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燕宁一会儿,拍着她的手臂叹气说道,“你比你舅舅强多了。”
姜四老爷本着不打女人的修养,就算夫妻争吵得再厉害也不会碰妻子一根头发。
只是到了此刻,连燕宁都发现姜四太太对她这样冒犯忤逆,可是姜四老爷还板着自己的修养束手无策,就叫老太太无奈地发现,儿子竟然还不如燕宁这个做外甥女儿的。
只是姜四老爷惯着妻子,老太太却不准备惯着,看着姜四太太缓缓地说道,“你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我也不能饶了你,不然府里没有半点规矩。来人,叫人请她娘家的人过来瞧瞧她如今狂悖的模样,我倒是要问问,当初把这么个东西嫁到姜家,是想和姜家结仇,还是结亲。”
姜四太太见她竟然要找自己娘家人来,顿时脸色变了。
老太太却已经对她继续问道,“是我叫人捆住你押着你去外头跪着,还是你自己体体面面走出去跪着?”
她很少发作儿媳,可是一发作就要命。
叫姜四太太跪到屋子外头去,这来来往往老太太上房的国公府主子下人都看着,那她还有脸么?
“我决不!”她尖叫道。
“拖出去,押着她跪着!跪到太阳落山。”老太太冷淡地说道。
她觉得如今跟姜四太太废话都是无用的。
更何况一个丫鬟进来,说是赵王老太妃已经打发人来说快到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更没心理睬姜四老爷夫妻,只对燕宁说道,“你今日来得巧。昨日赵王老太妃就说要来咱们家拜访,说是今天过来。老太妃帮衬你许多,你今日正好也陪陪老太妃。”赵王老太妃为人慈祥,而且也不是荒诞的人,又是皇家长辈,燕宁这样的皇家小媳妇儿多在老太妃面前亲近些也是好的。
燕宁也觉得赵王老太妃是个很慈爱的长辈,急忙点头。
老太太就叫姜四老爷出去,叫人把姜四太太堵住嘴拖到赵王老太妃过来的时候不会见到的地方去跪着。
等整理了一番,赵王老太妃被一个美貌的女子扶着笑吟吟地来了,老太太便请了她们上座,之后赵王老太妃指着那个笑容满面的美貌女子对燕宁说道,“这是你侄孙媳妇儿,日后你们好生亲香亲香。”
她一边说,那一身打扮虽不奢华贵重,然而也十分体面的美人已经上前给燕宁请安了,口称“叔祖母”,笑着对燕宁说道,“之前在宫中远远地见过叔祖母几次,不过唯恐冒昧冲撞了叔祖母,因此一直不敢近前打搅。”
老太太便在一旁笑着说道,“世子夫人能与阿宁亲近往来,日后她在皇家也能更自在些。”
燕宁顿时就知道了,这位美人就是赵王世子妃。
她也笑着应了一声说道,“那自然是好的。伯娘您最疼爱的曾孙媳妇儿,那必然是最好的人。”她叫赵王老太妃一声伯娘,显然也很亲近,赵王世子妃脸上不由露出了越发亲近的笑容。
赵王老太妃却只是介绍之后就不管她们两个如何亲近,反而目光扫过屋子,见只有燕宁一个不由有些失望。
她便忍不住对老太太问道,“你府里的那两个姑娘怎么没见?都是亲近的人家,叫她们过来和我说说话,也热闹些是不是。”
第116章
赵王老太妃十分殷切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心中微微怔忡,然而面上却没露出什么神色。
只是见赵王老太妃这样期盼的样子,老太太到底在心中有几分计较。
如果她记得没错,赵王府如今还有一个小公子,乃是赵王幼子,自幼养于锦绣膏粱,是个文弱稚气的小公子。
不仅文弱,而且娇气任性,只是赵王妃对这个嫡出的幼子是极为宠爱的,几乎超过了赵王世子。
而且这赵王的小公子人小嘴甜,生得漂亮,得赵王府中上到老太妃,下到赵王世子的宠爱,但凡赵王想多管一管,赵王老太妃倒是从来都不管自己的孙儿怎么教导儿子,可是赵王妃带着赵王世子妃一同哭得满王府都震动,赵王世子跪在地上哭求赵王饶了弟弟,赵王势单力薄,几次想要下狠心管管幼子却总是不能成功。
如今这小公子也长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赵王府的女眷上上下下挑遍了京都贵女,觉得都配不上自家的孩子。
莫非是为了这个孩子,赵王老太妃看上了阿静?
虽然说赵王府显赫,可是老太太却不大愿意叫阿静嫁到赵王府这样的地方。
毕竟那赵王府的小公子说起来是要成亲的人了,可是却养得太过娇惯,这样的夫君嫁过去,是给他当媳妇还是当照顾他的老娘呢?
阿静的性子虽然温柔贤惠,可是老太太却舍不得叫阿静嫁给这样的一个孩子心性的丈夫,日后还要累心操心。
因此老太太微微犹豫。
只是赵王老太妃难得最近时常出来,三番两次地上门,又没有当真露出看重阿静的意思,老太太也觉得自己或许多心。
这京都贵女无数,阿静就算是再好,可是她恍惚听说当初曾经有侯府嫡女想要嫁入赵王府,赵王妃还挑剔着觉得那侯府不过是个空头的爵位,穷得很,配不上自己娇养长大的幼子呢。
侯府贵女都看不上,那只怕也不可能看上阿静这样的国公府三房之女,因此老太太便笑着答应了一声,叫人传话儿给了阿兰与阿静,叫两个女孩儿来赵王老太妃的跟前凑趣儿。她既然已经叫人传话,不大一会儿阿兰和阿静就来了。
阿兰生得漂亮,气色也极好,一进门脸上的笑容就叫屋子里一亮。
阿静跟在她的身后笑容娴静温柔,瞧着也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美人。
赵王老太妃看见这两个姑娘眼睛就亮了,一边一个拉着她们的手颤巍巍地笑着问道,“之前见你们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多说些话。你们近日都做什么消遣?”她慈眉善目的,看起来比老太太还年长,阿兰与阿静都是孝顺的姑娘,自然对赵王老太妃越发地温柔体贴,坐在老太妃的面前温顺地说话。
一个言辞活泼,一个性情温柔,赵王世子妃看了阿兰与阿静几眼便笑着对燕宁说道,“叔祖母府上的姑娘瞧着性子都极好。”
“可不是。我二表姐开朗疏阔,三表姐温柔娴静,素日里都是十分孝顺长辈,友爱姐妹的。”燕宁最喜欢旁人称赞自己的表姐们了,闻言忍不住弯起眼睛。
见她真心地称赞自己的表姐,还因为自己的表姐被夸奖而比自己被夸奖还高兴,赵王世子妃不动声色地端详这位叫楚王难得亲自上门请自家老太妃出面帮忙迎娶的楚王妃,心里倒是啧啧称奇。
虽然说楚王妃一嫁入楚王府就得到了皇家的肯定,皇帝与李贵妃三番两次地请楚王妃进宫吃饭,又是赏赐又是家宴的给足了脸面,赵王老太妃见过楚王妃几次,回来也说是个十分纯善可爱的姑娘,可是赵王世子妃一直都想亲眼见一见这位能够叫楚王动了凡心,还迫不及待地迎娶的姑娘。
当初在宫中远远地见过,她只觉得除了生得美一些,羸弱婀娜楚楚可怜了些,楚王妃也瞧着没有过人的优点。
可是不知怎么,与燕宁说了几句话,赵王世子妃又觉得这位传闻中的叔祖母倒是叫人瞧见了就觉得心里软软的。
她笑起来的样子叫人心里仿佛能生出花儿来。
赵王世子妃觉得自己大概是傻掉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看见了一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小姑娘,就觉得心里软乎乎的,想要亲亲抱抱她。
她揉了揉眼角,急忙在燕宁笑得春光明媚之中垂头喝了一口茶。
她这位太婆婆今日过来的缘故,她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因此一边喝茶,赵王世子妃一边多看了阿静几眼,觉得这位理国公府三姑娘虽然生得不及楚王妃清艳昳丽,不过也的确是个美人,要紧的是瞧着是个十分端庄稳重的姑娘,并不是乐于浮华的。
见阿静的性子极好,对赵王老太妃尊重之外却并不谄媚,赵王世子妃就在心里觉得赵王老太妃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丫鬟的话,说是姜三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正看着格外慈爱的赵王老太妃若有所思,听见姜三太太过来,不由微微皱眉。
因今日她要赶姜四老爷夫妻出府,因此特意叮嘱几个儿媳今日不必来请安,就是不愿叫儿媳们看见四房那些乱七八糟样子。
可是姜三太太怎么来了?
“是你的母亲么?”赵王老太妃早就叫人打听清楚了阿静,听说是姜三太太,便急忙对阿静问道。
阿兰也看出她对阿静格外刮目相看,因此刚刚说话的时候也不大多话,想着叫阿静在赵王老太妃的跟前多说几句。此刻听老太妃垂问,阿静心里也疑惑本该在房中安歇的姜三太太为何今日会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只是她不好揭破今日老太太要四房分出去这些家事,便笑着点头说道,“是。”她应了一声,赵王老太妃便笑着对微笑着的老太太说道,“你的儿媳倒都是孝顺。既然都来了,那就一同说说话也是好的。”
老太太便笑着点头叫姜三太太进来,对赵王老太妃歉意地说道,“老三媳妇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您可别见怪。”
“见怪什么。我就喜欢热闹。”赵王老太妃不以为然的时候,姜三太太已经笑容满面地进来。
她也是打听清楚今日赵王老太妃来府里与老太太说话的,而且还叫了两个丫头在跟前说话。
一想到这里,姜三太太不由就想到了赵王府还有一位未娶亲的小公子……如果说为什么这么知道赵王府的情况,那姜三太太就不得不感激一番自己娘家的长嫂了。她长嫂的嫡女,就是陈泰的妹妹就是嫁入了赵王府,因此也曾经说过,赵王府还有一位赵王妃嫡出的幼子,自幼被赵王府上下爱若珍宝,赵王妃曾说要给自己的幼子选一个最温柔娴静的姑娘。
姜三太太听了,自然在心中有几分计较。
阿静的婚事是她的心病。
阿静的年岁已经不小了,比她年纪小的燕宁都已经风光大嫁做了楚王妃,可是阿静却依旧待字闺中,姻缘没有一个着落,这叫姜三太太心里怎么能欢喜起来呢?
只是如今姜家因阿蓉与燕宁越发风光起来,阿静虽然也被许多人上门求亲,可是在姜三太太心里,这嫁给寻常门当户对的人家,哪里比得上嫁入王府,一辈子显赫尊荣幸福?既然燕宁都能嫁入楚王府,那姜三太太觉得自己的阿静其实努力努力,也可以嫁入一个王府的。
只可惜如今的京都各家王府之中能与阿静年貌相当的公子不多,这赵王府好不容易有一个,天知道,姜三太太想跟赵王老太妃搭上话儿有多久了。
如今赵王老太妃上门了,她能不高兴么?
就算知道婆婆只怕会大怒,可是姜三太太也厚着脸皮来了。
她如今已经看不上寻常的京都子弟。
曾经看不上阿静的她的娘家嫂子还想把陈泰说给阿静,可是姜三太太自己却不肯答应了。
除了王府,谁家也配不上她的阿静,配不上楚王妃的表姐啊!
更何况燕宁不过是姜家的表姑娘,都能嫁给楚王。没道理阿静身为姜家嫡枝的姑娘,却嫁得不如燕宁吧。
姜三太太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进来,笑着就凑到了赵王老太妃的跟前,见阿静在老太妃的跟前十分娴静,总是沉默无趣的,便挽着袖子取而代之,与赵王老太妃言谈甚欢。
燕宁就看着姜三太太不大一会儿就跟赵王老太妃亲近起来,反倒把阿兰与阿静都挤到了自己的身后,不知怎么就觉得为阿静有些难堪。
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或许能从姜三太太看向赵王老太妃那殷勤的目光里明白姜三太太对阿静的一片关切与慈爱的心,可是她一转头,见赵王世子妃笑了笑垂头饮茶,仿佛没有听见姜三太太高亢的“我家阿静一向持家有道!”这样的笑声,她说不出来什么,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因赵王老太妃也是自己的长辈,她不好扫兴,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对赵王世子妃说道,”你还没有逛过国公府的园子吧?我们出去散散心,不打搅长辈们说话了?”
