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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取予求 柒柒肆玖 15365 字 1天前

第41章 希望他得偿所愿

办公室里,沈霁没有门诊,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病历数据,偶尔在键盘上轻敲几下。

突然,门被敲响。

“请进。”

沈霁抬起头,门被推开,一位身形高挑的男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沈霁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沈医生,打扰了。”男士走进来,将手中的纸袋放在办公桌上:“上次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去商场找到一件款式相似的衬衣,希望你能收下。”

沈霁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姓名和科室,医院走廊的公示栏上有他的照片和介绍,他站起身:“真的没关系,只是小事而已,你朋友恢复得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男士向前一步,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霍浔,后来我才知道负责我朋友手术的主刀医生就是你,当时我在国外没来得及赶回来。”

沈霁礼貌地与他握手:“你的朋友是……?”

“安思乐。”霍浔笑着说:“她一直说沈医生你特别细心。”

沈霁心下微讶,觉得这巧合确实有些奇妙,正要开口,霍浔又说:“正好也快到午休,不知沈医生是否有时间?让我表示谢意也能弥补之前的冒失,请你吃个便饭?”

“不用破费了。”沈霁不太习惯与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餐,婉拒道:“动手术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就在医院附近简单吃一点?”霍浔表现得很坚持:“不然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男人眼神里歉意太过明显,沈霁推拒不过,最终还是点头:“那好吧,随便吃点。”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大楼,午间的阳光有些刺眼。

闲聊间,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网球上,因为裴泽景比较会打网球,沈霁也跟着看了不少比赛,正说到近期澳网一场精彩的逆转赛时,却发现身侧的霍浔突然没了声息。

沈霁侧过头,见霍浔不仅脚步有些放缓,还一直盯着对面的住院部大楼,沈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对方盯着的那个身影竟然是裴志远,沈霁想起裴志远早上给他发过消息,说要来医院继续探望安思乐。

“霍先生?”沈霁唤了一声。

霍浔猛地回过神,迅速收回目光:“嗯?抱歉,沈医生,你刚才说什么?”

沈霁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都沉了下来,眼神也有些飘忽,好像有心事,不过沈霁很疑惑,他难道和裴志远有什么关系?可他又立刻否定,裴志远周围的人他基本都知道。

“你怎么了?”他试探性地关心:“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霍浔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工作上的一点事,有点烦心而已,不好意思。”

沈霁听得出这只是借口,但并未点破,只是说:“如果霍先生你忙的话,不用勉强请我吃饭的,工作重要。”

“没事,不影响。”霍浔却摇头,恢复自然:“吃饭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吃完饭后,沈霁一个人走回门诊大楼进了电梯,刚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却被一只手及时挡住,裴志远迈步进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

裴志远按下他办公室的楼层按钮:“当然是过来找你。”

“怎么了?”沈霁侧过头,有意放缓了声音,关心他:“这几天你忙着处理詹威那事,也没怎么联系,裴老爷那边松口不让你去纽国了吗?”

“老爷子哪有那么容易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人结婚。”裴志远闻言,扯了扯嘴角:“不然你以为我来来回回跑医院看安思乐是为了什么?”

沈霁倒也没有多意外。

“老爷子跟安家关系好,他对安思乐挺满意的。”裴志远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桩生意:“之前还想撮合裴泽景和安思乐。”

“他们?”沈霁下意识地脱口反问,可话一出口,便立刻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迅速抿紧了唇,不再说话,脑子里却不受控地想起那天裴泽景来医院看望安思乐时的场景。

其乐融融,闲话家常。

不过裴志远没注意,继续说:“难道你没听裴泽景提起过什么?”

沈霁迅速收敛心神,掩饰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没有。”

恰好此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沈霁的办公室,裴志远反手关上门,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对了,安思乐出院需要注意什么?比如饮食上有什么忌口的?”

沈霁走到办公桌后,把针织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你要开始扮演体贴专一的未婚夫?”

“你以为我想?我肯定不能让裴泽景和安思乐一起。”裴志远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这也是我让你在他身边的一个用处。”

“我?”沈霁心里自嘲,裴志远还真把他当成能左右裴泽景的祸水,有些失神道:“我能有什么用处?”

“你的用处可不小。”裴志远直起身子:“安老爷宝贝他的孙女,要是让他知道裴泽景身边养着你这么个男的小情人,心里能不膈应吗?你这段时间想方设法缠紧他,别让他把你给甩了。”

沈霁很轻地应了一声:“既然安老爷这么宝贝自己的亲孙女,为什么还要擅自干涉她的婚姻?”

