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使跟我回去
裴泽景没继续说话,目光投向巨大的直播屏幕。
屏幕上,两只猎鹰正依照人类设定的残酷规则进行着战斗,最终,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鸣,Jack押注的那只金雕颓然坠落,而裴泽景押下的另一方白肩雕,则昂首立于笼中,宣告着胜利。
整个过程,裴泽景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旁的白唅立刻乖巧地帮他把赢下的筹码全部揽回,裴泽景随意地从其中拿了些筹码给他:“拿去玩。”
“谢谢裴先生。”白唅欣喜地接过:“你对我真”
他的话还未说完,裴泽景却已侧过头,视线越过赌桌落在对面Jack身上:“看来你的天使并不怎么灵验。”
Jack笑着耸耸肩,抬手搭在沈霁的肩膀上:“没关系,天使也有调皮的时候。”
沈霁的身体在Jack的触碰下明显僵了些,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抱歉道:“不好意思,让你输了这么多。”
“嘿,放轻松。”Jack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本来就是玩玩而已,图个开心嘛。”
裴泽景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拨弄面前的筹码,忽然侧过身,越过另一边的江思旭,问他旁边的顾顺:“这里是不是有那东西?”
“嗯?”顾顺错愕了一瞬,放下手中的酒杯:“是有,你要玩这个?”
在他们圈子里,其实玩得挺干净的,一般都不会碰这些东西。
裴泽景没回答,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你让人拿点过来,教训一下不听话的人。”
顾顺找人把东西拿了过来,裴泽景接过,抬手招来迎面走过的一位服务生,从桌上抽出几个面额不小的筹码连同小密封袋子一起,递到对方手中:“对面那个穿浅蓝色衬衣的是不是点了一杯马提尼?”
“对。”服务生显然对这种要求心知肚明,恭敬地接过筹码和那个小袋子:“明白,裴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
在桌上,沈霁总是忍不住去看白唅,对方神色间流露出的受宠若惊和与有荣焉,像刀片划过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几乎是赌气般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当他再次示意服务生添酒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晕眩感猛地攫住他。
他起身想去卫生间,可刚一站起来双腿突然有些软,不受控制地又坐回椅子上。
“沈医生?”Jack立刻关切地探过身:“你怎么了?喝得太急了?”
沈霁晃了晃有点沉的脑袋,试图驱散逐渐升腾起的燥热:“嗯,可能有点上头,我去洗个脸就好。”
Jack见他脸越来越红,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我陪你一起吧。”
“真的不用。”沈霁下意识地拒绝,想挣脱Jack的手:“我自己去”
“不再玩一局?”裴泽景的视线落在Jack扶着沈霁的手上:“刚才输的不想赢回来?”
沈霁将自己的手从Jack手中抽了出来,抬起眼,恰好对上裴泽景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不过几秒,他避开那道视线:“我真的没事,你们玩得尽兴。”
Jack见他一再坚持,最终还是坐回了原位:“那你自己小心点,去了就赶紧回来。”
沈霁尽量稳住脚步朝卫生间走,一进卫生间,他立刻扑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用水拍打滚烫的脸和脖子,冰冷的水暂时缓解了皮肤的灼热,却无法压下身体深处不断涌上来的陌生燥热。
就在他勉强整理好衣衫转身时,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裴泽景挡住了沈霁的去路,下一秒,他直接攥住沈霁的手腕,沈霁错愕地抬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腕处传来的冰凉触感与体内燃烧的火焰形成骇人的对比。
裴泽景盯着他微微张开的唇:“天使要跟我回去了。”
两人踏出酒庄,夜风还带着葡萄藤的清香,沈霁被裴泽景直接拽进了早已在路边等候的迈巴赫里。
车门被猛地拉开,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裴泽景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洁之物,刚一落座便嫌恶地甩开沈霁的手,身体刻意向另一侧车窗靠去,与他拉开一段疏远的距离。
沈霁无力地仰靠在后座上,隽白清俊的脸染着极不正常的红,眼神迷离而压抑地望着窗外朦胧的路灯,体内那股陌生又凶猛的热正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理智,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裴泽景忽然侧过头,视线掠过那截脖子,其上隐隐可见的青色血管因主人的躁动而微微凸起,对方喉结滚动时发出一丝细微的沙哑气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撩人耳膜。
“沈霁。”他开口,听不出丝毫情绪:“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他很坏,明知沈霁此刻正被磨得神智涣散,心里难受,却偏要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冷静姿态,刻意地再次追问。
沈霁残存的最后一丝清醒让他艰难地开口:“刚才我说过,陪那些国外来”
可一开口,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便彻底出卖了他,比平时软糯含糊太多的语调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堪,他拼命想掩饰住自己的狼狈和那愚蠢的疏忽。
裴泽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略长,带着玩味的审视。
刚才,他便让许岑去查了裴志远最近的动向,猜得没错,那批医疗器械急于脱手找到了詹家,只是…詹家的产业与医疗毫不相干,并且他公司的财务状况最近并不如意,要这批价值数亿的心脏器械是为什么?
“沈霁。”他再次开口,目光描摹着对方泛红的皮肤:“你看起来很热?是车里空调温度太高了?”
沈霁下意识地抬手扯开紧扣的领口:“是有点。”
裴泽景状似无意地朝沈霁的方向靠近了些许,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以及独有的侵略性气息,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迅速弥漫开,丝丝缕缕地缠上沈霁高度敏感的神经,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怎么?”裴泽景依旧用那副不冷不热的腔调逗弄着他:“喝多了?”
