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叹了一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簋中肉汤,一饮而尽。
*
“江先生?”、“江先生?”、“江先生!”
黎白易不得已让自己更加大声了一些,这才终于把坐在雨里,本来打着伞,但不知道为什么伞打着打着就松了手,然后就一直呆呆坐着淋雨的江逾白给叫回了神。
“江先生,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我喊了五六声,就差上手了,你才听见。”
江逾白收回了投在橱窗上的视线,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答的倒是很坦然。
“我在想如果向上天献祭一些祭品的话,末日是不是就不会降临了。”
黎白易脸色古怪:“这……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神论者。”这种想法,没有点宗教经验也很难想到吧。
江逾白只是笑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而已。”
黎白易联系了一下上下文,没太想明白江逾白以前会有什么事情能和祭祀献祭扯得上关系的:“好吧江先生,但是不管你想到什么,我们现在该回去换衣服了,你应该不喜欢养病。”
这一年多里以来,江先生你已经大半的时间都在养病了。
江逾白又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出神了。
黎白易不得已,又接连喊了好几声,才总算把江逾白的神又给拉了回来。
之前晁靖的报告中就曾经写过了,江逾白三不五时的就会出神发呆。
后来,江逾白去了文明纪念碑那处修养,这样的情况好像是更加严重了。
在那个地方待着,每日除了遛狗放羊之外,江逾白就没什么正事做了,一天24个小时,他能一个人呆坐十几个小时。
黎白易是有点担心的。
但江逾白没有向外寻求帮助的意思,加之之前江逾白的拒绝监视,这事黎白易是不好再提的。
“这边的事情应该都处理完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江逾白忽而道:“我的意思是,回纪念碑那边去。”——
作者有话说:
【1】“合作中存在着一个根本问题,两个工业国家之间相互设置贸易壁垒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个例子的内容——来自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的《合作的进化》。
第86章 战 詹姆斯最近实在对开会这件……
詹姆斯最近实在对开会这件事情有些麻木了。
要不是邓肯这家伙倒霉, 在乔治爆炸事件中丢了命,国内又迟迟没有找到能够和他轮班的人,他早该休假了。
旁的工作是要消耗精力,他现在这份工作却是要折寿。
现在还要带个新人。
詹姆斯烦躁地翻动着手中的文件, 发出“哗啦哗啦”的纸张声响。
坐在他旁边的新人欧文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试图找些别的什么话题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詹姆斯先生, 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您不必这样着急。”
“不知道最近在Seres境内上映的电影您有没有看过, 我是说那部《切尔诺贝利, 请别为我哭泣》……”
詹姆斯不耐烦的打断:“有关切尔诺贝利的题材都反复拍了多少遍了,能有什么新意?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干, 就帮我整理一下这次的会议纪要。”
欧文有些讪讪,只能是闭上了嘴。
他能理解这位同僚的心态,毕竟最近合众国在安理会的处境确实不算太好。
安理会对于销毁核弹这件事情,已经达成了政治正确的统一认知了, 而在“销毁核弹”这个议题被提出来之前, 合众国私底下就已经在做一些越雷池的事情了。
再算上之前乔治爆炸案的事情, 他们在安理会是真的气短。
随着会议时间逐渐临近, 会议室离各国代表也陆续入席。
“现在着急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们当初推三阻四、拉帮结派, 那场紧急会议怎么至于开了三天还没有达成共识,甚至到最后发生爆炸牵连江先生。”
也不知道是哪个代表看到了詹姆斯和欧文的举动,嗤笑一声, 讥讽道。
这个理由是有些牵强的, 但看看这位代表桌案上的国旗标志就知道这一点都不牵强了。
讨厌一个事物,本来就是会本能的讨厌它的一切。委内瑞拉境内有着丰富的修建地下城所必需的资源,他当然也有底气这样对老鹰人讲话。
这位代表还能和颜悦色没带一点脏话的讲出这么一大段话, 已经算是非常有礼貌和涵养了。
“哈,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签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直接要绝了其他国家研究核武器的路,现在又做了什么?”
“阿尔洛奇卡先生,请原谅他们,话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美国大兵除了依靠他们的军事武器之外,一无所有?”
一向不参与这些唇枪舌战的黄洲今天居然也十分罕见的接了话。
几个零散坐着的代表哄笑出声,那是一点也不怕得罪美国人。
因为早在前日时代之前双方的关系就没好到哪里去,就算委曲求全,人家老美也不一定把你当人看。
以前顶着合众国的经济制裁和军事实力都能说上来两句,现在自然就更加大胆了。
不过是几句辛辣的嘲讽而已,怎么能算是不友善呢?
欧文是个好脾气的人,加上他又是新来的,所以一直忍着没说话,默默整理着会议纪要。
而坐在他旁边的、已经被接连皮里阳秋了好几天的詹姆斯动静就要大得多了,他拧开了塑料水瓶的瓶盖,灌了几口水,但胸中火焰难以浇灭。
人,一旦热血上涌,那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比如,M军两个师在面对UN军四个集团军的绝对劣势兵力下,居然选择率先打响第一枪,也不知道是谁投掷了塑料壳炮弹。
俄所部的反导弹系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回击——打断了M军两个师的技能读条。
Seres第一集团军紧随其后,做了M军一师的桌面清理大师。
以所部立刻支援M第二师侧翼,逼迫俄方让开战略关键性位置。巴方见状,上手直接将M军第二师的头部摁在了会议桌上。
韩所部马上带人跟进以所部,试图缓解危急情势,却被朝第三师打了一场拦截战,双方战得不可开交,大有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的架势。
古巴集团军趁猝不及防之时,决心对M第二师展开斩首行动,一本理事会会议手册被高高抛起。
日方试图进行阻击,但却被Seres第一集团军直插后背,致使M方势力首尾不能相顾。
叙利亚和伊朗还是照常打出了非常精彩的组合技,顺利擒获M第一师。
期间众人,勇猛作战者有之,积极补充后勤者有之,火上浇油者有之,吃瓜看戏者有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拉架,充分体现了国家代表们团结一心、誓死抗争的伟大人类精神。
会议室里一片兵荒马乱。
史称:安理会一战。
好半天,工作人员才把代表们给安抚了下来:“冷静点冷静点。”、“会议纪要不能丢,还没钉起来呢!”、“打人不能打头,别拿椅子!”……
黄洲也是热血上头,清理完桌面之后又去摁织田一平,悄摸趁着人多眼杂,狠狠用自己油光锃亮的皮鞋对着詹姆斯的屁股来了两下……
不过显然他是有理智的,至少没打头。
等场外人员入场之后,他麻利地给自己安排上了一个调解员的身份。
“诶诶都别打了,怎么回事啊这大清早的,大家都是同事一场,詹姆斯先生,人家也就是开玩笑的,初衷是好的嘛,别太较真。”
“这出门在外的,和气生财嘛,多大点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总理在一边躲避战火,看得那是一个哭笑不得。
以和为贵,就没有Seres人不能有四个字来调解的矛盾。
*
官方电影院。
文娱产业全链都转官方旗下了,电影院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现代人生活中的重要娱乐组成部分,国家很大方的直接将电影全部免费放映了。
现在购票不用花钱,单纯靠抢。
按网友们的话来说就是:“世界末日了,Seres电影终于站起来了!”有着思想过硬的专业人士操持,电影的质量普遍要比前日时代之前好上好几个档次。
至少政府审核不会再让一些狗屁不通、伤风败俗的电影放映出来污染大家的眼睛。
这一批电影是年前的最后一批,所以热度还挺高的。
饶是聂津是执导《切尔诺贝利,请别为我哭泣》这部微电影的导演,他也是连着抢了好几天才终于抢到一张位置不算太好的票。
一进场,还遇见了个熟人。
也是来看观众反馈的魏亭月明显也很惊讶:“看来你的抢票运气和我一样不怎么好。”
聂津耸耸肩:“不,小魏啊,这说明我的作品广受欢迎呢。”
魏亭月大大方方地点点头:“虽说都是命题作文,但你的这一部的确是这一批里的精品了。”
聂津蹬鼻子上脸:“我也这么说呢,要不是现在那些什么电影节啊之类的,全都停办了,我现在手里应该有个奖杯才对。”
魏亭月便不再理会这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货了。
放映厅内,灯光逐渐暗淡了下来。
电影正式开始播放。
就如詹姆斯所吐槽的那样,美国英国等国家都不知道把这个事情拍了多少遍了,内容都是老生常谈的。
只是聂津在创作剧本的时候,推陈出新,将笔墨着重描绘在了一名消防员身上。那些西方国家所拍摄的该题材电话都是在影射旧苏当时政治体制之腐朽。
而聂津是写命题作文的。
他要做的是呈现政府对民众的蒙骗、核辐射给人带来的惨痛影响。
重点是一定要是悲剧,一定要惨、惨到需要让每一个人都看完之后心情压抑。
说实话,这样的内核居然是上面有人要求创作的,聂津是不太敢相信的,因为这玩意儿也太不符合现在的文化需求了。
不是说好了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吗?
