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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取予求 柒柒肆玖 17756 字 20小时前

第21章 会不会在意?

“卫东,他们今天真的又在学校找你麻烦了?”沙发上的女人紧张地绞着围裙的一角:“还…还说了那样的话?”

“嗯,那两小子说让我开不了车是轻的,要让我”身旁的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猛地吸一口烟:“我就是个开校车的,看见那群小崽子把人往死里打,我能不管吗?但我哪知道哪知道他们家是孙家”

“那我们怎么办?”女人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惨白,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去道歉?我们去求求他们?”

“我们有什么道歉的?!如果小霁在学校被人欺辱霸凌,没人帮忙阻止”男人反手握住妻子颤抖的手:“再说,他们那种人只会觉得我们好欺负!”

女人的眼泪滚落下来:“要不我们带着小霁回我老家?”

客厅里电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着,吱呀,吱呀,搅动着充满惊惶的交谈声,忽然,客厅如同浸了水的油画,开始扭曲,模糊,令人心慌的吱呀声陡然加速,转到了一间教室。

小男孩站在教室门口,身上穿着白色演出服,胸口别着一朵红色纸花,他一直期盼着爸爸妈妈来看他六一儿童节表演。

可他眼巴巴地望着校门口的方向,却等来走廊尽头急促的脚步声。

班主任跑过来,蹲下身,握住他瘦小的肩膀:“小霁乖,你爸爸妈妈他们在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小男孩眼睛里满是懵懂和不解:“什么意外?”

李老师吸了口气,艰难地说:“出了车祸,现在正送往医院,老师这就带你过去。”

世界仿佛骤然失声,周围的喧闹瞬间变成模糊的背景噪音,几秒死寂的空白后,无法理解的恐慌让小男孩“哇”地哭了出来。

眼泪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他胸前的小红花:“妈妈!爸爸!我要”

沈霁猛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哽咽,整个人像是被一双手从深水中狠狠拽出,他骤然睁开眼睛。

身旁,裴泽景正翻阅着财经杂志,沈霁细微的抖动并未逃过他的感知,但他没抬头:“有点冷?”

沈霁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梦里残留的心悸:“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

裴泽景合上杂志,将其搁在一旁,侧过脸抬手碰了下沈霁的手背,按下身旁的呼叫铃。

空姐立刻走了过来,他说:“拿条毛毯过来。”

“好的,裴先生。”

毛毯很快被送来,裴泽景直接从空姐手中接过,手臂绕过沈霁的肩头,将毛毯盖在他身上,沈霁裹在逐渐升起的暖意里,情绪才慢慢地平复。

飞机平稳降落在香洲的私人停机坪上,舱门打开,湿润微咸的海风瞬间涌入,驱散了机舱内恒定的冷气。

沈霁跟着裴泽景下舷梯时下意识地抬眼打量四周,目光却猛地定在右侧方。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旁斜倚着一位男士,那人穿着一件骚包的夏威夷印花衬衫,脸上架着一副墨镜,与周围穿着黑色衬衣,神情严肃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沈霁视线投过去的瞬间,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抬手用两根手指勾下墨镜,露出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直直地朝他们走过来。

沈霁收回视线,其实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只是在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WeletoXiangzhou!”孙岩武笑着走过来,目光在裴泽景和沈霁之间扫视:“好久不见,还带了个漂亮的尤物,可真会享受。”

“尤物”两个字被他念得格外黏腻轻佻,裴泽景眉眼倏地压下,没有接对方的话茬,礼节性地问了句:“等了一会儿了?”

“也还好。”孙岩武又扫了一眼沈霁:“走吧,车备好了,这地方晒得人头晕。”

加长的林肯滑入赛马场专属贵宾区域,一行人径直上二楼,进了一间包厢。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如同一个巨大的荧幕,将下方的绿茵场,名门贵马以及观众尽收眼底,沈霁坐在裴泽景旁边,目光掠过那些马,心思却全然不在此。

来这之前,他从裴泽景和裴志远口中知道了此行的目的。

裴泽景的公司从意国引进了一个批次的心脏辅助器械,价值数以亿计,这批货走海运,途径岘海即将进入香洲领域时,遭遇了与当地势力勾结的海盗,整批货连船带物被扣下,目前公司开辟了数条海航路线,但唯独这次的海运路线不在裴泽景能够完全掌控的范围内。

海运线路复杂,强龙难压地头蛇,而孙家,在南港时便是掌控数个码头的话事人,现在到了香洲虽已洗白转型,但在灰色水域的人脉与话语权依旧盘根错节,有时比找高层官员更为直接有效。

若借助孙家要回,接下来便是利润分割的谈判,若要不回,裴泽景不仅损失这几十个亿,而且裴志远已经通过其他渠道联系了另一家海外医疗公司,一旦裴泽景失利,裴志远便能以更快的速度抢占市场。

三方的博弈。

但是,沈霁心里很不确定,孙家老家主与裴家老爷子交情不错,而孙岩武与裴志远关系更好,原本裴泽景想直接与他爸孙斌谈,偏偏这几天孙斌正巧生病,将一部分事务交给了孙岩武。

这病,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孙岩武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杜松子酒,先将一杯递给沙发上的裴泽景,随即转身,另一杯递到沈霁面前。

“漂亮尤物。”孙岩武语调轻浮,带着毫不掩饰的狎昵:“赏脸喝一杯?”

