少年敬而远之的。
当阿静说到那少年就是她的舅家大表哥的时候,燕宁就可以确定这的确是阿静上一世的夫君。
原来阿静上一世竟然嫁给的是这种人。
明明那么温柔能干,贤惠善良的阿静,竟然只是嫁给了这样的男人。
燕宁觉得这一世一定不能叫阿静听从三太太的命令,嫁给那种男人了。
“我记得了。”阿静见燕宁这是在认真地担心自己,心里一软,握了握小表妹的手轻声说道,“燕宁,对不起。”如果不是三太太突然把那两个请到国公府,怎么会叫只喜欢躲在国公府里的燕宁受到这样的冒犯。
阿静觉得有些愧疚,却见燕宁已经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摇头说道,“也没什么,三表姐别放在心上。又不是你冒犯了我。”她觉得阿静如今对那少年的印象一定已经很坏,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放心了起来,然而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不远处,本来跟着长平长公主的沈言卿不知何时停在不远处。
温柔秀丽的少年眉目柔和,不知听了多久,此刻看见燕宁瞪圆了眼睛不善地看着自己,他突然对燕宁微微一笑。
那笑容之中的和软叫燕宁看得微微一愣。
“怎么了?”阿静见燕宁突然不说话了,急忙顺着燕宁的方向看去,见是沈言卿站在那里,虽然这少年秀丽优雅,然而阿静却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心,想到自己和燕宁刚刚的话并没有压低声音,也不知道这沈家公子听去了多少,阿静不由十分担忧地对燕宁问道,“他会不会听见咱们说的话了?”
如果叫沈言卿听见她表哥冒犯燕宁,日后传扬出去那就坏了。
更何况她记得沈言卿似乎与姜嬛十分要好,而姜嬛是一定很乐意在外面败坏燕宁的清誉的。
“他看都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燕宁倒是不怕沈言卿把这件事告诉姜嬛。
告诉了又怎么样呢?
姜嬛传扬出去又怎么样呢?
如果姜嬛存了害人的心,想诋毁她的清誉,她有无数种毒计去祸害燕宁,又不差这一件事。
“表姐,你别担心。我不在乎这些的。”燕宁见阿静忧虑地看着自己,觉得沈言卿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打败自己。不过这些是不需要对阿静说的。她怯生生地笑了一下,因为今日自己在阿静的面前说了她前世夫君的坏话,这姻缘大概要横生波折了,因此燕宁的心情不错。
她握着阿静的手姐妹两个一边说话一边越过了含笑不语的沈言卿,一同往长平长公主的方向去了。直到长平长公主上了停在国公府门口的奢华的宫车,看见沈言卿上了马,燕宁和几个表姐们一同给长平长公主福了福。
“你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就在沈言卿的马走过燕宁的时候,这少年突然自马上俯下了身,在燕宁的耳边低声说道。
他说完这句话,便直起了身体,笑着走了。
燕宁却冷淡地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耳朵,之后把帕子捏着,等回去老太太上房的时候拿给拂冬,叫她烧了。
她完全没有被沈言卿所谓的善意感动。
都当了一辈子的傻瓜了,自然不会再做第二次。
沈言卿今日的所有的温柔体贴,都只不过为了给姜嬛报仇,叫她对他心生好感,叫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她绝不会相信沈言卿对她抱有什么善意。
不然,如果还如同上一世一样被骗,岂不是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这辈子?
“这人怎么这么唐突啊?阿宁认识他么?难道觉得阿宁是个被他说笑几句就如何的没见识的么?”阿兰从来都是快人快语的性子,见不得沈言卿那副温柔妥帖的做派,见燕宁叫拂冬把擦了擦耳朵的帕子给烧了,便冷哼了一声说道,“真是轻浮。”
她很担心燕宁这样养于深闺的女孩儿被沈言卿这样温柔俊秀的少年牵住了魂魄,急忙追在燕宁的身后说道,“这种对女子随意亲近的男子最讨厌了。阿宁,你从前身边都是堂兄们,或者魏家小九那样正派的男子,因此没见过他这样的。其实这样的行为是最叫人不耻的。”
“我知道。不仅轻浮,还觉得女子是他的掌中之物,他给予几缕春风,她就一定会春心荡漾啦。”燕宁见阿兰担忧地看着自己,便哼了一声扬起了自己雪白的小脸儿。
“你都明白啊?”阿兰瞪大了眼睛,之后又放心了几分,急忙点头说道,“就是你说的这个道理。我说不出这样好听的话,不过理儿都是一样的。”她其实还想在燕宁的跟前夸一夸魏家九郎,实在是因为魏家八姑娘的提议叫阿兰有些心动。
如果燕宁真的能嫁给九郎,而她嫁给魏家七郎,那燕宁与她日后就是妯娌,她还能护着燕宁一些。只是这样说穿了又唯恐燕宁腼腆羞涩,阿兰想了想,努力地对燕宁做漫不经心状地说道,“这个沈公子恐怕不是第一次对女孩儿这样做了。真是……见惯了魏家小九那样的老实的小子,见了这样的,我都觉得怕怕的。”
她咳嗽了一声。
阿蓉与阿静都抿嘴笑。
“九郎也不是老实。只是为人赤诚罢了。”燕宁想到总是笑嘻嘻的魏家九郎,便急忙说道。
她和魏家姐弟一块儿长大的,因魏家八姑娘与阿兰交好,魏家九郎也时常跟着姐姐来国公府,因此燕宁与魏家九郎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
因此,她觉得魏家九郎对人真诚又不轻浮,是很好很好的。
“是么。”阿兰笑眯眯地说道。
燕宁点了点头,一脸认真。
她们姐妹们说说笑笑地往回走,刚刚走到老太太的上房外头的院落,就听见仿佛上房里还有人在。此刻里头传来了三太太带着几分炫耀的笑声,“大姐儿已经与赵王府的二公子订了亲,明年就能嫁到王府去了。大哥儿……”她这话传到燕宁的耳朵里,燕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里头正做客的就是今日自己见到的那一双少年男女了。
想到那眼睛长在天上的女孩儿,燕宁恍然大悟。
怪不得仿佛目下无尘,看不起她似的,原来以后是要嫁到王府去了。
虽然赵王府她听都没听说过,想必只不过是京都众多王府里皇家的远枝了,不过到底是王府,嫁进去也的确风光。
至于那个锦衣少年……
燕宁脚下顿了顿。
“我就不进去了。”既然知道里头有讨厌的人,为什么还要勉强地走过去被人冒犯呢?
燕宁不想进去享受所谓爱慕的目光,就在院子门口站住了。
阿静自然知道她刚刚受到了冒犯,便也笑着说道,“我也不进去了。长公主驾到,我觉得怪累人的。”她也不进去,自然就不会叫燕宁看起来过于突兀,阿蓉若有所思地扫过这姐妹俩却没说什么,微微点头笑着说道,“那就都别进去了。今日与长公主说了这么久的话,姐妹们也都累了。歇着去吧。”
她是长姐,自然做妹妹的都听从她。
因此当她说了这句话,燕宁与表姐们都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散去了。
阿蓉见燕宁带着几分急切地想要回去房间,想了想,没有去追燕宁,倒是拉住了阿静的手笑着说道,“我去三妹妹的屋儿里坐坐。”
她想到燕宁跟自己说担忧阿静的婚事,自然是要多问问阿静这件事的。倒是燕宁,因为与阿静已经说过一次那锦衣少年的坏话,因此格外放心,高高兴兴地回屋子里去给楚王写信,把自己这几日经历过的有趣的事儿都写给楚王知道。
她没有说自己被那锦衣少年追着跑,也没有说自己讨厌沈言卿,只是把这些日子自己一些零碎的日常都写给楚王。
还有自己听说的京都的许多的八卦,有趣儿的,不会引人烦恼的好笑的八卦。
拂冬进门的时候,就见娇滴滴的自家姑娘正满脸八卦地趴在大大的书案上,捏着漂亮的毛笔,眼睛亮晶晶的。
这一刻,仿佛燕宁身边的气氛都快活了起来。
拂冬一笑,捧着一些吃食进来,走到了燕宁的身边把吃食点心都放下,又有些好奇地去看燕宁的书信。
书信上不过是一些家长里短,还有闺中女孩儿的笨笨的傻话,就连家里的八哥儿又新学会了一首诗词也叫燕宁写在上头。
“姑娘,王爷会不会觉得很烦啊?”这些琐碎的小事,叫燕宁把信纸写得厚厚的。
燕宁听到拂冬的话,不由茫然抬头,看了拂冬一会儿,又看了看厚厚的信纸一会儿,这才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你说的没错。王爷在征战呢,不知多劳神,写的多了王爷会更加伤神。”
她觉得自己不知为什么,有许多话想和楚王说,可是想到楚王如今出征在外,自己这样啰嗦实在不应该,因此犹豫了一下,就重新拿起了一张信纸,写了自己的平安快乐,还有希望楚王保重身体之类的也就算了。
她觉得自己万分体贴。
然而数日之后,当楚王拿到皇帝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书信,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突然皱眉。
哭包的信怎么这么……单薄?
第52章
这和燕宁一向的习惯不同。
那丫头是能够把书信写成厚厚书卷的性子。
楚王下意识用手捏了捏这信。
难道是在京都受了什么委屈?没心情写信了?
“王爷?”何泽正是楚王的副将,此刻看见楚王脸色冷淡地拿着燕宁的信件,不由笑着问道,“表姑娘来信了?”
他探头看了一眼,然而楚王已经冷淡地把信件收在了手中。何泽也不觉得尴尬,还对楚王笑着说道,“表姑娘好不容易来一封信,这可是千山万水的来信。王爷,有时间您给表姑娘回个信儿,反正后日您就有信件给陛下。一块儿送回京都去得了。”他笑眯眯的,显然很愿意叫楚王能有个和他通信,叫他知道自己被惦记的人,然而楚王冷冷地转身走了。
“胡闹!怎能占用公中通信!”