但经费都拨款下来了,聂津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给观众们磨刀子了。
这名消防员年纪并不大,全片的大多数笔墨都是在写他的生活篇章用以塑造人物形象,他话痨,总是读不懂气氛以致于句句都能戳在人心窝子上。
他很抠门,总喜欢蹭同事的酒喝,因为他的钱要存起来去买一辆帅气的摩托车。
这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的生活。
而一个人物形象越饱满鲜活、越讨喜,他死去时也越叫人心痛。
电影前期放映厅里时不时就有人情不自禁发出笑声,但是当在一通报警电话紧急介入之后,这样的笑声便消失了。
携带着恐怖辐射的石墨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但是消防队的年轻人们毫不知情,只是英勇的冲进来,用他们经验老道的灭火方法,拧开了水龙头。
青年人扛着水带,不知道是不是出汗太多的缘故,他口干舌燥。
但灾情危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猛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带里的水,然后就不管不顾地跟着队友们一起冲了进去。
他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
因为观众们心里都清楚,那水里全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放射性物质,他的消化系统会被这些并不友善的物质腐蚀掉,这个年轻人整个人都会从里到外的烂掉。
聂津没有打码这一部分,甚至刻意让镜头更为偏爱青年人身上那些溃烂的地方、青年人脸上痛苦的神情、青年人颤抖的四肢。
他是如何一点点在辐射中烂掉的。
这个孩子曾经是那样的英俊,现在却已经是面目全非。
他没有哀嚎自己的痛苦,因为他根本喊不出声来,他只是蜷缩在病床上,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婴童。
青年人也没有睡着,因为他的眼睛根本无法闭合。他睁着双眼,那双如同绿松石一般纯粹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乏味的天花板,他嘴唇翕动。
镜头靠近他。
观众们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мам。”、“мам。”、“мам。”
一遍又一遍,有意识的、无意识的低声呢喃着。绿松石一般的眼眸泡在水中,更显得萤润澄净。
大部分语种对于母亲的称呼都是类似的发音,所以这句话不用看字幕,观众们也能听的明白。
电影就到这里结束了,并没有交代事故之后旧苏政府是如何处理的,也没有交代这个青年人到底是死是活,他的那些和他年纪相仿的队友们又是怎么样的情况。
看起来有些没头没尾,却是恰到好处的留白。
放映厅内气氛颇有些沉重……
聂津还隐约听到了哭声。
灯光亮了起来,观众陆续退场,魏亭月也站了起来,环顾一周,心下便有了数,准备离开。
聂津怕自己那刀子砍观众会被揍,毕竟他前日时代之前大小也算个名人,所以狗狗祟祟的坐在原位,打算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再走。
落在最后面的几位,其中还有一对母女。
小女孩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仰头问妈妈:“辐射会让我也变成那个哥哥那样子吗?核电也是有辐射吗?那我们也用核电会不会死啊?”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古灵精怪的。
妈妈很有耐心,也一个一个的回答:“有害的辐射才会伤害我们。”
“核电也是有核辐射的,但是核电在不失控的情况下很安全。就像火,在不失控的情况下,也很安全,可以拿来取暖做饭一样。”
“那核失控了的话,我们要怎么办呐?就像安安说的,要是有核战的话,我会不会生病啊?”
妈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她很快安抚道:“怎么会,哪里就到核战的程度了,我们现在是和平年代,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聂津在后面听着,只觉得这对母女的对话十分有趣。
可是同他一样落后走着的年轻人就不是这个想法了,这位估计是个社牛:“女士,这可未必。”
年轻人的手机屏幕直接伸到了那位妈妈的眼前。
聂津好奇,路过的时候也用余光打量了一下。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拿着桌椅板凳、文件夹、塑料水瓶在……?
非常不优雅的打架?
妈妈离得近看得更仔细些,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
年轻人收回了自己的手机,有种地狱笑话般的兴致勃勃:“安理会那边的会议录像,网上都传遍了呢。”
聂津张了张嘴,额不对,安理会开会?
怎么打起来了?
这事有点招笑,他也笑了,拿出手机来查询相关热点新闻之后,这下是笑不出来了,因为笑点太过劲爆,他嘴角抽搐的厉害。?
【合众国在安理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挫败】
【爆!塑料水瓶打下世界强国】
【安理会战场,白头鹰代表已被全歼!】??
【合众国在安理会彻底失去话语权,沦为吉祥物】
【各国商定瓜分合众国计划已成,不日将登陆北美】???
【泰勒总统亲自为委内瑞拉、伊朗代表开门】
【泰勒总统公开鞠躬为合众国解体道歉,泪洒当场】????
第87章 游行 啊????? ……
啊?????
论谣言是如何越传越离谱的。
聂津本来还想看看官方的说法, 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只有这些热度快速攀升的、标题耸人惊闻的小道消息。
这些小道消息一开始还算克制,只是写合众国在安理会的尴尬境遇,但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了, 事情也越来越魔幻。
官方却一直没有出面。
唯一可以得到证实的就是那个年轻人播放给那位妈妈看的视频是真的, 因为里面不少代表的面孔, 聂津都在官方新闻上看到过。
“我就说我们大中华是礼仪之邦梆梆梆嘛,来而不往非礼也。”
“别的不说, 大家还真是武德充沛啊, 打了十几分钟,愣是一个拉架的都没有哈哈哈哈哈, 不是,你们的外交准则呢?怎么变成了能动手就绝不动口了?”