沈霁抬眸,视线与那令人作呕的目光一触即分:“不用了,我不怎么会喝酒,谢谢。”

孙岩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收回手直接倒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坐回对面的沙发,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这样”他朝裴泽景扬了扬下巴,指向窗外:“你随便选一匹,看看今天谁的运气更好。”

裴泽景握着酒杯,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场上踏步的骏马,忽然,他侧过头看向沈霁:“你来选。”

沈霁愣了一下,没来得及细想便认真地观察赛场上的马。

虽然他对赛马并不精通,但陆予喜欢听他说过几次,而且作为医生对生物结构的敏锐,让他能分辨出马匹的肌肉状态,四肢的发力感以及整体的协调性,最终停留在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上。

“16号。”他说:“那匹白马看起来不错。”

“哟,眼光毒啊!”对面的孙岩武挑高了眉毛:“这匹‘闪电’确实是上个赛季的冠军马,不过过了半个休赛期,状态还能不能保持可就难说喽。”

裴泽景盯着那匹雪色白马眯缝了下眼睛,沈霁果然懂马,裴志远那个废物别的不行,玩马术倒是一把好手,小时候就没少在马场上烧钱。

“不过光赌钱多没意思,要不”裴泽景还没说话,孙岩武却突然身体前倾,笑得玩味:“我们就赌你带来的这位尤物?我赢了,就让他陪我吃顿饭,怎么样?”

沈霁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瞬,指尖不知不觉掐进掌心,侧头去看裴泽景,可裴泽景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极淡地勾了下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冷意,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既然你都认定他是尤物了,一匹马的输赢就想让他陪你吃饭未免太贬低他的价值,也显得你眼光太浅。”他说。

孙岩武的视线立刻变得更加炽热,掠过沈霁的锁骨时正好有一缕夕阳透过落地窗落在上面,因为皮肤比较白更能看到其下微微泛青的血管,诱人产生一种想要狠狠吮吸,甚至破坏的欲望。

“哈哈哈!果然是生意人。”他大笑起来,身体向后靠:“那这样,你若赢了,尤物不仅陪我吃饭,你的那批货我们可以开始谈第一阶段。”

这话几乎挑明了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谁手里,用一顿饭换取交易的可能,对任何商人来说,这都是一笔划算到极致的买卖。

只是这顿饭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吃饭,沈霁还不知道。

他的心跳快得发慌,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在他身上,一道是孙岩武毫不掩饰的欲望,另一道是裴泽景的,就像在评估一件筹码最终的价码,沈霁没有说话,可心底最深处,却又无法抑制地升起一丝属于他自己的奢望,想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哪怕仅仅一次,能被短暂地,在意地维护。

【作者有话说】

宝们,19章暗恋修改了下,加了一些小霁对小裴暗恋的事,宝们可以再去看一遍,如果不想看也没关系,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

第22章 你想彻底离开他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裴泽景突然毫无征兆地侧过头,看着沈霁:“饿了吗?”

“嗯?”沈霁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弄得怔了几秒:“有点”

“我饿了。”裴泽景没等他说完径直截断话头,随即转过头,慢条斯理地拿起旁侧的菜单对孙岩武说:“你刚才提起吃饭,这里的松露和牛看起来不错。”

“嚯。”孙岩武咬着Davidoff雪茄,混不吝地笑了笑:“行,那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这场赌注最终无疾而终,沈霁看着那匹‘闪电’以微弱差距屈居第二时,暗自松了口气。

晚餐结束后,孙岩武带着一行人到了顶楼的酒吧。

声色颓靡的空间弥漫着酒精、香水和烟草,舞池里一群型男靓女们正忘情地扭动着身体。

孙岩武引着他们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这可不是一般的酒吧,表演马上开始。”

裴泽景对所谓的表演毫无兴趣,低头一直在手机上处理许岑汇报的公司的事,直到酒吧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他才不悦地蹙起眉,懒懒地抬眼向下望去。

舞台中央亮起一束华丽的光柱,精准地打在几位变装皇后身上,他们缀满水钻的腰随着音乐如灵蛇般摇曳,男性肌理在渔网袜下绷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与女性的柔媚完美融合。

当音乐攀至高潮时,台下爆发出更疯狂的尖叫,金银纸钞如暴雪般落下,领头的皇后拾起钞票,用红唇印下吻痕,随手抛回沸腾的人群,让整个场子为之癫狂。

沈霁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就连电视上也不曾看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身侧的裴泽景瞥了他一眼:“喜欢看?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个距离近的?”

“咳咳”沈霁抬手握拳抵着唇,用咳嗽掩饰:“不用,只是有点好奇。”

“幼稚。”裴泽景转过头,端起桌上的龙舌兰,抿了一口。

表演结束后,其中领头的皇后踩着红色高跟鞋从舞台下来,直接上了二楼,坐到孙岩武的身旁:“武哥,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不是为了早点来看你啊。”孙岩武一手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攥住他头发往后扯:“想不想我啊?Chris宝贝。”

Chris疼地嘴角抽了几下,一时没能说出话。

“这就疼了?”孙岩武用酒杯沿口蹭过他微微发抖的嘴唇:“装什么?你扭给台下看的时候,骨头软得能绕台柱三圈。”

Chris就着这个受制的姿势忽然轻笑,侧头咬住他的衬衫领口:“当然不疼啊,武哥现在是要谈正事还是先让我帮你消消火?”

孙岩武猛地将人甩进沙发,酒杯里的威士忌晃在Chris的胸上:“去,把刚才扭得最带劲的那几个叫上来,好好伺候南港来的太子爷。”

当Chris领着那群妖艳妩媚的人过来时,裴泽景正用打火机燎着酒杯边缘,蓝焰腾起的瞬间,照亮了沈霁骤然收缩的瞳孔。

“喏。”孙岩武斟满一杯酒推到裴泽景面前:“这些都是场子里最顶尖的,能跳舞也能唱歌,当然,更懂得如何让你爽。”

那群美得雌雄莫辨的变装皇后朝裴泽景另一边围拢过来时,沈霁不自觉地攥紧了西裤布料,喉间突然涌上龙舌兰的回甘,那点甜味此刻尝起来却像锈铁。

可其中穿着黑色蕾丝裙的皇后刚要贴近,却被裴泽景用酒杯抵住腰侧:“香水味太冲,闻不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那张精心描画的笑容瞬间僵住,而裴泽景已经拿起冰桶里的夹子,往杯子里添冰球,冰块落在杯子里的声响像是一记打在美人脸上的耳光。

沈霁看着那群皇后讪讪退开,喉咙里的那股锈铁味却并未消散,他看过太多想往裴泽景身边挤的人,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有哪双手解开过他衬衣的纽扣?