沈霁的呼吸越来越重:“好…好热…不是,我有点…点…渴。”
裴泽景这次倒是显出了几分绅士风范,慢条斯理地从后座的背上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沈霁唇边:“喝点水。”
沈霁循着本能望向水源,然而他的视线已无法聚焦,眼前一片重影,伸手想去接却几次抓空,就在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宽厚干燥的手背时,如同火星溅入滚油,猛地缩回手:“不…不喝了。”
裴泽景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然后若无其事地将瓶盖拧紧放回原处,忽然抬手,掌心轻抚上沈霁湿红的脸颊:“你怎么这么烫?”
这触碰让沈霁的心像被无数细小的蚂蚁啃噬爬过,酥麻痒意直窜头顶,他再也无法克制,抬手紧紧覆在裴泽景的手背上,用滚烫的脸颊依恋地在他掌心里蹭了几下,发出一声极其满足又委屈的喟叹。
然而,裴泽景却再次使坏,就在沈霁刚刚汲取到一丝慰藉时,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刚刚得到的满足瞬间落空,巨大的失落和更汹涌的空虚感席卷而来,沈霁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类似啜泣的哽咽,微微垂下脑袋,额发软软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流露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撒娇般的委屈和不满。
这样全然依赖的神情出现在平日清冷自持的沈霁脸上,是一种惊人的反差,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裴泽景的呼吸骤然沉了些,几乎要失控,差点就想将他彻底揉碎。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心底那股恶劣仍旧蠢蠢欲动。
“沈霁。”他压低声音,凑得更近,灼热的气息附在沈霁的耳廓:“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了?”
沈霁被这直白露骨的问题逼得浑身一抖,他急促地低吟:“嗯,想。”
说完,他侧过头,那双眼眸洇着惊心动魄的红痕,就那样直直地,炙热地凝视着裴泽景,瞬间攥紧了对方的心脏,裴泽景的手猛地握紧了拳,手背上青筋凸起,压下想要抚//弄他的欲望,说:“难道你想我就要给你?”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骤然浇灭了沈霁的那簇火焰,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将头转向车窗那边,又变回了那只被主人轻易抛弃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
裴泽景又问:“你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吗?”
沈霁咬紧下唇,依旧将脸偏向一边,没有回答这个令他无比难堪的问题。
“知道这种地方有多危险吗?”裴泽景并不期待他的答案,自顾自地沉声笑了笑,伸手用力握住沈霁的下巴,迫使他转过来看着自己:“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和那个Jack泄火?嗯?”
“不。”沈霁立刻否认:“不是的。”
“不是?”裴泽景的指腹揉捻着他发烫的皮肤,力道却带着警告的意味:“下次不许再来这种地方,知道了吗?”
沈霁意识混沌,只能顺从地点头,然而混乱的思绪却在下一秒突然聚焦,望向他:“是你让我吃的这些?”
裴泽景没有回答,翻过身单膝撑在后座边按住他的手,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将他整个人更深地陷进真皮座椅里:“因为你不乖,要这样你才能记住。”
沈霁低//喘一声,被迫抬起迷蒙的眼眸,对上裴泽景那双在昏暗光线下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偌大的车厢彻底陷入一片死寂,沈霁整个人深陷在座椅里,如同献祭的羔羊,仰视着上方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他慌乱地舔了下干燥的唇:“我…唔……”
裴泽景俯身毫不留情地堵住他的唇,那不是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惩罚性质地啃//咬,霸道地撬开他的齿关。
自从那夜的吻后,某种隐秘的渴望就在他心底滋生,这双唇的柔软,这个人失控时破碎的模样,都让他有种想要彻底占有的冲动。
但是,没给沈霁多少甜头,裴泽景又故意退开他的唇,抵着他的额头:“知道我是谁吗?”
“嗯?”沈霁骤然失去了片刻的甘霖,如同濒死的鱼渴望水源,疯狂地追逐着那份能缓解他痛苦的凉爽,无意识地呢喃:“不…不知道。”
裴泽景危险地眯起眼,抬手毫掐住他的脸,逼迫他清醒:“再说一遍。”
脸颊的痛和忽然离开的慰藉让沈霁难受地哼出声,他极力挣扎着想要重新攀附上去,拥抱那份能解救他的雨。
可裴泽景却轻易扼住他胡乱动作的手腕,死死钳制在两侧,再次逼问:“你现在脑子里想的到底是谁?”
沈霁被逼到极限,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哑声喊出:“裴…裴泽景。”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双被吻得红肿的唇中溢出,裴泽景紧蹙的眉宇舒展了一瞬,他低下头,鼻尖蹭到沈霁的鼻尖:“说大声点,我没听清。”
沈霁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呢喃哀求:“裴泽景…泽景,抱着我。”
这声哀求如同最烈的催化剂。
裴泽景不再克制,也不再多余的质问,抬手握住沈霁发烫的后颈,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更深,更重,要掠夺所有呼吸的吻,给予了沈霁一场他渴望已久,能淹没一切的疾风骤雨
当沈霁浑浑噩噩地陷入昏睡时,裴泽景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生日快乐。”
只可惜,沈霁错过了这句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过的话,也错过了说这话时,裴泽景眼中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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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生日的餐厅
次日,沈霁是被手机铃声强行拽醒,他艰难地睁开眼,身体深处传来的酸软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很轻的抽气,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拿起手机,是詹威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问:“沈医生,听Jack说昨晚玩到一半你就临时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另一个裴总也来了。”
“嗯。”
沈霁抬手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也没多解释,凡是和裴志远合作的人,应该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昨晚喝得有点急,就先回去了。”
詹威继续说:“Jack他们明天就要回国,下午我打算带他们去碧山温泉会所,一起?”