“只有我注意到了想帮爹的被揍的最惨吗?”
“黄洲你小子别以为你做的隐蔽我就看不到你往人家老鹰屁股上踹的那两脚哈!”
“不是哥们儿,你们怎么都在笑?都不动点脑子的吗?这都打成这样了你们还笑得出来?”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笑我们的,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想挨骂直说, 我奖励你不就行了。”
“无人在意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的吗?这种外交上的激烈冲突还有人能笑得出来, 我只能说是脑子全都被奶头乐给祛皱了。真当这个世界是段子啊?这是激烈冲突, 这是外交事故!”
“+1,我也有同感, 不知道那些乐子人在笑什么。好歹关注一下外面的情况吧,真就无脑。”
聂津有些不解,他挠了挠脑袋, 刷新了一遍网页, 然后就看到一些之前被官方限流压下去的帖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大数据推送到了他的主页。
“我是外派到A国这边来做地下城修建工程技术支持的,来的时候就听说A国不太平, 才来这里没两天呢。A国和G国就爆发了激烈冲突,我真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枪战和爆炸。要不是他们对Seres大使馆还有点忌惮,估计我都回不来。那边的民众也是死伤惨重,好多人都想到大使馆里来寻求庇护,我们压根不敢放人进来。”
“L国发生军事政变,流血冲突数起。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也不会影响到人在H国的我,结果L国的大量难民涌入,差点搞得H国本地又来上几场流血冲突。”
聂津滑动了好几个页面,心下古怪。
因为他也是十分关注国际上的动向的。
这些个人账户上发的东西,这些什么枪战、军事政变,他毫不知情。
如果说这些内容是个人账户发布的,可信度存疑的话。聂津感觉可能是自己这个APP出BUG了,他甩了甩手机,再次刷新了一遍。
一条最新的根据安理会战役进行分析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数学题,在前日时代之前,众所周知地球上一共有233个国家和地区,大家可以猜猜,现在有多少个国家代表在安理会有席位。”
“167,没错,就是167,短短一年时间里,已经有66个国家在安理会销声匿迹了。天呐,这些现代国家在和平年代是怎么消失的?好难猜啊。”
聂津看得有点头皮发麻。
这个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偶尔能看到某某国家宣布解散、某某国家宣告财政破产什么的。但聂津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多国家消失了。
他不信邪,自己又专门去了安理会APP上找相关资料佐证……一个一个人头数过去,还真的少66个人,66面国旗。
那个安理会的会议室,本来的席位都是差不多刚好够坐下所有代表的,现在…已经空出来快三分之一了都。
聂津吞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都干涩了起来。
他脊背发凉,尽管这些消失的国家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连这些国家的存在都不知道。
消失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国家,Seres肯定还是稳当的。
但他就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可能是那种和平共处的假象彻底被岌岌可危的安理会现状打破的恐惧感吧……
聂津从电影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翻相关的资料,和他一样的人不少,也许正是这个缘故,让许多原本毫无热度的老帖子也都获得了更多的浏览量。
大家全都在激烈的讨论着,为什么之前自己不知道这些?为什么没有人向公众告知这些?为什么这些负面消息全都被压了下去?
等到聂津再抬起头的时候,窗外的天空都蒙蒙亮了。
他这才惊觉自己通宵了。
通宵的结果是:在这些支离破碎的消息中,聂津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拼图来——关于洲际上国如何批量制造现代化的香蕉共和国的?
只是这些现代化的香蕉共和国,不再是生产和出口大量香蕉的地方了。
现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安理会战役的视频地下发文:“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的”的了,聂津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好在是东亚这边Seres境内还算和谐。
顶多只是有人在呼吁销毁核弹,却也没多少人。因为Seres自己境内大家已知的核弹数量就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依仗,谁没事去自己拆自己的后台啊?
这是嫌命长?
聂津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将残存的困倦之意驱逐出自己的身体。他倒是看得更远点,如果全球都能达成共识销毁核弹的话,这肯定是一件好事来的。
所以在这个联名和平的网站上,聂津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更多的事情,他也没时间做了,他还有班要上呢。
聂津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了班车。车内正在播放着宣传片,有《切尔诺贝利,请别为我哭泣》,也有《迷途》、《灵魂的重量》等等,其他今年最后一批的文艺作品。
聂津又打了个呵欠,泪水朦胧了他的视野。
望着车上的宣传画面,他不知怎么的忽然福至心灵。
安理会的地点在国内,安理会的主事国也是Seres,这个所谓的安理会战役视频流出,背后不能没人推波助澜吧。
还有这一批他也参与了的命题作文,全都是和政府、民众、悲剧来回拉扯的剧情张力。
再者,这下半年以来,Seres政府有关辐射安全的宣传工作如火如荼……Seres政府迟迟没有压制网上的舆情,一点稳定民心的举措都没有,这些事情不会都是自家人干得吧?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干?
有什么目的?
要知道,互联网现在可是没有墙的,一点风吹草动,的的确确是全球皆知的。别的国家貌似是想压都压根没压住,冷处理也冷处理不了。
聂津困意也没了,可是苦思冥想也没能得出一个逻辑自洽的答案来。
怪怪的……吃饱了撑的这是?
*
自然不是吃饱了撑得。
黄洲关掉了手机屏幕,对总理扬眉:“总理,怎么样,我这两脚踹的带劲儿吧!”
总理也不吝溢美之词:“嗯,你这调解矛盾的能力还真是无出其右,詹姆斯先生的臀部看上去都更加丰满了。”
这段时间,在安理会内部推动销毁核弹的意见落实始终动力不足。
所以总理早就想到了借助外力,当代民主政府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民众本身。
长达四个月的布局。
从文化方面潜移默化的给所有人科普辐射到底会为人类带来什么,然后再通过安理会战役揭开各国默契掩盖的岁月静好的假象,最后人们的关注点自然就会到核弹身上。
核战不像普通战争。
普通战争需要士兵和军官,需要有人送死,这都要世界末日了,谁还会想着拿那么点儿薪水然后为一场也许并没有正义性的战争送命啊?