林希呢?

正当他想得出神时,膝头忽然一沉,裴泽景不知何时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随意扔在他腿上,布料上还残留着乌木香和淡淡的烟草气,严严实实遮住他发僵的姿势。

“你是以为我不嫌脏?”裴泽景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没有转头看他,伸手截住孙岩武递来的雪茄:“现在聊聊那批货的事。”

Chris见他们要谈正事,便朝孙岩武请示后起身走向卫生间,沈霁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他的背影,在旁边两人交谈时,他也起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Chris正对着镜子往胸前被遮瑕膏掩住的伤疤上涂药,听到脚步声,突然抬眼,卸去浓妆的他其实长得很清纯,特别是那双杏眼带着几分曼国混血特有的深邃,见到来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霁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停下,看着对方手中的药膏:“这药不能用,激素含量超标,会导致疤痕增生。”

“什么?”药膏差点在Chris手上脱落,他有些不信地望向沈霁:“你怎么知道?”

“我是医生。”沈霁冷静而专业地说:“建议你换成氢化可的松乳膏。”

“真的?”Chris还是有些迟疑,混迹风月场的他早已习惯将那些大佬身边的人视为同一类,虽然眼前的人气质不同,但他认为也只是养尊处优的金丝雀。

沈霁走到他身后,后背上的伤痕狰狞得触目惊心,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红肿。

“孙岩武打的?”

“啊?”Chris猛地睁大眼睛,眼里闪过的慌乱,屈辱,还有一丝被戳破秘密的惊恐,都被沈霁一一捕捉到,但对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头:“不小心磕的。”

“烟头烫伤是同心圆状,利器划伤是条状并且边缘比较整齐,和你这些伤一样。”沈霁手指虚点在他左边的肩胛骨上:“这里的施暴者是左撇子,孙岩武就是。”

镜子里的人影突然僵住,那些精心训练的媚态褪去,露出底下的脆弱,当沈霁的手指移向他锁骨下方因注射留下的青痕时,Chris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真的是医生?”

“你还在服用雌二醇?”沈霁的目光扫过他微微隆起的前胸:“这药的后遗症包括血栓风险,加上你背上这些伤的感染”他忽然翻过Chris的手腕,露出静脉上的针眼:“你这是在减命,活不了几年。”

水龙头里突然溢出一滴水,“啪嗒”落下。

Chris削瘦的肩膀渐渐颤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我没有选择,我是被我爸带到这卖给他的,他喜欢女人的软就让我吃这药,我只能听他的。”

沈霁猜得没错,刚才孙岩武掐着Chris的腰时,他就敏锐地看出对方脸上转瞬即逝的厌恶,那不是欲拒还迎的媚态,而是生理性厌恶,而且其他变装皇后都穿着极其暴露的衣服,只有Chris的长裙没那么露骨,可以完美掩盖从后背到大腿的伤疤。

他突然走到卫生间门口,利落地锁门,然后转回身走过去:“你想彻底离开他吗?”

第23章 跟我闹脾气?

Chris眼里骤然一亮,迸发出近乎本能的渴望,可仅仅持续了几秒便迅速熄灭:“我很早就想,可是根本不可能。”

沈霁盯着他骤然失色的脸:“他这人有施虐倾向,你迟早被他玩废。”

“我知道。”Chris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嘴唇翕动:“可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没人能够帮我。”

沈霁向前走了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一个更亲近的关系:“我能。”

“你?”Chris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等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就行了。”

说出这句话时,沈霁能感觉到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冲动,从下飞机看到孙岩武开始,过往的记忆就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当年父亲制止了那场校园霸凌,却招致他们的报复,那场意外的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

沈霁从Chris微微颤抖的手读出了对方内心的挣扎,他能理解Chris很难信任认识不到三个小时的人,于是他又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减少对方的紧迫感。

“我不需要你做太多,至少现在不需要。”他循循善诱,给出一个看似简单易行的突破口:“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他平常的一些私密习惯,比如常去的地方,独处时的癖好,或者……某些别人不知道的弱点。”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又补充了几个具有安抚效果的字:“我是医生,我知道有什么办法。”

沈霁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卡座不远处,看到沙发上孙岩武令人作呕的嚣张嘴脸,脚步突然停下,一种混杂着仇恨与厌烦的情绪涌上心头,瞬间改变了方向,径直走向相对安静的吧台:“来一杯BloodyMary。”

酒杯刚推到面前,一位穿着黑色马甲的男士便含笑走近:“先生,一个人?可否有幸请你喝一杯?”

沈霁正准备礼貌回绝,一个高大的身影已迅速插入两人之间,裴泽景身边的保镖说:“沈医生,裴总让你过去。”

说完,他盯着那位搭讪的男士,对方立刻识趣地举起双手,讪讪地退开。

沈霁端起那杯猩红如血的鸡尾酒,跟着保镖走向卡座,回到裴泽景旁边。

男人深陷在沙发里,手指夹着一支缓缓燃烧的瑞士雪茄,直到沈霁坐下,他才慢条斯理地抬了下眼睫,视线掠过沈霁手中那杯BloodyMary,良久,将烟蒂搁在烟灰缸边缘。

“口味挺特别。”

沈霁垂眸看着手中的酒:“随便点的。”

裴泽景突然抬手握住他的手,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就着对方留下的唇印抿了一口:“加这么多Tabasco,难喝。”

然后,他松开手,不等沈霁说话,已经招手叫来侍者:“换一杯。”

Chris从卫生间回来,人还没站稳,就被孙岩武蛮横地拽了过去,那只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他:“掉里面了?上个厕所要这么久?”

