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裴泽景的伯父裴江在对面轻叩酒杯,眼神扫过裴志远:“食不言。”
裴泽景垂眸整理餐巾,没有理他,对裴老爷说:“意国那边临时有个会议。”
“嗯。”裴老爷应了一声。
裴泽景端起佣人呈上来的杏菇鲍鱼汤,舀起一勺,还是这么难喝,这也是他从来都不喜欢回裴家吃饭的原因。
不光是桌上的人,还是这一桌子的菜,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一道合他胃口的。
裴老爷子夹起一片松露,过了一会儿开口:“志远已经和美康集团达成合作,那疗养这个板块,我就打算交给志远的公司来做。”
“爷爷放心。”裴志远转向裴老爷的方向时,目光挑衅地扫了一眼裴泽景:“泽景对这领域的经验还不足,我肯定让你满”
银叉突然划过餐盘的刺响打断对话。
裴泽景推开几乎未动的汤碗,拿起桌上的餐巾轻拭嘴角:“我吃得差不多了,你们慢慢吃。”
“小景。”裴老爷子眯起浑浊的眼睛,佣人恰在此时端上雪梨炖官燕,老人却抬手制止了布菜动作:“你也三十了,是时候给你找个人了,虽说裴家大多都结婚晚,但又不能”
“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裴泽景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不用爷爷费心了。”
“咚—”
裴老爷的拐杖突然重重地砸向雪花白的大理石:“你别墅里是不是养了一个男人?”
“嗯。”裴泽景没有刻意遮掩,也没有主动挑衅:“人还不错,先留着。”
“我告诉你。”裴老爷声音陡然拔高,老年斑在怒意中愈发明显:“当年我把林希赶出国是对他的仁慈,不要逼我做得更狠。”
裴泽景听到“林希”二字,眉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刚要开口,西装内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许岑打来的。
“公司的事。”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他将餐巾搁在桌上,起身:“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站住!”裴老爷手中的乌木拐杖又“咚”地砸在大理石地面:“裴家不可能”
裴泽景却恍若未闻,走到门口时大衣下摆不小心掠过明代青花瓷瓶,惊落了一簇白色山茶花瓣,按下接听键:“嗯,说。”
餐桌上,裴江绕到裴老爷身后,轻抚着老人的后背:“爸,你犯不着因为林希生气,那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
“够了。”老爷子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珠在松弛的眼皮下转动,让裴江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别再跟我提他。”
裴江心想不是你先提的嘛,他转头去看裴志远,对方正用银叉反复戳刺盘中冷掉的鹅肝,酱汁在雪白瓷盘上拖出血迹般的红痕。
“好了,您消消气。”裴江突然降低声调:“您不是还要帮志远挑个门当户对的嘛,先让大哥做好表率,泽景自然明白。”
裴泽景拿着电话到了花园的喷泉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从大衣兜里摸出烟盒,滤嘴在指间轻转半圈:“你说沈霁又和赵又言一起?”
“嗯。”电话那头许岑说:“他们在康乐大道赛车。”
裴泽景点燃一根,白色的烟雾从他唇间缓缓溢出:“知道了。”
挂断后,手机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屏幕光照亮男人绷紧的下颌线,过了几秒,拨了一个号码。
“王局,打扰了。”裴泽景的声音带着几分官场特有的圆融:“不是说世运会期间要严查危险驾驶?”
花园里的喷泉突然变换水柱模式,水幕将男人笼罩在私密的半透明空间里。
“我刚路过康乐大道”他掸了掸烟灰,又继续说:“有群小朋友在拿改装车玩命”
【作者有话说】
宝们,我昨天吃虾突然过敏!!!(以前都没过敏)现在眼睛和脸都肿了,请1-2天的假,55555谢谢宝们理解┬─┬ノ(゜-゜ノ)
第17章 什么是孤独
康乐大道
沈霁的手机镜头最后定格在赵又言那辆改装后的兰博基尼上。
“沈医生!”
欢呼声浪突然拔高,赵又言摘下头盔从座驾出来,递给沈霁一罐啤酒:“怎么奖励我?我可”
“呜哇—呜哇—”
远处突然爆出尖锐的警笛声,红蓝警灯逼近时,赵又言手中的啤酒“啪”地掉在地上,沈霁错愕地转身,几名警察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都别动。”为首的警察吼道:“全部蹲下,双手抱头!”
其中黄衣服的年轻人被推了一把,立马嚣张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叔叔是谁?我要给他打电话”
“管你叔叔是谁,你们不仅非法飙车涉嫌酒后驾驶,还聚众赌博”警察不耐烦地打断:“带回派出所再说。”
沈霁还未来得及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后背就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上车。”
车门“砰”地关上,他又被推搡着塞进警车后座,那一瞬间,皮革与金属混合的气味钻入鼻腔,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即使膝盖撞在车门框上,但他感觉不到疼。
警车内灰蓝色的座椅套、不锈钢隔离网、内侧的黑色把手,所有细节都被放大,像一把尖刀剖开他刻意封存的记忆。
副驾驶的警察转过头:“看你挺斯文内敛的,怎么还来飙车赌博?”