沈霁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了一个:“好。”
挂了电话,他坐在床上晃了几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下床去旁边桌上打开电脑,熟练地切入特殊的外国网站,点开一个隐藏在层层加密后的匿名聊天对话框。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程序根据昨晚提供的手机型号设定好了吗?】
对方过了一会儿,回【密匙已生成,现在发给你。】
沈霁接收完那一长串复杂的密匙后,立刻切断了连接,并彻底清除了所有痕迹,关闭电脑。
碧山温泉会所在市郊,仿照古代园林建造,亭台楼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药香与宁神的檀香,与昨夜奥比酒庄的疯狂靡乱显然是两个世界。
沈霁到达时,Jack他们已泡在露天汤池中,更衣室内,只有詹威还在换衣服。
“沈医生,来了?”詹威闻声回头,笑着指了指旁边一个敞开的柜门:“给你预留的柜子,就在我旁边。”
“谢谢。”沈霁走到柜门前,脱下外套放进柜子里时,余光却扫过旁边正在输密码的手,将那组数字记在心里。
詹威把柜子“咔哒”一声锁好,只在腰间松松系了一条白色浴巾,转过身见沈霁只脱了外套:“你怎么还没换衣服?这儿的私汤可是很绝的。”
沈霁抬手下意识地拉了一下高领衫的领口:“我就不下水了,在旁边坐着陪你们聊天就好。”
“这?”詹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理解,理解!”
两人一路走到他们的专属汤池。
沈霁坐在汤池边的软榻沙发上,与泡在温泉中的几位医生从遗传相关的系统罕见病聊到前日厄罗斯线上医学论坛的最新议题,
“几位需不需要喝茶?这里的狮峰龙井味道不错。”沈霁适时提议。
“好啊。”Jack很有兴趣:“那是你们这儿的特色。”
沈霁起身先到前台服务员那里要了一壶狮峰龙井,等待煮茶的间隙,他转向刚才的更衣室区域,走到詹威的柜门前,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任何脚步声后,在密码锁上快速地输入刚才记下的数字。
“咔哒”一声轻响,柜门应声而开。
他迅速从裤兜里取出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信号转换器插入詹威手机的接口,屏幕亮起,他把早上拿到的密匙输入进去,几分钟后,一个极其隐蔽的窃取程序便植入后台,然后他把信号转换器取出,将手机放回原处,关上柜门。
沈霁回到前台,恰好茶已经煮好,他端起紫檀木托盘,往回走。
就在经过第三个以梅兰竹菊屏风隔开的独立汤池区时,忽然被左侧一道亮丽的反光刺了一下眼,他侧头望去,落日余晖正好照射在一块放在池边矮几上的怀表。
这块怀表复古优雅,金质表链蜿蜒其间,看起来很独特,让他下意识地想看表的主人,视线微转,落在汤池中倚在池壁的人,虽然只能看到一个侧影,但那张俊秀得过分的脸,沈霁不会认错,正是昨夜坐在裴泽景身旁的那个男孩。
俊秀的男孩与复古的怀表,画面看似和谐,却总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仿佛一件本该属于博物馆的珍品,被错误地放置在了喧闹的集市。
沈霁心下微哂,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时,屏风后却隐约传来几个年轻人嬉笑的打趣。
“白晗,你那块表什么来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看你今天一下午都戴着,连泡汤都舍不得摘下来放柜子里?”
池中的白晗撩了下额前被打湿的碎发:“你们网上随便查查就知道,这表算是个老古董,而且”他故意停顿了几秒,吊足了周围人的胃口,才说:“你们知道是谁送的吗?”
沈霁端着托盘的手无意识地收紧,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心跳。
屏风后,白晗在众人好奇的起哄声中,笑着说:“是裴先生,嗯,就是你们经常能在财经杂志封面上见到的那位。”
“卧槽?!”有人立刻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你行啊!你不是想进娱乐圈吗?这还没进就搭上这种级别的金主了?”
在一片附和与吹捧声中,沈霁僵在原地,听着屏风后面那些关于“裴先生如何大方,如何有品位,对你真好”的议论,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回过神,缓缓地呼了一口气,端着那壶已经凉了的龙井朝原本的汤池区走,将茶壶放在池边的矮几上。
几位医生正在讨论一种罕见的心脏传导系统疾病,见沈霁回来,Jack问他的看法:“沈医生,你认为这种异常电位在介入治疗中的定位难点主要在哪里?”
沈霁张了张嘴,脑中却不受控地反复闪现着那块怀表,以及白晗炫耀的那句“裴先生送的”。
“沈医生?”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另一位医生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沈霁回过神,试图组织语言:“嗯难点在于异常灶点的精确定位,特别是在非缺血性心肌病导致的异常基质中。”
“确实,心内膜与心外膜的联合标测有时能发现更深层的折返环路”
其他医生继续讨论,然而沈霁的思绪飘忽不定,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挤出一个的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病例需要讨论,恐怕得先失陪了。”
众人挽留,但他匆忙起身,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便快步离开让他感到窒息闷热的汤池区,走出温泉会所大门,才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沈霁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陆予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我根据你提供的暗网买了程序,已经安装进詹威的手机了,然后怎么操作?”
电话那头的陆予说:“明天去半岛咖啡,当面帮你弄。”
半岛咖啡厅内放着低缓的爵士乐,陆予早已坐在角落的卡座,当穿着米色风衣的身影推门而入时,他立刻抬手示意:“沈霁,这里。”
沈霁穿过大堂,在他对面坐下,面前已经摆好了一杯精心拉花的咖啡。
“给你点了莫卡琳琅,奶量加倍。”陆予手肘撑着脑袋:“说真的,你这么嗜奶,上辈子是不是头奶牛啊?”