“嗯”Chris痛得眼角沁出一点泪,强忍着:“吃坏了肚子有点不舒服,不是故意的。”

孙岩武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掐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松开,转头朝裴泽景挑眉:“我刚提的那事儿让我和你小情人吃顿饭都不行?我可是诚意十足啊。”

裴泽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问当事人,他若不愿意,我总不能绑着他陪你,不是么?”

其实沈霁能想到裴泽景的回答,这个男人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模棱两可,看似将选择权给他是给予了十足的尊重,实则是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从这场交易中撇得干干净净,留足了回旋的余地,也正是因为他没有明确的拒绝,才会纵容孙岩武一再的试探。

但他一点都不怪裴泽景,因为裴泽景是生意人,也是不爱他的人。

沈霁不确定怎样的答案才是他最满意的,短暂的静默后,他抬起眼,清冽的嗓音在靡靡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愿意陪孙总吃饭。”

“嗒”。

裴泽景原本敲着沙发扶手的食指倏然顿住,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但那双隐在烟雾后的眼眸却明显地阴翳了几分,气压低得骇人。

“你这小情人真是懂事识趣。”不等裴泽景开口,对面的孙岩武瞬间兴奋起来:“瞧瞧,多给你长脸!”

沈霁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裴泽景,虽猜不透那眸底翻涌的具体情绪,却敏锐地感知到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和平静。

果然,他的预感没错。

当酒店套房的门在身后合拢的一瞬,沈霁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猛地一推,天旋地转间,冰冷的触感瞬间贴上他的前胸,裴泽景直接将他反身按在玄关旁的洗手台边。

台面边缘硌得沈霁的腰生疼,身后的男人带着滚烫的怒意和威压,让他动弹不得,虎口狠狠地掐住他的后脖颈,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颈椎,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正视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沈霁。”裴泽景的声音低沉,裹挟着嘲讽:“好好看看你现在的骚样。”

窒息感汹涌而来,沈霁被掐得呼吸艰难,净白温润的脸迅速充血泛红,那红色极不自然,如同一块完美无瑕的昳丽宝石被暴力划上了破碎的裂痕。

他艰难地喘着,咬着微微颤抖的下唇:“我…我只是想帮你,孙岩武根本就不是诚心要和你谈那批货。”

“帮我?”裴泽景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从喉间溢出低沉的冷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我需要你来帮?需要你对着别人卖笑?”

沈霁耳边细软的发已被汗濡湿,黏在颊边,他下意识想抬手拨开,手腕却被裴泽景轻而易举地扼住,反拧到身后,用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完全禁锢,骨骼被拉扯出细微的痛感。

但这似乎还不够。

裴泽景的目光扫过一旁随手丢下的黑色领带,他捡起那根领带,慢条斯理地用那领带绕着沈霁的手腕。

一圈、两圈……然后猛地收紧,打了一个牢固的结,像是要将这只不听话的宠物牢牢捆缚,彻底剥夺他反抗的可能。

“是在跟我闹脾气?”裴泽景的唇贴着沈霁的耳廓:“怪我?怪我没有当场拒绝孙岩武?”

沈霁即使被折腾得意识有些模糊,听到这句话还是立刻摇头:“没有,我没有怪你,从来都没有。”

灯影昏暗,镜子里的那个他脆弱得摇摇欲坠,身心和身体都承受着一股钻心的疼,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割裂着。

蓦地,掐在他后颈的那只手骤然松开。

沈霁像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中,猛地弯下身,大口大口地汲取着周围稀薄的空气。

裴泽景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明天要去吃饭?”

沈霁看着镜子里的裴泽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给出的台阶,闭上眼,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固执:“已经答应了他,现在反悔不合适。”

预想中更凶狠的风暴并未立刻降临。

裴泽景那张没有温度的脸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轻笑,他捏住沈霁的腮颊,带着一种侮辱的力道,强迫他转过头,抬起下颚。

“怎么?”他的目光在镜中与沈霁对视,语气轻柔得诡异:“不敢看镜子里的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看看你这副为了裴志远轻易就应承下来的下贱样子。

裴泽景心底的烦躁忽然奇异地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看戏的兴致,他倒要看看沈霁这次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是裴志远那边沉不住气了?

想到这,他周身的戾气收敛了几分,双臂忽然从背后环绕住沈霁,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将他微垂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那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拥抱。

“既然你这么懂事”男人低下头,唇峰摩挲着沈霁的发丝:“那明晚的饭就好好吃,别让我失望。”

沈霁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气,闻言,睫毛颤抖着垂下,温顺地点了一下头。

这顿饭,他自然会好好吃。

第24章 陪别人吃饭

迈巴赫驶过锦岳大桥,霓虹灯牌于暮色中渐次亮起,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尖顶在绯红晚霞中如同燃烧的蜡烛。

“裴总。”许岑从副驾转过身:“郭龙发消息过来,说沈医生已经进了孙岩武的餐厅。”

裴泽景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忽明忽暗的光线掠过他高挺的鼻梁:“不用跟我实时汇报,继续跟着就是。”

“嗯。”许岑一边给保镖头子发短信,一边说:“沈医生去吃饭不仅可以把他支开,还能引开孙岩武的视线让你好来这,所以当时孙岩武提出吃饭的要求时,你一直在考虑”