“我”沈霁的声音突然有些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说不出话。
“现在知道害怕了?飙车不要命的时候呢?”警察掏出记录本:“姓名?”
密闭空间里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
沈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远房亲戚的声音:“这孩子父母双亡,多可怜啊。”
父母车祸死后的那年,他被老家的亲戚辗转嫌弃,最终被卖给了一对陌生的夫妇。
亲戚摸着他的头,然后把他推到那对夫妻面前,其中的男人蹲下身,笑眯眯地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会好好对你的。”
小时候的沈霁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会拿皮带抽他的脊背,还让他跪在地上擦拭被打过后的血迹。
“问你话呢!”警察提高音量。
“沈沈霁。”沈霁条件反射般回答,警车顶灯的光晕扩散开来,化作数年前派出所惨白的日光灯。
那时,养父揪着养母的头发往墙上撞,血滴在春节的对联上,大年三十,警车把他们拉到派出所,他一个人在派出所的值班室度过自己本命年的那个春节。
警车在减速带上突然颠簸了一下,这轻微的震动却让沈霁猛地一颤,他想起养父赌博输钱后的夜晚,自己蜷缩在衣柜里,听着皮鞋跟敲击地板的声响,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去了派出所也会被以“家务事管不了为由”给送回来。
“抖成这样?”警察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吓傻了?”
沈霁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车窗外的霓虹灯扭曲成色块,倒映在玻璃上的是十岁的自己,站在派出所门口,背后是养母压抑的啜泣。
邻居家的小孩骑着自行车经过,嘲笑他:“沈霁,你家是开派出所的呀,天天往这里跑,哦不对,你是没有家的小孩!”
“我不是”沈霁的嘴唇颤抖着,他的后背渗出冷汗,警笛声忽远忽近,与记忆中的警笛声重叠。
“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这都去派出所几次了。”周围邻居的话语如附骨之疽:“怪不得生不了儿子,领养的也不知道是被谁丢弃的野种”
不,不是野种,他有爸爸妈妈的,他爸爸妈妈很爱他的,只是他们不在了。
警察敲了敲隔离网:“问你住址!”
沈霁如梦初醒,他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安全带,金属扣已经陷入掌心,留下深红的凹痕。
“福湖区”他机械地报出医院员工宿舍的地址:“金台路。”
警车突然转过一个急弯,沈霁的额头抵上冰凉的车窗,玻璃的寒意渗入皮肤时,他想起养父被送进医院时的身体也是这样冰冷。
那天急救车的门关上,自己被带到派出所问话,刚上车,又听到邻居开始议论:“那家的男孩命真硬,从小克死亲生父母,长大了又克死养父”
“到了。”
警车停在派出所门口,副驾驶的警察拉开车门,夜风裹挟着细雨灌进来。
麓云里。
裴泽景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滑动着iPad,翻看今天的财经头条和股市资讯,正要关掉一个页面切换到下一个时,网页忽然弹出一条娱乐快讯。
封面是一张抓拍现场的照片,几名男女被带上警车,而在人群边缘,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侧脸模糊却依稀熟悉的身影。
几乎是同时,手机在茶几上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许岑的名字,裴泽景接了起来。
“裴总。”许岑在电话那头问:“沈霁在城东派出所,要不要给王局打个招呼让他先出来?”
裴泽景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皮革,节奏不快,却透着隐隐的不耐,过了片刻,才开口:“不用,就让他待在里面。”
“可是”许岑迟疑地补充道:“这次正好撞到上面的人下来巡视,如果不通个话,他今晚只能在派出所过夜。”
“他想和谁一起玩那就让他玩个痛快。”在灯光下,裴泽景眼尾的弧度拉得狭长锋利:“既然他忘了规矩,就应该给他一点教训。”
派出所的白炽灯依旧亮得刺眼,墙上的挂钟走到六点整时,警察才让沈霁离开:“我们查清楚了你没有参与,不过下次别凑这种热闹。”
“嗯。”
沈霁起身时双腿有些僵硬,扶着凳背才站稳,推开派出所大门,迎面扑来的晨风冰凉刺骨,玻璃门上映出他狼狈的身影,他下意识低头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刺得他一夜未合的双眼隐隐发酸,不出意外,没有任何来自裴泽景的消息。
沉默了几秒,他点开微博,热搜上赫然挂着#富二代明星深夜飙车#的话题,反复确认没有自己的正面照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又删掉了昨晚偷拍的飙车视频,本打算今天爆料给媒体,也用不着了。
等沈霁把手机放进裤兜后,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喉咙也跟着泛起酸苦的胆汁,身体几乎失去平衡似地往前栽,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托住了他,沈霁闻到那股淡淡的沉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就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沈霁听不懂。
“嗡—嗡—”
手机在枕边一直震动,沈霁被突然震醒,他迷迷糊糊地缓了一会儿才恢复清醒,从枕边摸出手机,已经是裴志远打的第十个电话。
他掀开被子起身,先是在门边驻足停了片刻,没有任何声音,才轻手轻脚去了卫生间,把门反锁。
“沈霁!”电话刚接通,裴志远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昨晚是不是和赵又言那小子去赛车了?”