“表姑娘收不着信不得哭啊。”何泽见他不愿意,急忙追着说道。
“她哭不哭与我有什么相干。”楚王的脸色越发冷淡起来。
他显然没有把燕宁放在心上。
十数日之后,燕宁拿着宫中送来的一封单薄的信,也觉得自己或许叫楚王烦恼了。
“薄薄的……”她小声儿说道。
楚王给她的回信薄薄的,一定是因为觉得她很烦,因此才这样不耐烦地给了她一封回信。
她叹了一口气,坐在窗边,迎着已经越发温暖的春风和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拿纤细雪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这封信,就看见这封信依旧是楚王简单的风格,还是寥寥的几个字就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的回应。
然而叫燕宁微微一愣的是,她看着这封信最后的那两句“话太少”“受委屈就去找陛下”。只不过是寥寥几句,却叫燕宁呆呆地看了“话太少”三个字好一会儿,仿佛很久都没有看明白这上面的话的意思。然而在片刻之后,燕宁的眼睛亮了。
“姑娘,怎么了?”拂冬捧着一碗银耳羹进来,见燕宁趴在桌子上看着手里单薄的信纸欢喜,不由笑着问道,“王爷说什么了,叫姑娘这么高兴?”
最近她们姑娘一直都懒懒的,有些无精打采的不大喜欢出去。就算是二姑娘来了,拖了她走,也只不过是玩耍了半日就觉得没趣儿了。如今看着燕宁抿着嘴角偷偷地笑,一张清艳白皙的脸上满满的都是高兴的光彩,拂冬服侍燕宁也已经很久了,自然看得出燕宁这是因为楚王的来信因此高兴了。
燕宁高兴,拂冬也忍不住高兴。
“没什么。只是……我想写给王爷的话可多了。”原来楚王并没有觉得她很烦,也没有觉得她耽误正事儿,反而要她不要写那么简短的信,而是厚厚的。
燕宁觉得自己的心那一刻欢喜得不得了。
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这样叫她快乐的事了。
“既然这样,一会儿奴婢给您磨墨。”拂冬把银耳羹放在燕宁的手边,迟疑了一下对正笑得眉眼弯弯,一张小脸儿绽放着漂亮的光彩的燕宁低声说道,“姑娘,陈家的公子今天又来了。”
她见燕宁正笑得十分欢喜的脸微微一沉,便急忙说道,“咱们都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都不叫他去拜见。只是他今天径直去见三太太了。”这说的自然就是那日三太太的侄儿,陈家的公子。之前因为冒犯了燕宁,因此燕宁有些不快,把这件事直接告状给老太太知道。
因为她觉得自己受了冲撞,不要像是以前那样愚蠢地忍着,而是应该给长辈知道。
更何况如果三太太猪油蒙了心非要阿静嫁给这个陈家的公子,那老太太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安分的,也会拦着三太太。
燕宁在老太太面前告状完全没有压力。
她觉得自己如今似乎对长辈更加依赖,也更加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和长辈们说了。
这个陈家的公子接连来了理国公府半个月了,几乎隔两天就过来一趟,一趟一趟地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燕宁最近因为他,都很少去老太太的屋子里。
前些时候老太太已经叫这陈家的公子别再来给自己请安,这小子答应得很好,可是一转头就去给三太太请安。
他是三太太的娘家侄儿,三太太正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见他如此孝顺自己,越发地喜欢他,还时常叫阿静去和陈家这小子见面。倒是阿静,因为厌恶他曾经对燕宁轻浮莽撞,因此时常称病,或者躲在燕宁的房里跟她一块儿说话,总之是不肯去见这舅舅家的表哥的。
因为这件事,三太太就对阿静总是辜负自己的心愿十分不满,屡次微词,然而阿静却知道母亲的性子,知道自己就算说破了当初的事儿,也只会叫三太太去骂燕宁是狐狸精,因此阿静忍着没有揭破陈家公子的真面目。
不过阿静已经对这小子万分厌恶。
燕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阿静不喜欢那个人,就不会嫁给他,就不会受那么多的磋磨了。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啊。”燕宁一向性子弱弱的,很少和人生气,可是想到这个陈家公子都十分厌恶。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瞧着三太太很高兴的样子。”拂冬想到三太太每每提到自己这贴心孝顺的侄儿的时候那眉开眼笑的样子,都觉得讽刺极了。见燕宁垂着头没有说话,她急忙怂恿燕宁说道,“姑娘,咱们就不理他,就不出屋子。姑娘忙着给王爷写信,还怎么出屋子啊?总之,等陈家公子屡次碰壁,知道见不着姑娘,他自己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如果是换了大姑娘,大概一巴掌已经抽在陈家公子的脸上了。不过她们姑娘性子弱弱的,虽然如今手里握着楚王府的腰牌,可是却是个不愿意拿楚王府腰牌闹事的性子。更何况这种事闹得厉害了,那自家姑娘得叫人传成什么样儿啊?
那不都得说什么……如果自家姑娘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引得人家公子春心大动,日日登门翘首以盼呢?
这种话多难听啊。
拂冬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心疼燕宁得不得了。
她正觉得燕宁和陈家公子这件事十分麻烦,毕竟总不能叫燕宁直接叫嚷什么的,然而还没等燕宁点头答应她不出去,就看见外头又有个年纪不大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扶着门口喘了几口气,这才花容失色地叫道,“姑娘,可不好了!三公子,三公子把陈家公子给打了!”
她因十分惊恐,因此脸儿都白了,燕宁却霍然站了起来,扶着拂冬急忙问道,“你说什么?三表哥把谁给打了?”
“把三太太的娘家侄儿,那位陈公子给打了。三公子说看陈公子不顺眼,想打就打了。打得好厉害,脸上全都是血。三太太已经叫人去请太医过来了,三公子正在老太太的房里。姑娘快过去看看吧。不然,不然三公子被老太太责罚该怎么办?”
这丫鬟飞快地说完,还没有等听到燕宁的话,却见身边飘过一缕浅浅的香气,急忙转身,却见燕宁已经扶着拂冬脚步很快地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燕宁的一张小脸儿都吓白了,显然她心里也知道,三表哥姜卫把陈家公子给打了必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因为她之前把这件事和理国公夫人与阿蓉说过。
想必姜卫也是通过她舅母与表姐知道,自己被这陈家的人给赖上了一样。
一想到姜卫为了自己跟人打架,燕宁就觉得眼眶酸涩。
姜卫虽然自幼跟着他舅舅们在军中长大,可是说起来,姜卫一向不是个喜欢惹事的性子,也从没有因为自己强悍什么的,就在京都之中惹是生非。
他和人打过架,却也只不过都是浅尝辄止,从未把人打得脸上都是血。
如今姜卫把陈家的公子给打了,那怎么跟陈家交待,怎么和三太太交待呢?
虽然姜卫是长房之子,可是三太太如果闹起来,她到底是长辈,姜卫只怕是不能讨好的。
一想到这里,燕宁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她觉得自己的胸口憋闷,都不能呼吸了,然而此刻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勇气来,忍着几乎不能呼吸的窒息感直接冲到了老太太的屋子,也不必丫鬟们禀告,自己挑了帘子冲进去,看见此刻正站在老太太还有气急败坏的三太太跟前,身姿挺拔,英俊的面容带着几分冷静的姜卫。
她抹了眼角的眼泪,急忙上前站在姜卫的跟前大大地张开了手臂,把姜卫拦在自己的身后。
娇小纤细的小姑娘,把高挑挺拔的少年拦在身后,明明她半点都不能把他遮掩住,可是却努力地张开了手臂。
姜卫静默的脸露出几分诧异。
“不怪三表哥。老太太,三舅母。不是三表哥的错。三表哥都是为了我。”燕宁之前本想因为自己的名声息事宁人,叫那个陈家公子自己觉得没什么希望就离开算了。可是如今,她却不能叫姜卫这样被人指责他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也不能叫三太太在老太太的跟前数落姜卫,叫陈家占住理,叫姜卫成为那个被人指责的人。
姜卫口中见人不顺眼就打了人,那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她不能心安理得地被姜卫这样保护。
她红着眼眶,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泪水,在老太太温和的目光里认真地说道,“是那个陈家公子不好。他,他之前冒犯过我。我跟三表哥抱怨,因此三表哥只是在为我出气。”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三太太今日气得够呛,声音尖锐起来,顾不得这是在老太太的跟前了。
她刚刚被姜三老爷给放出来,本已经打叠起十二分的小心,在老太太的跟前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长房欺人太甚,叫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好好儿的侄儿来看她,姜卫不问青红皂白,今日过来就把她侄儿给拖出来,说了一句“看他就讨人厌”,钵大的拳头就一下子一下子砸在已经被吓呆了的侄儿的脸上,转眼就把她英俊出众的侄儿给打了个满脸开花。
这在她的面前就敢这样行凶还了得?三太太气得发疯,一则心疼侄儿,二则也唯恐娘家兄嫂埋怨自己,更愤怒姜卫是完全没有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明明她已经厉声呵斥叫他住手,然而姜卫却置之不理,一心一意地把她侄儿打得人事不知。
“老太太,就算阿卫是长房嫡孙,可是做这样的事也太过分了。儿媳一定要讨一个公道。”三太太没有理睬燕宁的话,转身对老太太含泪说道,“您没见着我们阿泰。他如今还没醒过来,脸上都已经不能看了。阿泰是最孝顺的,也最知礼数,我也不知他到底哪里得罪了咱们家的三公子,叫他下这样的毒手。”她想到自己的侄儿陈泰受了重伤,如今正被太医给诊治,不由对老太太说道,“我怎么与哥哥嫂嫂交待呢?”
“三舅母,我刚刚说了。都是因为他冒犯了我。三表哥是在为我出气。如果一定要有个交待,那三舅母就这样说好了。”燕宁声音急促地说道。
“你还在胡说八道。怎么,你就这么护着你三表哥?你说阿泰冲撞了你?何其可笑。那你跟我说说看,他是怎么冲撞了你?”
三太太一向都觉得燕宁性情狡猾,不是看起来那么纯良。不然,一个真的单纯得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能三言两语就得了楚王,得了宫中贵妃娘娘的喜欢,能在长房过得如鱼得水,叫理国公夫人把她当心肝儿宝贝儿?
因此,如今看着紧张得红着眼眶的燕宁,三太太就觉得燕宁这是又装模作样,为姜卫开脱。
“够了阿宁。”姜卫皱眉,一双大手扶着燕宁单薄的肩膀低声说道,“这没你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你去老太太那里。”
“明明就是因为我。不然三表哥与这人从没有往来,为什么会突然动手?我知道表哥是想要教训他,叫他往后不敢再来国公府。表哥是为了给我出气,因为觉得我受了委屈。”
燕宁用力摇了摇头,并没有让开,也不叫姜卫把自己推走,固执地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三太太说道,“陈家这个人在当日长公主来访那天见过我。他十分轻浮,还追着我不放。最近他时常来国公府,之前在老太太的跟前还喜欢张望,因此我觉得他十分讨厌,把这件事抱怨给表哥听。表哥这才动手打了他。三舅母,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跟三表哥没有关系。”
“不是这样。”姜卫皱眉说道,“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他英俊爱笑的脸早就不见了笑意。
年少英俊的少年此刻眼底多了几分沉稳。
三太太却觉得自己听得呆住了。
“你,你说什么?阿泰曾经追着你不放?信口雌黄!阿泰是什么身份,他会看得上你?!”燕宁年纪不大,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陈泰身在显贵之家,什么美人儿没见过,还能追着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放?