裴泽景没有说话,许岑发完短信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男人始终保持着凝视窗外的姿势,看不出任何情绪。

车子驶近永俪皇宫赌场时,雨幕突然笼罩在莲花状的金色建筑,几个输光家当的赌徒正被保安推到雨中,哭嚎声一片。

“活该。”许岑厌恶地皱眉:“沾上赌瘾的都没好下场。”

裴泽景用鞋尖轻点隔屏,示意司机放缓车速:“他们总相信所谓的运气守恒,就像抛硬币,连续十次正面后,人总会错觉第十一次该出现反面,但概率早就证明,每一次投掷都是独立的50%,只要赌场的人来得多,赌场永远都会赢。”

迈巴赫停在门口,音乐喷泉正在演奏《蓝色多瑙河》,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举着黑伞快步迎来,恭敬地拉开车门:“裴先生,孙小姐在珍珠厅等你。”

璀璨的琉璃吊灯将牌桌上的赌局照得华丽而残酷,裴泽景的手掠过筹码堆砌的金字塔,捻起一枚万元筹码在指间翻转:“孙小姐觉得庄家要牌还是停牌?”

“裴先生是不是找错人了?你不是和孙岩武谈生意吗?”孙蓉榕腕间的翡翠玉镯与筹码碰撞出声响:“毕竟未来海上的生意,父亲很有可能交给他。”

“我是替孙小姐不值。”裴泽景单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明明你才是长女,理应握着孙家大部分产业,结果却被打发到这里。”

“谁叫你们男人生来就比我们高贵?就算是个从小闯祸不断的私生子依旧能被捧作孙家的宝。”孙蓉榕调整手上的镯子,示意荷官发牌:“我就是把这赌场打造出金花来,在父亲眼里也比不上私生子裤//裆里那二两肉。”

裴泽景突然沉声笑了笑,朝身侧的许岑做了个手势,许岑心领神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照片,推到赌桌上。

孙蓉榕拿起照片,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瞬,她回过神,笑得风情:“裴先生好手段,这么珍贵的画面,什么时候拍的?”

裴泽景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照片,那是孙岩武与他们父亲新娶的娇媚小妈在酒店里暧昧香艳的画面。

“在来香洲之前我就拍好了,所以你觉得我这次来真的是找孙岩武的?”他说:“只不过是给裴志远那个蠢货一个障眼法。”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孙蓉榕突然倾身向前,有些受宠若惊:“裴先生的好意,我自然懂,不过你为什么不找我另一个弟弟?他和孙岩武已经斗得你死我活,若这东西给到他手上岂不是更有把握?”

“我是想还孙小姐的母亲一个人情,我母亲去世后,只有孙夫人送来她最喜欢的白色桔梗。”裴泽景将指尖的筹码扔到筹码池中:“而且你那个弟弟我了解不少,没有你的帮忙很难成事。”

孙蓉榕攥着照片的边缘,空气静了片刻,在荷官第二次发牌后她才笑出声:“我知道了,所以你是让我拿着这些照片去和我弟弟合作,让他分一杯羹给我?而你,则藏在暗处收拾孙岩武。”

“果然我没找错人。”裴泽景将面前的扑克牌翻开一角,抬手又在筹码上压下重注:“等孙小姐分到羹的时候,别忘了我的那批货。”

“成交。”孙蓉榕举杯轻碰,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你那批医疗器械随时可以靠港。”

珞华餐厅

沈霁在丝绒餐椅上落座后,孙岩武立即替他斟满一杯罗兰百悦:“小尤物今天用的什么香水?好香。”

“不是我身上的,应该是餐厅用的香氛。”沈霁垂眸瞥了眼香槟杯,轻轻推开杯脚:“孙先生喝酒这么温和?我其实很想尝尝当地的杜仲酒,可以吗?”

“当然可以。”孙岩武立即挥手唤侍酒师,这样让他更兴奋,杜仲酒的烈度足以剥开所有矜持的伪装。

琥珀色酒液倒入杯中后,沈霁执起酒杯,袖口随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孙先生对裴先生之前提的百分之十的让利如何看?”

“生意的事不急着谈。”孙岩武盯着那截手腕,忽然伸手去摸,可就在要碰到的一瞬被沈霁巧妙避开,他顿时又恼又讽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你其实是裴志远的人。”

“所以你现在是作为裴志远的人来陪我。”他冷笑着灌下整杯酒:“如果你没把我陪好,那我也可以反悔不和他合作。”

沈霁没有否认,他知道裴志远肯定提前给他说过:“你不是和裴志远关系很好吗?”

“好还是不好没有一个定义。”孙岩武笑得散漫:“自从我们家到了南港,爷爷死后,我和他往来也没那么多”

沈霁的目光定格在对方一边说话一边咀嚼鲷鱼的嘴上,恍惚间,晃动的残影与记忆重叠。

“那孩子被那群人打断了两根肋骨,右眼可能永久失明,都是在一个学校读书的同学,怎么下手这么狠!”父亲的声音穿过数年光阴:“不仅是孙家的,还有那”

银叉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沈霁看着孙岩武咽下鱼肉,对方吞咽的动作让他想起年幼的自己陪父亲去医院看望被霸凌的学生。

那个瘦弱的大哥哥蜷缩在病床上,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无法再正常地说话,每一次试图说话都会引起剧烈咳嗽,而剧烈的震动会牵动他满身的伤,疼得他浑身抽搐。

“孙先生知道鲷鱼为什么适合做刺身吗?”

沈霁忽然用叉尖轻点鱼鳃部位:“它从被捕捞到处理的过程虽然已经死了,但它的神经末梢却还能因为外界刺激而让鱼身反射性地抽搐,跳动,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它还活着,这样你尝起来的口感会特别鲜。”

孙岩武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温顺的美人,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听起来有点恶心,怎么突然说这个?”