沈霁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没有否认,裴志远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怎么了?”他问。
“网上都在骂他,那蠢货还以为自己在国外呢!”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美康集团也因为这被曝光了。”
沈霁担心地问:“美康怎么了?”
“赵国正那狗东西”裴志远气得咬牙切齿:“他在国外的窟窿眼补不齐了,现在那边指控他欺诈罪要引渡回去坐牢,我公司的股市因为美康今天跌了6%。”
“那”沈霁疑惑地问:“他公司这么多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想和他合作?”
“还不是因为裴泽景!”裴志远的声音突然拔高,让沈霁不得不再次将手机拿远:“当初他有意想和美康合作,我当然不能让他先下手,不过我现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耍我。”
“美康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老公司,赵总肯定留有后手。”沈霁左手拧开水龙头,安抚他:“别急,等详细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裴志远又骂了几句脏话,最后丢下一句“我先去处理。”便匆匆挂断电话,忙音响起时,沈霁关掉水龙头,卫生间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抬头看向镜子,镜中人的眼角微微弯起,那种隐秘的愉悦从眼底漫上来,将刚才伪装的担忧冲刷得一干二净。
过了一会儿,沈霁出了卧室,发现裴泽景不在书房也不在自己的卧室,保姆正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裴先生在三楼。”
沈霁微微颔首:“谢谢。”
三楼的家庭影院门前,厚重的隔音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电影激烈的枪战声。
沈霁推开门,昏暗的放映室里,裴泽景靠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眼睫低垂,像是睡着了,他放轻脚步走到裴泽景身后,手指刚要触到对方太阳穴,手腕却被一把扣住。
“不用了。”裴泽景掌心的温度透过腕骨传来,烫得惊人,沈霁应了声,在相邻的单人沙发坐下。
“我和赵又言只是”
“不用给我解释,我知道是他缠着你。”裴泽景打断他,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电影里的枪战突然变成默剧,子弹的轨迹在空气中划出无形的线。
沈霁放下心,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
“你以为那些新闻里为什么没有你的照片?”裴泽景侧过头:“嗯?”
沈霁愣了几秒:“你在照片上看到我了?”
“你是仁安医院的医生,随时也要注意形象。”裴泽景没直接回答,只说:“以后别去这些地方,下次不会帮你删这些照片了。”
沈霁点头:“谢谢。”
裴泽景见他目光真诚得近乎虔诚,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突然沉声笑了笑,把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过来。”
沈霁起身时膝盖磕到了茶几,但他顾不上疼,刚坐到裴泽景身边,就被一把揽入怀中,对方的手掌贴在他肩胛骨上,热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烧着皮肤。
裴泽景没再提派出所的事,反而用下巴轻轻蹭过沈霁的发顶,点了点屏幕:“你不是喜欢这导演的叙事风格么?你说过他的长镜头像抒情诗。”
“嗯。”沈霁没想到裴泽景不但没责怪还记得他说过的话,悄悄放松紧绷的脊背,让自己更深地陷进这个怀抱里。
屏幕上,黑白影像正流淌着暴力的诗意,持枪的男人在滂沱大雨中独行,慢镜头下,靴跟溅起的积水在空中碎裂成千万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又缓缓坠落,像极了昨夜派出所门前那场雨,只是此刻被赋予了近乎神圣的美感。
“你看这一幕。”裴泽景的手指缠上沈霁的一缕发丝,绕在指间把玩:“这导演最残忍的就是,总把暴力拍得像场献祭。”
沈霁的目光仍凝在屏幕上:“他不是在拍暴力,是在拍孤独。”
说完,他感到裴泽景的胸腔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轻笑,那人的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他耳后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酥麻。
“孤独?”裴泽景忽然靠近,鼻尖几乎触到沈霁的颈侧:“那我倒要问问沈医生”他刻意停顿,看着那截白皙的脖颈泛起细小的颤栗:“什么是孤独?”
