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伯天真地觉得,沈家的荣辱,沈言江有责任一同分担。
只是沈言江凭什么去给沈言卿收拾乱摊子?
他根本不答应,推说是军务繁忙,因此最近其实都住在京郊大营里。
端阳伯不能拖累儿子的差事,又使唤不动十一公主,就只能频频叫周夫人回府。
他自认能拿捏住周夫人的心,毕竟端阳伯一向自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拒绝得了他呢?
“那你不跟着回去好么?”燕宁不由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登门拜访,因此叫你不能与夫人一同回去?”
“母亲与驸马都叫我不要回端阳伯府,不叫我也搅和在里头。而且母亲也说,她在公公身边这么多年,有办法应对。如果加上了我,只怕横添变数。”
因此周夫人和沈言江都只叫十一公主当做不知道端阳伯的意思,留在公主府里就是了。她也知道这是婆婆与丈夫护着她,见燕宁松了一口气,便也笑着说道,“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母亲回伯府了。母亲……对公公还是了解的。”
周夫人太清楚端阳伯的为人,因此自己就能把他给解决了。
燕宁听了这话,便轻轻点头,之后问道,“那沈言卿……”
沈言卿这一次名声算是给嬛姑娘败坏了,长平长公主没有再发疯么?
“你别提了。他叫九皇兄的那小妾给坑惨了,之前姑母想给他议亲,挑挑拣拣的,京都贵女叫她挑了个遍,没有一个不愿意嫁给沈言卿的。可是现在不行了,他的名声这么龌龊,哪里还是什么翩翩佳公子……之前姑母挑剔着的几家都变了卦了,我听说姑母在家里骂九皇兄那个小妾不得好死呢。”十一公主顿了顿,对燕宁沉着脸说道,“如今姑母把主意打到皇家了,说是想娶个实权王府出身的郡主,只是还没有挑中到底是哪个。”
燕宁沉默了。
长平长公主还由着自己的性子呢?
风口浪尖儿还不知夹着尾巴做人。
挑剔勋贵之女也就算了,皇族贵女是她能挑挑拣拣的么?
也不怕惹翻了人家王府,骂臭了她儿子的名声。
第126章
对于十一公主的话,燕宁没说什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也就没了。
她如今已经不把沈言卿放在心上了。
因此她也懒得讥讽嘲笑。
不论沈言卿是能娶到名门贵女,还是王孙之女,还是娶不到会叫人嫌弃,这些都和她无关。
她如今嫁给了楚王,生活得这样幸福,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沈言卿。
她不愿嘲讽,也懒得提及,只希望沈言卿彻彻底底从自己的话题里消失也就是了。
因此燕宁只是默默沉默了一会儿,就关心地对十一公主问道,“你嫁到沈家以后,有没有被欺负啊?”她到底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朋友,十一公主一听就笑了,对燕宁笑着说道,“姑母如今的心都放在沈言卿的身上,哪里还有空理会我?不过……”
她皱了皱眉对燕宁说道,“倒是公公,不仅是想要驸马回去伯府那么简单,之前话里话外的,我听他的意思还希望驸马提携他的弟弟们。”端阳伯可不只有沈言江与沈言卿两个儿子,他姬妾众多,庶子自然也不少,每一个儿子的前程,端阳伯都很关心。
只是其他庶子没有沈言江的能力,也没有沈言卿血缘尊贵,自然也没什么出息,只知道在伯府之中勾心斗角,很少上不得台面。
端阳伯为庶子们烦心很久了。
都是他的儿子,而且庶子们的生母又都是他的爱妾,解语花儿,他怎么舍得叫庶子们一事无成呢?
如今沈言江已经做了三品武将,又尚了公主,前程一片光明,自然是端阳伯的骄傲。
骄傲之余,端阳伯自然就希望沈言江顾着家中的弟弟,多提携弟弟,护着弟弟,帮弟弟们铺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
燕宁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端阳伯的为人了。
端阳伯最喜欢的其实不是沈言江,而是那些年幼的,嘴甜会哄着他的那几个美妾所出的庶子。只是那几个庶子也并不是沈言江这样光明磊落的人,上一世燕宁在端阳伯府的时候,那几个庶子做的那些坏事,燕宁也都一一看在眼中,也见那几个庶子争得跟乌眼鸡似的,一个个丑态百出。
她想到这里,就对十一公主说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多管这些事吧。不然,如果叫他们拖累了你的驸马就不好了。”如果沈言江去提携这些弟弟,以后如果闹出什么坏事,岂不是都要算在沈言江的头上?
她这么说,十一公主便连连点头。
“驸马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才躲着沈家。”她说了一会儿自己嫁人之后的事,便低声问道,“我听说这次在宫中的秀女之中出了个与先皇后娘娘肖似的姑娘,贵妃娘娘十分喜爱看重?”
见燕宁扯了扯嘴角,十一公主便对燕宁说道,“我最近没有进宫,不过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太好。娘娘可不要因为顾忌先皇后的情分,就叫贼人钻了空子。”她听说李贵妃十分看重这秀女,还跟皇帝进言说想把这秀女留在宫中,就觉得十分不妙了。
李贵妃固然是因为喜欢这秀女生得肖似先皇后。
可谁知道这秀女又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是想着先打动了李贵妃,之后就去勾引皇帝了?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夺了李贵妃的宠?
十一公主一说起这种事就觉得腻歪。她在宫中长大,嫔妃之间的那点事儿什么没见过,便对燕宁无奈地说道,“不过是模样儿有幸与先皇后有些相似罢了,可是这样一个秀女留在宫中,那叫先皇后情何以堪呢?实在是不像话。”
她谴责了几句,燕宁就说道,“听说是承恩公府送到宫里来的。”这话就更叫十一公主恶心了,她便与燕宁低声说道,“承恩公府这莫非是想做佞臣,不然,送一个这样的女人进宫里做什么?”
她才说到承恩公府,外头公主府中的下人就进来说,九皇子带着九皇子妃上门拜访,就在门外呢。
十一公主和燕宁顿时一愣,继而微微皱眉。
“九皇兄来拜访我做什么。我和九皇兄也不熟。”十一公主和九皇子虽然是兄妹,可是说起来却没什么兄妹之情,关系疏远着呢。因此九皇子突然登门拜访,摆出一副十分亲近友善的样子来,实在叫十一公主觉得奇怪极了。
她微微皱眉,却见到燕宁也一副好奇的样子,便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怪不得他今日来了。只怕也是冲着你来的。你可是楚王妃,是皇家长辈。我听说他还带着冯瑶?这不就是想叫你亲近冯瑶么。”
皇帝当初发话儿出去,叫冯瑶不许以九皇子妃的身份在皇亲国戚之中行走。这就等于是约束了冯瑶,叫她不能在皇家面前露脸。不过如果燕宁这样的皇家长辈承认了冯瑶,答应冯瑶叫她出来,皇帝看在楚王的面子上,不会折了燕宁的面子。
不过燕宁平日里不是在楚王府就是在宫中,九皇子也找不着机会叫燕宁见到冯瑶一面。
他总不能闯入楚王府和宫中叫燕宁面见冯瑶。
更不可能叫冯瑶去理国公府见燕宁,毕竟冯瑶自视甚高,纡尊降贵地臣下之家,叫臣下之家看到她丢脸,那杀了冯瑶她也不能答应。
因此,九皇子大概一直都盯着楚王府,见今日燕宁没有进宫,反而来了十一公主的府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冯瑶来见燕宁。
说起来,九皇子也算是看着燕宁长大,自然知道燕宁心软面嫩,他都到了公主府外,燕宁总不会还把他往外头赶不见他。
燕宁哪里是那样强势的女子呢?
不过燕宁正想做一次强势的女子,正在和十一公主摇头说道,“当初九皇子妃被赐婚的时候,陛下就命她不许出现在有皇亲国戚在场的地方。你的公主府不要说皇亲国戚,那可正经是皇家府邸,我们的身份,为什么要去见九皇子妃呢?难道她是想抗旨,违逆陛下当初的旨意不成?而且我与她一向性情不投,也不想见她。”
就是不想见又怎么了?
她如今是楚王妃,尽可以跋扈着呢。
冯瑶一个侄孙媳妇儿,她就是不想见她,难道还有谁会说什么不成?
而且燕宁正因为承恩公府做的恶心事儿犯恶心呢。
她不知道冯瑶是不是也是参与将那秀女送入宫中的人中一员,不过冯瑶一向对李贵妃不恭敬,燕宁自然也不喜欢冯瑶。
她不想见冯瑶,十一公主就更不想见了。
十一公主也不在意得罪冯瑶,便对那宫女说道,“虽然是我的皇兄皇嫂,不过你去和九皇兄说一声儿,若九皇兄自己进门,我自然热心招待。可若是皇嫂想进门,就请恕我不能答应。父皇的话言犹在耳,我乃皇家公主,怎能公然违抗父皇的旨意。还是不见皇嫂为好。”
她笑吟吟地叫这宫女去传话,那宫女显然也没有把刚刚闹出丑事的九皇子当做正经皇子,便笑着出去传话儿去了。
燕宁想到九皇子一向狡诈,便对十一公主叮嘱说道,“还是以后远着他一些吧。不然,不然……”她想了想对十一公主说道,“他的名声下流龌龊,如果叫驸马的名声和他牵连在一块儿,就跟沈言卿似的,扯出不好听的话来,那就坏了。”沈言江如今在京郊大营做事,且是武将,九皇子会不会盯上他了?
燕宁决定未雨绸缪。
十一公主本不是十分在意,听到这里顿时眨了眨眼睛,露出心有余悸来。
“亏了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没当一回事儿呢。”如果沈言江跟九皇子走近了,外头再传出沈言江跟九皇子一块儿胡闹的传闻,那就当真是坏了。她急忙对燕宁道谢,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九皇兄也是糊涂!他那个小妾,当初我听着就不是善与之辈。如今可好了,坏了名声,还闹出的是这种事,叫人不齿。”
她觉得九皇子的名声都是因那嬛姑娘给坏了的,燕宁也只是笑眯眯地点头说道,“可不是么。”她正觉得十一公主说九皇子不好很对,此刻那宫女也已经把话儿传到了公主府门口。
九皇子与冯瑶本来都已经从车上下来,夫妻携手等着十一公主府中门大开,将自己夫妻迎进去,
可是当十一公主将冯瑶拒之门外的话传过来,冯瑶的脸色顿时大变。
“你说什么!?她竟敢这样羞辱我?!”她都已经到门口了,十一公主竟然拒绝请她进去,甚至还用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没有一个体面的人过来传话,不过是漫不经心地差遣了一个宫人就过来了。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冯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一时脸色狰狞,声音也尖锐起来质问道,“怎么?难道嫁了人,就敢对自己的兄嫂都不尊重了么?!九皇子是她的兄长,我是太子的表妹!”她从小到大,生而带着承恩公府的光环,受尽了荣宠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昔年如十一公主这种货色,在宫中远远地见了她都要小心翼翼,万分紧张。
可是如今十一公主下嫁伯府,竟然也抖起来了。
竟然还敢给她脸色看了!
“你叫她滚出来!我要问问她,她敢这么对我,是不是不想活了!”她盛气凌人地说道。
那宫人根本没有回应,只是笑着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声音依旧斯文温和,也不在意冯瑶的尖锐,只是对这宫人说道,“十一皇妹也是为了父皇当日的话,因此才不敢叫阿瑶进去。只是请你回去与皇妹再说一句话,就说……到底阿瑶也是我的妻子,请她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见一面我的妻子。”
他声音柔和,仿佛对十一公主的拒绝完全不放在心上,然而冯瑶却觉得受不了九皇子这么一副没出息,还要在十一公主跟前低声下气的样子,用力地推了九皇子一把骂他道,“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是在央求她么?一个公主罢了,难道还要我屈尊求她见我一面不成?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一个做皇子的!我怎么会嫁给了你!”