沈霁放下手中的刀叉,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

整个晚餐期间,孙岩武不遗余力地调情诱哄,当沈霁第三次不动声色地躲开他想要揽上自己肩膀的手时,孙岩武已经没有了耐心。

“装他妈什么清高?”他把沈霁堵在椅子边,抬手掐住他的脸:“裴泽景玩剩的货色也敢吊老子的胃口,你”

“铃—铃铃—”

手机忽然在沈霁的裤兜里响了,他摸出手机,其实是自己设的闹钟,但他很快露出歉意的笑:“是裴先生打来的,我现在待在他身边,还是得听他的话。”

“艹”

孙岩武用力地甩开他的脸,盯着沈霁消失在旋转门后的背影,突然把桌上的高脚杯狠狠地砸向地上,过了片刻,他粗喘着扯开衬衫领口:“让Chris现在来找我!立刻!”

沈霁在回酒店房间的电梯里,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被孙岩武碰过的脸和手腕,走到裴泽景的套房门前去按门铃,可在触及的下一秒却突然收回手,他低头闻着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转身先回自己的房间洗澡,换上干净的羊绒衫后,才过去。

但是门铃按了三次没人回应,沈霁只好给裴泽景打电话,可听筒里传来的是忙音,转而又给许岑打电话。

“你好,我是沈霁,请问裴先生在哪?”

许岑答道:“裴总在酒店顶层的俱乐部游泳。”

“嗯。”沈霁转身:“我现在上”

“不用了。”许岑公事公办地说:“裴总说过不让任何人打扰,包括沈医生你。”

沈霁应了一声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手机反扣在茶几上,他关掉所有的灯,拉紧窗帘,将窗外的光彻底隔绝,黑暗中他摸索到沙发坐下,把脸埋进裴泽景昨晚落在这里的西装外套。

深夜

“铃—铃铃—”

手机在沈霁的掌心响起,屏幕上跳动着“Chris”的名字,他赶紧划开接听。

“沈沈医生……”那头的声音语无伦次:“孙岩武他晕过去了,现在进进医院抢救。”

沈霁靠在沙发上的背骤然挺直:“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医院后门那条”Chris的声音抖得厉害:“离停尸房最近的小巷子里。”

“嗯。”沈霁赶紧起身:“藏好,我马上过来。”

第25章 他的计划

电话挂断,沈霁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黑银色的川崎藏在阴影里,他长腿一跨,戴上黑色手套握住车把,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摩托车猛地窜出汇入城市的夜色,道路两边的路灯在他身侧飞速倒退。

十分钟之后,摩托车滑入医院后门一条满是污水和医疗垃圾的小巷。

车灯熄灭,沈霁取下头盔,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影颤抖着从巨大的垃圾箱后挪了出来,Chris脸上毫无血色。

“沈医生。”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过来:“你终于来了!我我跟孙岩武的手下说下楼买咖啡,他们万一发现我不在……孙老爷要是来了,即使他不知道是我害的,也会怪我勾引孙岩武。”

沈霁将手中唯一的头盔递给他:“戴上。”

Chris手抖着接过头盔套在头上,可系带都系不稳,沈霁探身过去,利落地帮他扣好卡扣:“上车。”

引擎再次咆哮起来,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小巷。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孙岩武的手下便带着人急匆匆地到楼下便利店,但已无踪影。

没过多久,沈霁的摩托车停在一处远离孙家势力范围的废弃码头,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沉寂的海面上停着一艘不大的旧船。

“现在上船。”沈霁熄了火下车:“去东汶,他们以为你会回曼国,海上路线是安全的,出了公海就没人能找到你。”

Chris取下头盔,劫后余生的冲击让他声音哽咽:“沈医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没有你,我肯定……”

说着,他准备跪下去,但沈霁及时伸手托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下跪:“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你也是帮了我,对了,那瓶助情的东西在你身上吗?”

“在。”Chris借着沈霁的手站稳,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极小的棕色玻璃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我已经把房间里的那瓶换成了他平时用的。”

“嗯。”沈霁接过玻璃瓶,目光扫过旁边的花坛,走过去捡起一块最大的石头对着Chris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抬手扯掉对方扎起半截短发的橡皮筋,把石头和瓶子绑在一起,直接扔进大海。

“噗通”一声响,所有的证据瞬间被翻涌的海水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医生。”Chris看着玻璃瓶沉入海底后激起的水波:“这你是哪儿来的?我记得不是很好买,孙岩武之前都没玩过。”

沈霁平日里与药贩子会有一些联系,药贩子人脉广,自然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给他在香洲搞到。

今天一天,裴泽景因为吃饭这事根本没有管过他,下午他假装去了当地著名的天文馆参观,药贩子把东西藏在卫生间的马桶抽水盖里,他取出后用自己的另一个手机把钱转给了对方,晚上又把东西藏在和孙岩武吃饭的餐厅,Chris来接孙岩武的时候顺手就取走。

“我是医生,当然有一些渠道。”沈霁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转向那艘等待的小船:“时间差不多了,快上去吧。”

Chris望着他,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不会连累到你吗?”