屏幕上正演到高潮,枪声以慢速炸响,弹壳旋转着飞出时带起一连串血珠,在黑白画面中竟如泼墨般绚烂。
沈霁向后靠进那个怀抱深处,耳边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与电影配乐中逐渐进入的大提琴音奇妙地共振。
“孤独就是像这主角一样,背负着别人看不见的痛吧。”他缓缓转过头,目光与裴泽景对上,眼底浮上一层不自知的悲伤:“孤独不是身边没有人,而是…那个人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却比谁都明白,永远都无法真正抵达他。”
裴泽景缠绕着沈霁发丝的手指蓦地停住,电影里恰逢镜头切换,明明灭灭的光影掠过他英挺的眉眼,将那片刻的失神照亮了一瞬,但随即他淡淡地一笑:“沈霁,你其实挺适合演戏的。”
沈霁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不该有的情绪,心虚地转回头,看着电影屏幕:“为什么?”
“因为”裴泽景揽着他肩膀的手摸上他的下颌,满意地感受到对方的紧绷,随即转了话锋:“你长得挺有明星像的,那天耀星娱乐的吴总还说你有着什么有着一张电影脸,要不别做医生,我让你进娱乐圈?”
沈霁笑了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裴泽景很讨厌娱乐行业讨厌明星,便说:“没兴趣。”
“哦那可惜了。”裴泽景没有再说话,沈霁则安静地靠在他的肩上,心里却希望这胶片在放映机里熔断,时间就凝固在这一帧。
【作者有话说】
宝们久等了,小霁和小裴谢谢宝们的等待(′▽`)
第18章 温情瞬间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厨房,沈霁站在料理台前,面皮在他指尖翻转后裹住饱满的馅料,再轻轻一捏,动作十分娴熟。
“沈医生。”保姆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开口:“要不我来帮你?”
沈霁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在家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保姆讪讪地笑了笑:“这馄饨包得可真漂亮,比外头店里卖的还标准。”
沈霁笑着没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去三楼叫裴先生下来吃饭。”
保姆连忙应了声:“好。”
三楼健身室的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器械的声响,保姆刚要敲门,就见裴泽景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裴先生,早餐好了。”保姆说。
裴泽景“嗯”了一声,回卧室洗完澡后才往楼下走,转过楼梯拐角时,脚步却突然顿住。
厨房里,沈霁正俯身查看锅中的馄饨,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围裙带子在腰后即使随意地系成一个结,依旧衬得腰线劲瘦,
他走过去,在沈霁还未察觉时,双臂突然从背后越过他的身体撑在料理台边缘,紧实的胸膛紧贴着男人的后背,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沈霁肩膀一僵,手里的筷子差点滑脱,但很快又稳住,微微侧头:“饿了吧?马上就好了。”
裴泽景没回答,只是低头将鼻尖抵在他后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沈霁身上有沐浴露留下的玉兰花香的味道,此刻温暖得让人心头莫名有些软。
他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后脖颈那片皮肤,满意地感受到怀里人瞬间绷紧的背脊。
“嗯”沈霁的手攥紧了筷子:“馄饨要煮过头了。”
裴泽景却恍若未闻,手已经顺着围裙边缘滑进去,隔着衬衫布料摩挲他的腰线,沈霁呼吸一滞,刚要转身,却被裴泽景就着这个姿势抵在台边,身后人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烫得他心跳加速,锅里翻滚的馄饨浮浮沉沉,就像他此刻紊乱的思绪。
“叮——”
门铃声突兀地打破了这份暧昧。
保姆快步走到可视电话前,屏幕上映出两张男人的脸,其中一人说自己是赵国正要见裴总,保姆说了声“稍等”,又去厨房问裴泽景。
沈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赵又言怎么出来了?”
裴泽景从身后把他放开,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不知道。”
“那”沈霁把馄饨盛进碗里,解开身上的围裙:“我先去二楼。”
可刚走没两步,手腕却被裴泽景扣住,拉了回来:“你就待在这里。”
沈霁愣了几秒不太懂他的意思,但也没动,等裴泽景松开他后走到厨房最里侧,背靠着冰箱。
门开了。
“裴总!哎呀裴总!”
赵国正人未到声先至,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袋进门,赵又言跟在他身后。
裴泽景坐在沙发上,没起身:“坐。”
“好。”赵国正忙不迭地把礼品堆在茶几旁,有意把赵又言往裴泽景那边的单人沙发推了一把,坐到离他近的沙发一边。
沈霁在厨房透过玻璃隔断看着赵国正那张谄媚的老脸,眯了眯眼。
“裴总,那天又言和你吃了饭之后回来可高兴了。”赵国正一边讨好,一边用手肘碰了碰赵又言,后者赶紧笑得乖巧:“裴总什么时候有空”
“网上消息说”裴泽景突然打断他:“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派出所吗?”