三太太是坚决不肯相信燕宁的话的,然而此刻看着燕宁单薄纤细的身体微微发抖,仿佛怕得不得了却在努力支撑的样子,无端生出几分楚楚可怜,她的心里又突然咯噔一声,仔细地端详了燕宁片刻。
虽然年纪小,可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羸弱清艳,哪怕带着几分稚气,可是却已经展露出青涩动人的风采。
三太太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她看着燕宁说不出话,片刻之后突然尖叫道,“你竟敢勾引阿泰!”
明明是她给阿静挑中的女婿,她好不容易才找着的最显赫可靠的人选,可是燕宁这死丫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一肚子的坏心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勾了阿静的未来夫君的心去!就算是三太太一直在心里觉得不可能,可是想到陈泰最近时常来看望自己,可是却对阿静兴趣不大的样子,她心里就忍不住生出几分危机感。
看着燕宁还护着姜卫,此刻姜卫伸手仿佛把燕宁环在手臂之中护着捧着的样儿,三太太差点一个倒仰。
这妥妥的就是狐狸精啊!
迷得这些年少热血的小子一个个地晕头转向的,都是在为她争风吃醋。
“够了!”老太太见燕宁在发生大事的时候没有害怕得躲在长辈的身边不敢说出真相,反而为了护着自己的兄长连害怕还有清誉都不顾了,心里正觉得十分满意。
然而此刻听见三太太这样的话,老太太顿时沉了脸,在三太太不敢置信的目光里猛地拍了拍面前的小案,看着她冷冷地说道,“你是做长辈的人,怎敢这样说话,这样污蔑阿宁的清誉!陈家很高贵么?阿宁出身国公府,在国公府长大,犯得着去勾引一个陈家的陈泰?你也太高看了陈泰,小看了我们阿宁!身为姜家的女眷,你应该知道里外,怎敢这样侮辱姜家的女孩儿。”
“老太太,她,她……阿泰。”
“怎么,阿宁顾虑你的脸面,被冒犯了也一声不吭,难道还错了不成?如果阿宁当真有心勾引,陈泰还能如今这样失望?”老太太一双眼睛看着气得发抖的三太太冷冷地说道,“这些日子,陈泰来府的时候阿宁都避开,我也早就叫陈泰不要再来国公府。只是他拿你这个姑母当借口,就算我与阿宁再不高兴,也没有驳了你的面子。这都是阿宁对你的一番敬重。可是她敬重你,却不代表她可以一直这样吃亏。任谁看见这种癞皮狗,也只能把他打一顿才好。”
“癞皮狗?”三太太震惊地看着老太太。
婆婆怎么能这样说她的侄儿?
陈泰可是陈家的嫡长子。
“怎么,他不是吗?看他涎着脸往国公府里凑的样子,我一句癞皮狗没说错他。”老太太板着脸说道,“这件事如今也已经这样了。打也已经打了,还能怎样?阿卫护着妹妹,阿宁委曲求全,我心疼两个孩子还来不及。还有,如果陈家当真有人上门要讨个公道,那叫他们直接来找我。我倒是要问问陈家的家教,是不是见了一个闺中生得美貌的女孩儿,就要追出人家姑娘八里地,叫人拦着还厚着脸皮攀扯。”
老太太的脸色冷淡,半分看不出自己孙儿打了别人家的儿子的心虚。
甚至她还抬了抬下颚,露出几分严肃。
三太太不由看着这颠倒黑白的一屋子的人,觉得头晕目眩。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家人。
“这都是阿宁与阿卫的一面之词。可是我也相信我家阿泰的人品。他不是一个轻浮的人。”难道燕宁说陈泰追着她不放,是个登徒子,姜卫揍了这登徒子情有可原三太太就相信了?
她相信老太太的公允,可燕宁与姜卫到底是老太太心爱的孙儿,老太太为他们偏心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三太太也算是看着陈泰长大的,虽然……陈泰的房中美貌的丫鬟无数,可三太太却觉得陈泰并不是一个会见了一个女孩儿就失魂落魄,整日里黏糊上来的人。
更何况燕宁虽然的确生得清艳无双,是难得的美貌,可也不至于叫陈泰就没脸没皮吧?
三太太不由咬了咬牙。
“那你想怎样。”老太太冷冷地说道,“这件事,当日长公主过府的时候我就知道。没有告诉你,是想着那小子或许有些分寸,日后不会再提及此事。只是我高看了他的人品。”
老太太真是后悔。
早知道陈泰是这么个货色,更早的时候她就叫姜卫把他给揍得满脸开花。
哪里能等了这么久,叫她厌烦透顶。
“我要亲自去问阿泰。如果阿泰口中与阿宁说的不一样,我和陈家不会善罢甘休。”三太太更相信自己侄儿陈泰的话,不仅是做姑母的相信侄儿,更何况那是她亲自给阿静挑的夫君,她坚决不能承认自己的眼光那么差劲,给阿静挑选了这么一个见了燕宁一面就仿佛鬼迷心窍了的夫君。
更何况,不管怎样,陈泰在国公府,她的地盘上挨了姜卫的毒打,陈家怎么能善罢甘休呢?不仅陈家要恨死国公府,只怕也要恨死她了。
一想到嫡兄嫡嫂对自己心生怨恨,三太太就莫名觉得不安。
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才以姜家三太太的身份在娘家风光起来。
如果不能给陈泰讨一个公道,叫娘家知道自己在姜家其实是外强中干,那真是丢脸死了。
只怕到时候,娘家没有人会敬重她。
甚至还会人人都笑话她,觉得她从前十几年在娘家的炫耀都是假的,都是在自己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想到这里,三太太不由不寒而栗。
她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去了侄儿陈泰的榻前,一定要问个明白。
第53章
见她匆匆地转身走了,燕宁不由抿了抿嘴角,转头看着姜卫。
“三表哥。”她小声叫了一声。
姜卫曲指弹在她的额头上。
“笨蛋。”他对燕宁不悦地说道,“遇到这种事,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叫我出头给你做主。而不是去告诉母亲她们,反而叫这些事是我从母亲的嘴里听到。”见燕宁揪着自己的裙角抿嘴不说话,姜卫便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额头说道,“我是你的兄长,难道不应该给你出头?还要叫你避开他……”姜卫冷笑了两声才缓缓地说道,“这种东西就是欠教训。多给两下子他就知道咱们家不是好惹的,才会知道害怕,才会知道敬而远之四个字怎么写。”
“我只是怕叫三表哥为难。”燕宁何尝不想叫陈泰受点教训呢?
可是她却不想叫姜卫因为自己的事,就叫人非议。
“这叫什么为难?如果为妹妹出头叫做为难,那我还做什么哥哥?独善其身有个什么劲儿。”见燕宁垂着头一副正在检讨的样子,姜卫大咧咧的,完全没有打了三太太娘家侄儿十分紧张的样子,只是含糊地说道,“你记得了。就算是往后,如果谁敢欺负你,你也告诉我,我自然给你出头。没道理只有王爷能给你出头,我这当兄长的却不能。”
打从燕宁认识了楚王,好家伙……什么事儿都跟楚王说,请楚王出头帮忙,姜卫已经失落很久了。
如今楚王出征去了,姜卫自然跳出来护着小表妹,好叫燕宁别把自己给忘了。
燕宁听了,就算心里再凄苦,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仰头,看着姜卫的眼神亮晶晶的。
“我记得了。以后一定叫三表哥帮我。”
“这就对了。”
见燕宁看起来快活了几分,姜卫这才微笑了起来。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燕宁的发顶,见她乖巧地看着自己,便一边摸妹妹的头一边对一旁含笑的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我去看看那个陈泰。我担心这小子会说出别的什么话来。”
如果陈泰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那姜卫觉得自己还得揍他。因此,他觉得自己是应该看着那个陈泰一些,老太太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和声说道,“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来做主就好。”
她看着姜卫十分欣慰。
这个年少的孙儿,如今也已经成长为能够庇护家人,为家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比起姜卫还有他的两个兄长,对府中的家人一向不管不顾的理国公在老太太的心里跟死人也没什么分别。
“行,我知道了。”见老太太笑着答应了下来,姜卫顿时也笑了一下,见燕宁仰着头看着自己,他便对她说道,“你就在这儿等着。”
“我跟你去。不然你吃亏了怎么办。”燕宁怯生生地说道。
“你不怕啊?”这个表妹最胆小怕事了。
“不,不怕。我,我是王爷的人。”燕宁手里握着楚王府的腰牌,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
姜卫默默地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只是看见燕宁揪着袖子底下的楚王府的腰牌,咬着嘴角紧张地看着自己,他有些心软,迟疑了片刻便点头说道,“那也好。”
他倒是觉得燕宁认识了楚王之后有了一些改变,似乎胆子变得大多了。不过这种改变并不坏,虽然有一种狐假虎威的嫌疑,不过能靠上楚王这么大只的老虎,也是燕宁的本事不是?他便对燕宁招了招手,兄妹两个就准备追着三太太去看看那个被揍得晕倒在床的陈泰。
走到半路的时候,他们就看见阿静匆匆而来。
“你!母亲没有对你说什么吧?”阿静气喘吁吁,顾不得姜卫了,拉着燕宁的手急忙问道。
“正好儿。咱们一块儿去见你表哥。”姜卫对阿静说道。
“母亲呢?”阿静忙问道。
“去了你表哥的屋里。”姜卫半点没有把人给打了的负罪感,见阿静关切地询问自己,便笑着说道,“我没事儿。你还不知道我的能耐?只有我揍他的份儿,他怎么可能还击到我的头上。”
陈泰那小子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看起来是个勋贵英俊的子弟,不过姜卫真是一根手指头轻轻一碰就倒了,拎住他往死里打了一顿竟然完全不费力的。因为觉得陈泰是个银样镴枪头,因此姜卫便对阿静低声说道,“只是我把三婶给得罪了。”
“母亲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是表哥做错了,不是三哥哥的错。”阿静沉声说道,“他这段日子时常来咱们家,我劝母亲别叫他来,只是母亲……”
三太太以为阿静是腼腆羞涩,更何况那时候还是想叫陈泰给自己做女婿的,三太太怎么可能拒绝陈泰的主动上门,因此不肯答应。阿静有心想说说燕宁的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此刻看见燕宁眼眶微红地看着自己,她不由自责地说道,“都是我没能约束母亲。”
“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那小子就是个二皮脸。”姜卫摆手叫阿静不必自责,兄妹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同去了陈泰暂时停留的屋子。
此刻陈泰的屋子里正传来三太太急切的声音。
“大人,我侄儿没事吧?”三太太看见陈泰脸上的那一脸的血都觉得腿软,见陈泰昏迷在榻上,身上是斑驳的血迹,她一下子扶住身边的丫鬟,看着太医慢条斯理地起身。
她倒是十分急切,然而太医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没有大碍,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罢了。”虽然这少年看起来一脸的鲜血瞧着狰狞无比,可是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伤了根基,只不过是外表凄惨,养养就好的那种。
因此太医只建议三太太把陈泰脸上的血都给洗干净,然后用些外伤药,过段时间就没有大碍了。
“可是我看阿泰这脸上血呼啦的……”三太太看见陈泰脸上的鲜血还在滴落,不由对太医说道,“大人,阿泰是陈家的嫡长子……”
“没事。”再严重的伤太医也见过,如陈泰这种,明摆着就是小辈打架而已,他真是不明白三太太。
有这个时间跟他歪缠,不如赶紧把这陈泰脸上的伤都给弄赶紧抹上药,总比干看着强对不对?