“不会。”沈霁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就算孙家怀疑是你所害,但证据已经没有了,你也跑出国,他们更查不到我们有任何联系,而且警察对孙岩武这种惹事生非的纨绔已经很不顺眼,不会多上心的查。”

Chris点了点头,巨大的感激和不舍汹涌而来,他望着眼前冷静内敛的男人,忍不住上前想要抱他,但沈霁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小臂,保持一段距离:“不好意思,我不习惯。”

Chris僵在半空的手放下,可他并没有感到尴尬,眉眼弯起,露出属于他年纪的微笑:“沈医生,你离开那个裴先生吧,他们那样的人骨子里都是不把别人当人看的,你值得真正对你好的人。”

沈霁静静地听着,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但并未回应,只说:“好好生活,珍重。”

值不值得,该如何做,之后的路怎么走,沈霁想,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Chris上船后仍固执地站在船头,直到沈霁的摩托车只留下一道尾灯残影后,他才进了船舱。

时间倒回到上半夜。

Chris紧紧攥着口袋里棕色玻璃瓶进了房间。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磨砂玻璃后是孙岩武模糊的身影,Chris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冷静了几秒,他才溜到床头柜边拉开抽屉,里面散乱地放着几盒花花绿绿的东西和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趣用品。

他迅速找到孙岩武平日惯用的那款助情的,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然后把沈霁给的塞进瓶子里。

完成这一切后,浴室的水声停了,Chris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弹回沙发边,垂着头,努力平复呼吸。

孙岩武裹着浴巾出来,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杜仲酒味,脸是不正常的红,比平时更急切更失控,像一头被欲望完全支配的野兽。

Chris知道,沈霁的计划已经起效了。

那顿晚餐,浓郁到发腻的香水其实暗藏了黄姜粉与胡妥,这两个会使血脉逐渐喷张,催//情用的,而饭桌上含有大量高蛋白的深海鲷鱼对于血压高的孙岩武来说,是尿酸激素飙升的好东西,还有一杯杯号称能益精补肾的杜仲酒,此刻都在孙岩武体内发生可怕的化学反应。

剩下的,就是他自己主动吃下的最后一剂猛药。

孙岩武的癖好是圈内出了名的变态,追求极致的刺激和濒死般的快感,猛药和道具是他的标配,他当时看都没看,顺手就拿起平时的瓶子倒出两粒和水吞下。

枸橼酸西地那非遇上他体内的化学反应,再经过一番激烈运动的催化……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医生能检查到的,最多是醉酒后滥用药物加上平时高血压引发的急性心肌梗,不会致人死,但抢救回来也是一个坐在轮椅上说话困难的废人,要想彻底恢复,至少十年以上。

所以,当Chris在医院惊慌哭泣时,孙岩武的手下只当是老板这次玩脱了,根本没想到这只懦弱的小蚂蚁会有如此大的胆量。

然而,算无遗策的沈霁,此刻却遇到了计划外的麻烦。

摩托车在返回酒店拐过一个街角时,他猛地刹住了车,前方不远处有几个男人站在路边扫视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是孙家在找Chris的人,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就在沈霁要调转车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粝的呼喝:“喂!那边骑摩托的,把头盔摘下来!”

他心下一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反而猛地一拧油门。

“嗡—!”

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摩托车如一道黑色闪电般骤然窜出。

“艹!他妈的有问题!追!”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跑车引擎更加狂暴的轰鸣,两辆跑车从路边冲出,死死咬在他的后方。

沈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况,表面的镇定之下是心脏剧烈的擂鼓,因为他对这里的路线还不够熟悉。

疾驰中,他猛地抬头瞥了一眼路边的指示牌,大脑飞速运转,前面是十字路口可以上高速,只有上了高速,才有机会利用摩托车的灵活冲下边坡,躲进附近的树林脱身。

赌一把!

可身后的两辆跑车一左一右地包抄上来,不断挤压沈霁的行驶空间,强大的气流几乎要将摩托车掀翻。

沈霁将油门拧到最大,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急弯,他并没有减速,身体猛地向内侧倾斜,膝盖几乎要擦到地面,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而他身后的跑车差点失控地漂移,火星从轮毂间迸溅出来。

可摩托车的速度终究难以与跑车抗衡,眼看距离被越拉越近,两辆跑车再次如同毒蛇般缠上来要将他逼停时,前方十字路口左侧,一辆重型大卡车突然横穿而出,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两辆跑车。

“吱嘎—!”

刺耳的急刹车声和愤怒的鸣笛声瞬间炸开。

沈霁的摩托车却从一个狭小的缝隙中惊险擦过,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被彻底堵死在卡车后的跑车,头盔下,削薄的唇角微微上扬。

可他驶上高速没多久,前方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亮起,一辆黑色轿车竟逆行迎面疾驰而来,速度快得惊人,完全是冲着他来的,沈霁瞳孔骤缩,下意识猛捏刹车并急打方向。

“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摩托车车身疯狂摆动,几乎失控,轿车也在最后一刻猛地甩尾横停,稳稳拦在他的正前方。

两车车头相距不过咫尺。

惊魂未定,沈霁剧烈地喘息着,透过车窗试图看清车内的人,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了车座上。

那辆车的牌照,是裴泽景在香洲用的。

【作者有话说】

宝们,所有的手段都仅在他们的世界产生使用!!!明天我会继续更(*ˉ︶ˉ*)

第26章 现在想接吻吗?

沈霁的心跳猛然加速,但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裴泽景不可能认出来,他朝那辆迈巴赫微微颔首,表示歉意,试图发动引擎。

然而,引擎还未响,迈巴赫便短促地鸣了几声喇叭,像一道命令,钉住了他的动作。

后排车窗降下,裴泽景英隽的侧脸在车内昏黄的光线下出现:“沈霁。”

两个字,吐字清晰,音调不高,却瞬间让沈霁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

迟疑只是一瞬,他抬手摘下头盔,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让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里,意外地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野性,他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抬眸对上裴泽景的目光。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眼前的沈霁,陌生得让裴泽景有一瞬的失神。

“还不上来?”男人的声音打破沉寂:“是想等他们调头回来,请你回去喝茶?”