但是核战不需要。
这些危险物品大部分都是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中,只要一个按钮、一段口令,发射方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就能葬送全人类——嗯,准确的来说,还是需要支付一些代价的,譬如一颗良心、一点良知。
为了让这些计划不被人察觉,总理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最后串联起来,由安理会战役彻底引燃,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国外已经有人在游行示威了。
刘隆也在汇报国内的情况,他神情也很放松,还隐约有点亢奋:“国内一开始的联名和平态势不算太好,大家对这方面都无感,对我们政府的军事实力还是很信任的。”
“不过很快这种思维误区就被甩开了。”
“目前有不少人都参与了联名,不过线下的情况不好说。”
没有人游行示威,大家都还是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顶天了是在摸鱼间隙聊聊这件事情,然后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慨。
哪里像国外,已经是闹到有人开始在政府门前要搞自焚了。
“咱们也不好太过特立独行,让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们起个头吧,规模别弄得太大了。”
总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了解清楚了。
接下来就是按兵不动了。
大势谋成,总理接下来只需要顺势而为就可以了。
*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煽风点火的,不然那些早都被丢到旮沓角落里的事情怎么会又被翻出来。”
文森特很是气恼,他是FBL目前的主事人,在眼皮子底下有人刻意煽动民众,这和骑着他脖子拉屎有什么区别。
辛普森作为CIA派到这边来接洽的工作人员倒是没那么焦头烂额,他还带着那副用于装逼的墨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接话的意图。
“啪叽!”
这是外面又一个软乎乎、黏答答的玩意儿丢在该办事处的玻璃上的声音。
外面吵吵嚷嚷的,叫人心烦。
本来舆情危机刚开始发酵的时候,ODNI(情报总监办公室)就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开始着手控制舆论。但是毫无用处,线上的还能控制,线下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人们恐惧着核辐射。
也恐惧着……政府。
没错,文森特之所以如此大发雷霆,就是因为有人又翻出了曾经在20世纪50年代的合众国干的非人事。
对于那个时候的人类来说,核还是一个很陌生的东西。
为了更加细致的了解核辐射的危害,有人提议了要拿人体来实验,于是鹰军在内华达州向公众宣布了将在这里进行核弹实验。
当时并不知道核会带来什么的城市与民众们都积极申请,以期核弹能在自己城市附近爆炸。
他们对核弹的危害仅仅只了解于它的一次伤害,而对那些看不见的全然不知。他们之所以积极申请,只是为了一睹蘑菇云的风采、为了凑热闹。
这场实验不仅仅只在拉斯维加斯,同样也在内华达州的许多其他城市附近,
这些核试验,造成了足足80多万的民众被辐射尘埃波及,身体受到辐射伤害的起码有20余万人。
这些人并未得到任何赔偿和解释,甚至连这件事情都被掩入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旧事重提,民众怎么能做到心平气和?
还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代。
美洲如此,欧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小不列颠国大名鼎鼎的蓝孔雀计划也被人翻了出来。这同样是在20世纪50年代,这个疯狂的、争锋相对的年代。
许多德国人都是直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几十年前,这帮脑子里只有仰望星空派的英国佬居然打算在德国地下埋下十千吨级的核地雷,仅仅只是为了暂时抵挡随时可能打过来的红色帝国?
于是,民情汹涌,几乎要翻过整个国家。
盲目的群众在有意的引导之下,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有核弹存在,互相威慑的猜疑链就不会消失,那么作为消息并不那么灵通的普通人,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炮灰中的一员。
嗯,当然,如果幸运的在核弹爆炸的中心范围,就不用担心自己是炮灰了。
“销毁核弹!我们要和平!”
“销毁核弹!我们要健康!”
“销毁核弹!我们要安全!”
一叠一叠的声浪响起,仿佛滔天巨浪。
最让这些政府官员恐惧的不是民心被有心人聚集起来向政府施压,而是维护他们统治的执法人员也在快速被煽动起来,倒戈相向。
“销毁核弹!我们要和平!”
“销毁核弹!我们要健康!”
“销毁核弹!我们要安全!”
“销毁核弹!我们拒绝人造的末日!”
第88章 反击 “1968年,阿波罗8……
“1968年, 阿波罗8号飞船。人类第一次从月球轨道亲眼看到地球——一个孤悬在黑暗中的蓝色星球。”
“脆弱。渺小。”
“宇航员比尔·安德斯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叫地出 (Earthrise)。”
“它改变了我们。”
“它让我们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我们只有一个家。”
“当这张照片传回地球,冷战中的国家放下了核按钮的密码, 第一次坐在一起, 谈判《外层空间条约》。”
“为什么?”
“因为照片里的地球太小了。小到容不下我们的分裂。而今天, 死神的威胁,比任何核武库都更巨大、更平等。它不区分国家、信仰、贫富。”
“它只区分一个结果:生存, 或消亡。”
“我们没有选择。”
“唯有团结。”
“今天, 在我们的共同呼吁之下,和平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们可以通过对话而非对抗, 我们可以通过合作而非竞争。”
“人类也到了该同核武器告别的时候。”
查尔斯说罢,直起了身体,神情严肃地望向他身前的大屏幕。与此同时,镜头也切到了那些画面中。
销毁核武的步骤是非常繁琐细致的。
但总归是开始做了。
各国面对民意汹涌支撑的时间没有总理预计的那么长, 还不到一个月就全都同意并针对销毁核武开始了积极行动。
更让她意外的是, 在安理会和政治圈销声匿迹许久了的江逾白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送来了一份详细数据。
那是距离他第一次出席UN会议一年之后, 更新的数字魔咒。
有这个作为评判依据…还顺带揪出了某些国家试图藏私一些陈年退役型号的小心思。
……至于上面的数字与核弹型号相关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正确的。
总理只能定义此为见仁见智。
“我没想到过我还能见证历史……”阿尔洛奇卡有些感慨。
“我们已经是历史了。”
黄洲同样也在感慨。
类似的对话也在会场内其他代表之间发生着。
“看样子, 接下来大概能和平很长一段时间了。”、“是啊。”、“那么,加西亚先生, 能解除对我国的经济封锁吗?”、“很抱歉,不行。”——嗯,这样的礼貌对话同样也在上演着。
黎白易坐在总理身侧, 正在手机上看着民众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总理。
“总理,你说江逾白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些?”
她还记得江逾白第一次参与紧急会议的时候, 所报出来的那些数字、安理会的选址诸此种种。
今天江逾白是没有到现场来的。
总理想了想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一份数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黎白易便继续低头看手机去了。
只不过,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手机上了。她作为曾经的紧急事务委员会的委员长对江逾白的了解是毋庸置疑的。
以一种后见之明来分析,江逾白的行动轨迹真是再明显不过。
第一阶段,接触国家,一锤定音在字面上Seres在安理会不可动摇的主导地位。
第二阶段,也就是被众多代表所诟病的独裁者时期,这个阶段江逾白越权在安理会上指手画脚的决策有很多。
总的来说,就是大区划分、资源平等但保持弱肉强食、削弱打压。
第三阶段,恐怖袭击,于白头鹰而言是釜底抽薪,于Seres来说却未必全都是坏事。UN里,英法体量不够,俄地缘位置也是一大硬伤,唯二能达成竞争关系的,也就上二席了。
恐怖袭击与能力消失之间有没有关联,这黎白易就不知道了。
兴许江逾白并不想到能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呢,所以就顺势而为了。
可是江逾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说他一心为国也不对,因为他在行动的时候是一点没有考虑过Seres的,Seres在这些行动中受益,仅仅是因为他们刚好在同一立场。
更准确的说,是总理和江逾白某些时候恰好在同一立场。
为了人类文明?