她弱弱地,求助地,可怜巴巴地看着赵王世子妃。
赵王世子妃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了,软成了一团,哪怕还想多看两眼这姜家三太太的笑话,可是此刻看见燕宁这样求助地看着自己,她终究不忍心。
“巧得很,我本也想请叔祖母带我逛逛园子,只可惜我不好劳动叔祖母大驾,因此不好意思张嘴。”见赵王老太妃笑着看过来,赵王世子妃忙笑着说道,“您先在屋儿里说话,我和叔祖母出去散散心去,也瞧瞧国公府里的园子跟咱们王府的园子有什么不一样儿的风景。”
她一向得赵王老太妃喜爱,听了这话,赵王老太妃点了点头,还叮嘱她说道,“可不许怠慢了你叔祖母。”她叮嘱了两句,赵王世子妃便一边扶住了燕宁的手臂,一边笑着说道,“您放心,我侍奉叔祖母还来不及。”
燕宁弱弱地揪了揪她的衣摆。
这怎么和她家里的那个小叔子一样那么会撒娇啊。
赵王世子妃对这样的性子一向没辙,一双美眸流转,对被挤到了角落沉默起来的阿兰与阿静说道,“二姑娘与三姑娘也陪我走走吧。”
她这么亲近阿兰与阿静,这也是赵王老太妃乐意看见的,闻言便笑着点头说道,“你们年轻人一块儿玩儿去。”
燕宁眼睛一亮,看着赵王世子妃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赵王世子妃看着这软乎乎怯生生的笑容,默默捂住了心口,暗道了一声完了。
这还真是给自己认了一个祖宗回来。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是瞧见燕宁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就觉得没了法子,心里叹气着与燕宁还有阿兰阿静一同出去,等她们一同走到了院子里,燕宁见阿兰和阿静在赵王世子妃的跟前很不自在的样子,便忙说道,“二表姐,三表姐先在这儿坐着,我和世子妃还有别的话说。”
她看见阿兰和阿静都往湖边的一处亭子里去了,这才与沉默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的赵王世子妃一同往没人的地方走了走,对她好奇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伯娘对我两个表姐格外亲热?”
她这么单刀直入,显然不是一个有心机的性子,赵王世子妃不由越发地觉得自己要完了。
她一向都是八面玲珑,强势泼辣的性子,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样娇滴滴单纯的小家伙儿。
若燕宁是个有心机的女子,赵王世子妃倒是能与她棋逢对手。可燕宁这样柔软可爱,赵王世子妃倒是只想把她摁在怀里揉一揉。
“我也不瞒着叔祖母,反正过些时候,这件事也得叫国公府知道。”见燕宁瞪圆了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赵王世子妃一张美人面微微抽了抽,之后压低了声音对燕宁说道,“你大概也能看出几分,我家老太妃是看中了贵府的三姑娘。”
她这么一说,燕宁想到赵王老太妃这几次对阿兰与阿静的格外在意,愣了愣,又觉得心里了然了几分,呆呆地点了点头问道,“赵王府……还有与我三表姐品貌相当的公子么?”如果有的话,如果为人不错,那燕宁觉得男未婚女未嫁的,一切都是可以考虑的么。
而且在婚前,她还可以去问问楚王赵王府的公子的人品。
“……不是我家的公子。”赵王府如今尚未成亲的只有一个赵王幼子,那可是赵王府女眷的心尖子,赵王世子妃都拿这小叔子当儿子在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外头看中了一个姑娘就提到婚姻之事。
而且今日阿静的母亲姜三太太的做派,赵王世子妃都看得一清二楚,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看在姜家老太太与燕宁,还有十皇子妃的面子上,这样的妇人坐在赵王世子妃的面前,赵王世子妃理都不会理的。
此刻见燕宁关切,她便直言说道,“我家倒的确有个幼弟,只是与姜家的姑娘不合适。姜家的姑娘过于温柔贤惠,我家那个幼弟自幼养尊处优的,父王的意思,是想给他娶一个强势的妻子,能敦促他上进的。而且那孩子心性未定……”而且她的那小叔子房中的丫鬟不少,因赵王幼子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也喜欢被漂亮的丫鬟簇拥,赵王世子妃想一想还觉得有些头疼。
阿静的出身不高,人又过于娴静温柔,哪里是那些妖精的对手,因此赵王世子妃知道阿静是不合适自家王府的。
“那是谁家啊?”燕宁急忙问道。
会出动赵王老太妃的人家,想必也与赵王府有亲吧。
“是我们老太妃的娘家曾孙,说起来也巧,也在京郊大营,是王爷的麾下,名叫高庆。叔祖母回去一问叔祖就知道了。”赵王世子妃急忙说道。
燕宁见她这样干脆地告诉了自己,这么看,赵王老太妃的确是看中了阿静,不过不是说给赵王府的公子,而是老太妃娘家的晚辈。
既然赵王府这头没瞒着,燕宁心里有数儿了,就对赵王世子妃道谢说道,“多谢你直接告诉了我,我倒是还能有个准备。”她觉得赵王世子妃为人极好,不由抿嘴对她一笑,小声儿说道,“我刚刚嫁到王府,也不认得很多人。往后,往后在皇家走动,你要帮帮我啊。”
楚王妃一点都不为需要晚辈帮助而有什么不好意思,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王世子妃,赵王世子妃默念完了完了,脸上却忍不住已经露出笑容来说道,“那是自然。日后我跟着叔祖母走动,走动几次,叔祖母就清楚各处的女眷关系了。”
她也知道燕宁为什么要求自己帮忙。
一则是皇家女眷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燕宁刚刚嫁入皇家,只知道这些女眷们和自己的关系,却不知她们之间还有什么纠葛之类的。
另一则,却是想要拉扯赵王府一把。
楚王如今乃是朝中权臣,被皇帝与太子倚重,楚王府至少还有两朝显赫,在皇家自然声势日隆,想要巴结楚王妃的皇家女眷多不胜数。
可是燕宁却日后要把她带在身边,这又何尝不是在提携赵王府呢?
想到这里,赵王世子妃忍不住想,这么柔软可爱的叔祖母,她还是多护着些,免得叫皇家一些别有用心的女眷给吃了。
不过听说楚王妃与长平长公主不睦。
那肯定是长平长公主的错!
“你真好。”燕宁见她一口答应,忍不住甜甜蜜蜜地对赵王世子妃说道。
赵王世子妃踩着晕乎乎的脚步跟着笑容满面的赵王老太妃走了。
燕宁一转脸就钻去了阿静的房里,和阿兰一块儿坐在阿静的跟前,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给阿静听,还对阿静急忙说道,“三表姐快看看我给你的那个册子。世子妃说这个人是我家王爷麾下的人,也在军中,你看看册子上有没有这个人的名字。如果有的话,看看他的性子如何。”她都帮阿静把赵王老太妃的娘家晚辈的名字家世都打听清楚了,阿兰不由好奇地问道,“那如果没在册子上呢?”
“那肯定为人不行,就不要考虑他了。”何泽编纂的这本小册子还是很有参考意义的,如果这人没有在册子上,说明没有被何泽看得上的优点,那还考虑什么。
以后赵王老太妃提及婚事的时候,想着拒绝就好了。
阿静不由犹豫了几下。
说起来,她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占用燕宁的好处的。
可是燕宁此刻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又说不出那些不知好歹的话叫燕宁伤心,犹豫半晌才叫丫鬟从自己的多宝架上取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红木匣子,打开,露出里头的册子。
燕宁虽然觉得这册子未免被放得太郑重了一些,瞧着也簇新了些,不过也顾不上了,和阿兰凑过来一同翻看上头的信息,翻啊翻啊的,都快要翻完了这册子,叫燕宁觉得赵王老太妃家这晚辈大概不怎么行的时候,倒数第二页,阿兰突然一声欢呼。
燕宁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赵王世子妃说给自己的叫高庆的名字,不知怎么,突然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能被记录在册,说明还是有相看一番的价值的。
“怎么样啊?”见册子上还简单地形容了一下容貌,说是英俊有余,威势不足,燕宁想了想,这说明是个不很强悍的性子,不由歪头看了阿静一眼,见她似乎在思考,便忙对阿静说道,“三表姐,婚姻大事,咱们还是不要仓促决定吧。”
想到上一世阿静嫁给陈泰就是遇人不淑因此过得十分痛苦,燕宁就不忍心因为这婚前没有了解就嫁人,然后因为性情不投就过得不幸福。她们姐妹之中,阿蓉阿兰还有她,都是成亲之前就与夫君往来,彼此的性情都了解,都是彼此互相喜欢才成的亲。
如果阿静不能嫁给一个真正喜欢珍惜她,了解她的美好的男子,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只是阿静与她们都不一样,平日里娴静端庄,也没有与她往来亲密的男子。
因此燕宁心里还是为阿静感到担心。
就算赵王老太妃的娘家晚辈是个很好的人,可如果性情不投缘,或者他发现不了阿静的优点,不能真心地喜爱上她的美好,那又有什么用呢?
燕宁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等楚王来接她回王府的时候,燕宁忍不住对楚王说道,“王爷,你帮我和何大人问问你麾下有个叫高庆的事吧。他也在何大人编写过的小册子上呢。”她见楚王诧异地看着自己,便红着脸凑到楚王的面前羞涩地说道,“王爷只要问清楚一些,那,那我随王爷对我为所欲为呀。”
她觉得楚王无所不能,因此把自己的问题都丢给楚王回答。
一向无所不能的楚王沉默了。
怎么哭包对当初那小册子……人名儿还都记得这么清楚呢?
第117章
虽然深深地忌惮了那小册子,不过楚王不动声色。
若说自己嫉妒警惕那小册子,哭包还不得意得上了天?
不过所谓哭包,都是嘴上说得好听,转脸就不认人了。
等楚王把那个高庆的事和何泽问清楚了回了卧房来和燕宁说道的时候,就见哭包已经身上披着柔软的衣裳,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红枣茶来小口小口地喝了。
她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小被子,瞧着小小一颗,怪可怜的。
楚王微微皱眉,见拂冬正在燕宁的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便走过去问道,“怎么?今日被风吹着了?”他一进来,拂冬就不由为难地看了燕宁一眼,燕宁一张小脸儿不知怎么红透了,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楚王,想说什么却不好意思。
“我,我……”她把红枣茶给了拂冬,扭着手指有些羞涩,又觉得似乎不知怎么说。
“怎么了?”楚王摆手叫拂冬站在一旁,对她皱眉问道,“不舒坦?”
拂冬也想说什么,可是却不知该怎么对从未有过女人服侍的楚王说。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小日子来了。”见楚王皱眉,燕宁担心他记挂自己,急忙弱弱地说道,“小日子就是……王爷,你懂的吧?”她试探地看着楚王,就见楚王面容沉稳地微微点头说道,“知道。月信。怎么,很疼么?”
他还知道女子小日子的时候会很疼,燕宁和拂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英雄楚王,却见楚王已经拉扯了一下她膝上的小被子板着脸说道,“的确不能着凉。这几日叫厨房不要做寒凉的食物。你也小心些。”他这么周到,燕宁不由呆呆地问道,“王爷怎么知道的啊?”
“太医说过。”楚王见燕宁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伸手握住燕宁的手,觉得还好,便伸手去摸燕宁的脚。
“做,做什么?”见楚王去摸自己的脚,燕宁有些羞涩地问道。
“太医说女子信期之时不要凉着脚。”楚王也不在意拂冬还在一旁看着,已经摸了摸燕宁上床前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脚丫。
见雪白的小脚丫被自己拉出来,软软的,小小的,偏偏脚趾胖嘟嘟的,摸起来也柔软可爱,楚王的大手下意识地在燕宁的脚面上摩挲了两下,见她的脸更红了,目光潋滟又带着几分羞涩地看着自己,楚王一顿,本着正人君子思无邪的精神,一副正直的模样放开了自家哭包的小脚丫,对她缓缓地说道,“这几日我叫人给你炖些滋补的汤水。”
“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叫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燕宁不过是个小日子罢了,大张旗鼓闹得王府都不安宁做什么,她也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只是燕宁还是好奇地问道,“王爷怎么知道女子小日子的时候会怎样?”