一提到这件事,冯瑶就觉得眼眶发红,心里刺痛。
她当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嫁给九皇子这样的没用的人!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负气,她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就嫁给九皇子。
这么没出息的,总是一副认人拿捏的样子,哪里有做皇子的半分骄傲。
还如沐春风……冯瑶想到太子那温煦却不失威仪被人敬重的模样,再看看九皇子如今这副软趴趴的样子,就觉得心生剧痛。
“皇子妃,还是不要在这里和殿下争执吧。这是在外头,好歹给殿下几分颜面。”就在九皇子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还伸手扶住了浑身气得发抖的冯瑶,随她大声对自己放肆地说话的时候,她的身后,穿着一件桃红色裙子的嬛姑娘上前一步,用充满心疼的眼睛看了九皇子一眼,这才脸色苍白地对冯瑶轻声说道,“在公主府门前吵闹,外头的人看见了,只怕也会觉得皇子妃你……”她气血虚浮的样子,看起来少了几分从前的光彩,却多了几分羸弱,看到她出现,那宫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冯瑶的脸上露出几分戾气,转身劈手就给了嬛姑娘一个耳光。
“贱婢!我们夫妻说话,有你什么事!主子们的面前,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提醒我!”
她见嬛姑娘一下子倒在地上,便上前用力地踹了她两下冷笑说道,“你摆出一副狐媚子的样儿给谁看呢?!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挑拨离间不成?下贱的东西!你们姜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嬛姑娘的存在,对冯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万万没想到,当初不过是自己随意提拔的一个跟班儿,一个给自己出了些主意的狗头军师,竟然有胆子算计到自己的身上,去勾引九皇子,抢在她之前和九皇子有了首尾,还闹得满城风雨,闹得人尽皆知,还得了陛下的旨意,叫她成了九皇子的侍妾。
若不是九皇子还算懂事,正妃没有进门之前也叫这下贱的东西不许进皇子府,冯瑶只怕更要气死了。
只是等她进门,这嬛姑娘就拖着病体也一同进了九皇子府,哪怕这段时间九皇子并不理睬她,可她每日里都在九皇子的面前含情脉脉的,都叫冯瑶恶心。
她被自己的狗咬了一口,心里能舒坦么?
看见她,就想到九皇子竟然先被她得过手,冯瑶就觉得心绪难平。
她又踹了嬛姑娘几下,见九皇子没有为嬛姑娘求情的意思,这才心里满意了,哼了一声,由着嬛姑娘委屈地伏在地上低低地哭泣。
“殿下。”就在这时,那公主府上的宫人便对站在一旁露出几分歉意的九皇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殿下的那位侍妾么?奴婢虽然只是一介服侍的人,可是也想和殿下说一句,这样声名败坏的小妾,殿下怎么能带到我们公主的府中?如今公主也就罢了,府里还有楚王妃呢。”
嬛姑娘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怎么能在贵人的跟前出现,这不是脏了贵人的眼么?
更何况九皇子来妹妹的府里,把一个外头名声极坏的小妾给带着,这莫非是羞辱十一公主么?
但凡对十一公主有些尊重,也不该叫十一公主接待他的小妾。
“你的话我明白。只是带着阿嬛过来,也是想着今日叔祖母在十一皇妹的府上。”见这宫人露出几分疑惑,九皇子便耐心地对她说道,“因我想着,阿嬛昔日未嫁给我的时候,与叔祖母也曾经有过误会。如今我知道了这么件事,因此带着她过来,想和叔祖母解开这个误会。”
他声音诚恳温和,一派温润的模样,这宫人却只是垂了垂眼睛,并未露出动容,犹豫着说道,“只怕王妃不会见一介妾侍。”就算这嬛姑娘曾经与楚王妃有几分渊源,可是如今各自出嫁,身份之上云泥之别,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堂堂楚王妃还要见一个皇子的小妾么?
更何况关于这嬛姑娘,因这宫人也是十一公主跟前服侍的人,自然也知道几分。
当日楚王妃还年幼的时候,曾经被这心狠手辣的嬛姑娘给推落冬日的湖水之中差点冻死。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理国公都被御史给弹劾,这嬛姑娘当初都是楚王的跟前挂了号的。
可见这女人十分狠毒下作。
那她与楚王妃还能有什么误会。
宫人想到燕宁提到九皇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感的样子,越发拦着九皇子不想叫他们进去了。
她都不肯进去禀告,也算是应了一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九皇子不动声色,只是继续温和地说道,“那好歹请你进去禀告一声,叫叔祖母知道也是好的。还有,阿瑶是我的妻子,自然与我夫妻一体,希望叔祖母与十一皇妹能够不要因那些旧事,就冷落了阿瑶。”
他斯文温煦,宫人却只是摇了摇头,看着脸色扭曲,就算是做了皇子妃也没见什么长进的冯瑶。想到冯瑶刚刚在十一公主府门前大肆叫骂一个小妾,完全没有把十一公主放在眼里,这份傲慢也叫她心中不快,皱眉说道,“就算再回话,公主只怕也不能叫皇子妃进去。”
还当自己是当初的承恩公府嫡女呢?
被太子厌弃之后,冯瑶还算什么?
谁不知道太子厌恶冯瑶厌恶到见都不想见她。
冯瑶能在京都风光无限,都是因她乃是太子最疼爱的表妹。
太子都不把她放在心上了,她还做梦呢?
“好你个贱婢!自己的主子都没有发话,你却在这里再三推拒,拦着门不叫人进去,这是谁给你的胆子?”冯瑶打骂过了嬛姑娘,见她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越发恼火起来。
想到九皇子当初或许就是被她这副模样勾引,冯瑶心中怒意更甚。她打从嫁人之后就过得很不顺心,京都之中但凡有些身份的女眷都不肯与她往来,就算她毫不在意皇帝的禁令出去赴宴,那些女眷也都远远地看见她,就客客气气地起身纷纷与主人家告辞,没有一个还与她交谈的。
想到曾经自己被这些女眷簇拥,如今却被人避之不及,冯瑶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欺辱。
如今被一个小小的宫人给拦着,她自然不会约束自己的脾气,就指着这宫人越发叫骂起来。
不仅骂这个宫人,她的言辞之中也隐隐带了十一公主还有燕宁。
九皇子本十分无奈地站在一旁,听她已经谩骂到了十一公主与燕宁的头上,微微变了脸色,上前就要阻拦。
“住口!”
就在九皇子见识不好,想要冯瑶收敛的时候,一旁传来一声训斥。
他霍然看去,就见楚王沉着脸,浑身充满了杀意地从另一条街上缓缓走过来。
楚王的眼睛冷冷地落在冯瑶的身上,眼底尚且带着怒意,见她看到自己走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便冷冷地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我……”冯瑶虽然嚣张,可是也不敢在楚王的面前放肆,一时不敢作声。
然而她此刻的畏惧却不能叫楚王忽略她刚刚在叫骂之中侮辱到了燕宁。
看着冯瑶这么一副恶毒嚣张的样子,楚王看了急忙上前给自己请安的九皇子一眼,冷冷地说道,“废物!”
九皇子俊秀的面容微微变色。
“连个女人都不能约束,你还能有什么用?尚且不能约束一个女人,朝中的事你当真做得好么?没用的东西。”楚王见九皇子没有说话,越发不敢抬头看自己,目光便落在冯瑶的身上,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叫她跪在这里,掌嘴。”他并没有说掌嘴多少,显然是他不开口,就不停下来了,那几个侍卫轰然应诺,上前把不敢置信的冯瑶给压得跪在了地上,禁锢住她的脸,看样子就是动真格的。
可楚王身边的侍卫都是军中精英,大掌一巴掌下去,还不把养尊处优的冯瑶的脸给抽没了?九皇子急忙跪下给冯瑶求情说道,“都是侄孙的错,求叔祖饶了阿瑶。”
“我是九皇子妃!”冯瑶也趁着这功夫奋力挣扎。
楚王懒得理会他们夫妻,撇下一句“动手”,就往公主府里去,然而他刚刚抬脚,却被脚边的嬛姑娘猛地扑到了他的面前,仰头露出了一张充满破釜沉舟之色的脸。
“王爷,我有话要说!”她见楚王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想到燕宁如今的春风得意,只恨得咬牙切齿,眼底闪过一道不明的光,仰头大声对楚王说道,“王爷知道阿宁的秘密么?!她,她与我三哥姜卫有私情,王爷知道么?!”
第127章
楚王脚下微微一顿的时候,嬛姑娘已经露出了几分惊喜。
她等着这个难得的,能和楚王单独说话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她已经受够了燕宁。
不过是个外八路的表姑娘,却在理国公府长大,生生地夺去了本属于她的一切。
落到如今一介侍妾,又要被正妃打骂的境地,嬛姑娘一直都在想,如果自己是在理国公府教养长大,如果自己是姜家名正言顺的长房之女,那冯瑶敢对她做这样的事么?或者说,她还会仅仅只是一个被人嘲笑的侍妾么?
如果她是理国公记在姜家族谱上的女儿,那她也有身份与阿蓉一样嫁入皇家,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子妃,而不是要辛苦地筹谋,几乎是费尽了心血才嫁到了九皇子的府上忍受欺凌。
如今她遭遇的一切,本该是燕宁承受。
而燕宁得到的荣耀,才本该是属于她,属于她这个理国公亲生女儿的。
燕宁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如今做了风风光光的楚王妃,还……还被沈言卿那么喜欢。
嬛姑娘只要想到那一日见到的沈言卿看向燕宁的眼神,就忍不住心生嫉妒。
她那么喜欢沈言卿,可是沈言卿的眼里却只有燕宁,为了能够得到燕宁的欢欣,他甚至出卖了她。
想到了那一日从宫中被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后,好不容易养好了伤的嬛姑娘偷偷去见了沈言卿,听着自己爱慕的少年口中吐出的那一句句凉薄冷漠的话,还有一句“你自然比不得燕宁”,姜嬛就憎恨燕宁超过了姜家所有的人。
他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天真单纯,喜欢她胆怯柔弱,喜欢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沈言卿那么喜欢燕宁,甚至明知道被燕宁厌恶,也要为她付出一切。
可是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心意的是她才对。
既然她心爱的少年深爱着燕宁,那她就毁了燕宁的幸福。
她绝对不会叫燕宁拥有幸福的生活。
这世间的男人,没有一个会愿意听到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的男子之间有所牵绊。
那她就叫这个男人知道,他曾经费尽心机才娶回了家,想要捧在手中如珠如宝的女子,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如他想象中那么单纯可人。
这世上的男人,谁会能够忍受这样的事呢?
只要楚王知道燕宁与姜卫之间有些渊源,他甚至都不可能再去和燕宁询问,就会对燕宁心生厌恶。他已经把她娶到了手里,虽然不能休弃了她,可若楚王每每看到燕宁,就想到她曾经和姜卫海誓山盟过,那楚王还会那么亲近燕宁么?
想要风风光光地做楚王妃得到楚王的专宠,做梦。
想到这里,嬛姑娘的眼底更添了几分热切,她顾不得九皇子突然冰冷的喝止,急急忙忙趴在地上仰头对楚王含泪说道,“王爷,小女只是不忍王爷被人蒙蔽,因此才会对王爷说出实情!这些事,全都有据可查,绝对不是小女随意编造。王爷只要去理国公府暗中查问就知道,姜家上下,只要是长房之中的下人,谁不知道阿宁与我三哥姜卫是青梅竹马长大,相互爱慕多年!我的嫡母也曾经想要叫他们二人定下婚约?不仅是这样,阿宁还与魏国公府九郎同样亲近,她小小年纪就周旋于我三哥与魏九郎之间迟迟没有定下婚事,不过是,不过是……后来又遇到了王爷!”