“你不会这么天真吧?”裴志远看他像是看什么稀有动物,甚至夸张地摇了摇头:“我们这样的人,婚姻什么时候轮到讲‘爱’这一个字了?爱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再说,就是因为宝贝才想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还能带来巨大利益的自己人,这道理很难懂吗?”

不难懂,沈霁其实心里明白,裴泽景也是同样如此,他忽然想起霍浔:“你认识一个叫霍浔的人吗?”

“霍浔?不认识。”裴志远几乎是张口就答,但他说完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字,然后说:“等等霍浔这名字有点耳熟,哦,想起来了,是一家势头还不错的初创公司的CEO,搞智能物流的,听人提起过,据说是白手起家没什么背景,怎么了?”

沈霁心想裴志远不认识霍浔,但霍浔见到裴志远时反应有点异常,再联想到对方在医院慌张失措找安思乐的样子,大概明白了什么。

“没什么。”他说:“我也是最近听起这个人,物流和医药公司会有业务往来,我以为你们认识。”

裴志远显然没把霍浔放在心上,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计划上。

“老爷子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和裴泽景尽快成家,我再在老爷子耳边磨一磨,让他和安老爷做个主,最好就在老爷子寿辰那天,来个双喜临门”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可那算计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又有些烦躁:“不过最近我真是诸事不顺,得找普骆山的大师好好算算,是不是不小心冲撞了哪路神仙”

裴志远后面的话像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嗡嗡作响,沈霁没有再听,只是在想裴泽景和安思乐,是啊,如果不是这样,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亲自来医院?

等裴志远反复叮嘱完走后,沈霁坐回椅子上,静默片刻,才打开自己带来的私人电脑。

屏幕亮起,幽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手在触控板上稍作迟疑,最终还是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了“安思乐”三个字。

网页很快弹出,浦西大学优秀毕业生,现在就职于华润报业集团,曾荣获全国十佳调查记者称号,数篇深度报道为弱势群体发声

沈霁的目光逐行扫过,又点开她的社交媒体,最新一条动态发布于上上周,是她组织的一场公益画展的现场照片,裴泽景私下也常关注现代艺术,偶尔会飞去意国和珐国只为看一场特展。

他们应该都会欣赏同一幅画背后的隐喻,能听懂对方口中那些陌生的艺术家的名字。

沈霁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可手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向下滑,他一页页翻过她的相册,看她分享的生活碎片,直到将所有公开信息都仔细看过一遍,才终于向后靠进椅背。

那是一个活在阳光下,透着充沛生命力的女士,她开朗、善良、家世清白,人生轨迹光明璀璨,和裴泽景非常相配。

沈霁静静地看着对方明亮的笑容,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当然是希望裴泽景前路坦荡,一生顺遂,若能得此佳偶,自是锦上添花,因为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合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可另一面,心底最深处,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悄然蔓延,那是他早已习惯埋藏、永无天日的爱意。

不过这念头刚一浮起,便被他迅速而果断地压下去,如同拂去衣服上一粒不该存在的灰尘。

希望他好,是真的,为自己而生的黯然,也是真的,可那不重要,最重要的,从来都只是想要帮助裴泽景能够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宝们,假期连更给大家节日助助兴,助完兴肆玖又暂时恢复隔日更了,谢谢宝们理解!微博有中秋节小剧场哦()

第42章 背后有人

“嗡—嗡”

手机在桌上突然震动,打乱了沈霁的思绪,他低头看见来电显示是郊外养老院的号码,立刻接起。

“沈医生。”电话那头传来护士长的声音:“蔡女士今天下午突然提起了你的名字,你看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我的?”沈霁有些意外:“好,我下班就过去。”

下班后,沈霁开车近一个小时,到了位于市区几十公里外的养老院,在护士指引下走到西侧的花园,但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站在一棵繁茂的香樟树下,远远望着凉亭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主治医生走过来:“沈医生。”

沈霁和他打了声招呼,便询问养母的情况,医生解释:“蔡女士看电视时还好好的,护工在旁边给她削苹果,不知道电视里出现了什么画面或者声音,突然就激动起来,还差点”医生心有余悸地补充:“差点夺过护工手里的水果刀,幸好我们的人反应快,及时制止了。”

沈霁立刻问:“护工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医生摇头,继续说:“虽然之前建议你暂时和她减少接触,避免刺激她,但这次或许是个转好的迹象,你要不要试着陪她一会儿?”