沈霁对他无厘头的调侃已经免疫,握住温热的杯耳抿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和咖啡的微苦恰到好处地融合,让他满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上唇边缘不经意沾上一小圈奶泡,却浑然不觉。
“等等!别动!”
陆予迅速抓起桌上的手机,对准还没反应过来的沈霁“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你自己看。”他把屏幕转向沈霁:“像不像奶牛?”
照片里,一缕阳光恰好透过玻璃窗罩在沈霁身上,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白,黑发也显得愈发柔亮,被镜头弄得懵了一瞬,温润的眉眼显得有些无辜。
沈霁无奈地瞥了陆予一眼,随即用纸巾把嘴巴擦干净,从风衣兜里取出信号转换器递到他面前:“接下来,该怎么操作?”
陆予接过信号转换器插入带来的电脑里,同时拿沈霁的手机连接操作:“我说,你这么冒险侵入詹威的手机,到底想抓他什么把柄?这可不像是你一个心外科医生该干的事。”
“詹家对那批医疗器械表现出异常地有兴趣,这本身就很蹊跷。”沈霁身体微微前倾:“而且,我从詹威带来的医生了解到,他最近和一家背景复杂的跨境医疗公司往来甚密,詹家的产业根本与医疗无关,这背后绝对有问题。”
“是挺奇怪的。”陆予同意地点头,但立刻丢给沈霁一个白眼:“不过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吧?裴泽景和裴志远之间斗那是他们家族的事,裴泽景什么时候把你当自己人?你还要帮他不让裴志远把货脱手。”
他并不知道沈霁与裴志远之间真正的关系,更不清楚沈霁周旋于裴家兄弟之间的复杂处境和目的。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陆予盯着他:“上次在香洲,你让我联系去东汶走私的船,说之后会告诉我原因,结果到现在也没说,快说,不然我不弄了。”
沈霁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手指摩挲着咖啡杯壁,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陆予,我能相信你吗?”
“靠!你说什么屁话!”陆予猛地瞪大眼睛,身体瞬间坐直:“你凭什么不能相信我?当初要不是你主刀替我做了手术,换成我哥安排的那些人,我现在都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坐在这里,你救了我,你知道吗?所以只要你开口,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做。”
沈霁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脸以及那双写满“你居然怀疑我”的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陆予那份毫无保留的赤诚和热血让他选择了坦诚,将香洲发生的事,将自己的身世,将自己深埋于底无法宣之于口的那份爱意一一告诉了陆予。
陆予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眶竟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哪儿说起,缓了好久才说:“所以裴志远就是当时为首霸凌的人?孙岩武坐轮椅是你弄的?”
“嗯。”沈霁垂下眼睑,应了一声,又抬眸:“你还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又说什么屁话!”陆予猛地一拍桌子,引得旁边客人侧目,他却毫不在意,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是我的话,我当时就直接弄死他!你还是太心软了!”
沈霁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没有说话。
陆予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才又看向沈霁:“你周旋在他们兄弟之间,不仅是为了报复,也是因为想帮裴泽景吧,你真的很爱他?”
沈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抬手敲了敲陆予面前的电脑屏幕:“伽州理工的高材生,现在可以开始发挥你的专业特长了吗?”
陆予睁着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有很多话堵在喉咙口,但他看着沈霁平静的侧脸,暂时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等着。”他瓮声瓮气地吐出两个字,转过脸,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操作,屏幕上一串串代码如同绿色的瀑布般飞速滚落。
过了一会儿,键盘敲击声渐歇。
陆予熟练地退出最后一个隐蔽界面,将信号转换器从电脑上安全弹出,递还给沈霁:“程序已经嵌入,你能实时窃取他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文件那些……”
他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拍手:“对了,差点忘了,你生日礼物我早就挑好了,结果临时陪我妈去柏琳参加电影节,没来得及给你,你等下直接去我家拿?”
沈霁闻言微微一怔,生日……他早就刻意遗忘的日子。
“谢谢你。”他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你管我。”陆予摆摆手,又问:“你去那个日月餐厅感觉怎么样?陆姝寒假回国,非要我找个格调高又好吃的餐厅。”
“日月餐厅?”沈霁有些困惑,陆姝是他妹妹这他知道,其他的就不懂:“什么日月餐厅?”
这下轮到陆予不解:“我听江思旭说,你生日前裴泽景特意订了那家很难订的餐厅陪你吃饭”
“生日那天晚上”、“特意订的餐厅”
陆予后面的话,沈霁已经听不真切了,他猛地想起那天下午,许岑确实给他打过电话,似乎是提到了晚餐安排,但当时周围有些吵,自己又全神贯注地应付詹威,只模糊听到“裴总”、“晚上”几个字,便下意识地以为裴泽景晚上有应酬不回去吃饭,匆匆应了几句就挂断了。
原来那不是像往常一样通知他不回去,而是……邀约?