可是看江逾白那漠视小国被大国压榨、甚至还隐约纵容的态度,这样判断好像也不完全正确。
黎白易还在发散思维呢,忽而听到了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循声望去,看见了一只白色的鸽子。
这鸽子不是安理会安排的,今天的全球直播是没有规划任何形式上的内容的。所以鸽子是意外闯入镜头的,它飞来的恰到好处。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鸽子,交谈声也停了下来。
在静谧与沉寂中,人们不自觉给它冠以了和平鸽的名头。
尽管它的羽毛并不是纯白无暇的,混着脏污和一点干巴巴的血迹,尾羽还缺了一节,看起来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脏鸽子,鲜红的鸟喙也并没有叼着橄榄枝。
甚至它身上兴许还携带着许多病菌。
鸽子只在镜头前短暂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而后一抖翅膀,又离开了镜头,朝着天空飞去。
镜头却依依不舍,抬起来目送了这只和平鸽的远去。
詹姆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下眼帘默默拧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手上力气一时没控制住,整个瓶身都有些轻微的扭曲变形。
*
今天是工作日。
但又不是一般的工作日,销毁核弹不仅各地现场开放观礼,同时也在进行着全球直播。这不,办公室之前专门用来审核和开会的大屏幕就排上了用场。
大家都无心工作,时不时便要抬头往大屏幕那里看去。
聂津看得多少也是有点心潮澎湃,这是真正的见证历史啊。
他不由浮想联翩,打算下一部电影如果上面能过的话,要怎么拍这个极具历史意义和艺术性的题材了。
“聂导,你看这个。”
聂津身旁的同事脸色不太好看,打断了聂津的浮想联翩。
他转发过来的消息上赫然是一行极具煽动力的标题文字:“总理新政,拉上整个国家的一场豪赌。”
聂津眉头一皱,点进去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内容。
所谓新政,其实都是老黄历了,勉强能说是今年的政策而已。只是因为这条政策的公文,民众们是第一次看见,看见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两项末日计划的资源比重。
3:7
聂津看到这个比值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他的反应不是针对比重,而是针对这个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这假的吧?”
同事显然和他意见相左:“我看这可未必。聂导你看看评论区。”
聂津手指下滑,评论区已经小爆了。
“啊?这个决策谁做的?有没有脑子啊?不知道Seres有多少人口吗?还是说这是已经准备先入为主放弃绝大多数人了?吃相不要太难看好吗?”
“楼上能不能不要那么无脑啊?如果真的能在地外展开防御系统,难道不比苟在地下好?你不保护地表生态,等伽马射线暴过了,就剩下和蟑螂呲牙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无脑哈,我也是学过一点材料工程学的,我就这么说吧,凭借人类现在已知的材料,是没有一个能够撑起你说的那种地外防御系统的哈,女娲那边的研究成果我也看了,磨损率很高,要落地根本就不切实际。”
“我是严重怀疑这个政策的目的的。要知道科研这个东西很多时候都是烧了钱也很难出成果的,这样分配资源,不就是在拿着14亿人口上赌桌吗?咱们决策层不会是内鬼吧?”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考虑到长远利益的站在三七政策这边的,也有更切实际担心最后两头都没讨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还有些阴谋论发言,质疑政策真假是何居心的。
小道消息在非官方的渠道沿着网络线路,迅速席卷了Seres全境。
聂津所在的办公室也未能免俗,很快就压制不住的彻底骚动了起来。前不久还在隔岸观火外国的兵荒马乱呢,转眼就自家后院着火了。
这下谁还关注什么核弹销不销毁啊?
线下的人都还是理智居多的,没有直接无脑开喷。但也有不少人忧心忡忡。
“我说怎么咱们基建能力这么强,怎么地下城修建进度和其他洲还持平呢,感情问题是出在这里?!”
“持平也还好吧,我们也没落下什么。”
“哪里好了,你看看人家洲的人口密度,再看看我国的人口密度。基建这种事情,本身还是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出点什么小差错,工期就要后延的,万一到时候地下城进不去了怎么办?牺牲谁?”
这次的舆情危机,Seres政府并没有像上次安理会战役那样保持沉默,而是很快就发出了公告,向民众解释。
3:7,是经过专业人士精心计算过的,并不会出现公民们所担心的那种情况。对于生物来说,不仅仅是要活下去,他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也是同样重要的。
同时也公布了有关Seres境内所有整个地下城修建工事的时间规划与安排。
出于对政府的本能信任,在看到后面跟着公告的那份十分详尽的时间规划表之后,就算知道时间表上规划的略显紧张,网友们的那点骚动也还是很快就被平复了下来。
但内部政策都已经悄无声息地走漏了,就已经说明了这次的事件不会这么简单。
“官方还真是会粉饰太平,我怎么听说当初定下这个指导性政策的时候,完全是某人的一意孤行呢?所有的反对意见全都留中不发冷处理了,女娲和地火两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不好闹到上面去,只能是互相打嘴炮。”
“这可是3:7,你们要知道女娲计划不仅仅是咱们Seres自己的事情好吧?全球的科研人才和设备器械都往大西北那边运了,别的国家也会支出经费啊,怎么就到让我们Seres当冤大头去砍掉自己国内地下城预算了?凭什么?”
等刘隆注意到这件事情居然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而且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话题不再限于这个政策,还同时开启了对总理的各种恶意揣测,好在人身攻击是没有的,现在的互联网是实名制上网,谁也不想自己在网上当键盘侠当到一半被网警上门请喝茶的。
但阴阳怪气是少不了的,有的说总理好大喜功,牧羊犬一个,搞这些虚的就是为了讨好那些白种老爷;有的说总理只是个女人,谁知道她怎么上位的?体谅体谅……
还有说总理前日时代前期一直在打压异己收拢权力,桩桩件件都是摆事实讲观点,大胆猜测冻结期就是在搞独裁者培养皿。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刘隆皱起了眉,整理了一下相关信息,就要去向总理汇报。然而他刚起身,就有人推开了他的门。
“卫部长…”
头发斑白的男人倚着门,儒雅的笑了笑:“什么部长,我已经不是部长了。倒是刘主任许久不见了,这是要去哪里?”