赵国正和赵又言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赵国正干笑两声:“哎呀,就是小孩子玩闹,派出所那边打了声招呼教育几句就好了。”
厨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沈霁没有控制住,放碗的手用力了些。
赵国正转头往厨房那边看,以为是保姆在里面,说:“怎么毛手毛脚的,做事不利索,这”
“赵总今天来什么事?”裴泽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来我家教育人的吧?”
赵国正尴尬地回过头,立刻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前倾:“裴总您可得帮帮我,你肯定看到新闻了,我在瑞国那边的一个康养中心出了点问题,你在瑞国那边有个生物研究团队,与当地的高官关系不错,能不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去找裴志远。”裴泽景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合作。”
赵国正脸色变了变,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他确实去找过裴志远,但他不能完全放心:“裴总,我算是看清了,裴家以后还是得你来做主。”
裴泽景沉声笑了笑没说话,他看多了这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头倒的墙头草。
“这样”赵国正突然拍了下大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只要你这次帮我度过难关,之前谈的疗养院合作,我多让二十个点出来!”
“不,二十五个点!”赵国正见裴泽景不说话,急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当时是我不识大局贪了点小利,我就不该”
“沈霁。”
裴泽景突然朝厨房叫了一声,赵国正说得快声泪俱下时忽然被他叫的名字愣住了,嘴还保持着半张的状态。
沈霁?沈霁怎么会在这里?!
父子俩同时转头,朝裴泽景的声音方向望去。
厨房里,沈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迈步走了出来。
赵国正瞪大了眼睛,脸上谄媚的笑容彻底僵住,赵又言猛地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沈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泽景靠在沙发上看着赵又言,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对沈霁说:“你告诉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沈霁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赵又言那张扭曲的脸,又掠过赵国正惊愕的神情,坐到裴泽景身边,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腿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又言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的视线在沈霁和裴泽景之间来回扫视,心里有太多疑问,明明他是裴泽景身边的人,当初为什么还要给他推荐裴志远的药?
他和赵国正面面相觑,但又无从问出口。
不过赵国正到底是老狐狸,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回过神来,脸上试图挤出笑容:“原来……原来沈医生是裴总的人啊!哎呀,怎么不早说呢!裴总,你们挺有情趣的,哈哈……”
他的笑声干巴巴的,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滑稽。
裴泽景没有理会赵国正的尴尬,突然想起沈霁之前为了裴志远不惜出卖色相去深市周旋的样子,而现在,裴志远那个蠢货摊上了个麻烦,赵国正也像条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忽然起了一丝恶劣的兴致。
“沈霁。”男人开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试探:“你说,我要不要帮赵总?”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静得连墙上时钟的指针跳动都清晰可闻。
赵国正猛地抬头看向沈霁,眼里充满希冀和紧张。
沈霁没反应过来侧头去看裴泽景,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自己,但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荒谬的讽刺,数十年前,赵家间接地握着他父母的生死,年幼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推进太平间,而现在,赵家未来的繁华与落败,好像都系在他的只言片语之间,突然想起《增一阿含经》里说的:“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虽百千万劫,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沈霁开口,声音平静,字字清晰:“裴先生现在没必要趟这滩浑水。”
赵又言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沈霁:“你玩我呢?那你当初在深市为什么”
“现在可以请你们出去了。”
裴泽景突然打断了赵又言,手搭上沈霁的后腰,沈霁垂在身侧握紧的手才渐渐松开,生怕他下一句说出自己介绍裴志远公司药的事,这个细微的变化被裴泽景尽收眼底,故意揉捻着他的腰窝。
赵国正慌忙起身拉住儿子,赔笑时嘴角都在抽搐:“裴总,真的还请你……”
“赵总。”裴泽景说话时手心仍在沈霁腰际流连,像个玩弄猎物的猎手:“难道不知道早上九点前上门是很失礼的行为?”