因为三太太接连追问,太医就觉得有点郁闷,仿佛三太太很不相信他的诊断似的。只是这是在国公府里,眼前的是他不想招惹的权贵女眷,因此太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一旁守着的两个三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给陈泰清洗脸上的血迹,然后告诉她们怎么上药。
等给陈泰脸上的药铺好了,太医这才转身走了。
三太太顾不得道谢,整个人扑在陈泰的榻前,十分慌张。
这如果叫她的兄嫂看见,只怕她就是罪人了。
“阿泰。”她不由慈爱地叫了两声。
或许是因为已经昏迷得足够久了,也或许是因为脸上的伤痛叫他无法忍耐,片刻之后,这少年才慢慢地张开了眼睛。他看起来还有些迷茫,显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挨打那一刻和之后的事。然而目光落在含泪看着自己的三太太的脸上,他怔忡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由虚弱地想要从榻上起来,低声说道,“姑母,我……”他想要说点什么,恍恍惚惚的时候,就看见门口站着几个人影。
最后面,躲在一个高大挺拔的少年身后的婀娜的女孩儿,叫他的眼睛一亮。
那一刻,他的眼睛都明亮起来。
三太太看着他不同以往的眼神,下意识地往后看去,顿时脸色一变。
“你们还敢来这里。”她一边说,一边去看侄儿的眼神,正看见陈泰的目光仿佛被牵绊一样,满满地都落在燕宁的身上,眼底带着几分痴痴的意味。这个样子就叫三太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知道自己想到的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然而输人不输阵,她沉着脸看着姜卫和燕宁问道,“怎么,是来看看阿泰还有没有叫你们给打死不成?”她的脸色铁青,阿静不由在一旁皱眉说道,“母亲,这件事本就是表哥该打。”
“你住口!”三太太见阿静这样说,真是气得半死。
她都是在为了谁啊?
明明只要她做得好,陈泰就可以是阿静未来的夫君。
如今陈泰的目光却都叫燕宁夺走,这对于阿静来说难道不是奇耻大辱?
阿静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要护着燕宁这个小狐狸精?
难道被夺走了陈泰的心,还不够丢人的不成?
“表哥。”阿静却不理睬三太太对自己的训斥,只是缓缓地走到了脸上全都是色彩斑斓的伤药,可是却还是探着头去看燕宁的陈泰的面前,见他听到自己开口茫然地看着自己,她便看着陈泰冷冷地问道,“你这一次挨打,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没错吧?”她已经听燕宁说了之前在老太太上房发生的争执。
无论是姜卫打人,还是燕宁在三太太面前解开了陈泰的真面目。
她年纪也并不大,此刻美丽的脸板起来,不由露出了几分严肃与叫人不能反驳的气场。名叫陈泰的少年已经看不出那一日的英俊,仰头看着这样的阿静,他讷讷了几声,又急忙说道,“表妹,我只是真心……”
“什么真心假意!表哥冲撞了我表妹,就是个登徒子罢了。你但凡对我表妹有半分尊重,也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既然涎着脸厚着脸皮不管不顾,挨打也是活该。”
阿静一口打断了陈泰的话,免得他说出什么真心爱慕之类的话叫燕宁更加无地自容,看着陈泰诧异又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自己,她垂了垂眼睛,转头对三太太说道,“母亲您都看见了。表哥人品不端,因此挨了教训,三哥哥在这件事里也没做错什么。倒是表哥……舅舅与舅母也应该好好管管了。”见了美貌的女孩儿就追在后头这种事,简直叫人厌恶。
阿静突然想到那一日燕宁拉着她的手,叫她不要理睬陈泰。
她不由有些感慨地看着三太太。
连燕宁这样胆小柔弱的闺中女孩儿都知道陈泰是个什么货色。
她就不明白了,自家母亲一向都很伶俐,怎么就一心一意地觉得陈泰是个好的呢?
“你怎么能非议自己的长辈。”
“长辈也没有个长辈的样儿。”嫡舅舅与舅母并不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庶出女生的女儿,阿静其实都知道。
只是平日里三太太与娘家过于亲近,她也知道母亲的那点虚荣心,因此没有多说什么。
“表哥,如果你还有半点廉耻之心,今日这顿打等舅舅问起来的时候,你都不会说缘故。”见陈泰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阿静的脸色淡淡的,看着榻上正仰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陈泰说道,“不然,不仅丢了你的脸,也丢了舅舅的脸。舅舅如果知道你是一个天天打着看望姑母的旗号却想要再见个小姑娘的货色,只怕舅舅要对你十分失望。”
嫡长子怎么了,她那个舅舅嫡子不止一个,庶子就更多了,嫡长子犯了错,后头也有不知多少的兄弟等着把他这个兄长给踩下去呢。
“那,那我。”陈泰讷讷地说道。
“你之前在外头招惹了人,不知道是谁打的。”阿静温和地说道。
陈泰从前一向没怎么把阿静这个美丽有余风韵不足的表妹放在眼里,觉得她无趣,此刻却觉得自己在表妹的眼里渺小得不得了,只能默默地点头。
他竟然不敢反驳。
“那你现在还晕着吗?”阿静和颜悦色地问道。
“不了不了。”陈泰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阿静这话里的意思,顿时就跳了起来,哪怕头晕目眩,可是还是在三太太诧异的目光里对三太太胡乱地作揖说道,“改日……以后……我,我和姑母日后再说。”
他算是被姜卫给打怕了,一想到那沉重又坚硬的拳头砸在脸上的感觉,他哪里还敢提再登门拜访的事。只是一边说,他一边忍不住拿眼睛去看躲在姜卫身后不说话的燕宁。见她单薄羸弱,纤腰袅袅,眉目有羸弱之态,比阿静肃容冷淡和姜卫的横眉立目比起来,小小的女孩儿仿佛开放在春天的颤巍巍的花朵儿。
他看着燕宁,有些舍不得走。
“你如果还不走,以后我叫人打你。”燕宁突然探头对这个轻浮的人说道。
一瞬间,颤巍巍不堪风雨摧残的花朵儿,顿时翻了脸长出了利齿。
陈泰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你……”明明应该是最柔弱可人的姑娘。
“以后如果你敢在外面说出我半个字,我就叫人打断你的腿。”燕宁抿了抿嘴角,突然拿出了楚王给自己的腰牌,在陈泰的面前一晃之后对他说道,“我有好几个表哥,各个儿都是护着我的。以后别叫我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她就算是凶狠的样子也并不叫人畏惧,然而陈泰看着她,却仿佛那一刻清新的娇嫩的清荷瞬间崩裂了一样,看了燕宁许久,竟然顾不得旁人,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地走了。
显然被打击得不行了。
三太太看着侄儿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不由愤怒地看着燕宁。
燕宁想到三太太之前的想法,便鼓起勇气对三太太小声说道,“三舅母,你看,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三舅母,你也不要喜欢他了吧。”
不要再想把阿静嫁给这种货色,再寻别的好的吧。
燕宁充满期望地看着三太太,三太太已经看着燕宁那双真诚清澈的眼睛说不出话来了……她实在想不到,燕宁明摆着坏了这门婚事,竟然还敢在她的面前大放厥词!她想大声斥责燕宁,却叫阿静抓住了手。
“母亲,做人得知道好歹。你还想被父亲关起来吗?”阿静低声问道。
她不可能眼看着三太太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陈泰,就把家里的大大小小都给得罪了。
陈泰算什么东西。
三太太已经嫁到姜家,就应该跟姜家的人一条心,而不是那个什么陈泰。
她的神色变得格外严肃。
三太太一愣,霍然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姜三老爷就为了家中的一点子小事儿,完全不顾多年夫妻恩爱,把她给关起来的那段幽禁的时光。她被姜三老爷给吓坏了,如今想想越发惶恐起来,在阿静告诫的目光里顿时不情不愿地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见她不说话了,燕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对阿静怯生生地笑了笑,便对脸色发黑的三太太低声说道,“三舅母,那,那我和三表哥回去了。”她拉着姜卫就跑,看起来很担心被三太太斥责的样子,三太太是拿她完全没有办法了,只能回头含恨瞪了吃里扒外的阿静一眼,自己歇着生闷气去了。
燕宁抓着姜卫一同到了院子里。
“三表哥,这次谢谢你。”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难道我收拾陈泰那小子都是为了得你这一句谢的啊?”见燕宁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姜卫迟疑了一下对燕宁说道,“你今日对陈泰说的那些话就很好。就是要有这样的气魄。谁敢对你心怀龌龊,你就打断他的腿。”不然,楚王的腰牌不用,只干放着岂不是白瞎了?拿着这腰牌,狐假虎威是最好的选择了。姜卫倒是觉得燕宁今日勇气十足,叫自己很满意。
“我本来没有想过用王爷的腰牌的。”
“王爷给你就是要你用的。”姜卫见燕宁点了点头,爱惜地捧着自己袖子底下的楚王府的腰牌,不由嘴里含糊地嘀咕了一声,这才对燕宁说道,“你去见老太太吧。我得出去一趟。”他最近时常出去,燕宁不由关心地问道,“三表哥,你最近很忙吗?”