心脏像是突然被攥紧然后又猛地松开,留下一种空落落的钝感,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不敢深想的希冀如同乱麻般疯狂缠绕上来。
“我先走了。”
沈霁起身,动作有些仓促,甚至带倒了桌上的小糖罐,陆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看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突然想起医院还有个急事需要处理。”他找了一个借口,迅速将桌上的信号器和手机装进兜里:“礼物我改天再去你家拿。”
说罢,他甚至不等陆予回应,便径直走向前台,将他们那桌的账单结清。
陆予盯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地哼了一声:“谁稀罕你付钱啊”
沈霁将车开到宇安集团的楼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切地想要来这里,或许只是想确认什么,或许只是想见那个人一面,为那天的阴差阳错解释几句。
就在他准备给许岑打电话要上楼的通行证时,旋转门方向三道熟悉的身影正走进来,朝那部需要专属权限的私人电梯走。
裴泽景穿着黑色西装,目不斜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投去一丝一毫的关注,而让沈霁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是,在许岑另一侧的是白晗,那个得到了裴泽景怀表的男孩。
沈霁眼睁睁看着三人消失在电梯方向,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掌心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低头一看是医院心外科刘主任打来的,他压下喉咙口的哽塞,按下接听键。
“沈医生。”电话那头传来刘主任焦急的声音:“你现在有时间立刻来医院一趟吗?”
第33章 生我气了?
“有空,刘主任。”沈霁立刻应道:“出什么事了?”
“摩迩百货大楼刚发生了一起小型爆炸事故,我们院接收了几位伤者。”刘主任继续说:“其中一位有心脏病病史,爆炸产生的冲击疑似导致心包内血管破裂,必须进行”
“我马上过来。”刘主任的话还没说完,沈霁已经往大厦门外走,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回医院。
进入手术区之前,他一边利落地换上无菌手术服,一边听副手汇报伤者具体情况:“女性,二十四岁,既往有冠心病史,CT显示心包腔大量积液,颈静脉怒张”
“准备紧急开胸心包探查,通知血库备血。”沈霁迅速进行外科手术消毒,戴上无菌手套,与其他几位副手进了手术室。
手术开始后,他的动作快、准、稳,没有丝毫多余。
“心包腔内压力已缓解,血压开始回升。”麻醉医生实时汇报。
沈霁微微颔首,仔细探查仍在渗血的部位:“出血点位于右心室前壁近房室沟处,约1.5毫米裂口。”他迅速判断:“准备4.0Prolene线,带垫片褥式缝合。”
两个多小时后,手术顺利结束。
沈霁脱下手术服清理完后回到办公室,高强度专注带来的疲惫才渐渐袭来,他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口,查看手机,新闻推送第一条快讯就是:【今日下午三时,南港市中心摩迩百货商场发生一起小型爆炸事故。】
摩迩百货商场好像是詹家的。
私人电梯门前,裴泽景停下脚步,并未完全转身只是侧过头:“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裴先生。”白晗眉眼轻弯:“这几天你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我会很听话的。”
这种暗示,裴泽景听得太多,其中的含义再明白不过,他问:“记得那晚后进来的那个人了么?”
白晗瞬间想起沈霁,但他不明所以,惴惴地点了点头。
裴泽景转回头,按下上楼的键:“等你什么时候能成那个样子,再来我面前毛遂自荐。”
电梯门合上,许岑站在裴泽景侧后方,低头划动着iPad处理邮件,忽然抬头:“裴总,刚看到新闻,詹家旗下的摩迩百货发生了爆炸事故。”
“嗯?”裴泽景从西裤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有沈霁的未接来电,他拇指在名字上方悬停了一瞬,没有回拨过去,径直点开新闻客户端。
“上面有一张嫌疑人模糊的监控截图,新闻里提到的这人是詹威公司的员工。”裴泽景快速浏览着不断更新的现场照片和信息,将手机屏幕转向许岑:“你查一下这人,最好联系上他的家人。”
“好。”许岑立刻应下,又问:“这是要?”
“既然是詹威公司员工做的,那就是内部矛盾。”裴泽景走出电梯:“他手上说不定有公司内部的秘密。”
要是詹威公司出了问题的话,裴志远手上的医疗器械就彻底脱不了手,因为那人一开始选择和詹威合作,就说明他已经没有什么后路,如果这价值数十亿的货烂在手里,盛怒之下的老爷子直接会将裴志远发配到海外去管理无关紧要的分公司,那自己就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嗡翁—”
办公室里,裴泽景手机突然震动,是江思旭发来的信息。
他本不打算点开,但江思旭知道他的脾性,又发了一条【点开有惊喜。】
裴泽景顺手点开,对话框里传来一张图片,是沈霁在咖啡馆被陆予拍下的那张“奶牛”照。
江思旭见自己发的消息已读,又发了一句:【没见过这样的沈医生,好多人问他的联系方式。】
裴泽景盯着沈霁上唇边那抹刺眼的奶泡,回:【哪儿来的?】-
【陆予朋友圈发的,你不会没有陆予的微信吧?阴阳怪气小黄人.jpg】
“”
虽然两人在一个圈子,但陆予家是娱乐行业的,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裴泽景又问:【他联系方式是什么?】
等江思旭把陆予的联系方式发给他,过了一会再去看陆予的朋友圈时,沈霁的照片已经被删了。
夜色如墨,明月悬天,将麓云前院的花园笼罩在一片朦胧而静谧的光晕里,沈霁正蹲在里面专注地给几株新移栽的花苗灌水、松土。
车灯的光柱划破庭院的静谧,裴泽景下车一眼便看到花园里的身影,他走过去,脚步声惊起了几只归巢的鸟雀,蹲着的人却没有反应。
“新买的?”他问
沈霁的身体抖了一下像是受了惊,这才抬起头,看到裴泽景后又迅速垂下眼睫,应了一声:“嗯。”
裴泽景用鞋尖轻轻碰了碰花苗旁的标签:“这是什么?”