“裴总,我以为这样显得有诚意。”赵国正脸色青白交加,精心打理的鬓角渗出冷汗:“而且实在是情况紧急,美康那边……”
“刘姨。”裴泽景突然扬声呼唤:“送客。”
保姆快步走过来,赵又言还想说话,却被父亲狠狠拽了一把,年轻人踉跄着撞到沙发扶手上,只得闷哼一声。
大门合拢的瞬间,沈霁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转身时已经调整好表情,手自然地搭上裴泽景的手臂:“馄饨已经凉了,我再去……”
“不吃了。”
裴泽景抽回手臂,目光与沈霁对上,那双素来温润的眼眸此刻专注地望着自己,仿佛满心满眼都只装得下他一人,可刚才的两人提醒了他沈霁的身份,胃里突然泛起一阵腻烦:“早上看到他们,晦气。”
沈霁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裴泽景转身走上楼梯,过了一会儿,男人下楼时已经换上西装三件套。
“晚上你……”
沈霁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有应酬。”
裴泽景拿起茶几上的文件,经过沈霁身边时,乌木香气里混着剃须水的冷冽。
大门再次关上时,沈霁转身回厨房,把早上起来包的馄饨全部扔到了垃圾桶里。
第19章 暗恋
日落将郊区的群山染成黛紫色,沈霁独自爬上最后一段陡坡,山风掀起米色风衣的下摆,他倚着一棵枯瘦的老松坐下。
对面的远山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隐约能看见一片不整齐的墓碑,而在东南角的方向有两块并肩而立的青石碑,沈霁看不清,但他知道碑前已经很久没有鲜花,没人祭拜。
突然,他起身对着东南方向深深鞠躬,腰弯得很低,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像是要替所有缺席的日子补上迟来的歉意。
“今天赵国正已经被带到机场。”他摸出手机,指尖滑动着页面,念给他们听:“美康集团面临欺诈罪的刑事指控,并且赵国正非法转移资产达十二亿,被判无期徒刑”
念到一半时突然呛住,咳嗽声惊起树枝上几只山雀,他望着扑棱棱飞远的鸟影,忽然想起父亲最后那个春天教他认的灰喜鹊。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他发梢,像某种无言的抚慰。
沈霁抱紧膝盖把自己缩成很小一团,声音忽然沉下来:“不够…我知道这还不够,那些害了你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坐了一会儿,等到最后一线夕阳沉入山脊时,他才站起来,风衣下摆扫过石缝里的野山丹,花瓣虽颤抖了几下却依旧顽强地朝着日出的方向盛开。
下山的路上,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对面看不清的墓地轻声说:“我现在不能来看你们,但很快就能带着花来了。”
沈霁上车后刚发动引擎,中控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是许岑打来的,他划开接听。
“沈医生。”电话那头说:“裴总还在电视台接受采访,他让你过来找他。”
沈霁有些意外对方会让他去,但没多问,只关心道:“他是不是在电视台待了很久?”
许岑说:“嗯,采访比预定时间长了些。”
“我现在过来。”
电话挂断,沈霁先开车绕道去一家精油店买了一瓶佛手柑味的精油,然后才到电视台楼下,在前台登记后上了十二楼。
“叮—”
电梯门打开,他刚走几步就碰到从走廊另一个方向过来的裴志远,对方盯着他手上的袋子:“这买的什么?”
沈霁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走廊空旷,暂时没有其他人。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风头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吧。”裴志远不满:“而且赵国正坑了我,我现在得找补点回来。”
“嗯,那我先过去了。”
沈霁没再看他,往许岑说的房间号走。
门推开,裴泽景正靠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微微皱着眉,听到脚步声后才抬起眼,沈霁走过去将袋子放在桌上,把里面的精油拿出来:“是不是头疼了?录影棚待久了就这样,这个,你闻一会儿会舒服点。”
裴泽景正准备接过棕色小瓶子,门再次被推开,裴志远走进来:“不是我非要进来,是暂时没地儿去。”
裴泽景的视线极轻地掠过裴志远,然后落回沈霁脸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点罕见的,慵懒的拖沓:“这个还没有你手管用,你帮我按一下头就不痛了。”
沈霁递瓶子的手顿在半空,裴泽景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这种……近乎孩子气的暧昧,就像恋人间的一点撒娇。
“呵”裴志远眯缝了下眼睛,随即低笑:“男人是好玩点?”他语调轻佻,目光却沉得很:“够新鲜。”
裴泽景握住沈霁悬在半空的手直接往太阳穴按:“你要玩吗?”
“什么?”