她瞪圆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姜卫微微一愣,又觉得自己说不出骗她的话,片刻之后便看似满不在意地说道,“等阿蓉大婚之后,我要去舅舅的军中效命。”理国公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姜卫前头的两个兄长已经去了他们舅舅的帐下为武将,如今军中赫赫,是京都之中有名的青年才俊。
姜卫本想再等两年,等到燕宁长大一些……
只是如今他和燕宁都说开了,燕宁只把他当兄长,那他守在京都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当初他本想听母亲的话,娶了燕宁以后就留在京都,通过舅舅们在京都的什么羽林卫之类的谋个差事。
毕竟燕宁羸弱胆怯,是不可能离开京都这样的锦绣繁华之地的。如果娶了燕宁,他就算是放弃了前往艰苦的军中的那条路。
虽然那条路在艰苦之外,是他最有可能建功立业的道路。
然而他想,如果燕宁是他的责任的话,他自然也要放弃一些自己曾经的理想。
不过如今燕宁不愿意嫁给他,姜卫就觉得自己得赶紧出去建功立业,等过个几年身上背着厚厚的军功回来,还能给阿蓉和燕宁这两个妹妹遮风挡雨。
日后燕宁嫁人,背后有着一个功成名就的表哥总是会被夫家更加敬畏,不敢怠慢。
只是这些话,姜卫却不会对燕宁说。
“三表哥要去军中?”燕宁没有想到这一世姜卫离开京都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
上一世的时候,明明是她在嫁给沈言卿以后的事了。
“可不是。在京都这种软绵绵的地方,胳膊腿都要生锈了。”姜卫甩了甩自己手臂,见燕宁抿着嘴角十分不舍地看着自己,不由笑着说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留在军中不回家了。你放心,等过几年,我一定回来再也不走了。”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燕宁看着姜卫,便摇头说道,“我知道三表哥在军中的时候才是最快活的时候。我不拖三表哥的后腿。”
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要做拖后腿的人,燕宁在姜卫的面前越发地不露出娇气不舍的样子叫他担心。
如此多日之后,连姜卫都偷偷跟阿蓉说,觉得燕宁变得跟自己不亲近了。
阿蓉顿时无语。
她忙着跟理国公夫人分自己和燕宁往后的嫁妆忙得焦头烂额,听到姜卫这么说,都觉得他是不是欠的慌。
燕宁娇滴滴胆小怕事的时候,姜卫甘之如饴,兄妹情深。
等燕宁学着坚强起来,姜卫竟然还觉得这是妹妹跟自己不亲近的表现。
“难道不是吗?”姜卫见阿蓉嘲笑自己,顿时忍不住地反驳说道,“阿宁的性子最柔弱不过。只是她挑人的。她只挑最亲近,她觉得最可以依靠的人撒娇!以前是你我,如今仿佛反倒更亲近王爷了。”
叫他更郁闷的是,一向为人冷漠的王爷竟然对燕宁那样纵容。
姜卫叹气。
“王爷再对阿宁这么好,我担心阿宁要被他抢走了。”
第54章
阿蓉听了不由觉得有趣。
兄长带着几分小小的嫉妒的样子,叫她心里都觉得开朗了起来。
见姜卫并没有因为之前燕宁的拒婚而有什么不妥,她的心里也放心了几分。
到底是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
被燕宁拒绝之后,就一心安居在兄长的位置上。
阿蓉想,这样也很好。
燕宁父母双亡,也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这对于燕宁来说,是世人觉得燕宁不足的地方。
如果姜家的子弟将燕宁当做亲妹妹,这何尝不是燕宁日后的靠山呢?
阿蓉自然愿意给燕宁做靠山的。
可是当听到燕宁的前世今生,阿蓉就算如今已经心怀戒备,却不敢叫燕宁只靠着自己。
如果……日后她有个万一,可是阿蓉也能保证自己的兄长们也会护着燕宁的。
“疼爱阿宁的人多几个还不好?三哥,你快些去建功立业,等日后也能护着母亲还有我和阿宁。”男儿都是出去建功立业支撑家门来护着母亲姐妹们的,因此阿蓉半分不觉得这样使唤姜卫有什么不对。
见他苦闷地答应了一声,阿蓉不由微笑了一会儿,这才对姜卫带着几分凝重地问道,“陈泰这小子……以后还会不会缠着阿宁?”她实在是恶心这个陈家的小子,若说仰慕,也应该守礼才是,天天上门翘首以盼,这岂不是污了燕宁的清誉?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燕宁主动引诱,才能叫陈家公子失魂落魄,日日上门只求一见。
“他不敢。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两拳头下去就跟我求饶了。”姜卫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就好。”阿蓉不在意陈泰受了多重的伤,此刻便松了一口气,对姜卫叮嘱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在阿宁的面前再提。免得坏了阿宁的心情。”
她还是十分在意燕宁的心情的,姜卫果然答应,之后的数日也没有再提这陈家的小子。更何况叫阿蓉觉得满意的是,这陈家的陈泰挨了打之后回了家,也没有闹出什么风浪,虽然听京都中的女眷提起陈家的时候说陈泰莫名其妙地挨了打,却没有人把这件事挂在理国公府上。
三太太担心了好几天,没有娘家人回来跟她寻仇,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叫她郁闷的是,自从这日之后,陈泰算是知道姜家不好惹,再也不敢上门了。
这自然正中三太太下怀,因为陈泰不来,那自然见不着燕宁那个小狐狸精,也不会被她迷惑。
在她看来,等时间久了,陈泰对燕宁的那点迷惑也就慢慢地散了。
可是陈泰不来,连阿静都见不着他了,三太太又觉得委屈。
阿静如果见不着陈泰,她的那个娘家嫂子又从不肯开口跟她提起陈泰的婚事,那娘家这门婚事就真的靠不上了。
阿静知道三太太的心情,觉得头疼无比,再屡次对三太太说自己并不对陈泰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三太太只当做耳边风后,阿静躲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躲清静。
她时不时也能见到燕宁,只是最近燕宁忙着给楚王写信。因为之前的信纸单薄,燕宁这一次要把之前的那些自己跟楚王说的话重新补上。这可是个大大的工程,等宫里来人将这沉甸甸的一匣子的信都拿去了宫中,皇帝都吃惊了。
皇帝觉得燕宁这小姑娘是个十分有趣的孩子。
先是怯生生,仿佛幼崽一样试探地送出一封单薄的信。
仿佛是楚王叫她多写点儿,这怯生生的小家伙儿就眉开眼笑地送出了更多的信来。
“燕宁这小姑娘倒是有趣。怪不得王叔喜欢她。”楚王给燕宁的回信一向都是封好的,皇帝想看都看不着。不过燕宁一向单纯,断然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一个十分八卦的皇帝会偷看自己给楚王的信件,因此匣子也只是简单地扣着。
这自然难不倒皇帝。李贵妃就笑着看着皇帝难得露出几分幼稚来,用很轻的动作把匣子打开,唯恐身上的龙涎香侵入匣子令里头染上香气被敏锐的楚王发觉,还叫一个忍笑的內侍拿了好长的夹子,怪模怪样地站得远远儿的夹了一张最上头的信远远看了两眼。
满满的都是一个小姑娘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就算是遇到了一只虫子被吓哭了,也要委委屈屈地告诉楚王。
皇帝看着这样的信件,笑得不行,只是又觉得这种单纯的小姑娘天真单纯的生活怪无趣的,就不再感兴趣,把信放进了匣子里重新扣好,叫人把这匣子连同自己给楚王的回信一同叫人八百里加急地送走。
他看着內侍走了,笑着收回了目光对李贵妃说道,“王叔从前一向与朕只谈公事。朕没有想到这一次王叔给朕的书信上,竟然还提醒朕别忘了给姜家那小丫头每天送点心,叫朕多垂问看顾她,免得她被人欺负了去。”
“这就是王叔的为人。看似冷淡,实则最是个怜贫惜弱的。阿宁那孩子父母双亡,本就可怜。且那孩子……不是臣妾对陛下说瞎话,陛下多与她亲近几日就知道。软软乎乎是个没脾气的孩子,最讨喜不过。”
李贵妃很喜欢燕宁,因此也忍不住在皇帝的面前说了燕宁几句好话,柔声说道,“而且她生性柔弱,如果没有人护着,只怕日子都过不成的。王叔自然要对她多几分关照。”燕宁那胆怯羸弱的性子,若是没有人庇护,只怕在权贵之家是活不下去的。
李贵妃不由露出几分想念。
她倒是想念燕宁小声哼哼,依恋地躲在自己怀里的软乎乎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你回头把她召进宫里来,多给她几分体面。”皇帝便微微点头说道。
李贵妃如今掌管后宫,本就手握后宫的权势,更何况她又是太子,九皇子与十皇子三位皇子的养母,日后新朝之中,后宫大概也是她的天下,自然被人敬畏。
如果燕宁被李贵妃喜爱,那京都世家女眷对燕宁自然也要另眼相看。
“臣妾知道。”李贵妃便笑着答应了。
她眉目平和,又带着几分笑意,皇帝便笑着起身说道,“你做事,朕一向放心。”
他看了看天色,见外头已经开始黑下来了,便对李贵妃说道,“朕得去浮香殿了。宋美人说今日给朕练了一首新曲子,要弹给朕听。”他一边说,李贵妃便也跟着起来说道,“陛下最近忙于朝政,的确十分辛苦,宋美人有心了。”她声音温和,皇帝便点了点头,抬手想拍拍李贵妃的肩膀,却见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皇帝的手微微一顿,便笑着说道,“那朕走了。”
“我送送陛下。”
“那也行。如果你一个人在宫中寂寞,就叫太子太子妃来陪你吃饭。好在九皇子十皇子也要娶媳妇,日后你的跟前也不会孤单。”
皇帝走在前头,对身后微笑着的李贵妃说道。
“我都记得了。”
“……你……”她的态度一向都这样恭敬,皇帝犹豫了片刻,转头看着对自己微笑的李贵妃,许久之后却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今天风大,别吹病了你。你快回去歇着吧。”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回头,带着众多的內侍与宫女簇拥着浩浩荡荡地往浮香殿的所在而去。李贵妃静静地看了皇帝的背影片刻,垂了垂眼睛,又笑了笑,转身也带着宫女们一同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得到皇帝的示意,自然更加乐意把燕宁给召进宫中来。
不过等她召见的时候,已经是下个月的事了。
此时,京都之中最盛大的一场及笄礼已经过去。
承恩公府的嫡出姑娘,太子的表妹冯瑶在京都之中因这场盛大的及笄礼一时风光无两,不要说同为勋贵的贵女,就算是皇族公主郡主,都不及冯瑶那样的风光体面。
这样盛大的及笄礼之后,冯瑶就成为了京都之中万众瞩目的第一人,不仅世人都知道冯瑶得皇帝与太子的疼爱,甚至京都世家对冯瑶这样贵重的身份也多了几分更多的思索。就比如冯瑶乃是太子最疼爱的表妹,如果能娶到冯瑶,就是和太子成了姻亲,日后岂不是前程不可限量?