难道楚王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善良单纯么?
难道楚王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不过是在他和姜卫还有魏九郎之间挑挑拣拣,之后选中了他么?
为什么会选中楚王?
因为楚王更有权势。
不然,燕宁为什么舍弃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郎,反而嫁给楚王这样脾气古怪的老男人?
嬛姑娘的眼里带着几分期盼地看着楚王。
“住口!”九皇子却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把嬛姑娘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甩在了自己的身后。
“殿下,你为什么不叫我说实话?”九皇子对嬛姑娘一向温柔妥帖,就算是明知道自己中了她的算计因此坏了名声,可是九皇子也依旧温柔地原谅了她,因为觉得她深深地爱慕着他却不能嫁给他因此犯下大错实在太可怜了。
正是因为九皇子这样温柔体贴,因此嬛姑娘嫁给九皇子之后,虽然因冯瑶善妒叫九皇子素日里不能亲近她,也对她被冯瑶伤害无能为力,可是九皇子却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安慰她,叫她为自己忍耐。
嬛姑娘知道九皇子是有大野心的人,也知道他为了什么迫不得已才会迎娶了那样放肆荒唐的冯瑶。
她也知道……如果九皇子真的能够登上大位,那第一个要废了的必然就是冯瑶这个觊觎太子,给九皇子带来屈辱的女人。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切,因此嬛姑娘才委曲求全。
她知道自己如今受过的委屈,日后当九皇子上位全都能够从冯瑶的身上讨还。
可是为什么一向对她那么温存关心的九皇子,会因为她对楚王说的这些话变了脸色?
他难道不知道她也是在帮助他么?
如果不叫楚王对燕宁生出嫌隙,那以燕宁与李贵妃的亲近,楚王被吹了枕头风,怎么可能会看重喜爱九皇子?
只有当楚王厌弃了燕宁,甚至因此迁怒十皇子妃阿蓉与姜家长房,九皇子在楚王的面前才更有机会。
“这些糊涂话你对叔祖胡言乱语什么!”九皇子的眼底露出几分冰冷,叫嬛姑娘一愣,正觉得茫然的时候,却已经听到身后传来楚王淡淡的话说道,“割了她的舌头。”
楚王的声音漠然,嬛姑娘本还觉得自己没有听明白,之后迎着九皇子微微阴沉下来的目光,她不敢置信地霍然挣扎着回头,却见楚王已经抬脚往公主府里去了。她看见的只有一个冷酷的背影,还有几个听了楚王的号令快步走过来的侍卫。
“王,王爷?!”嬛姑娘这才明白,楚王的吩咐是对她而来。
他竟然吩咐人要割了她的舌头。
可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她说了燕宁的是非么?
她可是九皇子的女人,就算楚王是皇族长辈,可是也不能这么随意处置一个皇子的妾侍吧?
更何况为什么楚王不是勃然大怒地去找燕宁算账,反而是要割了她的舌头?
割了一个女子的舌头?
这多么血腥残忍?
这比杀了一个女人还要来的可怕残酷。
楚王难道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么?
嬛姑娘只觉得惶恐无比,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楚王这样可怕的人,此刻看见了那几个侍卫已经冲着自己来了,她不由惊恐地大声尖叫,妄图躲到脸色发青的九皇子的身后,一边大声叫道,“王爷,王爷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是忠心于王爷的呀!我是,我是女子!”
楚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能跟一个女子这样斤斤计较呢?
就算……楚王不喜欢燕宁被她说了是非,可是训斥她,或者,或者打她的嘴板子就好了,为什么要割了她的舌头?
一个美貌的少女被割了舌头,楚王没有想过她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么?
果然,在嬛姑娘大声尖叫里,楚王的背影顿了顿。
嬛姑娘一双泛起了恐惧的美眸顿时微微一亮。
楚王却没有回头,只是对身边的人说道,“拖到一旁去割。王妃单纯心软,见不得血腥,因她受惊岂不是无辜。”他淡淡地吩咐了这一句,这才在那个公主府的宫人满头大汗,十分畏惧的目光里跟着她进了十一公主的公主府。
他的脚步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十一公主和燕宁说话的地方,十一公主正跟燕宁说着最近的八卦兴高采烈的呢,听到了脚步声,燕宁一边笑得花朵儿一样灿烂,一边转头去看门口,见到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她的眼睛里顿时生出了璀璨的光彩,一张小脸儿都变得明亮。
“王爷!”她顾不得什么皇家长辈的威严,因是在十一公主的府上,当初在蜀中的时候,十一公主见过她多少对楚王亲近的样子呀,因此她起身就扑过去抱住了楚王的手臂开心地问道,“王爷是来接我回家的么?哎呀……其实我自己也可以回家的呀。”她装模作样地,可是因楚王来接她却叫她开心得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顿了顿还对楚王眉开眼笑地说道,“其实我最喜欢王爷来接我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楚王垂眸看着燕宁。
燕宁没有察觉,反而在紧张兮兮地补充说道,“前一句只是客套,王爷别当真。我真的喜欢王爷来接我回家。”可别听她说一句贤良淑德的客套话以后就不来接她了。
十一公主府的那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楚王妃,实在不能想象那嬛姑娘口中的诬陷之语与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联系在一处。
只是因楚王一向不动声色,因此这宫人也不知楚王是不是在恼火,此刻想要提醒楚王妃被人诬陷说了坏话,然而楚王冰冷的一眼叫她都不敢说话,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楚王横了那宫人一眼,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垂头摸了摸燕宁的脸问道,“今日有没有被人欺负?”他这话问的……本来因为两位长辈在自己面前腻歪得不得了有些肉麻的十一公主很无奈了。
燕宁今日是在公主府,谁敢欺负燕宁呢?十一公主看着燕宁欢欢喜喜地抱着楚王的手臂拉着他一同坐到了椅子里,从一旁的点心盘子里拿了一块椒盐酥饼来喂给楚王,楚王也不接过,只垂头就着燕宁的手咬了一口微微点头,十一公主觉得这简直不能看。
她和沈言江也算是情投意合才成亲,可是也没有这么腻歪过。
“叔祖,外头怎么这么吵闹?您遇上九皇兄了?”见楚王两三口就把燕宁手中的酥饼给吃了,没有半分被强迫吃了点心的不悦,十一公主老脸发红,急忙转移了话题问道。
楚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端了燕宁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凉,便对一旁的宫人淡淡地说道,“上一碗温茶来。”燕宁虽然如今身体被太医正那两年调养得不错,不过到底楚王不愿叫燕宁吃冷茶伤了脾胃身体。
见那宫人急忙点头要下去,楚王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旁人的府上做了恶客,继续说道,“上红枣茶。”他吩咐了一句,见那宫人这才下去了,便对十一公主说道,“见了,废物一个。”楚王深深地觉得九皇子是个废物。
摆出一副贤德的模样,可是到头来连两个居心叵测的女人都管不住,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就这点本事也敢图谋大位,真是找死不看日子。
上一世竟然叫这种货色害了太子。
“九皇兄愈发不像话了。把冯瑶带到我的公主府上打搅我也就算了,可是他这明摆着是逼着叔祖母见他一面,承认冯瑶。只是冯瑶是个疯子,我担心她受不得委屈冲撞了叔祖母,因此才没叫冯瑶进来。”
十一公主正对楚王说着这些话,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过于凄厉,甚至叫人觉得心里发毛,而且这惨叫仿佛近在咫尺似的,十一公主被这一声给刺激得后背汗毛倒竖,下意识地站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正捧了一碗红枣茶毕恭毕敬地进来放在燕宁手边的宫女陡然瑟缩了一下。
燕宁却只是听了一会儿才对楚王问道,“王爷知道么?”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割了老九侍妾的舌头。”楚王漫不经心,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然而十一公主却已经听得惊呆了,诧异地问道,“九皇兄的侍妾?是那个嬛姑娘么?叔祖,您,您隔了她的舌头?”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被割了舌头是一件比直接杀了她还要可怕的处罚,甚至十一公主看向楚王的眼神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然而楚王却并没有在意十一公主对他的敬畏,反而看了看燕宁。
燕宁呆呆地看着他,却并没有畏惧他。
“没有被我吓到?”楚王对燕宁问道。
“吓到什么?就因为王爷割了她的舌头么?可是王爷做什么都一定是有理由的呀。既然王爷觉得应该割了她的舌头,那说明她做了会被王爷这样责罚的错事。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为什么要因为她做了错事就要被吓到呢?”
燕宁茫然了一下,觉得嬛姑娘被割了舌头就要害怕楚王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毕竟她的王爷那么好,这样好的王爷都对嬛姑娘忍无可忍地动了手,那说明嬛姑娘肯定是做了大坏事啊。燕宁急忙拉着楚王的手说道,“王爷不要被她气到。那样的坏人,不值得的。”
十一公主对燕宁刮目相看。
她看见燕宁依旧对楚王那么亲昵,又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俩结成夫妻了。
一个呆呆的,夫君杀人放火都是正义的,另一个又护短,小媳妇儿做什么都觉得她跋扈不够。
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那叔祖,为什么要割了她的舌头?”这句话说起来都充满了血腥味儿,十一公主本心生畏惧,然而看见燕宁依旧没有芥蒂地亲近楚王,又觉得或许没有畏惧楚王的必要。
楚王的刀口对着的是自己的敌人。
她是楚王的亲人,楚王永远不会挥刀而向,既然如此,那她畏惧楚王做什么。
倒是那嬛姑娘够倒霉的,也不知道又怎么冒犯了楚王。
“蛇蝎心肠,一张嘴只知陷害诬陷,既然如此,她的舌头索性就不必要了。”楚王没有兴趣叫十一公主知道嬛姑娘非议燕宁的那些话,只是对燕宁问道,“要不要回家?”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然而燕宁已经站起来说道,“好啊。”
她其实都是因为楚王不在家,因此才在外面走动。如果王爷在王府的时候,燕宁并不喜欢出来和人往来,浪费和楚王一同在家中亲近的时光。因此她就站了起来和十一公主告辞,十一公主也站起来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叔祖与叔祖母了。”
“有时间来王府陪陪阿宁。”楚王对十一公主说道。
“您放心,我与叔祖母那么要好,一定会时常去陪她的。只是叔祖,还有一事。”十一公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见楚王看向自己,犹豫了片刻才对楚王郑重地说道,“叔祖,虽然我家驸马出身端阳伯府,可从不是因私废公之人。我公公膝下还有几个庶子,可是这几个庶子无论才干还是能力,都不合适入朝。若是日后我公公在叔祖面前提及他们,说是我家驸马想举荐他们在朝中当差,那都一定不是真的。”
十一公主担心端阳伯打着沈言江的旗号在外哄骗权贵安排沈家那几个庶子。
沈言江一向为楚王看重,如今又是楚王的侄孙女婿,十一公主担心楚王看在沈言江的面子上收了那几个沈家的庶子。
那沈言江岂不是很冤枉?
“沈言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你大可放心。”楚王缓缓地说道。
十一公主放心之余,又觉得心塞。
她家驸马被这么嫌弃,怎么叫她心里这么郁闷呢?
“那就多谢叔祖。”楚王这话叫她心中十分安心,知道端阳伯不能自作主张打着沈言江的旗号去寻觅好处,她的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楚王微微点头。
十一公主能说出如此维护沈言江的话,倒是叫他更满意一些。
他却没有再对十一公主这侄孙女说别的,带着燕宁就出了十一公主的府中。
燕宁和楚王坐在马车里,临出公主府门的时候挑起了车子的帘子和十一公主告别,冷不防就见到了府门的一侧有好大一滩刺目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她一愣,顿时就想到了楚王刚刚说的话,便放下帘子坐在楚王的身边好奇地问道,“王爷为什么割了她的舌头?”