“好。”

沈霁很欣喜,自从养母患了阿尔茨海默病后就记不住他,甚至有时候来看望她还会大吼大叫,他穿过花园走到凉亭,蔡莹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竟然幅度很小地对他点头,就像在打招呼。

沈霁坐在她身旁的长椅上,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侧过头,望着养母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细纹的侧脸,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数年前的那个楼梯口。

逼仄的楼道里充斥着浓烈的烟味和男人暴戾的吼声。

养父因欠下巨额赌债被高利贷上门追讨,养母才惊觉自己老公还在赌博,绝望和愤怒让她终于鼓起勇气斥责:“小霁一边读书一边打几份工替你还债!你怎么还敢去赌?!他马上毕业就去医院”

“那是他应该报答我的!”养父面目狰狞,一把推开她:“要不是我们把那小子买回来,他那堂舅不知道把他丢哪里,还能有书读?他就该给我当牛做马!”

“说!那小子是不是给你钱了?”男人猛地抓住养母的手腕,逼问:“把钱拿出来!”

养母阻止他去拿藏在鞋盒里那点可怜的生活费,在被养父追打的混乱中,养母不小心推了养父一把,养父脚下猛地打滑从楼梯上滚下去,最后瘫倒在拐角处,一动不动。

养母呆立在原地,想要去查看却被眼前可怕的景象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哭。

几个高利贷打手早就录下这一幕,为首的人威胁她:“哭什么哭?你放心我不会报警,但我告诉你,乖乖把钱给还了,不然我就告诉警察,你就是杀人犯!”

刚打工回来的沈霁正好看到这一幕,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上前抱住几乎崩溃的养母,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罪有应得……”

“没事的,没事的,小霁。”蔡莹忽然轻声呢喃,靠在沈霁的肩膀上:“只是打雷了,小霁别怕,有阿姨在。”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沈霁猛地从回忆中被拉回,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一丝一毫的动弹都会惊扰这短暂而脆弱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蔡莹才支起身子,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沈霁:“我觉得你有点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沈霁。”沈霁迎着她的目光:“我叫沈霁。”

“沈霁”

蔡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她又摇头,转向前方的湖面,那里有两只优雅的白天鹅正在清洗羽毛:“不认识,但我觉得你很像我儿子”

说到“儿子”两个字,她急忙改口:“不,不是儿子,他从来不叫我妈妈,但没关系,他很乖,真的很乖,他学习特别好,每次都抢着帮我做家务,那个人喝醉了要打我,他会冲出来保护我,可他总是受伤,我保护不了他”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自责:“我不配做妈妈,我知道的,他心里一直想着自己的妈妈”

“不是你的错。”沈霁伸手覆在她布满老茧的手背上:“那时候,你不是已经收拾好行李想带他偷偷逃走吗?只是最后被他抓回去了,你的小霁,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蔡莹怔怔地听着,先是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谢谢你安慰我,可是我知道,他是怪我的,不然他去哪儿了呢?我好久都没看到他了。”

“他一直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沈霁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只是他喜欢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就像小时候你总是陪他玩那样,他在等你慢慢地找到他。”

蔡莹又笑了起来,她反手抓住沈霁的手,像一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你不要走,再多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沈霁温声答应:“好。”

两人并肩坐在凉亭里,沈霁耐心地陪着她说话,听她时而清晰时而混乱地回忆着过往,直到暮色四合,晚风渐凉,蔡莹的声音越来越低,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沈霁将她抱起来放到旁边准备好的轮椅上,他盖好薄毯后把人推回了房间,刚带上房间的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显示着“裴泽景”的名字,他接了起来。

裴泽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我这周末要去临市出差。”

“嗯?”沈霁有些惊讶,裴泽景竟然会亲自打电话来告诉他行程:“好,我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正好这周末我在养老院这边陪我养母。”

在某次闲聊的时候,他告诉过裴泽景自己的家庭情况,隐藏了很多,不过当时裴泽景并没有表现有多大兴趣想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沈霁听到对方背景里传来许岑准备汇报工作又及时住了嘴的声音,便先开口:“你先忙吧,出差注意安全。”说完,又小声地补了一句:“等你回来。”

第二天正巧赶上养老院义诊活动,沈霁跟这里的几个医生比较熟,便跟着他们一起为老人问诊。

过了一会儿,坐下一位老太太,在沈霁为她测完血压后,她反而拉着沈霁的手端详了半晌,神神叨叨地说:“沈医生,你这面相是尊琉璃菩萨,生得剔透,可惜哟磨难也多,容易碎。”

沈霁被她这通玄乎的说法逗得有些无奈,笑了笑:“婆婆你还会算命啊?”