所谓的及笄礼,不就是宣告世人,冯瑶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吗?
因此,最近承恩公府门庭若市,有一些想要和冯瑶越发亲近往来的贵女走动的,还有许多做媒的。
燕宁听阿兰从外头跟自己说的时候,都觉得十分有趣。
“那可真是……就算是给公主挑驸马也就是这样的阵仗了。各家各府都有把自家子弟说给承恩公府听的,说是叫冯家自己随便儿挑,随便选。”
阿兰最近在京都听到的都是承恩公府的事,见燕宁好奇地看着自己,便摆手说道,“好大的架子。只是我觉得承恩公府这风光太过,有些过犹不及。”就算是再风光,再讨宫中喜欢,可是被这样烈火油烹一样地看重,说得不客气一些,冯家把宫中的公主们放在哪里了?
公主也没有冯瑶的架子大。
因冯瑶及笄礼那日,竟然请了姜嬛这个外室女,因此理国公府的女眷都没去。
也正是因为冯瑶邀请了姜家的外室女,显然没有把理国公府正经的女眷放在眼里,这样嚣张,阿兰也看不惯这冯瑶。
燕宁见阿兰冷哼了一声,不由抿嘴笑了一下,把手里的一碗炖燕窝偷偷倒到阿兰的碗里。她偷偷看了看左边,见阿蓉仿佛没有察觉。又偷偷看了看右边,见阿兰已经心领神会地拿手把燕窝端起来遮掩住痕迹,不由跟阿兰一块儿露出了一个庆幸的笑容,一边急忙说道,“我也觉得这个冯家的姑娘有些眼高于顶。不过好在承恩公府跟咱们国公府靠不上什么。咱们以后不理她就是。”
“旁人不理她倒是还行。只是大姐姐日后嫁给十皇子,怕是要时常见到她。”阿兰大口大口吃了两人份的燕窝,把空了的碗放在桌上说道。
“为什么呢?”
“她最喜欢进宫去了。”能随随便便不用宫中贵人召见就进宫,把宫中当做自家一样进出自如,这是值得炫耀的,承恩公府的姑娘自然愿意炫耀自己这份与众不同。
燕宁不由露出几分诧异。
“她竟然可以随便进宫吗?”
“听说陛下看重承恩公府的姑娘,因此这是陛下允许的。”阿蓉把手边的燕窝给燕宁推了推,对她挑眉笑着说道。
她什么都没说。
燕宁已经垂头丧气地端了这一碗燕窝,跟喝药似的喝了进去。
不过说起来,燕宁对喝燕窝只是觉得难喝,却并没有什么心理阴影。
上一世她死在沈言卿一碗燕窝之下,可是却并没有对燕窝生出畏惧之心,勉强还是可以入口的。然而这燕窝喝得燕宁噎得慌。她捂着嘴才忍着没有把燕窝吐掉,好不容易吃了,这才抱着阿蓉的手臂撒娇说道,“大姐姐抱抱我。”
她娇滴滴地撒娇,显然是在跟自己述委屈。阿蓉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摸着燕宁柔软单薄的脊背,对阿兰说道,“无论姜嬛攀附了谁,二妹妹,日后你也不要在外头和她的靠山起冲突。就比如这冯瑶……如果你与冯瑶生出争执,那只怕是正中姜嬛下怀。”
“我知道了。”阿兰也去摸了摸燕宁的肩膀笑着答应,又问道,“阿宁明日进宫吗?”
“贵妃娘娘召见她。”阿蓉便笑着说道。
“难得阿宁能得贵妃娘娘青眼,这是极大的福气。”阿兰对燕宁得宫中喜爱并不嫉妒,又问道,“大姐姐也进宫吗?”
“没我的份儿。”阿蓉摊开手笑着说道。
因她明日与十皇子去十皇子府去看里头修得怎么样了,这件事李贵妃是知道的。
“阿宁一个人行不行啊?”阿兰不由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贵妃娘娘又不是陌生的人。更何况有王爷的面子在,宫里没有人敢欺负阿宁。”阿蓉倒是并不担心燕宁在宫中会受欺负,毕竟还有楚王的威势在,之前燕宁在宫中,因看在楚王的面子上,无论皇帝还是李贵妃甚至太子妃都高看燕宁一眼。
这上头的主子对燕宁这样看重,下头的奴婢只会更奉承燕宁几分,绝对不会把主子看重的给踩到脚底下去。因此,阿蓉倒是觉得这也就是燕宁。
燕宁柔弱良善,并不是个轻狂的性子,因此宫中宠爱起来,她也依旧如初,并没有生出什么骄狂的性子来胡作非为。
不然换了一个女孩儿,或许已经得意洋洋了。
就比如那冯瑶。
阿蓉沉了沉眼睛。
冯瑶明明知道理国公府不待见姜嬛,却还把姜嬛给带在身边,这样轻狂,是不是被宫中宠了几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不成?
“那我就放心了。”阿兰是个粗心的脾气,大大咧咧惯了,并没有看见阿蓉一瞬间沉下来的眼神,倒是点了点头,对燕宁说道,“我也觉得宫中的确对你记好。你看,王爷都出征多久了?可是宫中的点心天天变着花样儿送过来。”如果御膳房只是拿寻常的一成不变的点心送过来,那只能说是敷衍。可是御膳房总是换花样儿,恨不能天天不重样地送新鲜的点心,这其实也能看出几分宫中贵人对燕宁的态度。
“我也想进宫。如果娘娘知道王爷的近况就好了。”
“王爷不是跟你有通信吗?你直接问问王爷不就知道了?”
“王爷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燕宁严肃地说道,“王爷最心软了,最不愿别人为他担心,所以不会对我说他在蜀中为难的事。”
她收到的楚王的信总是单薄得可怜,不过燕宁全都知道的,王爷是个很温柔,不愿意叫她担心害怕的很好很好的人。因为不愿意叫她远在京都担心,所以从不会提及自己在蜀中的那些事。可是燕宁却很想知道楚王出征在外的一切,不然心里总是悬着什么。
这次李贵妃召见她,她很高兴。
陛下和娘娘总是会知道王爷最近的状况的。
她觉得自己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王爷原来是这样的好人么?”阿兰看着燕宁那双真诚和信任的眼睛,觉得自己都要相信她的话了。
“对!”燕宁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半分犹豫。
“原来是这样啊。”阿兰觉得自己一下子被小表妹说服了,见燕宁弯起眼睛对自己笑,便也笑着说道,“可见闻名不如见面。”
京都都传说楚王是个冷淡肃杀的性子,阿兰从前也觉得自己相信了。可是当见过几日楚王对燕宁的处处庇护,就算楚王依旧脸色肃然沉稳,可是阿兰也觉得……会对燕宁这样羸弱单纯的小姑娘这样照拂的,必然是真正的好人。
她顿时不担心什么了,又兴趣盎然地拉着燕宁准备去宫中的衣裳。
阿静之后也过来与她们一同说笑,也帮着燕宁挑了漂亮的首饰。
燕宁觉得这样姐妹们在一块儿开开心心说笑的生活很幸福快活。
因此,她进宫的那一天,脸上也都是带着快活的笑容。
娇滴滴,纤细婀娜的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道春光,明媚得照亮了李贵妃的宫殿。
李贵妃看着欢欢喜喜,整个人仿佛都能发光的小姑娘,不由也觉得自己的眼前一亮。
“你今日怎么这么高兴?”见燕宁上前给自己请安,李贵妃便笑着掐了掐燕宁雪白稚嫩的脸颊。下一刻,燕宁已经很熟练地顺势滚到了她的怀里,仰头弯起眼睛说道,“因为进宫见到贵妃娘娘是一件高兴的事。”
她趴在李贵妃的怀里,觉得这个怀抱跟自己的大舅母理国公夫人一样温暖,因确认李贵妃是自己可以撒娇的长辈,燕宁便抱着李贵妃的手臂对她说道,“而且娘娘您看,我的表姐们知道我能进宫来,都很高兴。这裙子是阿兰表姐给我选的,这小凤钗是阿静表姐给我挑的。她们都很好。”
她卖力地在李贵妃的面前夸自己的表姐们。
“既然你说好,那就必然是好的。”李贵妃捏了捏燕宁笑着说道。
“是啊。家里的表姐们都对我可好了。她们把我都当做亲妹妹一样。”
“也只有姜家这样的积善之家,才有这样姐妹和睦的家风。”李贵妃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是没有把理国公给包括在内的。
燕宁急忙用力点头。
“不过你说得这么好,我倒是也想见见你的这几个表姐,瞧瞧她们是不是如你说的这般好。”
“自然比我说得还好。而且阿兰表姐爽朗,阿静表姐温柔。大表姐我都不用说啦。如果不好,您能相中她做儿媳妇儿么?”
燕宁见李贵妃感兴趣,顿时眼睛一亮,抱着李贵妃的手臂急忙说道,“真的可好可好了。阿兰表姐喜欢说笑,和她在一块儿每天都很开心。阿静表姐贤淑,还会做拿手的点心吃食,最贤惠贞静了。”她想着,如果阿兰和阿静也能进宫被李贵妃夸奖几句,那对两位表姐自然是极大的体面。
阿兰或许对这样的体面寻常,因为二房的姜侍郎本来就在朝中显赫,阿兰是姜侍郎的独女,得父亲的荣光,就不会在意其他。
可是李贵妃的夸奖,还有能够进宫被李贵妃召见,对阿静真的太重要了。
阿静……缺少的也就只有这样的体面。
如果有了体面,那陈家的陈泰还算什么?