车中只有自己夫妻二人,楚王才看了燕宁一眼说道,“她说你与姜卫互相爱慕。”
将嬛姑娘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见燕宁的脸色顿时变了,楚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看见哭包的眼睛泛起了泪光,却并不肯落下,便对她说道,“不过是她诬陷之语。妄图用这种事来挑拨我,她看错了我,也看错了你。你是怎样的女子,没有人比我更明白。”
嬛姑娘口中的那个为了荣华富贵就抛弃青梅竹马的表哥攀附权贵,那个在勋贵子弟之中摇摆不定的燕宁,楚王根本就没有相信。
割了嬛姑娘的舌头,不是楚王被这谗言气得盛怒,而是不愿这嬛姑娘日后再用这样的说法坏燕宁的名声。
她到底是九皇子侍妾,如果在外巧言色令,那没准儿还真的有那等嫉妒燕宁的人会附和,进而拿这些风言风语给燕宁添堵。
因为想到这,楚王才会对嬛姑娘动手。
“我没有!”燕宁气得眼眶发红。
她想不到嬛姑娘会这么坏,竟然在楚王的面前搬弄是非,想坏了他们的夫妻之情,也坏了她和姜卫的清誉。
“我知道。”
“我真的没有。三表哥和我亲近,可是打小儿把我当亲妹妹一样。大舅母的确想过要把我嫁给他,也是因为我性情软弱,叫大舅母总是担心嫁给别人会被欺负。三表哥答应这婚事不过是因为听从大舅母的话,也觉得我叫人不放心,可是这只有关切之情,却并没有男女之思。”
燕宁不知道嬛姑娘是这么知道这件事的,可是她一想到嬛姑娘在楚王的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浑身的血都凉了,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身体发软抱着楚王的手臂红着眼眶说道,“我早就和大舅母说过不会嫁给三表哥。王爷,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我知道。”楚王摸了摸她的发顶说道,“我不是和你算账,只是那侍妾在公主府外叫嚷,就算我不对你说,十一日后也会告诉你。与其叫你听了这种话胡乱担心,不如我直接告诉你。”
楚王顿了顿对仰头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哭包说道,“我信你对我的心,也信你品德。你不会嫁给你不喜欢的男子。”
燕宁对他的感情,还有燕宁的人品,楚王从来都不会去猜忌,此刻见燕宁泛起泪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唯恐哭包流泪,楚王甚至舍出自己的男色,主动垂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低声问道,“这么生气?”
温热的薄唇落在自己的嘴角,燕宁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只觉得温暖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哼哼唧唧地蹭到了楚王的怀里,撒娇。
“王爷再亲亲我。我真的太生气了。”
第128章
不过虽然楚王并未在意,燕宁却还是把从前的事说给楚王听。
无论是姜卫还是魏九郎,她都光明正大,因此从不觉得对楚王有什么好隐瞒的。
倒是嬛姑娘到了这个地步,自己都只做了九皇子的侍妾了竟然还要陷害她,秋后蚂蚱似的蹦跶,叫燕宁心里记恨。
她决定明天进宫。
“进宫做什么。”楚王被哭包纠缠了一个晚上,听了一晚上姜卫和魏九郎的名字,深深地把这两个小子给记在了心里,等着日后若是这两个小子出息了就收拢到自己的麾下,叫何泽天天在他们的耳边念楚王的名字,也叫这两个小子尝一尝整夜只听见一个人名字的痛苦。
他揽着穿着单薄的里衣抱着自己念叨的燕宁说道,“宫中正乱套。”因冒出了一个肖似皇后的秀女,李贵妃还在这秀女的跟前落了泪,皇帝就警惕起来。
特别是皇帝身边的內侍把李贵妃偷偷派去秀女的处所想要多关照关照那秀女的使者给堵了个正着。
皇帝知道以后差点被气死。
因此,他今天白天带着太子夫妻还有几个小皇孙都在李贵妃的跟前围着李贵妃说话呢。
“这是什么意思?是劝贵妃娘娘多看顾太子,不要理会那秀女的意思么?”燕宁诧异地问道。
“陛下叫贵妃看见太子就能想到先皇后,自然就不会在意那赝品。”更何况皇帝的意思还是什么?自然是要李贵妃更怜取眼前人,别总是想着曾经的那些往事了。
对于皇帝如今气急败坏,那一日派出的內侍其实是去秀女的处所给那秀女使绊子却撞见了李贵妃的人,楚王觉得皇帝也是个废物。他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陛下只怕不会将那秀女留在宫中。”
皇帝如今十分警惕那秀女,都把太子拉到李贵妃面前叫她赶紧醒悟,怎么可能把那秀女给留下。
“那秀女会死么?”燕宁不由轻声问道。
这样与皇后面目相似的女子,如果说要放出去嫁人,那别说皇帝不答应,太子也觉得膈应人。
可如果不叫这女子出去嫁人,那皇帝会不会直接杀了这个秀女,免得她活着成为先皇后的污点。
“不会。陛下不是草菅人命的人。”皇帝虽然有时候在女人的身上有些昏头,不过却不是一个暴戾凶残的性子,就算这秀女叫皇帝心中十分恼火,不过皇帝也不会直接要了这秀女的命。
毕竟虽然这秀女的出身有问题,而且还想要凭借先皇后争宠,可是她有没有更大的罪过,皇帝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狠辣的事。楚王想了想,见燕宁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一副很冷的样子,哼了一声哭包娇气,揽了揽她才继续说道,“大概会送去皇寺之中叫她青灯古佛。”
那就是叫花朵儿一样的女子去出家了。
燕宁怔忡了一会儿。
美貌如花的女子去出家礼佛,听起来固然残忍,可是至少也叫这女子保住了一条性命。
其实也都怪承恩公。
如果不是承恩公瞎折腾,把这个女子给翻出来了送到宫中,这女子或许也可以有很平凡幸福的姻缘吧。
这作孽的又不是自己,燕宁一点都没有自己感到难过,感觉到负担的,因此便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不留在宫里,叫承恩公得逞就好了。王爷,承恩公不仅对先皇后没有什么感情,我觉得对太子也没什么感情,亏了太子还叫他舅舅,把他当做自家人,这么多年这么亲近他。”太子是多么亲近承恩公一家啊,无限的恩宠,甚至还宠爱着承恩公的嫡女冯瑶,这样泼天的恩宠之下,承恩公对太子又做了什么?
但凡对太子还有几分顾念,也不可能把一个生得跟太子亲娘一般的女子送到宫里去争宠啊。
这叫太子情何以堪?
“冯家都是白眼狼。”燕宁恨恨地说道。
她想到太子对冯家的优容。
太子那么亲近冯家,甚至当冯家有错,冯瑶那么猖狂的时候,太子还都宽容地忍让原谅。
可是宽容还有体谅,却换回如今的这些东西这样的回报。
“如今太子也知道了。”楚王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将承恩公府如何将这秀女举荐进宫禀告了陛下。”
这都是皇帝宠爱承恩公府造成的,因燕宁提过上一世之事,还有这一世冯瑶的狂妄,楚王对冯家没有好感,自然不会为冯家遮掩这些破事儿,已经把冯家怎么操作,避开了李贵妃第一轮审阅叫这秀女送到了宫中直接面见了君王,又是怎么在秀女的处所长驱直入到了御花园,全都给皇帝禀告了一番。
听说明日皇帝还要召见承恩公。
大概承恩公还做美梦呢。
“那我就更要进宫去了。万一承恩公巧舌如簧的,再把这些错处推到贵妃娘娘的身上怎么办呢?”承恩公府之所以会叫这秀女避开李贵妃第一轮的审阅,大概就是担心在见到皇帝之前这秀女就被李贵妃发现然后直接给赶走。
不过冯家插手后宫之事,这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燕宁倒是有些担心冯家狗急跳墙,把李贵妃也拖下水。
更何况她明天进宫还要告状呢。对于告状这种事,燕宁如今十分擅长,对楚王哼了两声说道,“九皇子明知今日我在十一公主府上却要带着冯瑶拜见,还叫冯瑶羞辱我,叫他的妾侍诬陷我,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告诉陛下呢?”
燕宁不是一个凭空诬陷别人的人,不过九皇子把这么大一个把柄塞到她的手上,不去告状,在皇帝的面前狠狠地告九皇子一下子,燕宁觉得太可惜了。
楚王见燕宁兴致勃勃的,冷哼了一声。
“小气鬼。”他低声说道。
因为被嬛姑娘诬陷,看把楚王妃给气的,这是非要跟九皇子作对。
“我明日陪你进宫。”他继续说道。
不然,小气鬼在宫里被欺负了怎么办。
“我就知道,王爷对我最好了。怎么会这么好呢?王爷,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燕宁从前还知道羞涩,可是自从嫁了人,脸皮也厚起来,无时无刻不在楚王面前表白自己的内心世界。
她还滚进楚王的怀里,软软的手臂软软的腿都往楚王的身上纠缠。楚王忍耐了好一会儿才抱紧了她叫她不能作乱,只觉得哭包比自己遇到过的所有的强大的敌人都来的更加难缠。他心有余悸地抱着哭包一块儿睡了,等到了第二天,他带着燕宁进了宫。
听说李贵妃在皇帝的御书房,燕宁就和楚王一同迎皇帝的邀请去了御书房,看见御书房里不仅坐着李贵妃,还坐着脸色十分难看的太子。
太子的脸色不好,眼底发黑,显然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只是到底还记得尊卑,见楚王夫妻进门,太子便起身请安。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燕宁坐到了李贵妃的身边不由关心地问道,“怎么娘娘也在前殿。”
这可是前殿不是后宫,李贵妃一向都不怎么过来的。
她和那些喜欢往御书房端汤汤水水滋补皇帝,顺便与皇帝恩爱一番再相约后宫见的后宫嫔妃不同,不是要紧的事,等闲李贵妃是不会来前殿寻皇帝的。因此,燕宁觉得好奇,却见李贵妃笑了笑,叫人给燕宁端了温温的桂圆八宝茶来轻声说道,“被气的。”
燕宁恍然大悟。
大概太子被承恩公送进宫一个跟先皇后一般无二的女人被气的不轻,晚上都没休息好。
不过也对。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儿子会乐意自己的母亲被一个赝品所取代,代替他的母亲在父亲的面前饱受宠爱的。
“这件事儿……”燕宁犹豫了一下对李贵妃问道,“还没完么?”不是都说了把那秀女送去出家了么?怎么还没够不成?
燕宁今天身负告状的重任,不过见皇帝与太子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她就忍住了没有开口,见李贵妃拍着她的手安慰,便小声说道,“我昨天也被气到了。”她正想跟李贵妃抱怨,对李贵妃撒娇要贵妃娘娘抱抱她,安慰她,就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內侍对皇帝低声说道,“陛下,承恩公到了。”
燕宁没想到皇帝要在自己和楚王在的时候就召见承恩公,愣了愣,却见李贵妃面容上慢慢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贵妃,你可不能再心软。”见李贵妃露出几分不忍,显然是不忍承恩公被训斥,皇帝的心里也知道她惦记着先皇后的娘家。
不过这一次承恩公做的事实在是叫人厌恶透顶,皇帝一想想那个秀女,再想到李贵妃竟然瞒着他去秀女的处所命人多关照那秀女,就觉得胃里翻滚着什么。他冷哼了一声,见李贵妃似乎也很心虚自己违抗了他之前的意思,这才勾了勾嘴角,复又沉了脸说道,“叫他给朕滚进来!”