她十分好奇,因为觉得楚王不是一个对女子的小日子十分关注的人,楚王沉着脸看了燕宁一眼,忍耐着地说道,“你在信里抱怨过肚子疼。”他的话叫燕宁顿时更脸红了,急忙说道,“可我没说过是因为小日子疼的。”
燕宁虽然在给楚王的书信里抱怨过自己肚子疼,可到底是女孩儿家,羞涩又谨慎,哪怕那时候对楚王就十分亲近,也不可能跟他说自己来了小日子,只不过是随口提一句肚子疼,那或许楚王只当做自己吃坏了肚子就好了。
可楚王怎么知道那是自己的小日子。
楚王觉得头疼。
这哭包每个月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书信说自己肚子疼,楚王……楚王不是担心燕宁生了什么病,因此去问了太医两句么。
因为问了这个,他还被跟着自己在蜀中做了军医的太医用诡异的目光看了许久。
想想也知道,一本正经格外严肃的楚王竟然会突然问起一个姑娘家每个月肚子疼的问题,那太医得怎么想啊。
一世英名毁在哭包的手里。
“王爷,您,您还真是聪明啊。”燕宁从未说过自己是小日子来了,可楚王竟然能从这蛛丝马迹之中发现真相,见楚王沉着脸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燕宁更心虚了,不由抱着小被子往床上缩了缩,对楚王讨好地说道,“您待我真好。”
怪不得一开始楚王知道她肚子疼,还叫她不要忘了叫太医,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王都不提这件事了。燕宁觉得太害羞了,见楚王冷哼了一声,长腿搭在床上靠在床边,不由又怯生生地依偎过去,趴在他的怀里小小声说道,“可是王爷紧张我,我真高兴啊。”
楚王勾了勾嘴角,想到拂冬还在,抬头看向拂冬。
拂冬灰溜溜地捧着茶杯出去了。
“为什么叫拂冬出去。”燕宁见拂冬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地走了,急忙问道。
“怎么,你很想她留下么?”楚王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的威胁。
燕宁蹭了蹭他的脖子,小声说道,“我以前小日子的时候,都是拂冬抱着我睡的。”她月信的时候肚子疼得很,都是拂冬给她揉肚子,晚上的时候记得给她添茶照顾她的。
如今她刚刚成亲就遇到了小日子,就觉得格外不知所措。见楚王嗯了一声,一只大手探过来盖在她的小腹上,灼热的大手带着温暖的温度,燕宁疼得不行的小腹似乎因为这温度变得不那么疼了。她一愣,就见楚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
燕宁忍不住往楚王的怀里更靠了靠。
“我以为……”
“以为你月信的时候,我得避开?”楚王敏锐,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见燕宁埋头在自己的颈窝里,脸颊红透了,似乎很不好意思,便一边暖着她的小腹一边问道,“你担心我嫌弃你?”
做女子的,怕是都会担心夫君在自己月信的时候嫌弃自己,然后不和自己同床吧?毕竟无论怎么洁净,可到底是有血污,男子总是会觉得不快,觉得这有些叫人忌讳。见燕宁弱弱地在自己的怀里点了点头,楚王便淡淡地说道,“你想多了。军中的血污更多,我不在意这个。”
燕宁听到他的话,探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那王爷不会晚上睡到别处去么?”
“这是你我的卧房,你想叫我睡到哪里?”楚王沉着脸问道。
燕宁就咬着嘴角低声说道,“我本以为王爷要睡几天书房的。”
还好,她没有说趁着小日子的时候给自己开个侧室塞个通房,楚王心里满意,一只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对她说道,“所谓夫妻,自然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在一处歇息。而且你是我的妻子,除了你的身边,我如非意外,不会睡到你身边之外的地方。”他顿了顿,对燕宁说道,“比如我在外行军这般意外。”
燕宁听着他的话,轻轻地点头。
她忍不住环住了楚王的脖子,觉得自己的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当楚王说她是他的妻子,除了她的身边,他不会去别的地方,燕宁知道那是楚王给自己的承诺。
正是因为这样,燕宁才觉得自己的心里稳稳的又欢喜。
她想,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好男子,永远不会叫妻子提着一颗心担心他另有所爱,也不会叫妻子因为他感到片刻的难过。
她能得到这样的夫君,就仿佛像是做梦一样。
“王爷,那以后你都照顾我,帮我暖肚子好不好?”见楚王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拒绝,燕宁的胆子大了许多,急忙趴在楚王的怀里,知道他不嫌弃自己了,就和从前一样缠着他,弯起眼睛来捧住他的脸,嘟起嘴巴用力亲了他冷硬的脸好几下,这才快活地问道,”那高庆的事,王爷都问清楚了么?”好啊,这哭包刚刚发现自己可以更娇纵一些,顿时就神气活现起来,如今还敢使唤王爷了,楚王沉着脸缓缓地说道,“问了。”
他见燕宁越发关注自己,便问道,“你倒是对你的几个表姐极亲近。”
特别是对阿蓉。
不知怎么,楚王只觉得燕宁对阿蓉的那份在意还有亲昵,就算是楚王看见都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因为表姐们对我都很好啊。王爷,我不是烂好人。表姐们喜欢我,所以我也喜欢表姐们。可是你看,我就不喜欢阿若,因此一向都不和她亲近的。”燕宁如今在楚王的面前一点也不贤惠善良,还公然叫楚王知道自己和家中姐妹不合,自己不搭理表妹。
不过楚王想了想就问道,“是不是四房那个丫头?说你贪慕荣华富贵,因此才嫁给我,以后必定失宠的那个?”别以为他不在理国公府,就不知道理国公府里有人说了什么话,如果不是看在老太太行事公允,那楚王当日也不会饶了教女不严的姜四老爷。
“是啊。不过我不在意。我的日子过得这么幸福了,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说两句酸话怪话,这有什么啊?”燕宁也不在意阿若说了什么,不过阿若既然给了她巴掌,那燕宁总不可能还二皮脸把自己另一半儿的脸凑过去叫阿若继续抽,因此她才不理阿若的。
见她知道排斥阿若,而不是大度地原谅,楚王方才满意,又提醒说道,“那个册子不许给她。”
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阿若。
说起那个楚王的黑历史,燕宁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就算是那册子叫她伤心过,可是不知怎么如今想想,那也是楚王对她的关爱啊。
当然,楚王关爱她关爱到没用上小册子,直接把她给娶回家了,就更好了。
“高庆这个人,前半生坎坷,当初赵王伯娘求到我的面前,我也考虑了许久。他文武都不成,不过自幼在市井之中打转,三教九流都十分熟悉,而且为人也机敏。”
楚王觉得那小册子的事儿以后都不想提了,不然如果突然有一天哭包要求都见见册子上的青年才俊,楚王怕不是要被哭包气死,因此转移话题说道,“他家中曾经十分显贵,也是有爵的功勋人家。”不然,赵王老太妃也不可能嫁到赵王府去做正妃。
“那后来呢?”燕宁急忙问道。
“后来他祖父那一辈犯了事,被夺了爵,从此家道中落,到了他这一辈,虽然没说家徒四壁,可也没有什么银钱,还是靠着赵王伯娘勉强度日。只是你也知道王府这种地方,就算是有赵王伯娘的面子,可是这种时常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也是看不起的,渐渐地高庆长大些就不大上赵王府求助,赵王伯娘就使人打听才知道,他在市井之中闯荡,混得倒是不错,只是与那三教九流的都有几分面子交情的,这在伯娘的心里就是作践自己,她实在不能瞧着唯一的娘家小辈从此沦落低贱,因此来求我在军中给他谋一个职位。”
楚王并不是赵王老太妃求一求就因私废公,把一个不好的人给收到自己麾下的人。
不过见过高庆,楚王觉得这小子虽然看起来泼皮无赖的样子,吊儿郎当,可或许正是因为在市井之中久了,他做事还很有一些急智办法。
楚王又叫人去查这高庆,见他虽然从小就在市井之中厮混,有一些这样那样的混号,可是却从不做恶,也从不做品行不端之事,又见他行事颇有章法,也算是勤勉谨慎,如果遇到了一些突发之事,人也机灵,知道变通,只是打小儿厮混在外头,因此文武的确不行,就叫他做了管理军需粮草的小官儿,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竟然还滴水不漏,管得很是不错。
楚王对这高庆的评价还算公允,对燕宁说道,“身为军需官,这些年却从未往军需之中伸手,没有贪一粒米,一两银子,这人人品倒是不错。”
正是因为这高庆人品不错,因此虽然家道中落,而且官职不高,不过还是叫何泽记录在册。
可惜都是倒数的了。
燕宁听了一会儿,便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表姐如果想要嫁有爵人家,只怕这是不能。他挣不来军功。”楚王沉声说道,“不过他在我的麾下多年,也应该积攒了一些犒赏,因此如果说富足的日子,还是能做得到的。我问过何泽,他是家中独子,家中长辈恩爱,他父亲母亲的为人都不错,不是刻薄的人。”
就是因为高庆有这样那样的好处,何泽才觉得高庆也是不错的娶表姑娘的人选。
毕竟家道中落没有奢华的生活什么的,不过是楚王一句提携的话,楚王给一份丰厚的嫁妆也就是了。
“那这高庆的性情如何?”燕宁急忙问道。
楚王想了想,觉得就算是这高庆是可能说给阿静的,不过和妻子谈论一个曾经在小册子上的才俊,哭包的眼睛还亮亮的,叫他心里忍不住就觉得高庆有些可恶了,只是忍了忍想回头去军中收拾高庆的想法,他公正地说道,“虽然曾经生活坎坷,不过倒是个有骨气的人。”
因为被赵王府的人偷偷嘲笑,高庆后来就从不许家中朝赵王老太妃伸手了,宁愿在外头辛苦地赚钱,也不要赵王府的银子,不过又十分孝顺,逢年过节老太妃的生辰必然去府中磕头,贺礼也都是自己用心准备,哪怕价值不高,不过却都是认真收集,因此老太妃才会这么疼他。
“这人品还不错。”燕宁小声说道。
楚王冷哼一声。
哭包急忙亲亲热热地凑过来亲了亲他说道,“可是王爷慧眼识人,才是更好的人。”
她的话叫楚王勾起了嘴角片刻,又沉了脸说道,“甜言蜜语!”
难道以为一句甜言蜜语就会叫他高兴么?迎面哭包嘟着嘴又亲在他的唇角,楚王这才探身咬了咬她的柔软的嘴唇低声说道,“别在我的面前提别的男人。”他说完这话,又觉得这话过于嫉妒,只怕哭包要得意到天上去!果然,他看见燕宁眼睛都笑得要看不见了。
看见她这么高兴,楚王又想,就算得意到天上去,倒也不坏。
“那我明日就和三表姐说一说这件事吧。”燕宁第一次感觉到楚王的醋意,又觉得欢喜,又觉得仿佛楚王抱着自己睡觉,自己的小日子也不难过了。
倒是楚王,想到燕宁如今还是小日子,去理国公府太难熬了一些,沉吟片刻便对燕宁说道,“你嫁到王府这么久,你表姐们还没有来赏玩过。请她们过来玩耍也无妨。”他的话叫燕宁眼睛一亮,急忙抱着他问道,“真的可以么?”