“那过些日子,我就宣她们进来。”李贵妃笑着说道。
她也愿意给阿蓉和燕宁的姐妹们一些光彩。
一个是她未来的儿媳,一个是她喜欢的小姑娘,阿蓉和燕宁的姐妹脸上有光彩,那同样也是她们的光彩。
“多谢娘娘。”燕宁快活地拿脸颊蹭了蹭李贵妃的颈窝。
她仿佛只要一点小事就可以很高兴。
“这又算什么。更何况你们姐妹如果能进宫来陪我说笑,也能叫我少几分寂寞。”想到燕宁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胆怯得不得了,怯生生地躲在姐姐的身后,浑身紧绷仿佛头上落下一片叶子都会吓得跳起来,还几乎被后宫的气氛给吓哭了。再看看此刻仿佛认准了她是一个好人就在她的身边快活地撒娇,完全没有半分提防,就仿佛袒露出柔软腹部的幼崽,李贵妃不由无奈地摸了摸燕宁的耳朵叹气说道,“怪不得。”
只要给予这小丫头几分温情,就能叫她放心地,一心一意地亲近,这样的孩子放出去,还不叫有心人给吃了?
怪不得楚王不放心她。
第55章
因为这样快活的孩子,如果没有人护着,那份快活就会很快被毁灭掉。
李贵妃的手微微一顿,给燕宁挽了挽鬓角的碎发,目光柔和起来。
“娘娘?”见李贵妃突然不说话了,只看着自己,燕宁不由有些茫然。
她觉得李贵妃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
“没什么。只是看见你这样亲近你的表姐妹,就想到曾经的我。”李贵妃的眼底带了几分怀念,目光越发柔和起来。燕宁微微一愣,不由想到她曾经听说过的,李贵妃是先皇后的表妹,打小儿养在承恩公府,与先皇后感情最好。也正是因为她和先皇后感情最好,才会在先皇后薨逝之后进宫照顾失去了生母的太子。
她觉得那些传言或许的确有几分真实,因为此刻李贵妃带着怀念的目光的确非常温柔。
她的眼底的怀念,叫燕宁觉得酸酸的。
或许此刻李贵妃的样子,就是……上一世她知道阿蓉死去之后,自己伤心的那副样子吧。
“娘娘。”燕宁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这样的伤心。
因为她知道,如果是上一世的时候,阿蓉死去,她其实也已经不想活了。
正是因为不想活了,因此她才会在沈言卿要毒死自己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伤心,只是拼尽一切撞到楚王的面前,将沈言卿的一切罪行和盘托出。
“没什么。人老了,就喜欢想从前的事。”李贵妃微笑着揉了揉燕宁的发顶,见她抿着嘴角担忧地看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眼底的关切叫李贵妃觉得心里一软。
她用温暖的手轻轻地握着燕宁的手和声说道,“如果一个人的时候,我或许会胡思乱想。可是如今有你这样的小姑娘在,我却觉得心里少了几分忧思烦恼,反而多了几分快活。”她微笑起来,燕宁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笑容,弱弱地说道,“那我多陪陪娘娘。”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和你表姐都是很好的姑娘。”
“您真有眼光。”燕宁竖着耳朵听着呢,见李贵妃这么喜欢阿蓉,顿时高兴起来。
她很骄傲的样子,巴掌大的小脸儿因为李贵妃的一句话就变得光彩了起来。
李贵妃越发忍不住地笑。
可就算她笑起来的时候,也依旧是温柔端庄,而不会放肆地大笑。
“等你出宫的时候,我把王叔叫人送回来的一些蜀中的特产带给你回去。”见燕宁又蹭了蹭自己的手,李贵妃便笑着说道,“昨日才到京都的特产,王叔指明了有你一份儿。我瞧着都是一些蜀中的点心吃食,还有不少的蜀锦料子……”
其实蜀中有名的还有一些奇特的玩意儿,比如说五毒酒什么的,李贵妃看了一眼就浑身发麻,本以为楚王不会心思细腻到觉得燕宁会害怕,可是没想到,这种五毒酒,还有各种毒物做成的东西往宫里的太医院运了不少,却没有燕宁的份儿。
给燕宁的都是特产,还有非常厚重华美的锦缎料子。
想到楚王还能有这样的细心,李贵妃不由笑了笑。
“王爷还从蜀中运了东西给我吗?”燕宁的眼睛一亮,之后又有些羞愧。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要送给千里迢迢之外的楚王什么。
“可不是。等你带回去自己看看去。叫我说,你就拿这些蜀锦多做几身儿衣裳,等王叔凯旋回朝,你就穿给他看,叫他知道,他的用心你是知道的,并且是喜欢的。那王叔必然高兴,知道你是喜欢他顾念你的心意的,他以后去了别处,还会给你带其他的。”
李贵妃循循善诱,见燕宁懵懂地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便笑眯眯地对她温声说道,“而且王爷的心意难得。阿宁,王叔把你当做自己羽翼之下护着的孩子,这是非常难得的。就算是宫中的皇子或者公主,王爷也没有这样看顾。”
“我知道的。王爷是好人,娘娘就算不说我也明白。”燕宁忙说道。
楚王是好人么?
李贵妃想了想。
……燕宁说是,那就是吧。
她笑而不语,见燕宁认真得不得了的样子,又觉得有趣。
只是她也必须要承认,楚王对燕宁的确非常庇护,无论是书信之中提醒皇帝庇护燕宁,还是就算是出征在外,头一次想到往京城运那些女孩儿喜欢的吃食玩意儿。
“娘娘。”就在李贵妃和燕宁说话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宫女的禀告声。这宫女似乎对李贵妃这样喜爱一个外臣之女有些诧异,不过到底是李贵妃的心腹,也并不会对燕宁有更多的好奇,此刻低着头对李贵妃说道,“长平长公主求见娘娘。”她不过是个宫女,自然是对长平长公主十分敬畏的。李贵妃也微微一愣,揽着燕宁对这宫女问道,“是长平长公主?现在就在宫门外?”
“是。”
“这倒是奇了。她来见我做什么。”长平长公主一向都更喜欢求见皇帝的。
李贵妃喃喃了几声,然而燕宁想到外头是长平长公主,不由有些不愿意见她。
“长公主求见娘娘,想必是有事商量。那我是不是就耽误事儿了?”
“这倒不会。”长平长公主一向骄傲,天下之大皇帝第一她第二的性子,因此和李贵妃之间的关系很平常。因李贵妃并不是太子的生母,而且当年在承恩公府上也没什么根基,不过是依仗先皇后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又不得皇帝宠爱,因此长平长公主也没怎么把李贵妃当回事儿。
如今求见,李贵妃犹豫了一下,垂头看了看燕宁。见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想到燕宁胆小,看见长平长公主那样傲慢的人怕是心里会害怕的,因此便对她和声说道,“那你去后殿避一会儿。”
虽然说是后殿,可是与李贵妃如今所在的前殿不过是薄薄的一墙之隔,外头什么话,燕宁都能听见。
不过燕宁避到后头,长平长公主就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长平长公主,应该就不会很害怕了。
燕宁见李贵妃这样体贴,急忙用力点了点头,往后殿去了。
后殿并不大,不过是寻常的桌案罢了,不过阳光倒是很好,还有好看的花插在精致的花瓶里,带着几分清幽。
燕宁坐在了后殿,李贵妃的宫女还把点心和茶水送了进来。
燕宁急忙对这笑眯眯的宫女道谢,才见这宫女笑着给自己福了福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无声地服侍自己,就听见外头传来了长平长公主的声音。她一下子就屏住呼吸,不想叫长平长公主知道自己也在李贵妃的宫里,倒是也没有什么动静。
因此,前殿之中只传来了李贵妃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问道,“长公主怎么今日有雅兴来我的宫中坐坐?”她笑着叫人上茶,长平长公主带着几分傲慢与尖锐的声音便笑着说道,“闲来无事,想来和贵妃说说话。”
她看似云淡风轻,仿佛不过是来说说闲话,然而燕宁却觉得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显然,李贵妃也是这么想的。
见长平长公主脸上带着笑容,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叫自己说不出的奇异的笑意,李贵妃的手无声地敲了敲自己椅子的扶手,便对长平长公主温和地说道,“我也闲得很。”
她说着,就觉得长平长公主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藏着什么,却见长平长公主叹气说道,“到了咱们这个身份年纪,清闲几日就是几日的福气。素日里我也忙得很。”她见李贵妃被自己似乎噎住了,也不在意,只对李贵妃摆手说道,“其实我今日进宫,是想与贵妃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李贵妃被长平长公主堵得不行,忍了忍,便问道。
只是她就觉得长平长公主有些来者不善了。
“说起来,还是一件喜事。”见李贵妃微微挑眉,长平长公主不由露出几分神采飞扬的笑意,对李贵妃笑着说道,“这事儿,我还得请贵妃给个体面,下一道赐婚的懿旨,也能叫我说的这件喜事的双方都体面光彩。”
她虽然素日里对李贵妃多少看不上眼,觉得她不过是靠着先皇后的遗泽才爬到了贵妃之位。如果没有先皇后,那李贵妃这么一个打从入宫就无宠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风光。
更何况李贵妃不仅无宠,还没有自己的儿女,日后的晚年都要仰仗太子的良心,长平长公主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如果不是她今日要说的这件事实在是得用到李贵妃,长平长公主都懒得登李贵妃的门。
她身为贵妃,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本就有资格给寻常的门第赐婚。
“喜事?什么喜事?长公主不如说来听听。”
这仿佛是要做做媒,李贵妃心中盘算了片刻。
莫不是给长平长公主的儿子沈言卿做媒?
这倒是不大可能。
因为如果是给沈言卿说媒,这赐婚的事也轮不着她区区一个贵妃。
长平长公主早就去求皇帝去了。
“说起来,也是我们端阳伯府的喜事。”见李贵妃露出几分倾听之色,长平长公主脸上带笑,眼底却露出几分冰冷,笑着说道,“贵妃也知道,我家阿卿之上还有个兄长,名唤阿江。”她这个名字说出来,不仅李贵妃微微一愣,就连后殿正顾不得忍笑的宫女趴在墙壁上竖着耳朵偷听的燕宁都愣住了。
她好歹上一世还是端阳伯府的儿媳妇儿呢,自然知道长平长公主口中这个“阿江”是谁。
这不就是沈言卿的庶出长兄,那位端阳伯的二房生的儿子吗?
之前长平长公主还在楚王跟前央求楚王打压这个庶长子,可是这一转眼,就要给他说亲?