李贵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没说什么。
皇帝见她没有为承恩公求情,脸上的怒意稍稍缓解。
太子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李贵妃无声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便只做出一副饱受打击背叛的痛心模样,同样没说什么。
可不是么。
太子殿下被伤害大了,还有什么力气救他的亲舅舅呢?
在这眉眼官司之中,一个战战兢兢的身影快步而且卑微地走了进来。燕宁倒是第一次见承恩公,见这承恩公虽然上了些年岁,可是却生得清瘦斯文,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生得十分俊秀的一个男子。
就算是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到了如今的年岁却依旧有一个好面相,如果不是此刻头上冒汗带着几分惶恐,其实叫人看了倒不是那等想象中脑满肠肥的国舅爷的形象,倒是更像是个斯文和气的文人。
不过披着人皮不干人事儿,也只是一个畜生罢了。
一想到这承恩公纵出了个冯瑶,上一世或许参与了谋害太子,这一世又弄出个肖似先皇后的女人,燕宁就对他没好感。
“叩见陛下。”承恩公大概也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战战兢兢地给皇帝磕头。
李贵妃和皇帝为了那秀女在宫中的争端也不是完全保密,他自然什么都已经知道。
如果不是意外地听说皇帝因这秀女震怒,龙屁没拍上,直接拍到了皇帝的逆鳞,承恩公在皇帝的跟前本来不会这样谨小慎微。
皇帝对承恩公府优容,从前承恩公一向在皇帝的跟前十分自在的。
“你倒是跪得快,这么说,你还知道朕为什么找你进宫?”见承恩公见了自己就给自己跪下了,皇帝便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这承恩公自然也很乖觉,见皇帝没让自己起来,心里就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垂头喝茶看不清面目表情的李贵妃。
这一眼顿时把皇帝气坏了,拍案指着他骂道,“你看贵妃做什么?!难道还想叫贵妃为你求情不成?!”一想到李贵妃又是为那秀女求情,又是为了承恩公求情,皇帝就愈发恼火,转头对李贵妃大声说道,“不许你给承恩公求情!”
皇帝怒意冲天。
燕宁目瞪口呆。
贵妃娘娘大概……真没想给承恩公求情。
“陛下,陛下,臣也是对陛下一片不忍之心。陛下怀念先皇后这些年如此辛苦,臣也是一片忠心为了陛下,想必先皇后泉下有知,也会愿意有一知心人陪伴陛下,与陛下白头到老啊!”承恩公见皇帝盛怒,到底畏惧起来,急忙表忠心。
然而皇帝却更恼火了起来,指着他问道,“朕用得着你来为朕着想么?你把这么一个女人送到宫中,是羞辱先皇后,还是叫朕犯恶心呢?先皇后是什么身份,这秀女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先皇后相提并论,配代替先皇后与朕白头到老?!朕用得着你给朕找女人?!”
这恶心东西叫皇帝厌恶之外,皇帝便想到楚王禀告自己的事,顿时心中越发厌恶承恩公,冷冷地看着他说道,“那秀女朕已经要处置了,这些与你无关。今日叫你进宫,朕只要问你,这秀女,朕已经叫人查了,当初并不在进宫的秀女之中,乃是后来登记上册。你是这么把这秀女送入宫中?”
虽然自古也有外戚权臣将一些美人送入后宫,不是秀女这样的出身,不过送到宫中起码皇帝会知道吧?
这秀女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了宫,皇帝不知道,掌管后宫的李贵妃竟然也不知道,怎么能不叫皇帝恼怒。
“这,这……是臣……”承恩公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了这秀女是如何进宫。
原来是他与后宫之中的几个掌管后宫要紧职权的大內侍的关系都不错,因为他是太子的亲舅舅,因此也不是没有人要烧他这个热灶,虽然也看出承恩公把这么一个女人送到宫中大概是想跟李贵妃过不去,可是肖似先皇后的女子,谁能保证她不会得宠,成为下一个李贵妃呢?
因为有这样的意思,因此才有人给承恩公抬了手,叫李贵妃被蒙在鼓里,也叫这秀女在皇帝的跟前露了一面。
皇帝听承恩公的坦白,气得脸都黑了。
他万万想不到承恩公在宫中竟然还交游广阔啊!
“身为外戚,你竟敢勾结内宫內侍,你想做什么,你想造反么?!”身为帝王本就是多心的人,一想到承恩公竟然这么能干,甚至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都能与宫中內侍勾结,皇帝已经大怒,操起了面前的一个巨大的纸镇就砸在了承恩公的头上!
承恩公早就被皇帝的这话给吓坏了,就算是被纸镇砸得头破血流却依然不敢叫嚷,只是拼命给皇帝磕头说道,“臣不敢,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只是担心陛下怀念先皇后,希望陛下开心高兴!”
他辩解得这样无力,还敢攀扯先皇后,皇帝越发大怒。
“你还敢提皇后?你这个混账东西,皇后对你那么好,你转头就叫别的女人在朕的面前给她丢脸!猪狗不如,你真是猪狗不如!”
皇帝巨大的咆哮在宫殿之中震荡,燕宁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没想到皇帝竟然见到承恩公会发这样大的火儿,就听见皇帝已经对太子大声说道,“这混账东西刚刚说了什么,你听见了?!他竟然背叛你母后,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舅舅!朕看在皇后的情分,给你们冯家无上的荣耀,可是如今你们冯家竟然背叛皇后!朕和太子还没死呢,你们冯家第一个跳出来羞辱她!”
不仅是承恩公,还有那些宫中內侍,他这一次都不能放过。
皇帝震怒,见承恩公头上被纸镇砸出的伤口极大,此刻承恩公已经血流了满地,便厉声说道,“给朕滚出宫去,朕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他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才扶着面前的御案看着惊恐不已的承恩公缓缓地说道,“你既然背叛皇后与太子,那在朕的心里对你也没什么情意。之前你就已经做下了许多的错事,只是看在皇后的情分,朕当初都原谅了你。只是如今,你一介外戚竟然窥视后宫,妄图谋算于朕,朕不能轻饶了你。就废了你承恩公的爵位,全家都闭门思过吧。”这是要把冯家给圈起来。
燕宁都呆住了。
这不只是后宫争宠么?怎么冯家就把承恩公这爵位给丢了?
“陛下?!”承恩公大概也没想到进宫一趟竟然丢了爵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皇帝,见皇帝面目冰冷,显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又看向李贵妃,露出了几分恐惧。
他没有想到当年寄养在冯家的一个孤女,竟然如今有这样的力量影响了皇帝,不仅将冯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肖似皇后的女子被皇帝厌弃,甚至还令冯家因此被波及丢了爵位。
可是这是他不能承受的,他顾不得心中对李贵妃的忌惮还有怨恨,哭着给皇帝磕头说道,“陛下,皇后如果在世,怎么会看到冯家沦落至此?陛下,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看在皇后娘娘的份儿上!”
见皇帝哭不动,他转头就爬向太子,因头破血流,此刻看起来无比可怜地哭着说道,“太子,皇后娘娘不会希望看到冯家如此,太子,皇后娘娘在天上看着啊!”
“若母后在天上看着,只怕对舅舅也会格外失望吧。”太子缓缓地说道。
他对冯家有求必应。
可是冯家却给他这样的回报。
如果不是他姨母机敏警觉,在那秀女出现在他父皇面前的时候抢先一步,那太子如今面对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或许会面对一个肖似他母后的庶母,看着她借着他母后的遗泽在皇帝的面前得宠,或许他父皇还会时不时地叫他去亲近这庶母,说一句“她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的感慨。
一想想,太子就恶心。
他第一次觉得冯家也叫他恶心。
因此,太子是拒绝给承恩公求情的,他甚至看都不愿看他一眼,避开了。
性子厚道的老实人一旦犯了倔,寻常人也是求不动他的,太子发起狠来比皇帝还冷酷。
皇帝也没有耐心听着冯家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哭求自己,叫人把这哭得一脸血泪的狗东西拖出去,急促喘息了片刻,这才对李贵妃皱眉说道,“你看!冯家果然是不怀好意,竟然都跟后宫內侍勾结在一处去了!你这心软念旧的毛病也得改改,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入了阴谋,中了旁人的算计。这一次如果不是朕,你岂不是就叫那女人进了宫,把她举荐到朕的面前?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那居心叵测的女人会勾结冯家做出什么来!”
燕宁抿了抿嘴角。
皇帝苦口婆心的话没什么不对。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格外不对劲儿呢。
倒是李贵妃已经微微地,带着几分复杂地笑了起来。
“多亏陛下明察秋毫,不然只怕我已经犯下了大错。陛下责备的是,我知错了。日后,不会再因这样的事,令陛下为难,令人有可趁之机。”
“你明白这个道理,朕也就放心了。”
见李贵妃不会再因什么所谓的肖似皇后的女人影响了理智,皇帝便满意地微微点头笑了。
只是燕宁犹豫了一下,弱弱地问道,“可是陛下雷霆之怒突然降罪冯家,废了承恩公府的爵位。冯家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太子殿下的母族……会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失宠了呀?”
如果觉得皇帝连太子的脸面都不在意废了承恩公,那有些人的野心会不会就要烧起来了。
第129章
燕宁的话顿时叫皇帝僵硬了。
“这狗东西!”没错儿,燕宁说得对极了。
就算最近太子和冯家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可是在旁人的眼中,冯家依旧是太子的母族,太子也依旧是冯家的靠山。
皇帝突然下旨废了承恩公,那对太子的体面打击得太大了。
甚至还会有人担心太子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宠爱。
毕竟,先皇后已经薨逝这么多年,人走茶凉,太子不再得皇帝疼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发作冯家,废了冯家承恩公的爵位,厌弃肖似先皇后的女子,会不会也是皇帝在第一步厌弃太子,或者暗示朝臣自己已经不得意太子这个儿子,想要废了长子改立自己其他新喜欢上的皇子的一种意思呢?
皇帝刚刚只顾着自己心里的怒气发出来,也为了给先皇后出口气因此重重地责罚了冯家,如今被燕宁提醒,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刚刚面对李贵妃的那点得意也都不见了,恨恨地说道,“狗东西,真是狗东西!”竟然还会连累太子。
燕宁不再说话了。
皇帝的表情却很纠结,看了下首坐着的太子一会儿,这才试探地问道,“要不然……朕赐给你两个秀女,叫人知道朕对你的宠爱依旧?”
燕宁无语了。
难道在皇帝的心里,表达对自己信重的人的方式就只有赏赐美人么?