“那是,当年我在长熙街的名号可不是一般的响。”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乌溜溜地转:“我不仅会算,还会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沈霁正要开口表示相信科学,却见老太太突然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沈医生,你后面有人。”

“……”

沈霁的后背莫名地窜上一股凉意,在某些方面他的胆子不算大,因为小时候经常被养父关小黑屋,所以怕黑怕鬼怕打雷,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后背又很快回温:“婆婆,那些东西不是都怕阳光吗?您肯定看错了。”

“我耳朵是背,眼睛可没花!”老太太一脸严肃:“是个男的,个子很高,模样……啧,俊是俊,就是板着脸,煞气重得很,像尊活阎王!”

“阎王?”沈霁顺着老太太的话半开玩笑地说:“那是要来索我的命?”

老太太张嘴还想再说,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后方拍在沈霁的肩上。

“啊!”

沈霁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惊魂未定却听背后的人说:“怎么?见鬼了?”

嗯?这声音不是裴泽景吗?

沈霁转过身,对上的是裴泽景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俊得极具压迫感的脸,一时间尴尬得无地自容,他又看了一眼旁边“我就说你后面有人吧”表情的老太太,然后才转回头问他:“你怎么来这了?”

裴泽景把手机放兜里:“机场就在附近,时间还早,顺路过来看看。”

沈霁真想不到他会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顺着他的话说:“这里环境还挺不错的,你之前不是想打造高端疗养院的项目么,其实他们这里”

“我来这里不是要跟你聊工作的事。”裴泽景看了一眼四周,很淡地说:“你养母呢?”

沈霁指向不远处树荫下的一张麻将桌,那里围坐着几位老人,其中一位正是蔡莹:“医生说打麻将有助于锻炼记忆力和思维,鼓励她们多玩。”

话音刚落,蔡莹恰好抬头看见沈霁,立刻招手喊道:“小伙子!王老太要跟她孙子视频,三缺一,你会打吗?会的话就来陪我们打!”

“嗯会。”沈霁笑得温和,应道:“好,就来。”他犹豫了几秒,拉住裴泽景的胳膊:“一起过去吧。”

第43章 曝光他

裴泽景被他带到麻将桌旁,沈霁坐下,那松弛的架势与平日内敛的模样截然不同,他问:“你还会打麻将?”

“对啊。”沈霁的动作自然熟练,摸牌、看牌、打牌,俨然是个老手:“小时候养父天天泡在牌馆里,我常去给他买烟跑腿,看也看会了一些。”

裴泽景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白玉似的指节在牌面上灵活翻转,听他用平淡的语气提及并不愉快的童年,自己对沈霁的过去的确不了解,但每次听他说起“小时候”,总伴随着一些灰暗的阴影。

他突然问:“你以前”

“自摸!清一色!”沈霁的声音拔高,将手里的牌推倒,把裴泽景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另外三位老太太顿时唉声叹气。

其中一位的视线在裴泽景和沈霁之间来回转了几圈,狐疑地眯起眼:“哎,你该不会是带了帮手,两个人合起伙来耍诈骗我们吧?”

“张婆婆。”沈霁笑着指向裴泽景腕间价值七位数的手表:“您看他这身行头,需要炸您们什么?骗你兜里几颗薄荷糖吗?”

老太太们都被他这话逗乐了。

这时,一位护士匆匆走来:“沈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了,崔医生想跟你了解一下心脏用药方面的问题,请你过去看看。”

“行。”沈霁见牌局刚开不想扫了养母的兴致,便站起身,将站在身后的裴泽景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帮我顶一下,我很快回来。”

裴泽景眉头立刻蹙起,想要站起来:“我不会。”

“很简单的,你德扑玩得那么好,麻将看几把就会了。”沈霁已经转身,边走边回头快速地说:“记住三句话就行,三张一样的叫碰,三张连着的叫吃,四张一样的还能杠。”

裴泽景僵坐在一群平均年龄超过六十五岁的老太太中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麻将牌,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无措”的情绪。

老太太们对视一眼,立即展开围攻。

“哎,小伙子,你摸的那张可以碰啊!”

“哎呀,这么好的一张你放跑,真可惜!”

“你别那么紧张,我们又不吃人。”

裴泽景抿着唇,神情严肃。

“碰。”

“好嘞,这才像样!”

“吃。”

“哎呀你吃错方向了,小伙子!”

“那我退回去?”