“铃兰花。”沈霁回答依旧简短,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试图用忙碌掩饰某种不自然。
裴泽景微微蹙眉,沈霁的话虽然不多,但若是在往常,自己主动问起这些花,他总会多解释几句,比如花的名字由来,或是花期和习性,可此刻,他却显得心不在焉,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疏离。
“你怎么了?”他又问。
沈霁翻土的手滞了一瞬,似乎被无意间戳破了心事,有些尴尬:“没怎么。”他站起身,用带喷头的水管给铃兰花浇水:“弄完了,我先进去了。”
说着,他伸手去关水管阀门,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手突然有些打滑,非但没关紧阀门,还让脱手的水管猛地弹起,沈霁去抓水管结果没顾得上,水径直朝裴泽景的方向喷。
裴泽景猝不及防,西装前襟瞬间湿了一大片,连带着他的脸也被浇了个透。
沈霁看着裴泽景被打湿的衣服和头发,愣了几秒才慌忙上前,下意识用粘着泥的袖子去擦他的脸,反而在对方脸上抹开更多湿痕,裴泽景攥住他忙碌的手腕,另一只手将湿漉漉的碎发随意地往后抹:“你是故意的?”
“不是!”沈霁立刻否认,盯着一滴水珠顺着裴泽景的眉骨划过鼻梁,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仍垂在额前,脸顿时因为窘迫和急切有些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裴泽景没有松开他的手,拇指在他腕骨上揉捻:“沈医生握手术刀的手不会这么不稳。”他见沈霁的目光有些躲闪:“你到底怎么了?”
沈霁抿紧了唇,没有说话,他没有泄露自己情绪的习惯,况且,他怕一说出口,就显得自己太过贪心,逾越了本分。
裴泽景见他不说话,那点因他异常举动而升起的好奇,渐渐被一种惯常的不耐取代,这个人有没有事,心情好不好,在想什么,他不需要关心。
于是他松开了手:“我先去洗澡。”
“那个”在他转身走了两步,沈霁始终无法控制地想起白唅的身影,还是忍不住问:“那天晚上跟你一起的男生,长得挺好看的,他是演员吗?”
裴泽景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霁说的是谁,他转过身,又朝沈霁走近了半步:“怎么?觉得人家长得好看?”
“没有!”沈霁连忙否认,耳根又不受控制地红了:“就是……随口问问。”
“江思旭带来的。”裴泽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轻易地给出了解释,却又吝啬于再多说半个字。
沈霁“哦”了一声,他本来还想问那块怀表,可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回去。
自己问的已经是越界了,更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裴泽景送给别人什么,就算是房子、车子,都跟他无关,因为他们之间既不是名正言顺的爱人,也算不上许过承诺的恋人。
裴泽景打量着沈霁,难得见他流露出这种情绪,不管他这副模样是装的还是别有用心,此刻都觉得有几分意思,逗他:“所以你是生气故意朝我喷水?”
“啊?”沈霁一时还真解释不清,“生气”这两个字他从来没用在裴泽景身上过,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恍惚茫然,甚至带着点自我怀疑,鬼使神差地问:“这……算吗?不是吧。”
裴泽景古怪地挑了下眉,见沈霁这副浑然不知又别扭至极的模样,觉得越来越有意思,语气带着几分纵容般的肯定:“算吧,应该是。”
沈霁又低低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这样啊……”他似乎还在消化这个认知,反思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否过于明显,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裴泽景给绕进去了,连忙解释:“不是,我不会生你的”
“沈医生不是一向敢做敢当?这做了不敢承认?”裴泽景伸手扼住他的手腕,转身拉着他朝屋内走:“你把我弄湿了,那你帮我处理干净。”
第34章 照片的惩罚
卧室里,沈霁为裴泽景解开衬衣纽扣,裴泽景低头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沈医生的气消了?”
沈霁动作未停:“本来就没有。”
“真的?”裴泽景的尾音微微上扬。
沈霁这次没有被绕进去,抬眼看向他:“真的没有。”
“那行。”裴泽景盯着他看了几秒,勾了下唇,忽然抓住沈霁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按向西裤:“那先从这里开始清洗。”
沈霁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引导着,跪在落地窗前,裴泽景挡住了窗外的视线,单手随意地搭在他肩上,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着沈霁因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尖,伸手抚上他的下颌,稍微用力,将他红透了的脸抬起来。
四目相对,沈霁的嘴唇被磨蹭得很红,看起来既可怜又诱人。
“你拿水管喷了我一脸”裴泽景的拇指抚过他被浸湿的唇角,嗓音低哑:“我也想看你被喷一脸是什么样的。”
一瞬间,沈霁这张脸,湿漉漉的,红晕遍布。
裴泽景的拇指恶劣地将一抹晶莹蹭到沈霁的上唇边,然后从旁边的柜子拿起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从对话框里保存下来的照片,将手机屏幕凑到沈霁的脸旁,进行对比。
沈霁仰着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想要侧头去看屏幕,却被裴泽景捏着下巴:“别动。”
随即,“咔嚓”一声。
裴泽景看着手机刚拍的照片,画面里的人眼尾和双颊嫣红一片,像是被欺负狠了,唇瓣更是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合不上,那唇珠上还暧昧地染着自己的莹白湿痕,他满意地收起手机:“还是这样更可爱。”
当然,他可不会像沈霁那样好糊弄,一定要让对方为那张无意间招蜂引蝶的照片再付出一些代价。
近乎惩罚地索取。
沈霁在玻璃窗前摇摇欲坠,仿佛暴风雨中无所依凭的扁舟,却仍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究竟为什么。
裴泽景的唇擦过他的肩膀,留下细微的颤栗:“你喜欢拍照?”
沈霁被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弄得有些茫然,试图理解这意思,可身体的反应却与思维的迟缓截然相反,无助地摇头。
裴泽景带着一种刻意的折磨,又换了个问法:“你不是喜欢喝茶吗?怎么还喜欢喝咖啡?”