“这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楚王希望燕宁在王府之中过得自由自在。
而不是小心翼翼,要顾虑这顾虑那。
有顾虑的生活,那叫做客。
只有自己的家才会随意任性。
“那我明天就请表姐们过来。”燕宁这才高兴地抱着楚王睡了。等到了第二天,楚王上朝去了,临行前又叮嘱留在王府的何海好好在王府照看燕宁,燕宁这才把阿兰和阿静都请到了府里头,把这高庆的情况都和阿静说了。
等说完了,燕宁就对沉吟起来的阿静说道,“王爷说,如果三表姐想要个门当户对的有爵人家,那咱们就再慢慢儿挑。老太妃不是不明理的人,咱们如果拒绝,老太妃也不会不高兴的。”
阿静却只问燕宁道,“你说他家中和睦,父母都很慈爱?”
“是啊。”燕宁顿了顿,想到楚王在自己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说过的话,又说道,“而且他虽然混迹市井,可是却没有去秦楼楚馆的习惯,平日里也只歇在军中,从不与那些放荡的同僚亲近。”
虽然楚王御下极严,不过也管不着人家放假的时候在外头做了什么。这高庆倒是从不在外寻欢作乐,虽然也喜欢在外浪荡,不过大多都是跟一些朋友们吃酒说笑,而不是去贪花好色,燕宁觉得这品质也还好,见阿静笑了笑,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三表姐,你不会是看中了他吧?”
“这婚姻乃是双方都同意才好,只是……如果老太妃真的有这个意思,我会想见他一面。”
“为什么?”燕宁好奇地问道。
或许高庆很好。
可是难道这京都子弟之中,就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不成?
“家道中落却能努力奋起,在王爷的军中得了一席之地,可见这人为人也算是坚韧,不是那等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或者认了命随波逐流的人。”阿静便对燕宁柔声说道,“而且我看重的是他当日不再登赵王府的门的那份风骨。有这样的骨气,叫我的心里也觉得安心。”
大抵有这样的风骨的人,品行都是可以信任的。而且既然楚王都说他家中和睦,而且家中人口简单,那以后关起门来一家子安静度日也轻松,虽然说没有奢华的豪门公府的生活,可是阿静本也不在意这些。
能过得富足平安就行了。
“只是……如果他也相的中我,我便想问他一句话,如果他觉得我的话并不惊世骇俗,那嫁给他也挺好的。”
“什么话啊?”阿兰和燕宁都急忙问道。
阿静便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裙边。
她眼见阿蓉嫁给十皇子,十皇子待阿蓉如珠如宝,不染二色,也见了阿兰与魏家七郎青梅竹马,七郎对阿兰发誓此生只与她恩恩爱爱时阿兰快活的样子,还有楚王对燕宁这样疼爱,听说陛下想要给楚王赐下美人,楚王都没有答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过了姐妹们的幸福,因此阿静也想嫁给一个待自己一心一意,不要三妻四妾的男子。
如果高庆不觉得她这话是嫉妒的,是不合适的,而愿意理解她,认同她,哪怕他日后会变,会后悔今日的誓言,可是在他答应她的这一刻,她愿意嫁给他。
只要他待她好,她也会用心待他好的。
因此阿静听了燕宁为自己打探出来的话,对燕宁郑重道谢,与阿兰在楚王府里逛了一天的园子,快快乐乐地走了。
燕宁知道阿静心里有数了,也就没有再多去询问阿静的婚事,而是忙着十一公主的婚事了。
十一公主嫁到沈家去,在燕宁的眼里不亚于龙潭虎穴了,哪怕十一公主斗志昂扬,燕宁也觉得十分担心。
而长平长公主的确没有用辜负燕宁的这份担心。
十一公主自宫中出嫁,不说大婚当日长平长公主没有出现在大婚的礼堂上,还是端阳伯一个人黑着脸受了儿子儿媳的叩拜敬茶。
就说十一公主给端阳伯磕了头,转身带着十一驸马沈言江与自己的亲婆婆周夫人去了十一公主府的当晚,长平长公主做嫡婆婆的出手了。
因唯恐公主府中服侍的人少,没有人侍候十一公主与驸马,长平长公主这婆婆兼姑母慈爱地送给十一公主八个绝色美人。
燕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觉得长平长公主有些过分了,等着十一公主与她过招,却没轮上十一公主。
刚刚大婚的沈驸马收了美人,见美人们果然都是绝色,听闻嫡母只给了自己而忽略了亲生儿子,做长兄的怎么可能看着弟弟吃亏,二话不说,反手又送还给了自己的弟弟沈言卿。
第118章
这件事闹得不小,不过十一公主回宫和燕宁说私房话的时候,说自己怎么也没想到,都挽起袖子想跟长平长公主打起来了,沈言江却根本没用她出手。
沈言江自己就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你说这事儿……我本以为嫁给阿江,是以我公主的身份保护他。可是其实呢?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叫我受过委屈。”十一公主知道沈言江在端阳伯府这些年的生活被长平长公主一直在压制,她自然心疼自己的夫君,想要保护他。
曾经她想,长平长公主凭什么欺负人?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公主么?可是如今,沈言江也娶到公主了,有了公主媳妇儿,沈言江以后就不需要被嫡母欺负。长平长公主敢对他下手,那直接叫公主媳妇出面就是。
十一公主正等着大婚之后就跟长平长公主闹起来。
可是如今……她心里有些复杂。
“我可能自视甚高了。或许阿江并不需要一个公主媳妇,就能过得很好。”
沈言江虽然没有跟长平长公主硬杠上,可是这样连消带打,也从未吃亏。
她便对燕宁低声叹气说道,“如今我想,或许娶一个公主对阿江来说反倒并不划算。”如果并不需要她的身份来压制长平长公主,那沈言江娶一个公主还有什么好处?以他如今在楚王麾下的官职,娶一个豪门贵女,有一个得力的妻族更划算一些。
可是娶了一个空有名头的不怎么得宠的公主,沈言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算得上是白娶了。十一公主在燕宁的面前是无话不谈的,此刻自然也不介意叫燕宁知道自己的心情,轻轻地说道,“或许,我还拖累了阿江吧。”
“怎么不划算了。婚姻嫁娶,是只看家族背景的吗?驸马娶了你,是因为喜欢你,深爱你。娶到了你,就算你不能给他带来权势,可是却带给他心爱的妻子。这是什么权势富贵都不能带来的。我觉得如今你们这样很好啊,沈驸马难道不知道娶了你没有半分助力么?可是他却还是想要娶你,就说明他的心里是真的想要和你一同生活。我觉得吧,”
燕宁知道十一公主觉得对沈言江有些亏欠,便小声说道,“如果你觉得怪对不住他的,那就给他多生几个孩子,好好儿孝顺周夫人,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叫他幸福不就好了么?”
“可是我英雄无用武之地啊。”十一公主还是想跟长平长公主干仗。
燕宁弯起眼睛笑这看着她。
“为什么一定要和她吵起来呢?既然沈驸马愿意拦在你的面前保护你,你就安心享受他的保护,和他快乐地过日子啊。”燕宁顿了顿,揪了揪十一公主的衣摆低声说道,“而且我觉得,你能给他一个家,叫他远离沈家,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沈言江本来就不是会依赖旁人保护的性子,不然小小年纪也不会在楚王的军中出人头地。不过唯一沈言江可能会觉得缺憾的,就是自己母子在沈家没有感受到什么亲情吧。
既然这样,十一公主给周夫人还有沈言江最温暖的一个家,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想太多的话,燕宁觉得脑子会乱,会胡思乱想。
她见十一公主一愣,之后忍不住微笑起来,便急忙问道,“那他对你好么?”她眼巴巴地看着十一公主,十一公主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想了想,目光忍不住雀跃地说道,“自然是好的。你不知道,虽然他将那八个美人送回去叫我没有发作姑母的机会,可是当我看见他看都不看那几个美人,完全不为所动,他只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的欢喜是说不出来的。”当看见自己的夫君什么美人都不去看,都很冷淡,只看着自己,只喜欢自己的那种幸福,十一公主如今想到都要落泪。
想到沈言江虽然沉默寡言,可是待她却如火一样炙热,十一公主幸福的笑容微微僵硬,不动声色地扶了扶自己的腰。
燕宁一脸单纯地看着她。
面对叔祖母这么清澈的目光,十一公主愣了愣,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莫不是她叔祖,从未叫叔祖母感受到过腰都要断掉的感觉么?
一时之间,十一公主也不知该同情楚王,还是同情燕宁。
她的脸色有些复杂,燕宁怎么会想到十一公主心里想的都是这种令楚王知道会大怒的事,还在拉着十一公主问她婆媳之间相处得怎样。十一公主也急忙换了话题对燕宁说道,“我婆婆人极好,而且为人十分宽厚,也从不对公主府的事指手画脚,素日里也很照顾我。”
周夫人是个温和的性子,而且并不喜欢在儿媳的面前摆出婆母的派头刁难人,虽然来端阳伯府的时候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不过十一公主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几个丫鬟婆子都是老实的性子,并不是狐媚的,瞧着都十分稳重。周夫人还拜托她帮忙瞧瞧府里的年轻管事们有没有未曾娶亲的,就说给这几个丫鬟。
这何尝不是给十一公主一颗定心丸呢?
因此,十一公主对周夫人越发敬重孝顺,就算周夫人不必她晨昏定省地服侍自己,可是十一公主也是真心孝顺她的。
家中和睦,沈言江每天去做事就更有劲儿了。
“这样真好。”燕宁听着羡慕。
有一个不爱插手儿子儿媳之间房中事的婆婆,这多叫人羡慕啊。
虽然燕宁没有婆婆,不过却还有一个时不时就想引诱楚王犯错误的皇帝侄儿,想想都觉得头疼。
“可不是。与沈家那边的关系断了,如今我觉得日子过得松快自在。”十一公主本不想提到沈家,因知道燕宁忌讳沈言卿,不过这一次长平长公主脸都不要了,口口声声说什么“阿江最喜欢这几个服侍”,在她成亲的时候打她的脸。
把这八个美人塞给她,一则是打了新妇的脸,一则还是叫人都觉得沈言江是个好色之徒,十一公主不由沉着脸冷冷地对燕宁说道,“那八个美人叫阿江还给了沈家,阿江不是说要兄友弟恭,不敢独享么?可笑的是,那八个美人儿回了沈家,差点叫姑母给打死。”
“为什么?”燕宁不由诧异地问道。
“因为姑母恼恨她们敢在沈言卿的面前搔首弄姿。你说可笑不可笑?嚷嚷着是狐狸精要把她们打死的是她,嚷嚷着要把好的姑娘给阿江身边侍候的也是她。”
长平长公主难道不知道这几个美人不是好东西么?
她明明知道,却干出这种事,等轮到了沈言卿的时候,长平长公主一点都不提“做娘的只希望她们好好服侍儿子,叫儿子开心”,反而要打死这几个美人。十一公主在燕宁沉默之中冷笑说道,“我那个公公倒是个怜香惜玉的,瞧见美人挨打能受得了么。如今都放在书房里红袖添香了。”
这么说,端阳伯府这叫一个乱啊。
燕宁目瞪口呆。
也就是说长平长公主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弄来了八个绝色,本想坑庶子夫妻一把,却没想到坑了她自己。
这样的事,燕宁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偷偷地捂着嘴笑就好了。
“既然这样……也算是没有白费了她挑选美人的辛苦。”长平长公主挑这八个美人的时候一定很辛苦了,毕竟这不仅是得挑美貌,还得挑那种不省事儿的是非精,不然能把庶子的家里给挑得乱七八糟么。
可是如今这八个是非精去服侍端阳伯了,那端阳伯府越发像是个蜘蛛窝了。燕宁想一想长平长公主如今怕是得气得吐血,十一公主便冷笑一声说道,“这八个还都抱团儿,知道姑母要把她们置于死地,如今抱成团来争宠,跟她斗得正欢呢。”
因为长平长公主正忙着要斗新得宠的小妾,因此才没工夫进宫来在面前告她这个庶子媳不孝顺。
可是怎么才叫孝顺?