沈霁避开对方过于锐利的视线,微微垂下头:“你走吧,这是我的事,不想连累你。”

“连累?”裴泽景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极轻地笑了一声:“沈医生,你以为你被他们带回去,三两句就能把我撇得干干净净?天真。”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抗拒:“快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沈霁没有再犹豫,从摩托车下来,走到迈巴赫边上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车怎么办?”

“会有人处理。”裴泽景已经转回了头,目光落在前方。

沈霁坐进车内,但却下意识地选择靠近车门的位置,与裴泽景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狭小的空间内陷入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身上残留的与这奢华内饰格格不入的机油味道,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沈霁忍不住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那辆突然出现的卡车是你安排的?”

裴泽景姿态未变,双腿交叠,从喉间溢出了个:“嗯。”

沈霁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今晚发上的一切,沉默片刻后只说了一声:“谢谢。”

迈巴赫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了四十分钟,最终停靠在路边,是香洲与内陆一个入境的交界地带。

这里目前是最安全的,城中心分散着孙家的人,而他们不会料到一个外籍的Chris会选择这条无法进入内陆的路径潜逃。

车门打开,裴泽景下车,羊绒的黑色大衣下摆在寒风中被吹起一角,他倚靠在车门上,右手从风衣兜里摸出烟盒,捻出一根细烟含在唇间,银色打火机窜起火苗时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如同此刻难以捉摸的心绪,散入寒冷的夜空。

过了片刻,沈霁推开车门走到他身旁。

远处,月光为连绵的麦田镀上一层流动的银边,夜风掠过,稻穗起伏,漾开一层又一层金色浪涌。

良久,沈霁望着如同海浪的稻穗,轻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

“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单独和他吃饭?”裴泽景夹着烟的手随意搭在车窗框上:“嗯?”

沈霁一怔,侧头看他,裴泽景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莫测。

裴泽景同时也侧过头:“从你们走进餐厅那一刻起,郭龙就在暗处看着,你离开后他也一直跟着。”

每一道菜,每一句交谈,甚至沈霁每一个表情,都未曾逃过监视。

起初,郭龙汇报沈霁在街边精心挑选香水时,他以为沈霁又准备故技重施,迫不及待地想用那些下贱的手段去讨好新的目标。

可后来,他在赌场与孙蓉榕进行交易时,郭龙说沈霁离开酒店去见Chris,几乎同时,孙岩武进医院抢救的消息传来。

裴泽景稍微联想,便觉得这事和沈霁脱不了关系。

于是,他让人租了一辆不起眼的大卡车,又根据孙家在城中的分布和封锁情况,猜到沈霁最有可能的行驶路径。

“所以”裴泽景掸了掸烟灰:“我就在那里等着。”

沈霁听完突然失语,远方的稻浪依旧无声地起伏,如同他胸腔里汹涌却无法言说的惊涛。

裴泽景懒洋洋地抬眸:“为什么?”

沈霁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捏紧衣袖,他要怎么说?

说自己是裴志远送入他怀中的棋子,但这颗棋子其实早已有不该有的妄念?

裴泽景会信吗?

不,沈霁在心里立刻否定。

这个生于裴家,长于算计的男人天生多疑,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权衡与戒备,他怎么可能相信一枚棋子口中虚无缥缈的爱?

而且,在所有的计划没有完成之前他从未打算袒露这份爱意,因为他不允许自己的爱在裴泽景眼中被审视、被质疑、被染上任何利用的色彩,他想要爱得纯粹,可为了复仇他不得已也要利用对方的势力。

更何况,裴泽景心里有别人,这份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过了片刻,沈霁很淡地笑了笑,他看着裴泽景:“我可以抽一支吗?”

裴泽景没说话,从大衣兜里掏出烟盒递到他面前。

沈霁却没有伸手去接,目光凝在他唇间的那支烟上,忽然,他抬手取下,烟蒂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湿润,沈霁就着那明显的湿痕,将烟咬在自己的嘴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暧昧。

裴泽景明显地顿了一下,盯着沈霁看了两秒,最终却只是近乎无奈地笑了声,像是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又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支咬在唇间,然后侧过头,对沈霁说:“过来,我借一下火。”

沈霁依言偏过头,唇角的烟翘起一个弧度,裴泽景俯身靠近,额前的碎发触到沈霁的额头,用自己的烟尾抵住沈霁唇间那支的烟尾。

两点猩红在极近的距离内互相灼烧,橙黄色的火光映亮彼此的瞳孔,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黑夜中,那眼神复杂难辨,沈霁没有说话,但他觉得此刻有一种亡命天涯的惺惺相惜。

裴泽景点完烟退开,沈霁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尼古丁灌入肺时瞬间被呛到,顿了片刻,等那阵不适过去,才开口:“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裴泽景其实并未指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实话,但他很好奇沈霁会编怎样一个故事,他仰头吐出一口烟圈:“世界上的事千奇百怪,我知道的一些说不定比你说出来的更匪夷所思。”

“也是。”沈霁垂下眼睫,并没有编什么巧合的故事:“我那天在卫生间看到了Chris身上的伤疤,他知道我是医生,想让我帮他。”

裴泽景蹙眉:“帮他?”

“嗯,帮他逃离魔爪。”沈霁继续说:“他跪下来求我,不然他过不了两三年就会被孙岩武折磨死。”

裴泽景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哼笑:“沈医生真是救死扶伤?一个陌生人就能值得你帮?”

沈霁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看向裴泽景,努力让眼神显得真诚:“孙岩武一直对我有想法”他语气软了一些:“我其实挺怕的,我怕你”

“所以你觉得我之后还是会把你送出去?”裴泽景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像在欣赏一件突然露出裂痕的瓷器,他向前倾了半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缩短:“可是我不知道我们沈医生原来有这么狠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