裴志远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沈霁的脖子上,想象着这截脖颈后仰时绷出的弧线,还有那挺得笔直的腰折下去会是什么骚样,想到这,喉咙不受控地滚了滚,但很快挪开眼,嗤笑道:“不了,没你这嗜好。”
裴泽景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闭上眼睛,享受着沈霁给他按摩:“还有半场采访,等下在观众席等我。”
采访开始,台上的聚光灯像一轮冷白色的月亮,精准地笼罩在裴泽景身上,他坐在丝绒沙发里,长腿交叠,剪裁精良的西装裤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微微侧头听主持人采访的那个姿态既是对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也是对周遭目光的漠然疏离。
沈霁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阴影里,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在两个世界。
台上的人太耀眼,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沾染着星辰的光辉,他的目光无法从那个人身上移开,恍惚间,刺目的灯光扭曲变形,褪色成了数十年前破旧的学校礼堂同样灼人的钨丝灯。
那个缩在最后一排,几乎要被自身重量压垮的瘦弱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用悲痛对抗着父母离世,养父家暴带给他的绝望,世界是灰暗的,没有尽头的囚笼。
然而,一道清越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
他抬头。
舞台中央,从省里重点中学来的大哥哥正在发言:“人们总说生命的力量很浪漫,其实它并不浪漫也不是赞歌,而是一种本能,就像草木破土,不是为了证明它有多顽强,只是因为不长出来就会死,人也是如此”
少年穿着崭新的校服,身姿挺拔如松,没有慷慨激昂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却带着一种未经世事但足以劈开阴霾的锐利和明亮。
那一刻,死水般的心湖被巨石砸穿。
咚。
咚。
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是沈霁以为自己早已失去的,对生的感知。
当时演讲结束后,到了省里中学的大哥哥大姐姐礼物捐赠的环节,沈霁阴差阳错地被老师安排到了与裴泽景一组。
少年走到他面前,神情依旧平淡,把准备好的书给了他。
动作干脆,没有多余的问候。
可沈霁几乎是屏着呼吸,伸出双手接过,那是梭罗写的《瓦尔登湖》。
后来,在每一个喘不过气想要放弃自己时他都会拿出那本书,一遍又一遍地看,看到封皮磨损,内页发软,几乎能背下每一个段落。
这本压在枕头底下的书成了他黑暗里唯一能触摸到的,带有温度的光亮,而这光亮来自那个告诉他“生命是一种本能”的少年。
为了那个少年,他努力地争取到了省内中学的保送名额,又考上少年所在大学,他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固执地追随着那道光。
在网球场的铁丝网外,他看着裴泽景如何挥网扣杀掌控全场,在学校礼堂最后一排,看着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裴泽景怎样意气风发,在毕业典礼的人群中,望着身穿学士服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的裴泽景。
甚至,在裴泽景出国留学后,通过大洋彼岸传来的零星讯息和模糊视频,看到为普林大学参加比赛的他在国际舞台上演算复杂精妙的金融模型
台上主持人的笑声将沈霁猛地拽回现实,电视台的logo在背景板上闪烁依旧。
裴泽景调整了一下坐姿,正好侧过脸,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台下的人,然而,那散漫的目光却在某一刻骤然定格。
四目相撞时,沈霁只觉得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烫得他心口猛地一缩,几乎是仓促地垂下眼。
那场长达数年的,无声的凝视从未停止,他从泥泞里挣扎而出,褪去一身尘埃,终于能坐在离他最近的光影之下,可依然隔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心跳声重重地敲在耳膜上,与当年礼堂里的轰鸣,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宝们,为了小裴和小霁更好,我目前随榜单更新,隔日更,之后会调整成日更。希望宝们理解也谢谢宝们的等待()**
第20章 故意让他看
采访继续,主持人又抛给裴志远一个问题,裴志远笑容满面,侃侃而谈,台下掌声稀稀落落。
主持人顺势转向裴泽景:“裴总,你这边呢?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公司接下来的重点战略?”
“宇安下一阶段的重点将是与承锋科技深度合作,共同打造新一代智慧疗养系统。”
裴泽景说完,坐在一旁的裴志远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裴泽景又继续说:“我们不局限于传统的管理,而是要构建一个前置干预,数据驱动,并能对接临床试验的数字健康闭环。”
裴志远颧骨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试图夺回话语权:“数字化概念听起来挺前沿的,但医疗的核心是安全性和有效性,泽景,步子迈得太大,当心变成对患者不负责任的试错,这不是炒作的风口。”
这话一出,台下的摄影师赶紧捕捉两人暗流涌动的一幕。
但裴泽景闻言,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你们公司难道只靠有偏差的旧数据?”他微微侧头,看着裴志远瞬间煞白的脸:“医疗需要创新,不光要用前瞻性研究来支撑,还要拿出能明显改善需求者预后和生活质量的解决办法,当然,我也能理解你的意思,毕竟创新和保守之间有时只隔着一层遮羞布。”
这番毫不留情的反击,精准地戳中了裴志远刚被坑了的痛。
台下传来几声窃窃私语,镜头更是对准了裴志远那张憋着气的脸,他想反驳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主持人见状赶紧打圆场:“哈哈,两位裴总真是为我们展现了医药行业在稳健与创新之间的深刻思考,都是为了让患者受益嘛,那么我们接下来…”
台下阴影里,沈霁看到裴志远吃瘪时下意识地抬手用指节抵住鼻尖,试图压下忍不住要翘起的嘴角,泄露出一点真实而鲜活的快意。
采访结束,裴泽景先离开去了休息室,沈霁后面跟上,却在走廊的拐角被一股力猛地拽了过去,后背重重撞上墙壁。
“数字医疗养护?和承锋的合作?”裴志远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在他身边待着,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沈霁吃痛地蹙眉,试图挣脱未果:“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能分享公司战略,让他对我掏心掏肺的地步了?”
裴志远审视着沈霁脸上不像作伪的淡然,松开他的手,随即拍了他腰一把:“那你就再卖力点,床上把他伺候舒服了,我被老爷子骂”
“沈医生?”