难道天天跪在她的面前由着她作践沈言江就叫孝顺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理她了吧。好好照顾周夫人,好好和沈驸马在一块儿,等时间久了,谁还理睬他们呢?”燕宁握了握十一公主的手展颜对她说道,“你好不容易回宫了,跟我去见见贵妃娘娘吧。”
她陪着十一公主在宫里边走边说话已经好一会儿了,十一公主见她仿佛有些累了,便也笑着点头,挽着她的手一同往李贵妃的宫里去,笑着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和赵王世子妃走得亲近些?那倒是个爽利精明的人。”
她提了一句,燕宁便忍不住笑眯眯地说道,“到底赵王府伯娘是当日给我下聘的长辈么。”她笑眯眯的,瞧着就十分欢喜,十一公主便低声问道,“叔祖和你独处的时候,会笑么?”楚王一向端肃严厉,在十一公主的眼里很少会笑。
不过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肯定会笑的吧。
“我不告诉你,”燕宁警惕地维护着楚王最后的,仅剩的一点长辈的尊严说道,“那你说,沈驸马与你独处的时候会笑么?”
她警惕的样子什么都暴露了,十一公主不由大笑说道,“自然会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燕宁默默地想了想沈言江那张沉静的脸,实在想不出如果他笑成一朵花儿,那得吓人成什么样儿。
“笑得好看么?”她就纠结地问道、
十一公主不笑了,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呗。”
她显然也对沈言江的笑成一朵花儿一言难尽,还没跟燕宁说,沈言江与她成亲第一晚半夜竟然笑醒,可把十一公主给吓坏了……自然,这样的夫妻私密就算是叔祖母的面前也不能说,十一公主就拉着燕宁急急忙忙说别的事。
一路到了李贵妃的宫中,就见李贵妃的跟前正有两三个花容月貌的嫔妃在说话,见了燕宁和十一公主,这几个瞧着年轻美貌的嫔妃急忙起身走了,燕宁茫然地回头看了看那几个美貌的嫔妃,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父皇这半年里最宠爱的几个嫔妃么,怎么难得这么殷勤陪贵妃娘娘说话。”
虽然李贵妃管束六宫,可她自认只是一个贵妃,不是皇后,没有每天叫嫔妃大清早就来自己的跟前请安的规矩,而且又不是一个热络的性子,并不怎么喜欢被嫔妃打搅,这宫中的嫔妃都知道李贵妃的性子是不怎么喜欢被人打搅的,因此如果不是要紧的时候,也不会在李贵妃的面前一坐就是多久多久。
此刻见这几个年轻美貌的嫔妃仿佛坐了好一会儿了,十一公主不由十分好奇,李贵妃便温和地叫她坐在身边,叫燕宁坐在自己的对面,这才温和地说道,“想打听打听这次选秀的事。”
显然,宫中还要选秀,再进新人,叫这几个之前得宠着的嫔妃有些担心了。
因为谁都知道,皇帝是个多情的人。
见了新鲜的美人,皇帝总不会辜负的。
十一公主不由沉默了下去。
她的生母王嫔当年也是选秀入宫,只可惜没承几次宠就彻底失了宠,被多情的皇帝陛下如今想都想不起来了。
就算之前十一公主大婚,皇帝为了体面听了李贵妃的建议提拔了王嫔升了她的位份,也赏赐了十一公主许多嫁妆,可是皇帝却并未召见王嫔。
他懒得召见一个被自己遗忘,不再感兴趣的女人。
如今就算王嫔不得宠了,可是想到皇帝又要选秀,十一公主还是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李贵妃自然也知道十一公主心里为王嫔伤感,因此也不提选秀的事,转脸对燕宁笑着说道,“就算你不进宫,我也想请你进来说话儿。大皇孙想你想得天天念叨,却又不好意思去找你。”
十一公主大婚之日燕宁倒是在宫里帮十一公主忙碌,不过也没顾得上大皇孙啊。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进宫,因此这段时间大皇孙没见着自己笨笨的,十分放心不下的曾叔祖母,因此状似不经意地念叨了几次,李贵妃倒是为大皇孙和燕宁之间这奇怪的缘分啧啧称奇。
大皇孙一向小小年纪就很庄重自持,素日里很少会对女眷格外亲近。
然而他却唯独对燕宁一直都很亲近。
自然,那亲近看起来有些别扭,不过瞧着的确是被大皇孙另眼相看的。
“我也想念大皇孙啊。不过我二表姐不是刚出嫁了么,之前我在娘家忙着表姐的婚事呢。还有多谢娘娘赏了我表姐添妆。”
阿兰成亲之前,李贵妃自宫中赏了阿兰一份厚厚的添妆,这就十分荣耀了,也叫阿兰的嫁妆更加体面。魏国公府也因为阿兰出嫁的时候楚王妃与十皇子妃都来送嫁,从前就已经很看重喜爱阿兰,如今更添了一层郑重,因此燕宁很感谢李贵妃为阿兰的这份心。
“这有什么。她是阿蓉的妹妹,是你的表姐,而且那一日她进宫,我也觉得她的性子叫人喜欢。”李贵妃见燕宁对自己甜甜地笑,不由也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说道,“我在宫里头,出力的事儿是鞭长莫及,不过给出嫁的姑娘一份添妆,一些光彩还是做得到的。”她为人温煦,又转头问十一公主嫁人之后公主府里的生活,又问了王嫔的事,等到了要用膳的时候,十一公主要陪王嫔吃饭,便告辞去了。
燕宁与李贵妃单独说话的时候,宫中有人进来说九皇子跪在门外,求见李贵妃。
李贵妃的脸色就淡淡的。
自从九皇子不顾一切都要迎娶冯瑶,李贵妃就不再叫九皇子进自己的宫中了。
会纵容自己喜欢的女人怨恨冲撞养母,却袖手旁观的皇子,李贵妃真是太信不过他所谓的孝顺。
就算九皇子如今一副一心求她原谅的样子,在李贵妃的眼里也足够可笑。
她的脸色冷淡下来,燕宁不由看着她低声问道,“真的不叫他进来么?如果叫陛下看见,只怕会说娘娘不懂得体谅,过于狠心了。”
儿子在外头一直跪着求她原谅,大日头顶在头顶上,到底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这瞧着多可怜啊。如果李贵妃不叫九皇子起来,那落在旁人的眼里,岂不是过于冷酷,还可能会叫一些小人说什么“到底不是生母”之类的嫉妒的话,这就可能会坏了李贵妃的贤名。
燕宁一下子反应过来九皇子想做什么了。
九皇子这么跪着,李贵妃碍于自己的贤名岂不是一定要他起身。
到了那个时候,京都就不会再有人说九皇子为了冯瑶甚至不顾养母的话了。
燕宁虽然笨笨的,可是如今却也能想到九皇子这无声的逼迫。
“我怕什么清誉。我不过是个贵妃,又不是皇后,要什么贤名。”李贵妃此刻脸色难看不是因为被九皇子逼迫不知如何选择,而是心中失望。
她养了九皇子这么多年,可是九皇子到了如今还算计她?
“叫他跪着。我养了他十几年,难道还当不起他一跪么?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跪多久。”有能耐,就一直这么跪着。
李贵妃冷哼了一声,然而与燕宁说了没多久的话,却听见宫门外传来一声暴喝道,“混账东西!你如今是在做什么?贵妃养你这么大,是为了叫你在这里顶撞,威胁她的么?!给朕滚起来,滚出宫去!”
这声音显然正是皇帝,燕宁和李贵妃都一愣的功夫,就见皇帝已经怒气冲冲地与脸色冷淡的楚王一同进来。皇帝一道风般卷到了李贵妃的跟前,见李贵妃的脸上并未露出什么伤心的样子,先松了一口气,之后脸色铁青地说道,“九皇子这混账东西,既然这么想跪着,朕已经叫他滚回皇子府,天天跪着!”
“陛下何必动怒。”李贵妃见皇帝气得不轻,便捧茶给他喝。
皇帝一饮而尽,见燕宁去楚王身边,便坐在李贵妃的对面低声说道,“朕只是恼火……你真是白养了他一场。”
他的声音慢慢柔和了起来,李贵妃却只是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白养不白养的话。我不在意这个。”她的脸色温和,皇帝看了她一会儿,动了动嘴角想问她在意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只是转头对燕宁笑着说道,“王婶多日没有进宫,大皇孙实在想念王婶。”
楚王听了顿时冷哼了一声。
今日偶遇太子的时候,太子还问燕宁何时进宫。
因为大皇孙想念曾叔祖母了。
豆丁一个,还知道想念人……
楚王觉得大皇孙这只怕是欠揍。
皇帝便欣赏了楚王一番嫉妒的嘴脸。
到底是尚未圆房,因此如今还担心媳妇儿飞了,因此总是格外喜欢吃醋。
皇帝一边在心中讥笑楚王,一边又觉得自己这讥笑有些莫名其妙地扎心。
只是他尚未想得这么许多,就见楚王已经起身要带着燕宁出宫,忙拦着楚王说道,“王叔,朕还没有……”他其实还有事要和楚王商量,然而楚王却只是对皇帝淡淡地说道,“这是陛下私事,陛下自己做主就是。”他没说是什么事,燕宁也很好奇,皇帝见楚王当真不想商量,只能失望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了李贵妃一眼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自己决定。”
楚王带着燕宁出来,燕宁才对他好奇地问道,“陛下想商量什么私事啊?”
“他说六宫无主,李贵妃管理后宫多年劳苦功高,抚养太子有功,想晋李贵妃为皇贵妃。”楚王凡事从不隐瞒燕宁,便直言说道。
他觉得这种是皇帝自己的家事,跟自己说不上。
燕宁一愣,想到李贵妃伤感地怀念先皇后的样子,不由低声说道,“贵妃娘娘是不可能答应的。或许……怕是要恼了。”
皇帝突然起了幺蛾子要晋封李贵妃,只怕得不着李贵妃的感激涕零,不挨一耳光就不错了。
晋升李贵妃为皇贵妃,那岂不是距离皇后之位只差一步?
那皇帝的心里,先皇后又成了什么了?
燕宁就觉得皇帝可能要糟糕了。
李贵妃的脾气,当日驳斥皇帝将冯瑶赐给太子为妾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真是不怒则以,一怒冲天。
燕宁的话叫楚王摸了摸她的头发,缓缓地说道,“陛下也该尝尝被人拒绝的滋味。”他见燕宁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跟自己回王府,便准备叫人再给燕宁炖些滋补品来补身体,贴补最近忙碌十一公主与阿兰婚事的亏空,正夫妻俩靠在一处说话,就有侍卫进来,说是理国公求见。
第119章
燕宁下意识地看楚王。
她大舅舅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
燕宁就忍不住靠在楚王的身边,弱弱地说道,“大舅舅怎么来了。”
她不想看见理国公,因为理国公一向都不喜欢她,当日她大婚都没见到理国公。
如今理国公突然要见她,那必然是有些缘故,因此燕宁心里十分警惕。见她把脸埋进自己的颈窝,楚王垂头低声问道,“不想见他?”他看见燕宁对着自己娇气坦言,就忍不住想到曾经弱弱的,胆怯地得到他的另眼相看却始终不敢过于嚣张的那个哭包。
如今,她愿意在他的面前露出更多的娇纵,楚王觉得这样很好。
如果燕宁还是对他有所保留,楚王也不会对她不喜,只是会觉得自己对燕宁的好还不够,叫她不敢依靠自己。
“如果可以,我真的一辈子都不想看见大舅舅了。”理国公有什么好,为了楚氏母女那么伤害她的大舅母,而且做了那么多叫人恶心的事。燕宁想到理国公曾经做的那些伤害了理国公夫人还有阿蓉的事,便低声说道,“而且大舅舅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不想……王爷,我不想做一个他眼中的傻瓜。”
理国公以为对自己和颜悦色,她就不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厌恶自己,厌恶理国公夫人的么?
理国公如今如果摆出一副慈爱的嘴脸,难道是把燕宁当做是个傻瓜一样糊弄么?
燕宁不知道理国公到底想怎么样。
可是她就是觉得……她不想做叫理国公得意的事。
“那就不必见他。”
“王爷?”
“这是楚王府,不是理国公府。不想见他,将他拒之门外就是。”楚王摸了摸燕宁的耳朵说道。
燕宁的眼睛慢慢地亮了。
“我可以,可以么?”她可以这么嚣张地对待理国公么?