“咖啡?”男人惩罚性的动作,连同这警告意味的语气,让沈霁有点跟上他的思路了,反手抓他晃动的衬衣下摆:“你是说我和陆予喝咖啡?”
然而,裴泽景的面上依旧冷淡,声音却诡异地平缓了些:“我有说这个吗?”
“不不是吗?”沈霁实在想不到:“那是什么?”
裴泽景见沈霁因为用力地惩罚而湿红了眼,然后才说:“我和陆予在一个圈子,你单独出现在他的朋友圈被人评头论足,你觉得对吗?”
“这”沈霁一天很少看朋友圈,后来才看到那张照片,陆予就是一个喜欢拍照喜欢发朋友圈的人,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裴泽景觉得不对,他便说:“不对,以后不会了。”
裴泽景没继续说话,沈霁被他吊着的那颗心暂时放下来,喘了口气,说:“谢谢你准备的餐厅,我很久没过生日所以那天忘了,许岑给我打电话时我没听清”
话还没说完,他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虽然又很快继续,但那一瞬间的凝滞并非错觉。
裴泽景垂眸,睨着他的侧脸:“那是许岑准备的。”
……
沈霁洗完澡换上睡衣,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头发便下楼去厨房倒牛奶,时间还不算太晚,他倚在料理台边,一边喝着温牛奶,一边拿iPad浏览今日的新闻。
当裴泽景洗完澡下楼喝水时,沈霁正专注地看着屏幕,唇上不经意又沾上了一圈奶白色的痕迹,他从餐桌上抽了一张纸巾走到沈霁面前,抬手替他擦掉。
“就这么喜欢喝牛奶?”他问。
“嗯。”沈霁下意识地舔了下刚被擦过的唇,认真地点头:“小时候喝得少。”
裴泽景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歪头打量沈霁手中的马克杯,忽然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又递回给他:“味道还行。”
“你不是”沈霁记得眼前这个男人向来不喜奶制品,但没继续说,接回杯子:“喝牛奶补钙。”
“你是该多补补。”裴泽景的视线落在他劲瘦的腰上:“身体不怎么好。”
“有吗?”沈霁抬手摸着自己的腰侧:“我感觉身体还挺好。”
“挺好?”裴泽景想起刚才某人软着声音求饶的画面:“那刚才是谁的腰动了几下就撑不住,要休息?”
“”
沈霁张了张嘴,却反驳不了,窘迫之下低头继续刷iPad,裴泽景笑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水杯,转身朝二楼走。
可刚迈出两步,却忽然停下,他转过头看着沈霁仍然有些湿的头发:“再去把头发吹干点。”
沈霁低头浏览着新闻,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裴泽景见他嘴上答应,身体却一点没动,没继续上楼,双手环胸靠在栏杆上看着对面的人,只见沈霁又喝了一口牛奶,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挠了挠还湿着的头发,结果手被打湿了,又从旁边抽了张纸将手指擦干,继续看iPad。
裴泽景又等了几分钟,可那人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终于没了耐心,转身进卫生间拿了毛巾和吹风机,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沈霁,过来。”
“嗯?”沈霁猛地从iPad上抬起头:“你还没上去?”
裴泽景将吹风机插好电源:“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没碰手机?非得在这个时间点把没上的网一口气补回来?”
这语气像是在说一个写了一天作业,终于逮到机会偷偷玩游戏的小孩,沈霁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过来。”裴泽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帮你把头发吹干,不然我看你能擦八百次手,也不愿意动一下吹风机。”
“哦。”沈霁放下iPad,慢吞吞地走过去:“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吹头发”
刚走到沙发边,还没来得及坐下,裴泽景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将整个人直接拉到自己的腿上,打开温和的风档,另一只手埋入沈霁的发间,让热风均匀地拂过。
“为什么不喜欢吹头发?”裴泽景的声音混合着吹风机的“嗡嗡”声:“因为懒?”
“可能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吧。”沈霁感受着发间不熟练却又温柔的梳理,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往身后人的胸前靠:“就是觉得头发湿着的时候,那种凉意的感觉活得真实一点。”
“嗯?”裴泽景在他头顶动作的手滞了一瞬,又继续拨弄:“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挺文艺,电影看多了?还是最近又看了什么关于哲学的书?”
沈霁又不傻,当然听得出他话里明显的揶揄和捉弄,但他并不觉得窘迫,反而从这难得的调侃中,捕捉到一丝真实的裴泽景,他微微侧过头,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改口:“好吧,我其实就是懒。”
第35章 医院相见
次日,办公室里。
巨大的液晶屏幕正在进行跨国视频会议,裴泽景听着海外高管的汇报,许岑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裴泽景示意会议结束,才上前一步:“已经查到在詹家商场放置炸弹的嫌疑人的相关信息。”
裴泽景向后靠进办公椅上,示意他继续。
“嫌疑人是詹威公司财务部的一名中级会计李涣,因为前阵子核算一笔款项时出了严重纰漏,导致公司蒙受损失,被詹威开除。”
许岑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他办公桌前:“他家里全家老小都指望着他这份薪水过活,父亲患有肺癌,需要钱长期化疗,因为经济的压力所以导致情绪极度崩溃。”
裴泽景没去看那份报告,指尖在纸面上敲,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从哪里能接触到那种级别的爆炸材料和专业知识?这并非普通人的能力范畴。”
“其次”他顿了顿,继续抛出疑点:“根据新闻报道的爆炸地点,这选择得相当巧妙,不仅完美地避开人流高峰期,还精准地破坏了商场的关键承重结构和核心商铺区域,造成的财产损失虽大,但恰好能达到获取保险赔偿最高额的门槛。”
“一个已经极度崩溃想要报复公司的人,会在布置爆炸时如此贴心地替公司考虑”裴泽景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许岑,你觉得这合乎逻辑吗?”