“不能退,人生没有回头路。”

老太太们笑作一团。

沈霁在不远处给崔医生解释,回头望向麻将桌那边,裴泽景西装笔挺,眉头微锁,仿佛在应对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而周围的老太太们一副“欺负新手”的模样,热烈得像在开股东大会。

这反差极大的画面,让沈霁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点被裴志远毁掉的心情又渐渐好起来。

等他和崔医生交流完回去,裴泽景终于松了口气,沈霁看着面前所剩无几的扑克牌筹码,忍不住说:“看样子,你刚才牺牲惨烈?”

裴泽景不自然地扯了下领带:“是你让我打的。”

“没关系。”沈霁轻笑:“让她们开心就好。”

几位老太太更是得意,张婆婆拍着手:“看吧,我就说你刚才肯定是耍诈!你们两个不坐在一起,这就露馅儿了吧!”

嬉笑间,裴泽景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将位置还给沈霁:“你来,我去接电话。”

随即走到旁边的角落接电话,刚一接通,那头传来安思乐的声音:“裴先生,我已经到机场了,你到了吗?”

裴泽景垂眸瞥了一眼腕表:“在路上,很快到。”

挂完电话,裴泽景走过去,麻将牌的碰撞声和老人的笑语声低了下去:“我现在要去机场。”

“那我送你到门口。”

沈霁下意识就要起身,裴泽景的手却更快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不用,你陪她们玩。”

“那好吧。”沈霁仰头看着他,还是没忍住问:“你去临市有什么要紧事吗?”

裴泽景低头看着他此刻鲜活而纯粹的笑容,笼统地回:“嗯,谈个项目。”

沈霁点头,没有再问:“快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周末过得很快,沈霁挺开心的,这是自养母确诊阿尔茨海默症后,两人难得相处得融洽亲近,离开疗养院,他开车去了机场,那天裴泽景虽没说什么,但提过航班信息,他便默默记下,出发前又特意查实了准确的抵达时间。

到达口人流涌动,电子屏上滚动着航班信息。

沈霁安静地站在接机的人群边缘,算着时间,头等舱的旅客理应出来了,他给裴泽景打电话,但对方还处于关机状态,心想可能是在取行李,便收起手机,朝行李转盘的方向走,可刚一侧身,却与一名地勤人员迎面撞上。

“哐当——”

对方手里的饭盒掉在地上,里面的饭菜撒在沈霁的衬衫上。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赶时间没看路”

地勤人员连声道歉,沈霁接过她慌忙递来的纸巾,一边擦拭着湿黏的衣服,一边温和地说:“没关系,不要紧,你先去忙你的。”

在他低头处理眼前的狼狈时,两道身影已从贵宾通道一起走出,与他相隔不远的地方擦肩而过,沈霁勉强将衬衫上的菜汁擦得没那么显眼,直起身时,整个人却瞬间僵住。

熙攘的人潮中,裴泽景与安思乐并肩而行,他的深色大衣衬着对方米白的针织长裙,冷暖相间,特别般配,沈霁站在原地,看着她仰头和他说话,让他生出一种突兀的陌生感。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寂静无声,只有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清晰地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沈医生?”

沈霁被安思乐的声音猛地拉回现实,他不知道安思乐怎么突然回头,视线恰好与裴泽景的对上。

从那双眼睛里,沈霁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惊讶,但绝不仅仅是惊讶,似乎还掺杂着不悦,以及一些他无法立刻解读的情绪,随即,他便看见裴泽景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沈霁看着站在裴泽景身旁的安思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安思乐率先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沈医生是来接机的吧?”

沈霁心中诧异,安思乐已经知道他和裴泽景的关系,更诧异于她能够如此坦然地将这件事宣之于口,他下意识地看向裴泽景,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线索。

安思乐也顺着他的目光瞥了裴泽景一眼,随即重新看向沈霁,笑得明媚:“我不介意你们的关系。”

沈霁一时有些恍惚。

安思乐的态度已经彰显了她和裴泽景的关系,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她可以“不介意”的存在,只是他无法分辨,这份“不介意”,究竟因为她对裴泽景的喜欢而产生的宽容,还是因为她根本不在意,所以才能如此大方?

沈霁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我不知道你们是一起去临市的,不然我”

话未说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相机快门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几名手持相机的记者迅速围拢过来,镜头毫不客气地对准了裴泽景和安思乐。

“裴先生!安小姐!”

“两位是一同从临市回来的吗?”

“请问这次同行是否意味着好事将近?”