“就说是我的意思。理国公不许出现在楚王府。”楚王叫人出去把理国公给赶走,只是对燕宁问道,“你不想听理国公要说些什么么?”
他话音未落,燕宁已经开始用力摇头了,说道,“我不想知道。大舅舅来见我,左右不过就是为了姜嬛。九皇子要娶冯瑶了吧?那他必然是为了叫姜嬛嫁给九皇子的事,或许还要在我的面前哭诉一番他的可怜的心情,还有姜嬛的可怜,姜嬛和我的姐妹情深……”一说到这么恶心的话,燕宁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往楚王的怀里拱了拱。
楚王也觉得被这形容恶心到了。
“那个外室女……他这么喜欢她?”
“她是大舅舅最喜欢的女儿了。”燕宁低声说道。
无论前世今生,姜嬛都是理国公最喜欢的女儿,理国公为了她不知费了多少的心。
姜嬛能那么快在九皇子府里站稳脚跟,想必上一世的时候,理国公给了九皇子不少支持。
“我本想等他痊愈之后,就把他贬到辽东去。既然你也不喜欢那姜嬛,就叫他带着这对母女一同去辽东。”楚王见燕宁霍然抬头看着自己,便淡淡地说道,“他贬去辽东,就不会在京都令你烦心,也没有机会伤到你与你舅母。这样的话,你表兄也不必急着回京夺爵。”
把理国公赶到辽东去,一则叫理国公带着楚氏母女在辽东当野人,再也不能谋算理国公夫人一家。另一则,燕宁曾经可惜她表哥姜麒想要舍了这么多年在军中的积累回京都夺爵,如此一来,那小子也不必回来了。
慢慢儿在军中往上爬,安心就是。
燕宁怔怔地看了楚王一会儿,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可是……辽东的百姓不是太可怜了么?”造了什么孽,摊上理国公还有楚氏母女啊。
燕宁觉得这觉得理国公很坏就叫他去别的地方干坏事儿有点不地道,楚王却飞快地勾了勾嘴角,揽着燕宁的肩膀缓缓地说道,“你太小看辽东百姓。”辽东地处偏远贫瘠,可山高水远,民风极度彪悍,一直都是豪侠辈出的地方。
理国公这种连他一脚都受不住的废物去了辽东,还想在辽东蹦跶……怕不是想被那等豪侠半夜摸了脑袋。
如理国公这种货色,在楚王眼里就是欠教训。
京都中世家林立,大多都有些底蕴,就算厌恶理国公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可是辽东那豪爽的汉子遍地的地方,理国公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去了,迎面一拳头都是轻的。
楚王一向都很欣赏辽东的民风,虽然把理国公塞过去的确不大地道,不过楚王却觉得理国公这样的混账,就得豪爽的人才收拾得舒服。
听楚王提及这话,燕宁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要不叫大舅舅在外头仗势欺人,不要欺负了辽东百姓,那辽东的英雄豪杰愿意管束大舅舅,我是真心感谢的。”知道理国公不是辽东百姓的对手,燕宁也就放心了。只是她这方放心了,却没想到楚王正跟皇帝商议叫理国公滚去辽东的功夫,京都却再一次闹出了大事。
这件事说起来倒是与燕宁也有关系,这一天燕宁正躲在楚王府里睡回笼觉,因为楚王昨夜一晚上睡不着觉,翻身折腾得动静大了些,因此燕宁也被折腾醒了,今日白天楚王青着眼底上朝去了,燕宁就补觉。
她睡得香甜着呢,正梦见昨夜楚王一不小心碰到她软嫩的胸口的那一瞬间的欢喜与紧张,就被拂冬推醒了。
“怎么了?”燕宁揉着眼睛醒过来,抱着还残存着楚王气息的被子蹭来蹭去地问道。
“姑娘,宫里传信儿出来,请您赶紧进宫一趟,说是陛下传的话儿,王爷一会儿也会直接去宫里。”拂冬想到宫里出来的那个內侍的脸色很不好看,而且张嘴就说是皇帝请燕宁进宫,瞧着那样的脸色,拂冬心里莫名咯噔一声。
她一边扶着一下子清醒了的燕宁起身,一边飞快地说道,“宫里应该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然,宫里的人不会脸色那么难看。”她一说是宫中,燕宁顿时就想到了楚王之前跟自己说的,皇帝想晋封李贵妃为皇贵妃这件事。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李贵妃跟皇帝终于翻了脸?
所以宫里如今叫她进宫救火?
一想到李贵妃,燕宁哪里还有半分旖旎的心,匆匆忙忙地就叫拂冬服侍自己换了衣裳,瞧见自己这番进宫的打扮并不失礼,也顾不得妆容精致,凑合着匆匆地带着拂冬一同进了宫。
等进了宫,叫拂冬在李贵妃的宫殿门口等着自己,听见里头传来了女人的哭声还有咒骂声,燕宁顿时心里更慌张了,脚下不停地快步进了李贵妃的宫殿,就见此刻皇帝铁青着脸坐在上首,一旁的李贵妃没哭,神色却有些疲惫地坐在皇帝的对面。
李贵妃没哭?
燕宁脚下一顿,心突然定了下来,这才裙边微荡,缓缓走到了宫殿之中好奇地看过来。
李贵妃此刻宫殿之中正跪着好几个人,燕宁刚刚急迫,并未留心,如今定睛一看,顿时捂住了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就见李贵妃的面前跪着的三个,一个是沈言卿,一个是九皇子,正中间跪着的竟然是衣裳凌乱露出半片雪白臂膀的姜嬛。此刻姜嬛楚楚可怜,衣裳凌乱狼狈,头上的发髻都散乱了一半儿,露出圆润的肩膀,几分说不出的妩媚可怜,正跪在地上呜咽着哭着,看起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两旁正垂着头跪着的九皇子与沈言卿,九皇子身上的衣裳也乱七八糟地套着,看起来仿佛仓促地穿上,沈言卿倒是还好些,可是却也发髻散乱。
燕宁呆呆地看着这三个人。
这个样子怎么这么像是……
燕宁霍然想到上一世,姜嬛口口声声被阿蓉陷害,因此婚前不检被人撞破嫁给九皇子做了侧妃的事。
正是因为那件事,姜嬛口口声声说是阿蓉陷害她,差点坏了阿蓉的清誉。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姜嬛在沈言卿的面前说了许多自己被陷害的可怜,因此沈言卿恨燕宁到了极点,娶了她,却一直都在折磨羞辱她。
原来这一世,这么快就遇到了这一件事的重演。
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这里头可没有沈言卿的什么事儿,不过是姜嬛和九皇子单独过了一夜,因此九皇子不得不娶她。至于沈言卿,他清白着呢,还因为觉得是姜家害了他心爱的姑娘,因此才非要娶到姜家长大的燕宁作为对姜家的报复。
不得不说,上一世的沈言卿真的对理国公府看得一清二楚,他看清楚了理国公夫人,阿蓉最疼爱谁,因此娶了燕宁叫燕宁痛苦,果然叫姜家的人都痛苦不堪。
想到这里,燕宁觉得自己的心微微发疼。
她想到上一世,就告诉她自己,这一世,绝不再叫姜嬛把这些无耻的事栽赃给阿蓉。
姜嬛做的坏事,都应该她自己承担。
“王婶这么快就来了?”皇帝见燕宁站在门口,似乎也被此刻跪在地上的那三个给吓坏了,想到燕宁秉性羸弱胆怯,怕是见不得这些,皇帝倒是有些后悔自己盛怒之下下意识地就叫燕宁进宫……毕竟燕宁是皇家长辈,又是楚王妃,皇家闹出这等丑事,皇帝的确需要燕宁在一旁出个主意,而且还能安抚只怕心情不好的李贵妃。
见燕宁今日进宫并未刻意打扮,皇帝就知道燕宁进宫必定仓促,脸上挤出几分笑意免得吓坏了她,对她温和地说道,“快到贵妃身边坐着。”
“这是怎么啦?”燕宁坐到了李贵妃的身边,这才好奇地问道。
既然皇帝看重她,把她当做楚王的妻子,那燕宁自然不会胆怯推辞。
她一张口,虽然努力持重,可是声音却依旧柔媚,此刻跪在下方的沈言卿与姜嬛同时抬头,看向燕宁。
沈言卿目光复杂,姜嬛的眼底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嫉恨。
如今燕宁能在宫中这样被尊重,不过是,不过是因为她被养在理国公府,在姜家长大。
鸠占鹊巢,这说的就是燕宁。
燕宁这理国公夫人实际意义上的养女,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可是如今,她还能心安理得地被皇帝与贵妃温言安慰,可是她呢?
她却要跪在这里,接受燕宁居高临下的鄙夷还有嘲笑。
姜嬛下意识地把自己露在外面带着斑驳红痕的肩膀重新拢在衣裳里,侧头看了沈言卿一眼。只那一眼就叫姜嬛心中的剧痛。
她那么爱慕的少年郎专注地抬起头,就算是如今一身狼狈,可是他却连就在他身边的自己都看不见了,只看得见那个在贵妃身边弱弱地笑了笑的燕宁。
这一眼,叫姜嬛心神俱动,她曾经以为沈言卿对自己那么温柔缱绻,是因为心里有她。可是当此刻看到沈言卿望向燕宁,她才绝望地发现,她本以为他喜欢她,可是其实在他的心里,他爱慕的女子另有其人。
甚至还是她的仇人。
姜嬛这一刻,只觉得惶恐。
她想到被拖到宫中之前自己对沈言卿说的那些话。
如今想到了那些话,姜嬛只觉得惊惧交加。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把今日这些事都陷害到阿蓉和燕宁的头上。
可是如今沈言卿出了变故,他还会不会相信她在出事之前的那些话,会不会相信今日他们三个遇到的一切,都是燕宁和阿蓉的陷害?
姜嬛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功夫,一旁一个脸色狰狞的女子已经跳出来抬手就一巴掌抽在姜嬛的脸上,指着她哭叫骂道,“贱婢!你敢陷害阿卿,你敢毁他的清誉!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外室女,你想把阿卿拖下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
这声尖锐的哭叫叫燕宁被吓了一哆嗦,就见长平长公主已经在下方把姜嬛给一巴掌抽倒在了地上。此刻楚楚可怜的少女伏在地上,面前是杀气腾腾的长平长公主,越发显得长平长公主是个狠辣凶残的人。
燕宁刚刚在门口听到的女人的哭声骂声就是长平长公主发出来的。
不怪长平长公主哭得这么大声。
沈言卿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从小儿就是京都有名的翩翩贵公子,可是如今却被姜嬛拖累卷入了皇家的丑事,这一个不好,只怕就要成为皇家笑柄。
这可不是什么少年公子的风流传说。
今日被撞破的事,那算得上是皇家丑事,不然皇帝也不会这么动怒,把他们三个给拖到了宫里来亲自质问。
“到底是怎么了?”燕宁忍不住对李贵妃小声问道。
长平长公主正歇斯底里,恨不能把姜嬛乱棍打死保全自己儿子的好名声,一旁皇帝又是男子,不合适和燕宁这样单纯的小丫头说这么龌龊的事,李贵妃犹豫片刻,埋怨皇帝不该叫燕宁见到这么龌龊丑陋的事。
只是见燕宁关切地看着她,李贵妃心里一软,便对她低声说道,“今日早上,理国公说昨晚自己的外室女接到了阿蓉的一封信就出去,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他心里有些担心,就按着当日阿蓉信上留下的地址找过去,就发现一间屋子,这屋子里……”李贵妃顿了顿,才对露出几分诧异的燕宁说道,“这屋子里,姜嬛和九皇子睡在床上,沈言卿睡在床下,他们三个……”
三个过了一夜。
燕宁吸了口凉气,觉得姜嬛真是不容小觑。
上一世只有她和九皇子度过一夜,如今就是三个了。
那三个人一同过了一夜,姜嬛却只有一个,可怎么分啊?