长平长公主哪里是这么善良的人。
燕宁顿时警惕起来,觉得长平长公主必定是没想做好事儿,哪里还顾得上此刻自己的形象,急忙贴着墙壁继续听。
李贵妃却不知道这阿江是何方神圣。
不过从长平长公主口中说出来,还说是沈言卿的兄长,她本能地想到了一个人。
当初被长平长公主逼迫让出了端阳伯夫人之位的那个端阳伯二房夫人。
她记得,那位夫人就生下了端阳伯的庶长子。
“我知道得不多。”因涉及到端阳伯府那二房母子,再看看今日长平长公主突然来跟自己说话,李贵妃便谨慎了起来。
“贵妃总管宫中之事,哪里有时间在意我们沈家的事呢?只是贵妃不在意端阳伯府,可是我到底是端阳伯府的主母,这国公府中的事都要上心。更何况,我也与娘娘说一句心里话。阿江虽然不是我生的,可到底是我们伯爷的长子,伯爷看重他,我自然也看重他。他如今出息了,跟着王叔在军中行走,也有几分功勋。只是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他如今年岁也大了,却姻缘都不知在哪里。我这个母亲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为他操心呢?”
李贵妃看着努力在自己面前挤出一副慈母模样的长平长公主,瞠目结舌。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样无耻?
“他自己有母亲,叫他母亲张罗好了。”
“那也不过是姨娘。我才是嫡母!”长平长公主的声音顿时尖锐起来,见李贵妃诧异地看着自己,她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勉强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多一个人想着他,这难道不好吗?”
她想到庶长子的存在叫她如鲠在喉这么多年,就觉得心绪难平。
明明她才是端阳伯的正妻,可是这么多年,端阳伯口口声声亏欠了二房母子,处处照顾护着他们,甚至把她的阿卿这么名正言顺的嫡子都撇在一旁,如今更叫她气闷不过的是,那阿江竟然在军中短短时间就出了头,在军中很有些名声,端阳伯看见庶长子出息,很高兴。
他看重庶子,冷落嫡子,长平长公主更担心日后爵位也会因端阳伯的偏心旁落。
如今想想,端阳伯也算得上宠妾灭妻了。
长平长公主努力忍了忍心中的怒意。
她那么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可是他却总是对她不屑一顾……
“长公主是嫡母不假,不过嫁娶之事,还得伯爷点头。”李贵妃缓缓地说道。
“这对伯爷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贵妃不知道,我看中的这女孩儿与阿江十分合适,无论出身还有容貌都是极好的。”
见李贵妃笑了笑,却没有好奇地询问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平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恼怒,然而脸上却带着几分笑容地说道,“那姑娘出身公府,乃是国公之女。生得明媚艳质,是个极难得的美人儿。更何况她还与承恩公府的阿瑶交情极好。贵妃应该知道,阿瑶眼高于顶,能被她喜爱的女孩儿,自然是极好的。”
“你说这姑娘与阿瑶极好?”李贵妃身在深宫,哪里知道外头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冯瑶跟谁关系更好,不由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见李贵妃果然因承恩公府的冯瑶今日多了几分好奇,长平长公主便笑着说道,“因为这姑娘无论出身还是品貌都是最好的,因此我才来请贵妃早日赐婚,把这门婚事给阿江定下来,免得这样的好姑娘被别人给抢了去。更何况如今赐婚,这京都的婚事就开始预备着,等阿江回来就能成亲入洞房,这岂不是给阿江一个大大的惊喜?”她说得十分欢喜的样子,燕宁初听见长平长公主竟然这么好心,竟然给庶长子说了这么好的亲事,都觉得不像长平长公主的作风了。
又是国公之女,又是美貌过人,又是与承恩公府亲近,这么好的姑娘……
她怎么觉得这形容得有点耳熟的样子。
燕宁趴在墙壁上突然一愣,觉得这些都汇聚在一块儿,叫自己觉得仿佛熟悉得不得了。
她垂头在墙壁旁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瞪圆了眼睛。那一刻,一股热血都冲到了她的头顶,叫燕宁愤怒得几乎要发出声音。
长平长公主说得这样天花乱坠。
可是这说的不是姜嬛吗?
理国公之女,生得的确美貌过人,不然也迷不住沈言卿和九皇子,如今又和承恩公府的冯瑶交情很好。
长平长公主刚才的话,仿佛句句都是一番担心庶长子的婚事的样子,可是竟然给人家说了姜嬛这么一个货色?
怎么能这么无耻?
怎么能把姜嬛这样的人说给一个无辜的人?
更何况长平长公主明明知道姜嬛不是个好东西,此刻却装模作样地在李贵妃的面前胡说八道。这一刻,燕宁突然觉得长平长公主恶心得仿佛地上的烂泥。
她之所以进宫说这些事,不过是因为欺负端阳伯的那位二房是个寻常女子,除了依附端阳伯,不能够在京都之中有任何帮助。而她身为公主,却可以高高在上,自宫中请出可以压迫端阳伯二房的旨意,叫她就算明知道姜嬛如今恶名名动京都,却依旧无力反抗她的恶意。
甚至长平长公主还将李贵妃陷入了不义之地。
她用李贵妃对宫外的事知道得不多来蒙蔽李贵妃。
李贵妃如果真的下了懿旨,那这件事日后岂不是要落在李贵妃的头上。
燕宁顾不得此刻自己不应该说话了,张嘴就想把长平长公主的这种恶心的心思说给李贵妃听,叫李贵妃不要上了她的当。
贵妃娘娘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叫她被长平长公主这么哄骗?
然而下一刻,一双柔软的手却从燕宁的身后探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燕宁挣扎着回头,就见刚刚无声侍立在侧的宫女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不仅捂住了她的嘴不叫她出声,还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燕宁见她似乎很笃定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却急忙侧耳倾听李贵妃的回应。
李贵妃并没有回应,反而是在沉吟。
“这是谁家的姑娘?”
她缓缓地问道。
长平长公主虽然口口声声都是慈母心肠,而说的这家姑娘又是这样出众,她本应该觉得这人选不错。
可是想到长平长公主素日里与端阳伯二房母子势同水火,她却实在不能相信长平长公主有这样的好心。
“这姑娘乃是公府贵女。”当初理国公外室女闹得京都都知道,因为被楚王再三训斥,此刻长平长公主也不能肯定李贵妃到底知道多少。只是见李贵妃一副完全不知京都之事的样子,虽然说她的养子十皇子的未来王妃就是理国公府的阿蓉,不过长平长公主却相信,阿蓉不会家丑外扬,在李贵妃的跟前时常说姜嬛这个外室女的事。因此,她犹豫半晌,才试探地看着李贵妃说道,“她是理国公之女。”
“理国公的嫡女,我记得只有一个阿蓉。”李贵妃是阿蓉未来的婆婆,这点事肯定知道。
“是庶女。”长平长公主见李贵妃并无异样,心里顿时一松对李贵妃笑着说道,“那姑娘是理国公的庶女,美貌贤淑,温柔可人,又乖巧又善良,是极难得的。虽然不过是庶女,不过我听说理国公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爱若珍宝。行事举止与嫡女没什么两样,嫁到别家做嫡子媳也足够的。更何况阿江一个庶子?说起来还是阿江高攀。”她见李贵妃抬手喝茶,半晌都没有回应自己的这句话,微微皱眉仿佛有些不悦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探身,紧张地看着李贵妃问道,“贵妃,这有什么不妥不成?”
她担心李贵妃听出来自己说的是谁。
如果是这样,那就完了。
虽然李贵妃为人宽和,不过这样的婚事,她也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姜嬛的名声声名狼藉,都已经闻名京都,世家豪门全都对这姜嬛十分嫌弃嘲笑,如果李贵妃想起来姜嬛的名声,为了爱惜羽毛,也不会下旨赐婚。
比如伯府庶子这样的婚事。
如果那样,长平长公主岂不是白来一趟?
一想到叫自己戒备的庶子如果娶到姜嬛,被姜嬛连累必定无法与沈言卿相争,长平长公主就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叫李贵妃答应促成这门婚事。
“贵妃?”因此,见李贵妃半晌无语,长平长公主便又急促地唤了两声。
“没事。走神了。只是这姑娘这样优秀,才貌出众,又是嫁给嫡子都不逊色,我听了都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好得很,只怕是京都最出色的姑娘。”李贵妃和声说道。
“那是自然。别家公府侯门的贵女都不及她。”长平长公主急忙说道。
李贵妃便叹了一口气,嗔怪地看住了长平长公主。
“只是正因为这姑娘这样难得出色,因此我才要埋怨长公主一句。你虽是那阿江的母亲,可你别忘了,阿卿才是你亲生的。这样好的姑娘,你不想着给咱们阿卿留着,怎么反倒说给一个庶子。”
她十分责怪长平长公主。
第56章
“什么?”
长平长公主笑容凝固。
她万没有想到李贵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贵妃,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在李贵妃温和的目光里找到一些自己不喜欢的神色。
然而李贵妃却依旧平和。
“我是说。长公主是慈母无可厚非。可庶子到底是别人的儿子,有这样的好女子,为什么不想着自己的儿子?这样好的女子旁落在庶子之手,只怕会十分遗憾。”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见长平长公主突然眯起眼睛看着自己,便笑着问道,“长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她笑容满面,长平长公主却只觉得胸口一团浊气。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李贵妃此刻的话并不是在为沈言卿张目,而是她都知道了。
知道姜嬛是个什么货色。
因此,看着李贵妃的脸,长平长公主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
“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长公主高看我,可是说起来,我不过是个贵妃。这宫中能为臣子赐婚的,只有陛下与皇后。”李贵妃慢条斯理地抹去了袖口的一抹尘埃,平心静气地对长平长公主说道,“如果长公主一定要为庶子赐婚这理国公府的……庶女,就去求见陛下吧。如果陛下答应,那陛下赐婚自然是更加风光体面。也更能够昭显长公主对庶子的一片慈母心肠不是么?长公主你这样心疼庶子,本就是希望他的婚事越风光才越好的对不对?”
李贵妃的脸色也变得淡淡的了。
长平长公主简直把她当做傻瓜。
好事儿没想到她过。
如今这样的事,长平长公主倒是想到还有她这么一个贵妃了。
如果赐婚,岂不是陷她于不义之地?
甚至李贵妃想,如果自己被长平长公主蒙蔽,害了一个无辜少年的一生的姻缘,那她也会非常不安。
“原来贵妃早就知道。既然如此,何必在这里和我兜圈子。没错,那姜嬛的确品性不好,为人也令人厌恶。可是正是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品行,才更配阿江那个该死的庶子!贵妃,你是皇家嫔妃,我是皇家公主,你本该站在我这一条船上才是,怎么反倒为一个庶子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看着这个庶子心中多么痛苦?!明明,明明伯爷是我的夫君,可是却硬生生地叫那女人母子抢走了去!我是皇兄的妹妹,你竟然不为我出头?!”
李贵妃看着长平长公主半晌无语。
硬生生抢走了人家夫君去的,难道不是眼前的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