在皇帝的眼里,大概美人就是万能的吧。
太子沉默着喝了一口茶,笑着起身对皇帝作揖,又对一脸一言难尽的燕宁作揖说道,“多谢叔祖母关怀我,也多谢父皇对儿臣的心意。只是儿臣想,儿臣已经随父皇在朝中历练这么多年,若只因父皇厌弃冯氏,就叫朝中众臣对儿臣疏远的话,只怕儿臣在众臣的心目中也并不是一个能干贤能的人。父皇,儿臣也想看一看,在冯氏被废了爵位之后,当父皇对儿臣毫无其他表示,还会不会有人对儿臣依旧看重,而不是借此疏远。”
他这话叫皇帝沉默片刻方才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你身边的人未必都对你忠诚,如果借着这件事瞧瞧谁对你更忠心,日后朕也会更放心你。”
如果有太子失宠的风声传出去的话,谁疏远太子去亲近其他皇子,那也说明太子日后不需要这样两面三刀的货色。
这些话燕宁听不懂,听得一头雾水的,不过见太子似乎对外面即将流传他要失宠的风言风语并不在意,她也就不在意了,拉着李贵妃的手急忙说道,“我还有话想和陛下说呢。”
既然冯家这么倒霉了,那她也不介意落井下石,再告管冯家叫岳父的九皇子一状,因此绘声绘色地把九皇子如何带着冯瑶求见自己,然后冯瑶还辱骂自己被楚王掌嘴跟皇帝说了。
皇帝一脸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个特别会告状,还告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觉得害臊的王婶,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对李贵妃说道,“叫两个宫人去训诫冯瑶,叫她知道长幼尊卑,知道皇家体统。再训诫训诫九皇子,他真是令朕失望透顶。”
皇帝的失望,对九皇子来说算得上是灾难吧。
燕宁心里满意了。
而这一次,太子并没有为自己的表妹求情。
李贵妃自然也不会为冯瑶求情。
看见冯家倒了霉,连靠着先皇后得到的爵位都丢了,此刻李贵妃的眼里尚且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先皇后都薨了,冯家却靠着先皇后的遗泽还做着承恩公,这太没有天理了。
“九皇子妃也该好好管束了。只是叫臣妾失望的是九皇子。他纵容冯瑶竟然闹到了公主府去,难道在他的心里,君父的旨意还不及他的一个女人?”李贵妃带着几分伤感说完,皇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想到九皇子为了迎娶冯瑶连李贵妃会被冯瑶顶撞都顾不得,皇帝便冷笑说道,“他为了个女人连养母都顾不上,更遑论朕了。”这话就格外厉害了,燕宁听着,看着皇帝对九皇子的不喜,就觉得九皇子这破釜沉舟一般迎娶冯瑶算是白娶了。
不仅丢了皇帝与李贵妃的疼爱,甚至才娶了冯瑶,承恩公府女婿的好处还没有得到,一转眼,冯家变成白身了。
那娶冯瑶岂不是吃了大亏了?
“他怎么会糊涂成这样。”李贵妃的叹息仿佛一个可怜的母亲,皇帝听了,想到李贵妃被九皇子辜负,只怕心灰意冷,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虽然说最近与李贵妃时常争执,还因此生出芥蒂,可是他此刻的心里也慢慢地软了。
想到李贵妃看到那肖似先皇后的秀女泪洒衣襟,皇帝就知道李贵妃对先皇后的那份姐妹之情依旧存在,这似乎也能够叫皇帝理解了当初李贵妃为什么不肯答应做皇贵妃……皇帝觉得自己都想明白了,又自责自己逼迫李贵妃,贵妃这几日也不知在宫中多么伤心为难,夜不能寐呢……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李贵妃的表情越发温和了。
“若陛下没事了的话,那我就回宫去了。”李贵妃见皇帝对自己的眼神软化,便起身说道,“秀女的事,臣妾还得继续张罗。”
“那朕晚上去你的宫中吃饭。”皇帝厚着脸皮装作无事发生地要和李贵妃和好。
李贵妃便笑着对太子问道,“不然就叫太子妃与大哥儿几个一块来吃个饭吧。”她笑着问太子,太子急忙起身说道,“回头我就带着他们去姨母的宫中。”
他和李贵妃依旧亲密,见李贵妃如今已经不及自己幼时那样年轻,太子想到李贵妃为了护着自己,这些年经历的这些事,还要防备被冯家的人这样谋算,不由心里一酸。他也隐约知道皇帝想封他姨母做皇贵妃的,其实他觉得李贵妃接下皇帝的封赏挺好的,可是李贵妃因此发了火儿,动了真怒,太子就不敢说了。
早些年他劝李贵妃真正侍奉皇帝,至少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女,李贵妃都不肯答应。
到了如今,李贵妃都已经慢慢老去,叫太子看着心酸。
年年美貌的秀女入宫,李贵妃却不承宠,孤零零的一个人,太子也看着心里难过。
“那就好。”李贵妃看见皇帝对自己的温柔的样子就觉得浑身发麻,脸上慈爱地笑着对太子点了点头,回头与燕宁一同往后头去的时候便对燕宁说道,“这次的秀女不及往年。能入陛下眼的,只怕不过十人之数罢了。”
她十分遗憾今年秀女的质量不怎么样,燕宁都听得冒汗了,弱弱地对李贵妃问道,“十人,十人还不够啊?”皇帝就算是把自己分成八瓣儿也受不住啊。
她看起来怯生生的,显然被吓住了,李贵妃却笑了笑说道,“人多了,他才记不住有谁是特别的。”这话格外意味深长,燕宁软软地应了一声,觉得后宫的学问好多呢,她应付不过来,便挽着李贵妃的手专说自己的那点芝麻绿豆的事儿。
李贵妃却对芝麻绿豆的事儿也很喜欢,听燕宁对自己娇气地抱怨了一会儿,回了自己的宫中便笑着对燕宁说道,“如今我想,九皇子倒是个有心人。”
什么叫有心人呢?燕宁见李贵妃眼里似乎对九皇子多了几分警惕,隐隐地猜到了九皇子的野心的样子,因李贵妃一向是聪明人,能看清楚九皇子的小九九也不是难事。她也就不多提醒李贵妃了,只是对她问道,“那个像极了皇后娘娘的秀女,娘娘您以后还要装作去照顾她么?”
“陛下都约束了我,我自然不会违逆陛下。”过犹不及的道理,李贵妃明白得很。
可别弄巧成拙,叫皇帝觉得自己真舍不得那丫头,叫皇帝为了讨好自己把她留在宫中日后生出变故。
既然有胆子进宫,有胆子魅上邀宠模仿先皇后,那就得有失败了就去青灯古佛的觉悟。
李贵妃又不是善男信女,一个女子花朵一样的生命凋零在寺庙之中,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残忍不能接受的。
见燕宁似乎也并不心软,李贵妃便换了话题对燕宁笑着问道,“这么说,那姜家的外室女被割了舌头?”对于楚王毫不怜香惜玉地割了一个美貌少女的舌头这件事,不仅李贵妃十分好奇,连阿蓉都十分好奇地找上门来。
因知道燕宁喜欢睡懒觉,阿蓉忍了几日,终于没忍住,晌午的时候过来,把抱着楚王的枕头睡午觉的燕宁从床上拖下来一同去了花厅,看见燕宁睡眼惺忪,脸颊泛红,一副妩媚无力的模样,还软软地往自己的怀里靠着,阿蓉无奈地摸了摸燕宁的头对她急忙问道,“叔祖真的割了那丫头的舌头?”
“可不是么。她说了我和三表哥那样的话,差点坏了我的名声和三表哥的名声,王爷能不震怒么。”燕宁靠在自家大表姐熟悉的怀里,蹭了蹭才慵懒地说道,“王爷又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怎么可能饶了她。不过王爷其实为人可好了……她做了错事,王爷却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多宽容啊。”
十一公主前两日偷偷背着楚王把嬛姑娘在楚王面前诋毁她的事通知她了,叫她心里有个谱儿,好好跟楚王解释。
燕宁记着十一公主的这情分。
若不是楚王信她,那她只怕真的被姜嬛害了,做了冤死鬼。
此刻她正真心觉得楚王宽容,阿蓉抽了抽嘴角,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她莫非是听父亲说的?”关于将燕宁许给姜卫这件事,理国公夫人的确露过口风,理国公夫人身边的人知道得不少,因此理国公知道这件事不奇怪。
不过叫阿蓉愤怒的是,理国公知道这件事也就知道了,为什么明明知道那外室女对燕宁不怀好意,还将这件事告诉那外室女。
这不是明摆着要祸害燕宁和姜卫么?
一想到这件事,阿蓉就恨不能再叫十皇子去天牢里把理国公给打一顿。
不配为父。
“大舅舅对楚氏母女一心一意,说什么都不奇怪。不过这件事又没有什么影响。王爷半点儿没信她,他说知道我的心意,从不怀疑我。”如果换一个疑心病重的男子,大概就算不怀疑自己的妻子,可是心里也有些芥蒂吧?
可是燕宁却知道楚王从不是这样的男子,他心胸开阔,也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这种事半点都不放在心上,因此燕宁便说道,“只能说她这一次看错了我们王爷。她还以为王爷是外头那些庸俗的男子呢。”她很骄傲的样子。
阿蓉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叔祖的确是旁人不及的男子,你倒是嫁对了人。”其实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阿蓉被吓出一身冷汗,万万想不到嬛姑娘竟然去楚王的跟前胡言乱语,这不是损人不利己么?因此,阿蓉便含恨地说道,“割了她的舌头都是活该!”
如今她越发厌恶嬛姑娘,也更厌恶九皇子,便对燕宁冷冷地说道,“这种小人,就该给她一个厉害的!还有冯瑶……如今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冯家被废了爵位,这件事令京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说太子那儿有什么流言蜚语,只说冯家最近在京都就十分坎坷。
从前多么风光,如今被皇帝厌弃丢了爵位,就受到多少嘲笑奚落。
甚至还有人看着皇帝的意思,往冯家身上多踩两脚。
痛打落水狗么,谁不喜欢啊。
“这两日我听你姐夫说,朝中已经陆续有御史弹劾冯家了。”冯家当初光鲜亮丽,被皇帝与太子宠信的时候也没少做一些叫人看不过去的事,如今冯家倒了霉,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都给翻出来了,甚至隐隐有一些还烧到了太子的头上。
不过因为太子自幼被册封,地位稳固,因此如今牵连太子的事都不大,仿佛只不过是试探,就等着看皇帝的态度。
阿蓉因为有燕宁与自己说过前世今生,自然知道皇子之中也不是都对太子忠心耿耿的,别管是哪个皇子,反正如今因冯家的事连累了太子,她就专门去了几次东宫,一则安慰太子妃,另一则是给太子妃提个醒儿,叫东宫小心朝中的动荡。
这虽然不算雪中送炭,不过却也算是对东宫忠心,太子妃如今和阿蓉更亲热了。
燕宁眨了眨眼睛,小声儿说道,“弹劾就弹劾好了。我觉得陛下和太子都心里有数。”太子哪里是失宠了,简直受宠若惊,不敢受宠。
不然一旦受宠就要被动地收下两个美人,这谁受得了啊。
“那九皇子呢?”燕宁不由好奇地问道。
“他可是冯家的女婿,不跟着倒霉就不错了。”阿蓉冷笑了一声,见桌上有新鲜的水果,看起来应该是南方进贡的贡品,十分新鲜,便顺手拿了一个给燕宁。
见她秀气地拿着啃,啃了一小口就放在一旁小声说,“酸的,留给王爷回来吃,别浪费了。”这可把阿蓉给酸坏了,正觉得楚王待自家小表妹也太腻歪了,铁汉柔情也不是这样腻歪的,就听楚王府的人进来说赵王世子妃来给燕宁请安。
虽然赵王世子妃年长,不过燕宁辈分高,因此用了一个请安二字倒是也合适。
“你与赵王府倒是越发亲近了。”阿蓉见燕宁坐正了,看起来端庄可爱起来,便也坐起来等着。
等赵王世子妃一脸笑意地进来,见了阿蓉,她微微一愣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十弟妹也在。”她笑着给燕宁见礼之后坐在了燕宁的对面,阿蓉也和她见过礼,燕宁便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了呢?”