“不可能是我大……十皇子妃!”听到李贵妃说姜嬛是接到了阿蓉的书信出去的,燕宁的声音朗朗,虽然带着几分羸弱,可是却一下子压过了长平长公主对姜嬛的破口大骂,清晰地说道,“姜嬛不过是个外室女,十皇子妃出身尊贵显赫,怎么可能与外室女为伍给她写信。更何况自从姜嬛因行事不检在姜家被责罚之后,十皇子妃就更加厌恶她,又怎么可能把她叫到外面去私会。与外室女同处一室,十皇子妃只会觉得掉价!”
她用这样嫌弃的语气来羞辱姜嬛,姜嬛的脸上是火辣辣的被长平长公主掴了一掌的剧痛,听到这里,不由霍然看向燕宁。
燕宁竟然这么羞辱她。
“这么说,得叫老十媳妇过来对质。”皇帝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能叫她来。”燕宁见皇帝诧异地看着自己,咬了咬嘴角认真地对皇帝说道,“陛下,虽然说当面对质自然清者自清,可是一个外室女的一个污蔑,难道就要叫十皇子妃亲自来辩驳自己的清白?如果是这样,那来日,还有旁人这样污蔑,难道十皇子妃要一个一个地解释过来么?”把阿蓉叫到御前来和姜嬛对质,这本身就是对阿蓉的羞辱,燕宁咬着自己的嘴角对皇帝轻声问道,“陛下,您难道还要相信一个外室女的话,来怀疑自己的儿媳么?”
姜嬛的身份,配和阿蓉对质么?
叫阿蓉来和她对质,叫燕宁说,那就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甚至会叫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或许十皇子妃真的和这件事有关系。
“可这不仅是这姜嬛说与老十他媳妇有关,理国公,那是她生父吧?理国公亲口说的……”皇帝见燕宁用力摇头,顿时觉得棘手了。
他没想到性情柔弱的燕宁遇到阿蓉的事,竟然会这么认真倔强。
甚至燕宁恨不能拼命护着阿蓉的小模样儿……皇帝就庆幸幸亏楚王没看见。
不然只怕要嫉妒死了。
“就算是大舅舅亲口说的,我也还是那句话。这京都之中还有谁家不知道大舅舅多年之前就偏爱外室母女,甚至当年姜嬛这外室女将我推落水中,大舅舅还想粉饰太平。若不是王爷怜贫惜弱,为我出头,那我的冤屈只怕也不过是大舅舅一句话就能平息。他为了姜嬛宠妾灭妻,当初还被御史弹劾责骂,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事。因此,如今他的话,跟外室女的话没什么俩样,都不能相信。”
燕宁难得会在皇帝的面前说这么多的话。
皇帝心中诧异,只有目光复杂地看向姜嬛。
他……对外室女不感兴趣,可是看着这个当年害了燕宁因此叫楚王与燕宁结缘的丫头,竟然心中十分复杂。
如果不是姜嬛当年害了燕宁,楚王不会遇到燕宁,怕是如今他的婚事还是皇帝的心病。
这么说的话,姜嬛倒对皇帝颇有些功劳。
“更何况陛下不觉得奇怪么?大舅舅既然那么紧张姜嬛,一夜未归就带着人大肆搜索,他也明明知道姜嬛在哪儿,那这么一位慈爱的,珍惜自己女儿的父亲,为什么当姜嬛深夜不归的时候还不去找她,反而忍耐了一整晚上?”燕宁的声音清脆,姜嬛实在无法忍受燕宁此刻在宫中的嚣张,那仿佛对应的就是自己的卑贱,仰头说道,“因为那是大姐姐给我的书信。父亲相信大姐姐不会害我,因此才没有找我。”
“既然相信十皇子妃不会害你,那怎么大清早上反倒紧张起来?”燕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姜嬛说道,“难道半夜不能害你,等到清晨就能害你了?”
姜嬛死死地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燕宁。
她没有想到自己谋算得这么好,可是如今燕宁却不叫姜蓉出面。
只要姜蓉出面与她辩驳一句,那日后她就说不清了。
“父亲也是担心我,因此,因此见到我被人陷害,与九殿下……”姜嬛流着眼泪拢住了衣裳,见九皇子一直到了如今还一声不吭跪在地上,仿佛无法面对,她不由哭得越发可怜,仰头哽咽地看向气急败坏地被皇帝命人扯住不能再给自己几巴掌的长平长公主还有皇帝和李贵妃流泪说道,“我清清白白的女孩儿,难道还会用我的清白去陷害旁人不成?就算我是外室女,可我也是自重自爱,怎么会拿自己的清誉与名声开这样的玩笑。父亲也是疼爱我,因此才会这样愤怒,揭露了大姐姐的阴谋。”
“十皇子妃的阴谋?”李贵妃缓缓地问道,“什么阴谋?”
“大姐姐对我视同仇敌,因此想害了我的清白,令我羞愤而死,还打击了,打击了九殿下。”姜嬛便哽咽地对李贵妃说道,“娘娘,虽然我是外室女,可我真的不是王妃口中的小人。”
李贵妃看着她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她看了垂头不语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九皇子片刻,这才看向姜嬛问道,“既然你知道十皇子妃视你如仇敌,那她一封信,就能叫你孤身一人,完全都不担心地出去?你这么信任自己的仇人?”
“而且,而且大舅舅这么疼爱你,怎么还不顾及你的清誉,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难道说叫京都人尽皆知你和九皇子大被同眠一整晚,就是大舅舅疼爱你的方式?”
燕宁困惑地问道。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想问一问这个问题了。
理国公这不是疼爱姜嬛,是脑子有病吧?
第120章
不是脑子有病,怎么会把这种丑事闹得满城风雨,叫自己的爱女名声受损。
甚至因为和九皇子之间的这件丑事,老太太盛怒,连姓氏都不给姜嬛,叫姜嬛可怜巴巴地成了楚嬛。
想到这件事,燕宁就觉得泰安侯府楚氏一门又要倒霉了。
真是祸从天降啊。
老老实实地过了这么久的日子,谁知道姜嬛马上就又要来祸害楚家了。
大概楚家还觉得以后再也跟姜嬛没有了关系,关起门来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呢。
只是谁能想得到,这世上不仅有个疼爱外室女的理国公,还有个疼爱给人做外室的妹妹的泰安侯。
此刻燕宁的话叫姜嬛哑口无言。
她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此刻坐在李贵妃身边的燕宁了。
为什么,燕宁会变成这样?
曾经记忆里柔弱可怜,胆怯得话都不敢说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成了在宫中皇帝与贵妃面前依旧镇定自若的楚王妃?
她仰着头流着眼泪,此刻燕宁坐在上首仿佛能左右她的生死,这份居高临下的态度叫姜嬛屈辱无比,她心中恨极了燕宁,可是脸上却流着眼泪说道,“阿宁……王妃娘娘,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的父亲,羞辱你的舅舅?王妃难道忘记,王妃尚在襁褓就来了理国公府,这么多年,是父亲养大了你,是父亲将王妃养成了如今的楚王妃。”她没有说别的,然而话中的意思,燕宁却懂了。
姜嬛是在说自己忘恩负义。
她看着姜嬛,觉得姜嬛真是过于无耻。
“就算理国公是我的舅舅,可是如今也不是论及私情的时候。难道因为舅舅的缘故,我就不要得出一个真相,还无辜的人一个清白么?”燕宁见姜嬛可怜楚楚地在下方哭着,便对皇帝认真地说道,“陛下,理国公口中书信之事,这必定是无稽之谈。陛下也请想一想,十皇子妃一向与外室女疏远,而且如今的身份云泥之别,犯得着用书信陷害一个外室女么?如果说这外室女可能得到光彩荣耀,那十皇子妃看不顺眼陷害一次也可能会被人怀疑。可是这外室女名声这么坏,就算不理睬她,她,她也是臭水沟似的了。陷害她这种人,没有价值,十皇子妃怎么会这么蠢。”
燕宁顿了顿,怯生生地对嘴角微微抽搐的皇帝问道,“陛下,您相信自己亲自赐婚的十皇子妃是这么蠢的人么?”
她怯生生地看着皇帝。
皇帝垂头揉了揉眉心。
在燕宁可怜巴巴的目光里,皇帝觉得自家王叔太不容易了。
燕宁这简直为了十皇子妃拼了命啊。
从前怎么不知道楚王妃能说出这么多的话。
“朕自然是相信十皇子妃。”皇帝缓缓地说道。
他瞧见燕宁的眼睛亮了,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十分盼望楚王赶紧进宫。
不然万一把楚王妃气哭,那楚王能饶得了他么?
他和颜悦色地对燕宁说话,姜嬛的脸色却一白,仿佛皇帝的这句话左右了她的命运,“陛下,我真的是被大姐姐陷害。”
“贵妃与楚王妃刚刚问的话,朕都听见了,你怎么解释?”见姜嬛此刻十分狼狈,衣裳凌乱,显然是昨夜与九皇子是真的有事发生,皇帝深深地看了一旁跪在地上的九皇子,这才对姜嬛冷冷地说道,“在朕的面前,你都敢撒谎!可见当初御史弹劾理国公也是有几分道理!一个外室女,公然陷害公府嫡女,陷害一位皇子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并不愚蠢,怎么可能看不出姜嬛这种阴私算计,更不会叫她诋毁阿蓉这么一个皇家的儿媳。
不然,阿蓉的名声坏了,皇家也会叫人看笑话。
因此皇帝对理国公十分不满。
这外室女上蹿下跳的祸害了九皇子,如今,理国公竟然还把皇帝当成个傻子。
见姜嬛生了一张美貌的脸,皇帝的眼底却露出几分厌烦,靠在龙椅上对哭着摇头,伏在地上弱不禁风,拉扯九皇子的衣摆求他为自己说话的姜嬛,淡淡地说道,“矫揉造作的做派,朕也见的多了。只是如今闹到御前,朕也的确要给世人一个说法。”他就看向沈言卿,勾了勾嘴角淡淡地问道,“阿卿,朕问你,你与姜嬛之间可有私通?”
这私通二字顿时就叫长平长公主受不了了,尖叫道,“皇兄!”
怎么可以用私通二字?
“这姜嬛左右逢源的,陛下也是想理清这件事而已。”李贵妃冷淡地对长平长公主说道,“长公主何必动怒,坏了自己的身份。”她的手心冰冷,恨不能把姜嬛就地打死,脸色自然也十分难看,此刻见沈言卿脸色苍白,李贵妃又觉得素日里见的清隽秀丽的少年郎突然叫自己看不顺眼起来。
她的脸色不好看,皇帝不由看了她一眼,倒是沈言卿沉默良久这才对皇帝说道,“没有。”
长平长公主仿佛被拯救了,在一旁呜呜地哭起来。
皇帝便笑了笑。
“那你怎么会在她的床边?”
“我今日出府散心路遇九皇子,与九皇子一同去了他选的去处去说话,中间喝了一杯酒,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沈言卿秀丽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嫣红,头也不回地在姜嬛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不过是偶遇而已,没有其他。”
他仰头,一双泛起了泪光的眼睛似乎看向燕宁。
那一眼叫燕宁觉得怪怪的,又觉得这少年心中隐忍着许多,然而很快沈言卿就把这目光转移开,给皇帝磕头说道,“是我在外行事不妥,令陛下与母亲这样担心。只是我虽然行事不检,却从未做过任何令沈家,令陛下与母亲蒙羞之事。”
他磕头的时候,眼泪落在了地面上,氤氲了眼前的地面。
“公子?”姜嬛却怔怔地看着沈言卿。
不应该是这样的说法。
沈言卿当日都和她说好了。
他会指证姜蓉,会指证燕宁,告诉皇帝一切都是她们两个陷害她。
燕宁对他那么坏,他不是一直都很恨她么?
可是为什么之前说好的一切,沈言卿却在皇帝的面前翻了供?
明明沈言卿那天虽然对她十分不舍,可是却答应了她的。而且,明明他受到燕宁那么多的伤害,其实只需要他的一句话,就能叫燕宁万劫不复,叫她的名声一落千丈,成为京都的笑柄。
明明……姜嬛一直都以为沈言卿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到她这一边,因为他曾经那么怜惜她。怜惜她的出身,怜惜她出身卑贱却要努力往上爬的艰难,怜惜她被姜家打压坏了名声,怜惜她心里爱着他却还要嫁给九皇子的悲痛……可是为什么,答应好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了?