许岑的声音从走廊另一侧传来。
裴志远瞬间松开手,退后几步,沈霁快速整理被揉皱的衣领和袖口,侧身从裴志远与墙壁的缝隙间走过,径直走向卫生间,洗了手后,用纸巾仔细擦干每一根手指,才出了卫生间朝许岑那边走。
推开休息室的门,裴泽景已经换下采访时的西装,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正背对着门扣袖扣:“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霁走过去:“在卫生间。”
裴泽景转过身,慢条斯理地系上腕表:“刚才采访时,我和他,你觉得谁的理念更好?”
“你的。”沈霁没有犹豫,抬眼看他,目光清棱棱的:“从专业角度看,数字疗护是未来患者全周期管理的大势所趋,而固守传统疗效评估和营销渠道缺乏数据前瞻性布局,无异于”他顿了顿,选了一个谨慎的词:“刻舟求剑。”
裴泽景低笑一声,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毯上虽没有声音,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将沈霁逼得后腰抵在桌前,他伸手撑在沈霁身侧的桌边,将人困在方寸之间。
“哦?”男人尾音上扬:“是因为在我面前,才挑我喜欢的话说?”
“不是。”沈霁被迫微微后仰,露出脖颈线条:“我就是认为你更好。”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管得住的执拗。
“你的方向和战略更具有社会价值。”他又补充。
“嗯。”
裴泽景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越过他,划过对面并未关严的门缝,那里,裴志远去而复返,正僵在原地,透过缝隙盯着里面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
不过一瞬间,裴泽景的视线下移,突然毫无征兆地俯身,温热的唇贴上沈霁的耳廓,用一种门外难以捕捉的气音命令:“我现在想要。”
沈霁浑身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从耳廓麻到脊椎,脸颊腾地烧起来。
“别”他声音发紧:“这里很多人。”
“怕什么?许岑看着,没人会进来。”裴泽景的目光又划过外面裴志远那张模糊的脸,故意用指腹捏着沈霁泛红的耳垂:“再说,这里是贵宾休息室,没什么人经过。”
他另一只手,暗示性地按在沈霁的皮带上,金属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沈霁还想拒绝,手腕却被裴泽景一把攥住:“不听话?”
沈霁睫毛剧烈地颤抖,犹豫了几秒,抬手伸向自己的衬衫纽扣,蝴蝶骨慢慢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门外那双贪婪的眼睛里。
裴志远看着沈霁那截微微弯下,显得脆弱又诱人的后颈,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一时竟看失了神,没注意到裴泽景投来的冰冷而玩味的目光。
就在沈霁解到第五颗纽扣时,裴泽景却突然按住他的手,把褪下去的衬衣拉回肩膀:“算了。”
门外的裴志远猛地惊醒,倏然对上裴泽景那双锋利的眼睛,他像被狠狠抽了一耳光,脸色由红转青再变白,立刻转身离开。
裴泽景看着门外的身影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抬手抚上沈霁滚烫的脸颊。
“真乖。”他语气莫测,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
沈霁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为何开始又为何戛然而止,只听裴泽景又说:“后天我要飞香洲。”
香洲?
这两个字像一枚细针,猛然扎进沈霁心口不设防的角落,他抬起眼,看着裴泽景没什么表情的脸,缓了片刻,试图抹去所有异样才问:“去香洲干什么?”
裴泽景帮他把衬衣纽扣扣上:“去找孙家谈些事。”
孙家,沈霁当然知道是哪个孙家。
从南港移到香洲,黑白两道都能染指,与裴家关系不错却又有几分微妙的那个孙家。
而且,也是当年害死他父母的刽子手之一。
沈霁垂下眼睫,看着大理石地面上两人的倒影,再抬眼时,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裴泽景有些意外他的主动:“为什么想去?”
“因为”沈霁突然偎进他的怀里,仰头看他:“前段时间受伤,张院长让我可以休年假,这几天也没有手术,我没去过香洲一直挺想去的,想和你一起去。”
裴泽景盯着他看了半晌,想到这次去的目,忽然抬手抚着他的后颈:“好啊,那你把刚才的继续。”
“嗯?”沈霁愣了一下,难为情地低下头:“现在吗?”
“嗯。”裴泽景的声音在他耳边,是命令,也更像蛊惑:“让我看看你有多想跟着。”
沈霁执行着他的指令。
裴泽景稍稍退开半分,歪着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仰起脖颈时喉结难以自控地上下滚动,欣赏着他眼尾那抹嫣红愈发浓烈,欣赏着他淡色的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喉咙里细微的,压抑不住的气音,一声声。
自己的衬衣下摆又被沈霁在慌乱间扯住,这无意识依赖的小动作取悦了他,伸手握住沈霁的手:“你跟着一起去说不定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