她之前听赵王世子妃说赵王府忙着给赵王幼子相看媳妇呢,忙得很。听她这么问自己,赵王世子妃犹豫了一下,然而想到阿蓉也是姜家出身的姑娘算不得外人,这才放心地对燕宁与阿蓉说道,“其实也不是别的事,而是……而是贵府三姑娘的事。”
燕宁和阿蓉都露出几分认真聆听的样子。
阿静的婚事,之前她们一直都在商量着,只是最近又是秀女的事,又是承恩公府的事,因此燕宁还没顾得上回娘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怎么样了。
说起来,赵王老太妃如果已经相看得清楚了的话,那阿静的婚事应该有个结果了吧。
不过燕宁如今也有些小心机了,就算早就跟表姐们把小册子给翻烂了,还露出几分茫然地问道,“那又怎么了?”她仿佛把那高庆早就给忘了,赵王世子妃抽了抽嘴角,见燕宁装傻,只能无奈地叹气对燕宁说道,“叔祖母别逗弄我了。这件事我们王府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贵府三太太却……”
她今日来也是奉了赵王老太妃的意思来再探探燕宁的口风,想问问看燕宁,姜家三姑娘姜静对高庆的印象到底怎么样。
上一次她已经和燕宁提过高庆的出身还有家世,想必燕宁已经和阿静说过,也有过评论。
如果阿静当真觉得这门婚事不错的话,赵王老太妃还是很愿意通过燕宁再敲定一番这婚事的。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嫁娶之事,我虽然是王妃,可是在娘家辈分不高,也决定不了。为何老太妃不去问问我三舅母的意思呢?”
这婚事之前阿静也是动了心的,因此燕宁觉得如果赵王老太妃在姜家提一提,那姜三太太应该是能答应的。只是赵王世子妃却尴尬了起来,对燕宁说道,“贵府三太太病了,这婚事就……我和叔祖母还有弟妹说一句实话吧。贵府的三太太真是……真是我从未见识过的人物儿。”
赵王世子妃也不想和燕宁与阿蓉抱怨。
只是姜三太太真是她生平所见,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当初赵王老太是三番两次地去理国公府,姜三太太跑得比谁都快,笑容比谁都谄媚,恨不能给赵王老太妃当个丫鬟,那时候赵王世子妃就多少看不上这等轻浮的性子。
只是她陪着老太妃走了几趟理国公府,见姜三太太不着调,可姜家三姑娘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女孩儿,娴静端庄,目光清正,也生得美貌,要紧的是有个堂姐做皇子妃,又有个表妹是楚王妃,这就是极好的家世了,倒是与高庆也配得上。
而且看姜三太太和老太妃那么热乎,虽然嫌弃她,不过赵王世子妃也觉得这婚事是十分合适的。
而且姜三太太那么热乎,看不出是对婚事有什么异议的呀。
然而突然有一天,就听说姜三太太似乎病了。
燕宁和阿蓉听赵王世子妃说姜三太太病了的那段时间,算了算,应该就是阿静跟姜三太太摊牌,说自己觉得高庆的条件和自己般配的时候,应该也叫姜三太太不要再肖想什么王府小公子,免得闹出笑话。
那姜三太太能干么?
她本以为女儿是要嫁入王府,享受荣华富贵带给自己荣光,可谁知道女儿却眼光那么低,只看中了一个什么军需官,还就等着赵王老太妃来跟自己提婚事了。
她心里恼恨女儿不争气,又气恼赵王府把自己当傻子,拿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破落户跟自己冒充王孙公子骗婚,因此赵王老太妃再来的时候,她就“病了”。
“我们家老太妃是当真以为她病了,还亲自上门给她拿了两颗人参。谁知道在看望她的时候在她屋子外头听见她又哭又闹的还骂了贵府的三姑娘,骂她自甘下贱。”
见燕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赵王世子妃脸色发青地说道,“叔祖母,弟妹,说句不好听的话,打狗也得看主人吧?高庆虽然家道中落,可是如今日子也过起来了,生活得也不坏,而且又是我们老太妃的娘家晚辈,这跟下贱扯不上吧?而且当初,难道我们对贵府三太太说过相看的是王府公子了么?这一双势利眼,也不好的吧?”
她那天真的气坏了。
说起来,姜家如果不乐意这门婚事也没什么。
高庆如今在楚王的麾下安稳着呢,而且随着楚王在外奔波这么多年,家业也是有的,又年轻英俊,家中和睦,还有赵王府这门姻亲,姜三太太不乐意嫁女,有的是人家乐意嫁。
可赵王老太妃却格外喜欢阿静。
“我们曾祖母是当真喜欢贵府的三姑娘,就算是……听了这话,可是也没舍得把三姑娘丢在一旁,而且我和曾祖母在她们母女房外听着,这三姑娘却不是那等嫌贫爱富,只喜欢往王府公府之中钻营的性子,品行高洁,曾祖母就说三姑娘也不容易,只怕被她亲娘拖累了她的婚事……因也怜惜她,就派我过来问问叔祖母的意思,这……是不是叫三姑娘远远地与高庆见一面……若是不中眼缘,那自然是没有这个缘分。可如果彼此见了一面都有意的话,这缘分也是不容易的事,咱们就再说说看?”
燕宁听了赵王世子妃的话,觉得头上冒汗了。
赵王府够厚道的了,竟然听了这话没翻脸。
第130章
“这……”
赵王老太妃真是一位敦厚慈爱的长者了。
听见这样的事,竟然还会觉得阿静是有苦衷的,也没有厌弃了阿静。
燕宁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脸都热热的。
“我三姐姐的人品的确是没得说的。因她为人端庄贤惠,因此在家中时,我们姐妹几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而且三姐姐是我家老太太教养长大的,平日里……”
燕宁讷讷地想说什么,见阿蓉也涨红了脸,显然是丢脸的,便只能对赵王世子妃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无论怎样,背后论人是非都是不对的。一会儿……我去看望伯娘吧。”她得去看望赵王老太妃,道个歉,毕竟人家那位高庆也没做什么,怎么就被姜三太太这样品头论足呢?
更何况她也要感谢赵王老太妃。
如果不是老太妃瞒住了这些话没有到处宣扬,那阿静的名声只怕都要坏了。
“我们家曾祖母哪里会在意这些。而且叔祖母放心,这件事虽然我与曾祖母听见了,却并没有告知贵府的老夫人与国公夫人。”
因为她们是去三房看望生病的姜三太太,自然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是没有跟着的。不过这些话赵王府的人厚道,没有直接和理国公府的女眷提起,可理国公府的下人如果听到了这些话回头告诉了主子们,就跟她们无关了。
赵王世子妃顿了顿对燕宁问道,“叔祖母觉得这婚事怎么样?”
“伯娘有句话说得好,应该叫三姐姐与高庆面对面地说说话。”燕宁还记得阿静说想任性一下,问问那人如果自己善妒不容妾侍,会得到什么回应,这不是正好儿的时候么?
因此她也没有拒绝,对赵王世子妃说道,“说说话,相看相看,如果觉得投缘的话,自然婚事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投缘的话,那也只是没有缘分。只是我三姐姐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不管婚事成不成,燕宁也不能叫赵王世子妃觉得阿静人品不好贪慕虚荣,急忙对她说道,“她之前就跟我说过,若是脾气相投的话,她觉得这门婚事也极好的。不贪图大富大贵,只要何乐美满就好。”
阿静本来就不是攀龙附凤的性子,可是叫姜三太太在赵王老太妃的跟前这么一闹,都成什么了?
燕宁觉得姜三太太真是坑死阿静了。
不止是这一次,而且是很多次了。
赵王世子妃便笑了笑。
她含蓄地对燕宁说道,“我与曾祖母自然是信贵府三姑娘的为人的。只是……管不住别人的嘴。”她笑容意味深长,燕宁一听就有些问题。她如今时常出入宫中,也能听出几分话音便问道,“难道有谁背后说过我三姐姐的坏话不成?”
她一听就明白,赵王世子妃便低声说道,“这话我是跟叔祖母和弟妹投缘,因此才透出来。实在是我家王府的弟妹,听说是贵府三姑娘的表姐,时常提及三姑娘是个挑剔的,眼界极高的人。”
燕宁顿时想到了,姜三太太的娘家侄女儿就是嫁入了赵王府,那姑娘是陈泰的妹妹,陈泰之前被姜三太太拒婚,嫌弃得不行,人家为自家兄弟出头,自然对阿静不会有什么好话。
燕宁第一次觉得头疼得很。
她点了点头,谢了赵王世子妃对自己直言相告,又看了阿蓉一眼。
阿蓉的脸色不好看极了,却并没有问别的,只对赵王世子妃问道,“嫂子,当日老太妃撞见我三婶与三妹妹谈话,三妹妹知道被你们撞破了么?”
“三姑娘倒是见着咱们了,还出来给咱们赔礼了呢。”她们声势浩大地过去,怎么可能没有动静,姜三太太母女自然是听见了的,因为知道自己的话被撞破了,因此姜三太太才真的吓病了,如今卧病在床呢。
赵王世子妃觉得这不是问题,然而阿蓉的心里却叹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看了燕宁一眼肃容说道,“叔祖母刚刚说得极对。这件事本是姜家口出无状,无论怎样,我们都得去给老太妃赔个礼。”姜三太太再不得老太太喜欢,好歹也是姜家的夫人,代表着姜家。
她犯了错,必然得叫姜家的人给赵王老太妃一个回应。
燕宁与阿蓉都是皇家媳,去给老太太赔个礼把这件事抹过去自然是必要的。
这倒不算什么,阿蓉并不会觉得赔礼道歉就低人一等,只是她心里叹息的是,阿静最是知廉耻的性子,既然知道老太妃撞破了姜三太太的抱怨,她只怕不会厚着脸皮攀附这门婚事了。
不过这件事她本想再劝劝阿静,去见见那高庆,此刻便也不动声色,倒是赵王世子妃对燕宁温和地说道,“叔祖母千万别操心上火,曾祖母叫我过来也是想和叔祖母说,她老人家活得久了,经历了不知多少,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这门婚事,曾祖母还是很想要结成的。”
而且高家并没有姜三太太说得那么坏。
如今高庆在楚王的军中做军需官,虽然不贪墨什么油水,可是楚王的军中本就饷银丰厚,他又是一个三教九流都打交道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几处生意进项,日子过得其实不坏。
而且姜三太太凭什么看不起高庆的官职啊?难道姜三老爷如今的官职很高么?
不过是国公府的旁支罢了,真以为自己住在国公府,自己就是国公府的主子了?
日后分家出来,那姜家三房还不如高家呢。
“我知道了。”燕宁一边说,一边便请阿蓉和赵王世子妃先坐着,自己去换衣裳准备去赵王府。
她才起身,就见楚王回来了。
楚王这个时候回来,燕宁微微一愣,倒是楚王看了一眼急忙笑着起身过来请安的赵王世子妃淡淡地颔首,之后对燕宁说道,“今日陛下没有什么事交待我,你想不想出去?我陪你散散心。”
燕宁最近没怎么出去散心,在家里憋闷得厉害,楚王见今日天气不错,因此提早回来想带燕宁出去散散心。见燕宁也是要出去的样子,楚王便问道,“你要出门?”
他问的这件事叫燕宁犹豫了一下,不过楚王素来都知道理国公府的情况的,因此燕宁没有隐瞒,把姜三太太干的好事说给楚王听,耳尖儿红红地说道,“冲撞了伯娘,我觉得怪对不住的。”老太妃当初为了她和楚王的婚事一把年纪还用心奔走帮忙,在燕宁的眼里,这是一位很慈爱值得她尊重的老人家。
如今老太妃的娘家被姜三太太这么嫌弃,无论怎样,燕宁既然知道了就得去赔礼,至少叫自己不要变成不知感激的白眼狼。
姜三太太是个糊涂东西,楚王又不是不知道。
他微微颔首,顿了顿对燕宁说道,“我陪你去赵王府。”
“叔祖,不必了吧。”阿蓉忙阻拦道。
她们姐妹去赵王府是赔礼的,而且这件事是姜家惹出的事,楚王怎么能为了姜家的事就也不在意面子地去赵王府。
这件事本来就和楚王没有关系,楚王何必也跟着去赵王府,仿佛一同赔礼的样子。
“没关系。”见阿蓉十分紧张,楚王横了她一眼,只摸了摸犹豫着摇头的燕宁的发顶说道,“我也是姜家的女婿。”
他的眉目淡淡的,并没有素日里的温存还有动听的话,燕宁却愣愣地看了楚王一会儿,红了眼眶低声说道,“我和……和十皇子妃一起去就好了。”
她怎么能叫楚王去丢脸呢?