他为什么会背叛她?
明明他那么被她感动,曾经说过会扶持她,看着她走向高处的。
“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见沈言卿垂头跪在地上,皇帝不置可否,看向一旁不敢置信的姜嬛,他淡淡地笑了笑,看向九皇子问道,“你的意思呢?”
皇帝此刻看不出喜怒,燕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盯着九皇子。
九皇子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直到此刻,才在姜嬛的哭声里对皇帝低声说道,“都是儿臣年少轻狂,与旁人无关。阿嬛与儿臣彼此有情,因此情不自禁。阿卿的酒……儿臣只不过是嫌他在我与阿嬛夜半相聚时碍事,因此叫他昏睡而已。”他这样的话才叫石破天惊,皇帝却笑了笑,看着九皇子缓缓地说道,“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先与冯瑶两情相悦,又与姜嬛情不自禁,九皇子倒是有朕当年的几分风范。那书信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地问道。
九皇子顿了顿,这才头也不抬地说道,“并无书信之事。不过是阿嬛被人撞破与我的私情,理国公为保姜嬛与儿臣的名誉,因此信口雌黄。只是父皇,虽理国公诬陷十弟妹有错,可求父皇看在理国公爱女心切关心则乱,饶了理国公。”
他顺势看了一眼姜嬛,在她震惊的目光里平和又带着几分温情地说道,“我早就想给阿嬛一个名分,只不过是碍于……阿瑶脾气不好,唯恐阿瑶伤心。如今既然此事已经被撞破,那我不能叫阿嬛也受委屈,求陛下把阿嬛赐给儿臣。”
他平淡地从露出几分慌张的姜嬛的脸上收回目光。
姜嬛看着把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的九皇子,只觉得浑身发冷。
九皇子把沈言卿,把姜蓉全都摘干净了,可是留给姜嬛的是什么?
是证据确凿,九皇子盖棺定论的私通。
她本就是声名狼藉的外室女,如今,还要因今日这件事被添上一条婚前与人私通的罪过。
“殿下,不是的!我们是被人陷害的!您为什么不说实话?!”姜嬛想要嫁给九皇子,可却是希望自己清清白白地嫁给九皇子,而不是背负着婚前苟且不得不叫九皇子负责的名声成为九皇子的女人。
她不明白九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把一切都推到姜蓉的头上去,叫她被千夫所指被人唾弃,被皇帝厌弃,他们清白无辜地作为受害者就好了。为什么九皇子反倒要在这个时候护着姜蓉。
这叫她日后怎么做人?
日后就算她嫁给九皇子,可是又有什么人能看得起她?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算计了九皇子,可为什么九皇子不能顺水推舟,和她同心协力保全他们自身的清誉?
“阿嬛,算了。不管怎样,十弟妹到底是你的姐姐,你何必为了保住你我的清誉,就叫十弟妹因此无辜被牵连呢?”九皇子温柔地看着捂着嘴,又带着几分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姜嬛怜爱地说道,“你我之间的感情,这段时间京都皆知,反驳不得。”
他这话才叫姜嬛霍然想到,前些时候她的确与九皇子往来甚密,也的确都落在旁人的眼中。今日她想以她和九皇子的事陷害十皇子妃,只怕来日还是会被人看出破绽。
九皇子就是看出她仓促行事日后会被人揭破,因此如今才不愿意去陷害姜蓉,免得日后姜蓉发难,九皇子就被坐实了陷害弟妹的这样的罪名。
如今想来,还是她自己行事太仓促了,因此九皇子才要在这里为她圆场。
只是事到如今,九皇子还愿意认下与她的情分,可见心里是有她的。
那一刻,姜嬛的心又慢慢地安稳了下来,甚至心里生出几分柔情。
皇帝看着九皇子与姜嬛对视的样子,许久,转头见李贵妃垂头喝茶,燕宁抿着嘴角看都不看姜嬛与九皇子,便含笑收回目光问道,“这么说,的确是姜嬛陷害十皇子妃?她婚前与你私通,既然如此,朕也不好做棒打鸳鸯的人,既然她已经是你的女人,那你就带回皇子府,叫她日后好生侍奉你。”皇帝对九皇子轻飘飘地说完了这些,九皇子便抿了抿嘴角对皇帝说道,“父皇,阿嬛入府,儿臣求父皇给阿嬛一个名分。”
“一介外室女,婚前还与你私通,给了她名分,只怕皇家女眷都要不满。幸亏她的出身不高,就叫她做一个你身边的侍妾,这也算是名分了。”皇帝顿了顿,对九皇子和颜悦色地说道,“至少比她母亲的外室身份高贵得多。”
他这话叫九皇子温和地答应了一声,燕宁却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呆呆地问道,“只是侍妾么?”上一世,姜嬛可是侧妃啊。燕宁没有想到这一世姜嬛连九皇子的侧妃都没混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而且她怎么觉得皇帝的话充满了嘲讽呢?
这一刻,虽然皇帝总是叫李贵妃生气,总是千方百计勾引楚王出轨,可是燕宁却觉得他格外地英俊。
她还忍不住对皇帝笑了。
李贵妃的眼底也有笑意。
皇帝便撑着脸颊笑看了李贵妃一眼,对燕宁说道,“王婶刚刚嫁入皇家,许还不知皇家的事。一个声名狼藉的外室女,朕允许她进皇子府,就已经是恩典。”
如果姜嬛的名声还好,那哪怕只是外室女,皇帝也未必不会封她一个侧妃当当。可是姜嬛这些年在京都之中名声这么坏,连朝廷里的御史们都惦记的人物儿,这种丫头,皇帝怎么可能会叫她成为九皇子侧妃,招摇过市?那不仅仅是丢九皇子的脸,那丢的是整个皇家的脸。
不过九皇子既然与姜嬛私通,皇帝也不在意叫他收了姜嬛。
不过是个女人……
“至于阿卿,这件事里实属无辜。”沈言卿在姜嬛和九皇子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与姜嬛有没有私通,皇帝懒得管。既然九皇子都对沈言卿与姜嬛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暧昧视而不见,皇帝自然也管不着。
因此他便看着摇晃了一下身体,看起来疲惫无力的外甥说道,“只是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你从前与姜嬛往来亲密,也不会叫人这样误会。更何况……”皇帝的眼角扭曲了片刻,想到这三个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同处一室,理国公那蠢货闹得厉害,只怕如今京都里都知道姜嬛与九皇子和沈言卿这两个男人过了一夜。
这日后传言得多么难听,皇帝都不能想象。
此刻,皇帝都忍不住地想,理国公莫非是脑子有病?
如今闹成这样,叫京都中人怎么看待九皇子和沈言卿?
“皇兄!阿卿无辜不是你一句话就说得清的呀。”这种丑事,一旦沾上就洗不掉了,长平长公主想到沈言卿竟然卷入这种事,不由哭着说道。
“不然朕怎么办?难道下一道旨意昭告天下么?”皇帝懒得看长平长公主,见她哭得一脸狼藉,越发恼火地说道,“如果不是他从前与人往来不谨慎,若他一向行的端做得正,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是卷入这种事,旁人也不会相信他做过!”
如楚王,一向对女子十分厌恶,这样的人就算与一个女子度过一夜,别说是一夜,就是过一年睡到同一张床上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楚王会是荒唐的人。
不然,怎么楚王至今还没和楚王妃圆房呢?
这就是正人君子。
皇帝的心里郁闷了片刻,这才看着长平长公主严厉地说道,“你教子不严,如今还好意思在朕的面前哭诉!朕……”想到不久之前听说的端阳伯书房八美,皇帝就恨不能给长平长公主几巴掌,铁青着脸说道,“阿卿这件事,你自己慢慢与京都的人解释吧。朕难道还要管这种小事不成?”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厌弃的时候,长平长公主嚎啕大哭地说道,“阿卿被这贱婢坏了名声,日后怎么娶豪门贵女啊?”
皇帝没吭声。
他管不着这个。
长平长公主正哭得厉害,姜嬛也忍不住看着皇帝落下眼泪。
当她被皇帝亲口否定,亲口嫌弃鄙夷的时候,姜嬛才知道当初自己推了燕宁那一下叫自己遭遇到了什么。
因为那一下,令楚王为燕宁出头,叫她成为京都人人都非议鄙夷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时到如今,她竟然连一个九皇子的侧妃都无法得到。
她如今受到的屈辱还有难堪,原来都是拜燕宁所赐。
姜嬛心里不知当年心怀嫉妒忍不住出手的那一推,自己有没有后悔。
她只知道自己之所以被伤害,都是因为燕宁。
“还有。说完了这件事的处置,朕再跟你们说点旁的。”皇帝正说着话的时候,就见楚王已经大步进来。楚王的目光直接落在燕宁的身上,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九皇子等人,径直走到了燕宁的面前俯身问道,“有没有受委屈?”
他这话叫皇帝顾不得旁人了,对楚王无奈地说道,“王叔,有朕与贵妃在,怎么会叫王婶受委屈。”这也太不相信他了,皇帝心里郁闷,楚王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就见哭包的眼睛微微泛红,不过没有水漫金山,便松了一口气。
皇帝还觉得委屈。
殊不知他是在救他。
不然叫哭包气哭了,皇帝明日怕只能泛舟湖上了。
“王爷,王爷……”燕宁见楚王到了,顿时感觉到有了靠山,急忙扯住了楚王的大手眼眶红红地含泪说道,“人心险恶至此,我怕。”她弱弱地落泪了,皇帝呆住了,在楚王伸手给燕宁擦眼泪的动作里急忙说道,“朕正要处置,并没有想要叫十皇子妃受委屈。”
这分明就是告状啊,没想到这丫头从前只不过是书信上告状,如今胆子大了,敢在皇帝的跟前就给他上眼药,皇帝心里苦闷,可是这哭唧唧的小家伙儿又是长辈,只能供起来。
“什么处置?”楚王见燕宁弱弱地把脸埋进自己的大手,便对皇帝说道,“卑贱之女心如蛇蝎,直接打死就是。”
难道姜嬛做出这么无耻下作的事,还要被宽恕不成?
姜嬛看见楚王就觉得恐惧,听到这里更是吓成一团,躲在九皇子的身后瑟瑟发抖。
皇帝便揉了揉眼角,无奈地看着喊打喊杀的楚王说道,“王叔,九皇子不过是与姜嬛私通,风流罪过而已。其他的,也只不过是她恐惧之下试图攀扯十皇子妃罢了。而且……她怎么说也和十皇子妃是一家人。”
说起来,这也勉强算得上是理国公府自家的家事,这不过是与皇子春风一度,也罪不至死啊。
皇帝见楚王抬眼严肃地看着自己,也知楚王正直,见不惯姜嬛这样的奸狡诡计,想了想便对楚王继续说道,“不过她就算是慌乱之下也不该诬陷十皇子妃。诬陷皇族女眷,杖责七十……拖出去打吧。”
“陛下,陛下开恩!”姜嬛听到皇帝要杖责她七十,顿时惊恐地尖叫了起来,然而此刻李贵妃随意地摆了摆手,两旁宫人就上前将姜嬛从九皇子的身后拖出来,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姜嬛呜呜地挣扎起来,求助地看向九皇子和沈言卿。
可一个是她真心爱慕的人,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君,却都没有回头,只是毕恭毕敬地跪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还对李贵妃微笑着说道,“贵妃有心。”他最讨厌不喜女子哭闹,李贵妃到底是知道他的心意,还知道把这姜嬛的嘴堵上。
“七十杖之后呢?”李贵妃便对皇帝温和地问道。
皇帝略想了想,“如果没打死的话,就还给九皇子带回去做侍妾,叫冯瑶好好管教这外室女就是。”
不过皇帝觉得在太子跟前宽衣解带的冯瑶和这个婚前与九皇子私通的姜嬛,真是半斤对八两。
偏偏九皇子就喜欢这样儿的。
这是什么狗屁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