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起,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眼花,沈霁怕被拍进画面赶紧后退,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伸手扶住身旁的立柱,才稳住身形。

心跳尚未平复,他抬起头,隔着攒动的人头,看见被记者簇拥在中心的裴泽景和安思乐。

安思乐微微侧身,下意识地想向裴泽景靠近一些,而裴泽景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否认,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允许了记者的包围和追问。

沈霁太了解裴泽景了,以往,但凡是有关他私生活的捕风捉影,无论对方是哪家的名媛千金,那些八卦消息还没来得及发酵,就会被他扼杀在摇篮里,甚至有过不知死活的娱乐杂志因此遭到封杀。

而这一次,他没有,这种沉默,在这种场合,无异于一种默认。

沈霁站在原地,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感到高兴,裴泽景与安思乐的联姻一旦坐实,裴志远便没有多少退路,裴老爷应该会把裴氏给裴泽景,而他可以看着裴志远一步步烂在泥沼里,这正是他隐忍,步步为营想要的结果。

可心底某个角落,却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闷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摸出手机,是裴志远打来的,按下接听键。

“沈霁!”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裴志远气急败坏的咆哮:“裴泽景和安思乐一起去临市的事,你他妈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霁的目光依旧没有从远处收回:“他也没告诉我。”

“你没长嘴不会问?不会缠着他吗?!”裴志远吼道。

“缠了。”沈霁说:“没用。”

“废物!立刻滚到我公司来!现在!”裴志远吼完,直接摔了电话。

沈霁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转身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推开裴志远办公室的门,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茶杯碎片和烟灰混在一起,一地狼藉。

裴志远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踱步,见到沈霁,猛地停下,瞪着他。

“要不是我今天正好跟风尚娱乐的李总吃饭,他妈的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裴泽景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和安思乐搞到一起去了!怪不得我三番五次约她吃饭,不是跑新闻就是搞慈善,原来是看上裴泽景了。”

沈霁避开地上的碎片,走到沙发边坐下:“你不是说可以让裴老爷子出面安排?”

“安排?!”裴志远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猛地一脚踹在茶几上:“我现在才发觉,老爷子就是偏心他!裴泽景肯定早就跟老爷子通过气了!他现在怕是巴不得立刻把安思乐娶进门!好讨老爷子欢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你是干什么吃的?!连他去哪儿、跟谁在一起你都看不住!”裴志远冲到沈霁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趁裴泽景还没跟你断干净,我把你曝光出去!”

【作者有话说】

宝们,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日更了~明天会继续更

第44章 什么时候离开合适?

沈霁把他的手拿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裴泽景身边还养着你这么个男情人!”

裴志远双手撑在桌上:“以往那些关于他的事都被他压下去,但我这段时间投资了李总几部戏,他会帮我,等消息爆出来就不止在圈子里传,安老爷是最要脸面的,我看这婚事还怎么成!”

沈霁却突然说:“不行。”

“不行?”裴志远盯着他,表情逐渐扭曲:“沈霁,你他妈不会是跟裴泽景睡出感情了吧?啊?是想借他上位当凤凰呢,还是傻了吧唧地真以为能跟他谈恋爱啊?”

他伸手拍了下沈霁的脸:“别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是谁把你从泥坑里捞出来的!”

沈霁偏头躲开,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找一个能说服裴志远的理由。

“我现在在岑安医院算是骨干,你把我推出去闹得满城风雨,首先影响的是医院的形象。”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岑安医院在全国是什么地位,你很清楚,他们明面上或许不敢对你怎么样,但以岑爱的声誉和影响力,完全能让旗下所有分院以及全国有合作的医疗机构将不再与你合作。”

裴志远暴躁的神情微微一滞,打量着沈霁,似乎在权衡利弊,沈霁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顾虑,岑爱医院树大根深,牵扯甚多,如果因为这件事彻底交恶,后续的麻烦的确不小。

“是我有点冲动了。”

半晌,裴志远勉强压下火气,但猜忌并未减少,他走到沈霁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沈霁,你给我记住,你究竟是谁的人。”

“如果你胳膊肘敢往外拐”他威胁道:“你养母当年把你养父推下楼梯的视频我可就守不住了,到时候等着你的,可就不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你养母也要进监狱的。”

沈霁的身体瞬间僵住,他一直无法对裴泽景坦然说出真实爱意,最大的心结与把柄就是这段被裴志远牢牢攥在手中的视频。

当年,裴志远替他还清高利贷后,那些放债的人便将这段视频作为附赠品给裴志远,那时候的他,没能力给养母找最好的律师辩护,而且裴志远绝对会从中阻拦,所以他一直不敢冒险。

“我当然不会忘,是你帮了我。”沈霁冷静下来,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瓷片捡起来扔到垃圾桶,又把地上的文件挨个整理好放回他的书桌上:“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冷静?”裴志远猛地灌了一口茶,烫得他龇牙咧嘴:“你说得轻巧。”

沈霁端起他的茶杯轻晃,让茶水在瓷杯中打着旋,热气随之散开再递给他:“常规途径走不通,或许可以考虑非常规的手段。”

裴志远眯起眼,身体前倾:“什么意思?”