许岑瞬间意识到这层矛盾下的蹊跷,点头:“是我想得不够仔细,这确实漏洞挺大的,像是一个精心编排的故事。”
裴泽景拿起旁侧另一份文件:“去找他的家属。”
“是。”许岑应下:“我立刻去。”
医院里,沈霁换上白大褂例行查房,走到因爆炸受伤做手术的病人病房时,里面却没有人,正巧,两位护士推着护理车进来准备消毒。
“沈医生,您是来看爆炸事故的那位女士吗?”其中一位护士问。
“嗯。”沈霁微微颔首:“她去哪了?”
“沈医生你还不知道?”另一位年纪稍长的护士立刻回:“那位女士可不是普通人,是赫赫有名的戏剧泰斗安魁老先生的亲孙女,安思乐,昨天手术签字的是她姑姑,老人家后来来医院让人给她转到顶楼的特护病房去了。”
“这个孙女可不容易啊。”另一个护士忍不住接过话头:“出生时被自家司机掉了包,在外面吃了二十多年的苦,去年才认祖归宗,现在的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两位护士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聊起这桩轰动一时的豪门秘辛,沈霁没有继续听,礼貌地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不过对于安家,他确实有些印象,不仅仅是因为去年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更因为安家是南港底蕴深厚,能排进前三的艺术世家,安魁老先生与裴家老爷子私交甚笃。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怪不得昨日手术时有些眼熟,去年裴老爷子寿辰时,安家曾携这位新认回的孙女一同出席,当时一些主流媒体还刊登了两家人的合影,裴泽景也在里面。
沈霁坐电梯到了特护病房楼层,走到安思乐房门外时,里面正在说话,敲门的手暂时停在半空。
“爷爷,我真的感觉好多了,就是一点小伤,可以下床了。”
“胡闹!”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她:“你还需要再观察静养一段时间,你报社那个工作请几天假又能怎么样?就知道到处跑,这次要不是外出采访,你怎么会遇上这种意外?”
“我们是新闻记者嘛,怎么能不往外跑?”一个甜美的女声回:“好了好了,我下次一定加倍小心”
沈霁在门外静立片刻,待到里面的谈话声停下,才适时地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安思乐的声音。
沈霁推门而入,安思乐半靠在病床上,见到他进来,笑得明媚:“沈医生,你来啦,快帮我跟我爷爷说,我是不是可以下床适当活动了?”
“我先检查一下。”
沈霁走到床头,细致地为安思乐检查手术的伤口,然后才开口:“伤口愈合情况不错,理论上是可以进行小范围的活动,但为了避免牵扯和意外,目前还是以静养为主,促进恢复。”
“听到没有?静养!”安魁用拐杖点了点地面:“你就安心在床上待着,爷爷这老心脏可经不起你再折腾了。”
“知道啦。”
安思乐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又侧过头,笑盈盈地望向沈霁:“沈医生,我想起你了!之前你为了给一个患有白血病的小女孩寻找骨髓,特意来过我们报社寻求帮助,但我当时没负责那个板块。”
沈霁颇有些意外,但那段经历于他而言,并非什么愉快的回忆。
那时他多方奔走想借助媒体力量扩散消息,可恰巧撞上报社盛大的周年庆典,整个报社的氛围与这事格格不入,结果没人真正重视。
后来还是裴泽景知道了这事,随后联系了报社社长,第二天,急需骨髓捐献的报道占据了一个电子版面的篇幅,裴泽景还让电视台在他们所在的网络平台特意播报了这条求助信息。
一系列操作之后,才陆陆续续有热心的志愿者联系医院进行抽血配型
“多亏了沈医生你当时的坚持,那个小女孩才有机会活下来。”安思乐继续说。
这话让沈霁感到一丝窘迫,自己的坚持其实收效甚微,最终还是利用裴泽景的资源。
“这是医者的本分。”他迅速将话题拉回当前:“你的情况虽稳定,但在医院再观察一周比较稳妥。”
叮嘱完几句注意事项后,沈霁准备离开,刚转身,病房门便被敲响。
安思乐朝门外看:“请进。”
门被推开,看清来人时,沈霁的脚步突然停下。
是裴泽景。
然而,与沈霁瞬间的怔愣不同,裴泽景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他,随后便落在沙发里的安魁身上:“爷爷听说安小姐受伤入院,非常担心,他这几天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所以特意让我来探望,希望安小姐早日康复。”
“裴老哥客气了,让他好好休养。”安魁笑着摆了摆手,又朝病床上的安思乐说:“思乐,还记得小裴吧?去年在你裴爷爷寿宴上见过的。”
“当然记得。”安思乐落落大方地点头:“裴先生在我们报社的财经板块可是出了名的难约,我听同事们说,谁能成功打通裴先生助理的电话,都得去庙里烧高香还愿。”
她的玩笑话顿时惹得安老爷子哈哈大笑,裴泽景出于礼貌也颔首淡笑,唯有沈霁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了解裴泽景,若非他本人意愿,即便是裴老爷子的吩咐,也未必会亲自前来,眼前这幅世交寒暄的画面,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非常多余。
趁安老爷子要留裴泽景一起吃饭的间隙,沈霁侧身后退拉开房门,离开了病房。
回到办公室,他解开白大褂坐到桌前,桌上摞着一叠论文打印稿,是新带的一个实习医生拿给他帮忙看的,他边看边用铅笔在空白处批注,方便对方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