*
总理办公室。
说实话,总理的处境并不算好,她已经被拉入泥潭整整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里,有政敌的攻讦、有民众的质疑、也有外部的虎狼环伺,但她的神情却看不出一点焦灼和凝重来,还有心情欣赏那些政敌攻击她的手段。
“果然,詹姆斯他们也在这里扮演赛博厨子的角色。”
黄洲当时的挑拨离间做得不算太高明,美方的人反应过来了肯定是不能吃这个暗亏的,其中说不定还有,民主党对现在共和党的总统的声讨在其中。
只需要一个冻结期的先例。
总理合上了文件,惬意地抿了一口茶,又翻开下一本。
卫向明、薛永丰、禄念寒……
总理翻了翻这些人的名字,都是老熟人了。民众不便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一个预言家的事情,所以很多事都被这些政敌生搬硬套到了她自己的的身上。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
社会用三个声音毁掉一个人。
这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们暂时动不了总理,因为没有人知道总理身边是不是站着一个失去能力的预言家,但是总理一系的政治力量是可以慢慢拔除的。
这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总理无力反抗,等到最后她孤家寡人的时候,这个位置也就可以很自然的换人了。
电话铃声响起。
总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家里的电话,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家里的电话了,之前每一通电话都会被总理办公室那边拦截——这是她自己的安排。
现在家里的电话能打进来。
总理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脆生生的,语气带着些电话终于能打通了的惊喜,一点没有埋怨为什么妈妈这么这么久不打电话回家,也不问为什么妈妈从来不接家里的电话。
总理换了一种不曾在工作状态出现在人前的柔和语气:“很快,等妈妈忙完这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她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等再次传出人声的时候,已经是个男孩的声音了。
“妈,我是易安,你那边忙点也好,也能少上点网了,就是要注意身体啊,刘隆叔叔说你总是忘记吃饭,都多大的人了饿了不知道吃饭。”
幼安在一边嗯嗯连声附和。
总理笑道:“怎么?你们还拿零花钱贿赂小刘了?这是考验干部,这可不行。”
“这段时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易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帮我看好幼安和你爸爸,你爸那个人,看着稳重,老是容易丢三落四的。”
易安深以为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嘻嘻笑着。
“爸昨天还忘记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呢,在洗衣机里放了大半天,等我回来的时候,那衣服都干巴了。”
爸爸不在,无法为自己辩解,幼安却是爸爸的小棉袄,毫不客气道:“哥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去上班的时候三天两头忘记带工牌。”
幼安还是初中生,不过已经分了专业在深入职业学习了,预计明年就能毕业。
毕业之后,大概率会和本来按照正常人生轨迹已经高考完成的但却走了非正常人生轨迹开始工作的易安进同一个工作组别。
“妈,我要举报,幼安这丫头突发奇想说要去参军!”易安立刻反击。
“参军?”
总理没太多意外的语气:“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海陆空打算去哪里?”
“我要做飞行员!”
总理“嗯”了一声,又问:“易安你呢?”
幼安见哥哥还在优柔寡断浪费时间,忍不住道:“哥就是个书呆子,还是好好坐在办公室里就行了。”
“你说谁书呆子呢,你要不要看看你的物理成绩?”
“都什么年代了,还拿成绩说话?”
“你物理成绩不好,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成年人的兄妹两个旁若无人的拌起嘴来。
总理也没制止,她的嘴角不自觉噙着一点笑意,一边继续整理着文件一边耐心地听着,等兄妹两个拌嘴拌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会像之前一样处于失联状态,你们三个在家里就好好的,不用担心我。”
易安应了一声,但尾音拉得很长,明显是还有些什么话想要说的,但是被幼安抢先打断了。
“妈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所以没关系的。”
总理望向窗外,暂时停下了自己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低声道:“嗯,我知道的。”她回过了头,刘隆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电话就先挂了,你们好好的就行,不用担心我。嗯,我知道的,拜拜。”
第89章 尾声 在汹涌的民意之下,Se……
在汹涌的民意之下, Seres政府“不得不”做出退让。
但有人是要为此负责的。
这是一个折中方案。
显然大家都接受了这种折中,毕竟他们除此之外,也得到了额外的、自己想要的结果。
冻结期的概念,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的。
在这样全球范围内的内外混乱又重归于短暂的和谐之中, 人们所看不到的那些因果丝线也渐渐走向——由上到下, 很快出现了连珠炮弹般的技术革新。
他们有大有小, 有重要的、有不重要的;有只是工人在施工过程中发现的一些能够提高施工效率的小技巧,也有科研人员在实验室里夙兴夜寐才做出来的实验模型。
这已经是前日三年了。
一转眼, 都又过去两年了。
那些或大或小的技术革新并没有带来知情者们所期待的——一种全新的材料, 一种能够让五彩石迭代,能够让女娲计划彻底落地, 在地外保护住这颗蔚蓝色星球的材料。
知情者们没有时间用于更多的等候,发现材料需要时间、了解材料也需要时间、正式开始在地外施工同样需要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
这最宝贵的东西。
但是人类没有。
政客们没有能够给他们答复的人,只能是把一切归咎到Seres身上。
女娲科研基地在Seres、大量的科研经费(也许真的有大量吧)在Seres、大量的科研人才(这个倒是真的)在Seres。
Seres需要对此做出解释。
总理也很头疼, 她又何尝不想亲眼见见科技革命, 可是目前看来, 是那位江先生欺骗了她们。预言家倒是轻松置身事外了, 可她们是需要对此负责的。
科研基地那边也发过报告了,女娲计划在材料上不可能再降低磨损率了, 这三年时间里,他们已经把能够尝试的材料,能够采用的合金比例都尝试过了。
目前五彩石的极限就是在12H, 不可能更高。
要知道, 对于一群科技主义之上的人来说,说出“不可能”的断言,是很罕见的。
所以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些什么。
这些报告被整齐的堆放在桌面上, 圆珠笔、记号笔、电脑、鼠标、键盘,全都一丝不苟。
“总理,安理会那边通过秘书处联系我们,希望您能够出席明日的例会。”祝主任敲了敲门。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总理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这样走了好几圈,她又望向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看见被整齐摆放好的报告、圆珠笔、电脑、鼠标、键盘,仿佛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帮我安排好车,我要去一趟陈山监狱。”
*
陈山监狱。
前日时代之后关押□□的地方。
“好巧,还能在这里见到你。怎么?你也下台了?”程乌看到来人,是有些惊讶的,她挑了一下眉,戏谑开口。
“不巧,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总理在程乌的对面落座,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前任:“果然是案牍劳形,你现在到这里来了,倒是看着年轻多了。”
程乌笑了一声,不予置评。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初选我是不是有什么政治阴谋,现在看来,好像是真有一口巨大的黑锅在等着我背。”
总理注意观察着程乌的神情变化。
两年前的事情闹得很大,程乌虽然没有什么政治污点,但她的政敌太多。
在民意和外界因素下,她被塑造成一个赌徒,一个将会拖着整个国家跌入深渊的疯子,所以她最终毫无反抗之力的遗憾下台。
关于国家最高领导人这个职位的空缺,自然是有人趋之若鹜的。
其间的权力斗争并不比战场上好多少,唯一的不同仅仅是不会有人因此丢掉性命而已。但对于政治生物们来说,断送他们的政治生涯和失去性命也没什么分别了。
对于这个职位,现在的总理其实并没有什么竞争力的,只不过因为她是反程乌的一员,还来自军方,所以因缘际会下获得了一些好处而已。
真正让总理登上现在位置的,却又恰好是程乌下台前给她留下的政治遗产。
“我只是觉得你最合适。”
程乌如此回答。
总理显然认为这是一个敷衍的答案,但她没有再深究这一点,因为她今天过来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要问。
“你和江逾白接触的最多,你们之间还有过一次绝密的谈话。”
“告诉我,为什么现在都过去三年了,我们集结了全球的人力物力,还是一无所获?江逾白他是不是说过什么?”