“公开招标。”

沈霁吐出四个字,见裴志远眉头立刻皱起,他不急不缓地继续:“你并不缺这几十亿的钱,你只是想要在裴老爷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你可以策划一场看似公开,实则内定的招标,找几家可控的公司围标,确保最终由你指定的接盘方中标,这样,器械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假装转手给别人。”

“你这是让我搞虚假招标,操纵中标结果?”裴志远立刻听出其中的猫腻:“沈霁,你知道这玩意风险多大吗?一旦被捅出去”

“风险自然有,但你现在还有其他选择吗?”沈霁打断他:“更何况,以你公司的势力,只要操作得当,招标文件可以做得天衣无缝,给评审专家打好招呼,整个过程合法合规,即便有人质疑,也抓不到实质把柄。”

他观察着裴志远的神色,见其仍有犹豫,声音带着蛊惑般的冷静:“难道你要被裴老爷打发到海外看着裴泽景娶安思乐,然后让裴老爷把裴氏交给他?等裴氏真的给了他,你连海外的位置都没有。”

裴志远的眼神剧烈闪烁,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地争斗,他死死盯着沈霁,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什么,但沈霁的神情始终坦荡而平静,仿佛真的在为他殚精竭虑。

“你觉得这样真能万无一失?”他问。

“只要细节到位,把控好关键环节,没问题。”沈霁最后一击:“这更是向裴老爷证明你处理危机能力的时候,成了的话,裴老爷会再给你机会的。”

沈霁从裴志远公司出来又回了医院,下班后他沿着北门往停车场走,经过一条巷子口时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呜咽声,有点像人在哭,他循声往巷内看。

一只约莫两三个月大的小白狗,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潮湿的墙角,浑身脏兮兮的,而周围两只野猫毛发竖立,围着它打转。

沈霁立马走进巷子,挥手把那两只野猫驱走,蹲下身,伸手摸着小白狗的头安抚它,小白狗先是瑟缩了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后,竟主动仰起头蹭他的掌心。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妈妈呢?是不是饿坏了?”

小白狗像是听懂了一般,仰起脑袋,“嗷嗷”地叫了两声。

沈霁站起身,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给它买点吃的,可刚走一步,那小东西竟跌跌撞撞扑过来,用两只前爪紧紧抱住他的小腿,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哼哼”声。

沈霁失笑,重新蹲下,摸着它的小脑袋:“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小白狗仿佛能听懂,真就乖乖地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去便利店的沈霁。

没多久,沈霁拿着牛奶和火腿肠回来,他将火腿肠碾碎混合着牛奶,放在一个干净的盒子里放到小白狗面前。

突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他敞开风衣为正在狼吞虎咽的小东西挡雨,但雨势越来越大,衣服很快被打湿,他正准备将小狗抱起来,一片阴影却从头顶笼罩下来,隔绝了冰冷的雨点。

沈霁愕然抬头,一把黑色的商务伞稳稳地撑在他的头顶,下意识地抱着小狗起身,撞进了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眸里。

裴泽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西装革履,与这脏乱的小巷格格不入,脸上没什么表情。

四目相对,雨声哗然,巷口那盏老旧的路灯接触不良,昏黄的光晕断续闪烁,将淅沥的雨幕切割成一片片破碎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

街角隐隐约约传来粤语歌:“若爱是但求终身,你问,怕只怕求其终生,被困”

沈霁抱着怀里的小狗,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你在机场一声不响就走了,电话也打不通。”裴泽景另一只手拨弄他被淋湿的头发:“正好顺路过来。”

“手机没电了。”沈霁避开他的视线:“没来得及充。”

伞下陷入沉默,只有小狗偶尔发出的哼唧声,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机场的事,沈霁觉得从他口中再亲耳听一遍,那种确认比模糊更残忍。

他只是问:“簏云能养狗吗?”