虽然也算不上是丢脸,可是至少姜家惹出的事,叫楚王这样承担有些叫她心里为楚王感到不值得。然而楚王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哼了一声说道,“快点去换衣裳。”
他没说什么,赵王世子妃却紧张起来,也赔笑说道,“其实叔祖母与弟妹地都不必去咱们王府的。我刚刚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真的没有叫楚王妃和十皇子妃去赔罪的意思,只是善意地来表达想要结亲的意思。
不过燕宁和阿蓉说去看望赵王老太妃,赵王世子妃也觉得她们十分知礼。
然而赵王世子妃却没有想到,楚王也要陪着去。
虽然这位叔祖驾临王府,的确是蓬荜生辉,是赵王府难得的体面,不过赵王世子妃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也太宠着自家王妃了吧?
还口口声声“我也是姜家的女婿”。
这还是不久之前刚刚割了九皇子府年轻美貌侍妾的舌头,叫九皇子现在还被关在皇子府里仿若圈禁,心狠手辣的楚王会说出的话么?
“无妨。伯娘之前为我与阿宁的婚事忙碌费心,我本也心存感激,按说我们夫妻多去看望伯娘也是应该。”楚王见赵王世子妃在自己的跟前不怎么敢说话,想到燕宁对高庆与阿静的这门婚事还很用心,便淡淡地说道,“还有这门婚事。阿宁既然看重,那就叫高庆出来相看一次。”
他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又只在意的事天下大事,突然用温和的语气这样谈论一桩平凡婚姻,叫赵王世子妃都觉得微微愣神儿,觉得不认识这位皇家中大名鼎鼎的楚王了。
这一愣神儿的功夫,楚王已经看见桌上被咬了一小口的水果,拿起来看了看,看见那浅浅的小牙印儿就知道,这肯定是哭包咬的。
“叔祖母说这果子酸,丢了又浪费,说留给叔祖吃。”阿蓉十分紧张地说道。
她担心楚王大怒。
然而楚王却淡淡地点头,把这个燕宁担心浪费的果子吃了。
哭包胡说八道。
她特意留下来给他的果子,一向都是最甜的。
她喜欢把自己觉得最好的留给他。
面无表情地吃了这香甜可口的果子,楚王今日的心情不错,见赵王世子妃与十皇子妃都束手而立,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一副惶恐得不得了的样子,楚王却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等着燕宁匆匆地穿戴好了,没有半分疏漏地出来,这才扶着燕宁去见了赵王老太妃。
不说楚王带着楚王妃到了赵王府看望老太妃,赵王府的人是怎么围着讨好,只说燕宁和阿蓉给赵王老太妃赔了不是,赵王老太妃并未生气,反而劝她们不要放在心上。
见她当真没有芥蒂,燕宁和阿蓉都十分惭愧。
倒是赵王老太妃偷偷背着人和楚王说,楚王娶的这个媳妇儿很好。
虽然外头都传说楚王妃年幼羸弱,弱不禁风娇气任性,往日还隐约有跋扈的传闻,可是赵王老太妃却觉得燕宁是个可人纯良的孩子。
楚王的性情刚毅强势,有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陪伴,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至于阿静与高庆的婚事成与不成,赵王老太妃也不是计较的性子,倒是觉得姜家三姑娘可怜了些。
有这样的生母,如果不能嫁入厚道宽和的人家,只怕因她生母的缘故,阿静在夫家都要被鄙夷轻视了。
不过这样的话赵王老太妃也没有多说,因燕宁与阿蓉今日上门,两个皇家晚辈陪着她说话,她难得愉悦,十分开怀。
特别是到了黄昏的时候在大理寺折磨了自己的老岳父一整天的十皇子来赵王府接媳妇,十皇子一向是个活泼的性子,在老太妃的面前彩衣娱亲,逗得老太妃开怀,强留了他们两对夫妻一同在赵王府吃了晚饭,才放了他们回来。
等楚王带着燕宁到家,他见燕宁因赵王老太妃慈爱因此心情很好,便看了十皇子夫妻一眼。
十皇子想带着阿蓉回皇子府,然而阿蓉却犹豫了一下,对燕宁说道,“明日我回一趟国公府,和三妹妹把这件事说说。”
“那就说说吧。大表姐,这门婚事我觉得挺好的,而且伯娘不是也说了么,先相看,如果觉得彼此都合心意的话再说。这也不是强迫一定要结亲的意思。”
燕宁脸颊红红的,从赵王府出来,她的心情就不错,对阿蓉说道,“那这件事大表姐去和三表姐说吧,我就先不过去了。……如果老太太和大舅母已经知道三舅母做了什么,那大表姐就跟她们说,这件事已经没事了。如果长辈们都不知道就算了,何必横生枝节呢?”
她这样贴心,阿蓉便苦笑起来。
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只怕已经准备着往赵王府登门拜访了。
当然,不能说是赔礼的,毕竟老太太也是上了年纪的长辈,赔礼过于低微,不过至少老太太亲自去赵王府也是一个态度。
不过这些,阿蓉不准备叫燕宁听了烦恼。
她笑着点了点头,毫无异色,倒是燕宁兴致勃勃地正对十皇子问道,“大舅舅在大理寺过得好么?”
“好极了,我可是做女婿的,一贯孝顺,怎么可能叫岳父在天牢里过得不舒服。”十皇子眉飞色舞地说道,“担心岳父在天牢里寂寞孤单,我可是使了一大笔银子,雇佣了天牢里的狱卒全天不间断地与岳父说话,就担心岳父没有人理睬,心里觉得伤感孤独。”
白天不间断地跟理国公说话,到了晚上也要把理国公推醒和他继续唠嗑儿,十皇子便对燕宁说道,“岳父如今过得特别开心,时时刻刻都有人陪伴他。不过我听说他最近有些上火,可心疼死我了。我准备给他熬些黄连水,败败火,别火大伤身啊。”
燕宁不由感动万分。
“大姐夫,你真是最孝顺的女婿了。”她对十皇子感动地说道。
“那可不是。不然我能听到岳父进了大理寺,我就求着父皇给了我大理寺的差事么?”十皇子觉得燕宁果然是自己的知音,发现了自己的孝顺,燕宁还给他出主意说道,“既然大舅舅都上火了,就不要大鱼大肉的啦,这怎么能行呢?伤身呢。大姐夫弄点儿白菜萝卜给大舅舅吃着吧,不然我真担心他呀。”她趴在楚王的手臂上摇头晃脑的,十皇子眼睛一亮便对她肃容说道,“阿宁,你也是这世上最孝顺的外甥女儿。”
“彼此彼此。”燕宁谦虚地说道。
楚王冷冷地看着这两个没大没小的人。
片刻,他哼了一声,示意十皇子可以带着他的皇子妃滚回皇子府了,却见十皇子笑嘻嘻的脸突然严肃了一下对楚王说道,“叔祖,还有一件事。九哥昨日背着人出了府,专程去看望了我岳父还有泰安侯,好一通宽慰,我岳父和泰安侯都感动哭了。”
因阿蓉之前调查九皇子必定越不过十皇子去,十皇子也隐约觉得阿蓉是在警惕九皇子,更何况因冯瑶的婚事,十皇子对九皇子的兄弟之情一落千丈,因此九皇子这一次违背皇帝叫他在府中不许出去的禁令去天牢看人,十皇子都看在眼里。
看着九皇子温和宽慰,善意地在众人对这两个敬而远之的时候上前亲近,感动了理国公和泰安侯,十皇子总是觉得怪怪的。
理国公和泰安侯这种渣滓有什么宽慰的必要么?
阿蓉之前对他提过九皇子有野心,如今十皇子看九皇子对两个落魄的勋贵都这样耐心,就琢磨九皇子这人有些古怪。
不古怪,能娶冯瑶那种女人么?
“我知道了。”楚王见十皇子似乎对九皇子多了几分警觉,倒不是那等马马虎虎的性子,便点了点头,到底叫九皇子带着阿蓉走了。
他今日陪着燕宁去了一趟赵王府,其实自己没觉得什么,然而燕宁却觉得楚王是陪着自己给人道歉牺牲得有些大。这样的牺牲还有陪伴,叫燕宁晚上的时候忍不住滚到了楚王的怀里抱着他低声说道,“我总是出状况,叫王爷为我担心。”
她觉得楚王都是因为自己在旁人的面前丢了脸,楚王却只是拍了拍她说道,“夫妻一体,自然你我是该共进退。”
“其实我一点都不愿意去帮三舅母善后。”燕宁在楚王的面前暴露了自己小小的黑暗的内心,有些紧张地说道,“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三舅母也没有格外疼我,也没有对我有什么抚养之恩,甚至当初她还说过我的坏话,嫌弃过我。”
其实她知道姜三太太对她没有什么喜爱,甚至想当初她在国公府里的时候,因为她是个表姑娘,姜三太太还暗地里担心老太太会叫她的儿子姜瑚娶燕宁做妻子,因此拦着姜瑚表哥不跟燕宁亲近。
倒是姜瑚还有阿静这双姜三太太所出的儿女并没有这么多的小心眼儿,虽然姜瑚和她之间不及她与姜卫那样亲近,不过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姜瑚也没有对燕宁敬而远之过。
“如果只是她倒霉,我才不管呢。我也不管她会不会被重重地责罚,或者被人训斥厌恶。”燕宁趴在楚王的耳边小声说道,“当初被她嫌弃的时候,我还偷偷地希望她倒霉。”
这是多么阴暗的心情啊,楚王面沉似水地听着,突然问道,“她嫌弃你?”
他觉得燕宁是这世上最好的小姑娘,然而燕宁却笑眯眯地说道,“她怎么可能有王爷一样的眼光呢?只有王爷这样有眼光的人,才会发现我的美好呢。”她小小地吹捧了一下自己,也吹捧了一下楚王。
楚王却冷哼了一声。
“虽然她不好,可是三表姐是对我真的很好。我希望三舅母倒霉,却不希望三表姐被连累。”燕宁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被连累了。”楚王冷冷地说道。
阿静有这样的母亲,以后被连累的地方多了去了。
叫楚王说,若非赵王老太妃觉得阿静的性子贞静温柔,又出身理国公府,连着强势的姻亲对高庆是有巨大的助力,特别是迎娶了阿静还能跟楚王攀亲,赵王老太妃也未必非阿静不可。
燕宁抿了抿嘴角,蹭了蹭楚王的胸膛,把自己放在这世间最安稳可靠的胸膛上,心也安稳了起来。
她也知道赵王老太妃还愿意结这门亲也有阿静能给高庆带来许多助力的原因,可她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对,总不能只因为阿静可怜,老太妃就愿意给阿静一个机会吧?
而且这种考虑并没有对谁造成什么伤害,她也不在意的,倒是靠着楚王轻声说道,“背着人说伤人的恶语,还被撞破,这真是格外丢脸。明日大表姐回家去,我觉得这件事不惊动长辈的话,起码得叫三舅舅管管三舅母,叫她知道一些规矩。回头我和三舅舅说说看。”
不然阿静的事还只是个开始,她还有个表哥姜瑚呢。
姜三太太到时候为了儿子能娶个高门贵女,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笑话呢。
楚王不由摸了摸爱操心的哭包。
他家王妃越发会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