程乌表情很淡然,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总理继续加码:“女娲基地那边已经和我坦白了,他们在已有的材料中,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能支撑过12H的材料。”
这并不意味着女娲计划的失败。
计划中的一切都可以履行,只是成本方面会来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你分的多了我就分的少了,程乌就是这样下台的,总理不会希望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江先生只说了会有科技革命,但是他并没有限定时间。”
“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未来,也许所谓的第四次科技革命是我们又一次发现了蒸汽机。”程乌摊开双手,好像真的描绘出了人类科技大幅度倒退,在废土上重建文明的画面。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总理有些恼。
“但是你我都很清楚,他的确就是和我们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程乌顿了顿,看着面前和自己完全不一样风格的领导人:“别装了,我知道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决策。我是不会给你建议的,我已经背过一次黑锅了,咱们应该公平一点。”
“我好像和你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总理果然敛起了情绪,吐槽了一句:“程乌,程总理,没有权力在手,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干就能不干的。”
“所以我说,我只是觉得你最合适,没有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程乌提了提嘴角,很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总理起身离开。
但程乌并没有,她坐在原位,等待着自己的下一位客人。
“老师,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同样因为当初的事情闹得太大被冷处理了的黎白易从窗户那边探出来了一个脑袋。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选她,而不是其他人。肯定不是相信她会感念你的好,然后对易安幼安他们两个特殊照顾这么浅显的理由。”
“你倒也不用拿这么粗浅的缘故来问我。”
程乌又看了看总理离开的方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才能,就像历史上有的皇帝天生就适合开疆拓土,有的皇帝就是更加擅长经世济民。”
“我只是不适合接下来的这段时期而已。”
“她是一个更加出色的政治动物。当然,你也可以用我只是出于私心不想自己背上残忍的骂名这个更加明显的理由来解释。”
程乌在这件事情上很坦诚。
她知道自己有过动摇,尽管那些动摇她很快就自我安抚了下去,但是有一就会有二。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在接下来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继续去做出绝对理性的决策。
黎白易若有所思,也跟着程乌的视线望向门口的方向:“她做了什么决定?”
“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研发已经没有必要了,接下来就是将η号五彩石落地进行大规模生产和落地,我们要正式开始建伞了。”
黎白易狐疑:“据我所知,η号五彩石就是那个支撑时间达到12H的那个版本?你的意——”
她猛然反应过来了一些什么东西。
η号五彩石,也可以被理解为是一面镜子。
它可以在纳米层面身上将原子排列成为较密集的球体,从宏观的角度看,这还会是一面全放射的镜面,事实抵抗激光的绝佳材料。
但在“激光”的概念中,“伽马射线暴”完全是另一个类别。
这样做是不够的。
科研人员们宵衣旰食,在无法找到更好的材料的情况下,选择了在这颗五彩石的表面镀上密密麻麻的铿纳米电网和大量的超导体节点。
铿纳米管材料,是释放高强度电磁场的载体,用超导体给它们灌入能量,可以形成电磁护盾。
两相叠加,再加上地球本身的磁场与大气衍射,伽马射线暴的伤害会被衰减到很多。
但是说“不可能”,还是出于同样的原因——造价高昂、损耗率太大,大量的电网和超导体节点太容易出错。
这些铿纳米显露,在灌注超高电能后链接起来的大型立场,是需要后方源源不断的能源支撑的。
要知道伽马射线暴并不是一刹那,也不是就几波,而是持续不断地闪光,没有人能知道它会持续多久。
一个月?半年?甚至比一年更久。
这极有可能榨干整个地球。
而且一旦出现了任何差错,只需要不到一秒的时间,以光速行驶的高能射线们就会瞬间杀死大量的生物。
但已经这是女娲基地能够给出的最好的方案了。
那么,更换和输电等等一系列工作需要什么东西来完成呢?
“这要牺牲多少人啊……”
黎白易无意识的发问。
“白易,这就是我说你为什么不适合干政治和军事,人可以不是人而是数字,实际上他们本来就大多数都是数字。”
程乌没有回答,而是如同导师那样讲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哲理句子。
黎白易无心解读这些寓意深刻的哲理。
她只知道,在高温、高压、高辐射的狭小环境中,不考虑心理因素,在宇航服里的人只会面临两个结果,要么是含水量少的,被慢慢烤干;要么是含水量多的,被慢慢蒸发,殊途同归。
这些人还需要在天幕上扛着伞面进行工作,长达12H——当然了,人肯定是无法做到像五彩石那样坚持那么久的,在前几波射线中,大概每隔一到两小时就需要更换新的人类材料。
需要有源源不断的人去换下死亡的人,这是天幕的新陈代谢。
程乌伸出手,在黎白易面前晃了晃。
黎白易这才终于回过了神,眼泪汪汪毫不掩饰。这是她压力过载的表现,尽管现在政府内部很多事物都与她无关了。
因为除了这些,黎白易还想到了其他的。因为女娲计划实施所面临的障碍,绝非轻易能跨过的坎。
结合刚刚程乌与总理的谈话,那些背锅不背锅的话语……
“你把这当成一场不那么人道的普通战争就行了。”程乌还以为黎白易是沉浸在那种悲剧中,她宽慰道。
“什么普通战争,这分明就是绞肉机。”
黎白易擦去了面上的泪珠,没说自己真正想到的东西,而是叹了口气:“没事的,不用管我,我是有一点感伤而已。我知道那是必要的牺牲,再正常不过的。”
不管是那些真正的流血牺牲,还是像她面前发生的无流血牺牲。
程乌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那么,是什么风这么巧,把你和禄总理同一天吹到我这里来了。”
“我接你出去走走,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今天……啊、对。今天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鸽子]又出现了猝不及防的收尾。
后面还有一些,关于末日、预言以及最后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剧情[撒花][撒花]
第90章 番外A:煮 今天是开化集团成立十……
今天是开化集团成立十周年庆。
虽然人员有变动, 甚至连公司的主事人都从江逾白换成了国家,但精神领袖不曾改变过。
正好开化集团大多数骨干员工以及元老级成员都在文明纪念碑修建处,夏邯拉着陈若云一合计,天时地利人和, 也算是在前日时代的阴霾中给自己折腾出一片阳光来。
从前在开化集团团建的时候, 那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样样俱全。
现在虽然少了许多其他有趣的项目, 但大家都四角俱全的在一起,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江逾白是不知情的。
等元宝牵引着江逾白回到露天会场的时候, 这里已经布置好了, 有气球、乐器、美食、美酒,还有故人。
陈若云拎着一打啤酒出来, 就看见江逾白已经到了,当即就直接笑着招呼道:“江总,饭差不多都好了,您来得还真是时候。”
江逾白还在思考, 什么时候食堂改成露天食堂了, 夏邯在后边一拍他的肩, 就推着他进了会场。
其他负责文明纪念碑修建的部门都过来一起了。
人群熙熙攘攘, 好不热闹。
元宝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了个气球,用鼻子一顶, 气球便跳起来一些,然后又因为重力缓缓下落,元宝瞅准时机便又顶了上去。
然后, 然后旁边有人类, 伸手一拍,把气球顶得更高了……
元宝只能是眼巴巴的盯着气球,等它落下来, 然后飞快把气球顶到另一个方向去。然后?然后那边也有人类,伸手一拍……
元宝对此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罪魁祸首夏邯立刻转身跑路,深藏功与名。
“今天大家好不容易都聚齐了,还是咱们开化的十周年,今儿个一定要是不醉不归!”