裴泽景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开口问的是这个,还没等他说话,沈霁却又自顾自地摇头:“算了,这是一条生命,我平时工作挺忙,不能不负责任随便养。”

好像连自己都没怎么养好。

对于沈霁什么都不问,裴泽景觉得很意外。

按照常理,裴志远应该希望沈霁在他面前闹,缠着他索要承诺和名分才对,为什么沈霁却偏偏这般懂事?而这种过分识大体的懂事,非但没让他觉得轻松,反而像细小的沙砾,磨得他心底莫名烦躁。

“那就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让他们帮忙找靠谱的领养。”他淡淡地说。

“也行。”沈霁附和:“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走出巷子,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值班的医生很热心,沈霁给小狗买了足够的狗粮和用品,又反复叮嘱几句,才让他们将小狗抱进去检查身体。

从宠物医院出来,雨已经完全停了,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时沈霁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握住裴泽景的胳膊,裴泽景侧头看他:“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江边散会儿步吧?”

裴泽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嗯”了一声。

初冬的江边,寒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对岸的霓虹倒映在水中,被风吹碎成粼粼的光点,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沈霁望着江面:“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在街上走过。”

“嗯。”裴泽景的回应依旧简短。

“快要下雪了。”沈霁呵出一口白气,侧过身,完全面向裴泽景后才说:“那我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合适?”

第45章 不让他离开

裴泽景侧过头,皱起眉:“你说什么?”

“安小姐是个能力出众很优秀的女士,与你非常般配,只是”沈霁迎着他锐利的目光,依然在陈述这个客观的事实:“她真的不介意我的存在吗?”

裴泽景盯着他,试图从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里找出一丝以退为进的算计,或者任何一点不甘心的痕迹。

可是没有,沈霁就那样站着,神情在夜色下温润而真诚,仿佛真的只是在为他做最周全的考量。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离开?”男人声音很沉。

“嗯?”

沈霁望着他,好吧,他承认,其实心里那点贪恋还在作祟,也想陪他再久一点,哪怕多一刻也好,便斟酌着用词:“那等你们订婚之后,我就”

“沈霁。”裴泽景逼近一步,高大的阴影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把他笼罩:“这件事不是你来决定的,你就待在我身边,别说得好像是我被你甩了一样。”

沈霁彻底愣住,怔怔地看着对方眼中无法理解的怒意,一时忘了说话。

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路面上,叶脉干脆,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从两人脚边掠过,又被江水吞没。

沈霁忽然笑了,那笑淡得几乎看不见,但里面没有委屈,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

“裴泽景。”他叫了他的全名:“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这是他第一次,向裴泽景提出一个明确的,属于“沈霁”的个人请求。

裴泽景似乎还在为刚才的对话不悦:“什么?”

沈霁的目光穿过凛冽的江面,望向记忆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等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陪我去北郊的那个废弃的天文台,好吗?”

裴泽景微怔:“那个地方很破,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下雪之后,会很美。”沈霁在说一个珍藏很久的秘密:“那座白色的圆顶建筑孤零零地在山坡上,平时看着很荒凉,可被积雪覆盖后就像是遗落在人间的月亮,干净又孤独。”

“最重要的是”他转回头看着裴泽景,那是他早就想和对方一起分享的地方:“那里的视野很好,没有任何光污染,下雪的晚上如果能碰上天晴,可以看到比城里清晰无数倍的星空,雪花在星空下飘落,很震撼的。”

裴泽景静静地听着,夜风撩起沈霁额前的碎发,裴泽景看着对方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心中的烦躁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竟奇异地抚平了些。

“听你说得这么好,你去过那儿?”他问。

沈霁点头:“去过。”

裴泽景的眉头又不经意地蹙起:“和谁?”

“嗯?”沈霁赶紧说:“一个人。”

江风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裴泽景没再追问,也没有质疑这个请求背后是否藏着其他含义,良久,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好。”

这个简简单单的“好”字,砸在寒冷的空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至少,在沈霁悄然收紧的手指和微微加速的心跳里,这个字,重若千钧。

次日

办公室里,林妍一边整理手中的病历夹,一边好奇地凑近正在电脑上写报告的沈霁:“沈医生,你给张院长准备的什么生日礼物呀?”

沈霁停下敲键盘的手:“张老最近腿脚有些不适,给他买了一个带热敷功能的腿部按摩仪。”

“要说你是张院长的爱徒呢,这也太贴心了吧!”林妍睁大眼睛:“我都完全没看出来张院长的腿有什么不适。”

沈霁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你要是连这都能看出来,恐怕就不会在心外科待着了,应该去骨科。”

“哎呀。”林妍笑着把病历夹放到后面的柜子上:“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张院长那个人最要强了,整天说自己硬朗得很,爬楼梯都比我们年轻人快,他怎么可能主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