魏亭月举杯笑道,就在这时,元宝汪汪叫了两声,打断了魏亭月的尾音,她下意识看向开化太子爷,立刻补充道。
“额…不行不行,谁去把夏总手里的酒杯给拿了,他等下一喝就直接开始撒酒疯了。”
众人寻声望过去。
刚悄悄摸到酒塔边就被心眼儿比针眼还小的元宝抓了个正着的夏邯默默自觉放下了手中酒杯。
众人哈哈大笑,只能说不愧是元宝。
上一次公司团建聚餐,夏邯抱着元宝然后吐了人太子爷一身这事,貌似还没有翻篇呢。
前日时代的开启,许多因时制宜的政策出台落地,稳定社会民心。
譬如限酒令。
酒精固然可以让人放松麻痹,但也会带来不可控的一面,借着酒劲儿撒酒疯搞破坏的、恶意酗酒拒接社会生产的可能性通通都要杜绝。
人类文明纪念碑修建地点之所以能今日放纵一回,也是因为有着江逾白在背后作用,黎白易那边才特批一次例外。
“江总,我敬您一杯。”
陈若云和魏亭月都过来了,面上带笑,手里也是拿了两罐特大号啤酒——毕竟是难得放纵,她们俩以前也是有喝酒的习惯的。
因为江逾白看不见,所以也没有什么碰杯的行为。
说是敬酒,实际上就是在聊聊家常而已。江逾白没有什么抽烟喝酒的习惯,这种会生理成瘾的东西,他通常敬而远之。
“这一眨眼都过去七八年了,我也成职场老油条了。”
“想当年我刚毕业去投简历面试的情景,我都还历历在目呢。那个时候,我想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然后我就在七棵树上都挂了绳子。”
“结果那些公司一个比一个会压榨人,最后面对江总的时候,姐们儿都要热泪盈眶了。”
魏亭月很是感慨,因为本来按她的学历,能去的公司实在有限,谁知道最后一家初创小公司,对她打开了职场的大门。
“是啊,我那会儿还怀疑江总是出来行骗的哈哈哈哈哪有那么好的好人,天上掉馅饼让我免费吃?”
陈若云哈哈一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江逾白挑眉:“就是因为你以为我是行骗的,所以进来公司之后,就开始电信诈骗咱们的客户了?”这就是在说当初陈若云失误操作,给一个客户发了几万条消息的事情了。
陈若云挠挠头:“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
夏邯在一边听的嘎嘎乐:“几万条几万条。”
都是刚入职场的年轻人,谁还没在职场上通过篓子。
他当年不也是这样,老江让他去定餐厅招待客户,结果他一琢磨,冬天不就适合吃火锅吗?然后就订了重庆火锅,决定一定要让客户从身到心都暖暖的。
谁知道那客户是纯广人?
这黑历史不妨碍夏邯嘲笑陈若云。
魏亭月又给自己满上,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有些乐不可支。
“你们别说还真别说,难道没有人觉得江总真的很适合演霸总吗?最好再来个灰姑娘女主一样的人物哈哈哈哈。”
江逾白不解,没太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逻辑已经解答了这个问题。
“你们在想什么?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
众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回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了,顿时哄笑成了一片。
可嘴上说是说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
当年被江逾白面试进开化的,哪个不都是精准扶贫?不管是扶经济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为什么当初江逾白不告而别,也没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就把集团的主导权移交了。
江总总有自己的用意在的。
“干杯!”
“干杯干杯——”
“感谢所有人,感谢地球,我爱太阳系,我爱全世界,活着万岁,人类文明万岁!”
最后这个画风不太对呀,众人刚碰杯,就听见了这吵吵嚷嚷的,扭头一看发现夏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着就给自己来上了几杯酒。
他喝酒容易上脸,想藏都藏不住,整个脸都通红的。
元宝呜咽乱叫,疯狂想要挣扎出这个男人铁一般的怀抱,狗脸上甚至流露出来人性化的惊恐万分,试图朝江逾白求救。
但可恶的人类只是笑眯眯的,还很是悠哉抿了口酒。
这不能怪江逾白,他又看不见。
这场团建开了大半天,最后所有人都喝的有点醉意上涌了。
酒精是这个时代难得可以麻痹自己神经的好东西,终于可以痛饮一番,许多人一下都没控制住量。
结果……本来在团建开始之前,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要照顾好自己呢……江逾白伸手去摸,摸了一个趴在桌上,换一个方向继续摸,又摸着一个趴在桌上。
不是在这里东倒,就是在那里西歪。
江逾白蹙眉:“还有人清醒着吗?”
“汪汪!”
全场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元宝还清醒着,叫了两声回应江逾白。
江逾白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最后还是他自己,给这些酒鬼送回的房间。要是换江逾白以前的身体来,就算腿脚康健,这也是个大工程。
好在这边文明纪念碑的场地,因为江逾白的存在,无障碍措施都做得很好,把人送回房间而已的小事,他一手一个,一趟能送走两个。
一主一宠,分工明确。江逾白负责转移,而元宝则负责找人。
等这一切都收拾完了,一人一狗,这才回到了房间洗漱一番准备休息。闹了一天,也着实是累了,就连精力旺盛的元宝都有些眼皮子打架。
祂委屈巴巴地叼着枕头,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目光中流露出对床的渴望。
这异常人性化的神情,只可惜是抛给了瞎子看。
江逾白咔嗒一声就关了灯,人躺在床上,被子一拉,直接就道:“晚安元宝。”
元宝扒拉了一下床单,气哼哼地咬坏了被子。
娘心似铁的江逾白不为所动:“晚安元宝。”他又重复了一遍。
元宝这才不情不愿地趴了下来,嘴里不停呼噜,准备着什么时候悄悄上床去。
*
嗯,至于……还瘫在草地上无人问津的夏邯。江逾白是单纯看不见,元宝则是故意看不见。
夏邯估计今晚是要给蚊子开自助餐了。
*
是在江逾白和安理会所有人坦白了自己失去能力之后的不久,举办的这场十周年庆。
“其实我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弄成这样了。”
黎白易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湿巾擦了擦面前落灰的墓碑,上面红色的凹字被拭去尘埃之后依然显得黯淡无光。
“我是说,在那天之前,江逾白的表现一切都很正常,和他之前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没有因为和朋友同事久别重逢的喜悦?”程乌问。
黎白易愣了一下,否定道:“不,没有,他的情绪一直是很稳定的低落状态的。”
“就和我们之前提交的分析报告是一样的……等等,老师你的意思是,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程乌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理解可能是看破宇宙真理了,决定拥抱虚无,社会上现在这样的人挺多的。”
“我也可以理解为江逾白这是因为生活太痛苦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行为,真的。但是,难道不是因为生活太痛苦才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吗?”
“为什么反而还要使用这、这么……”
似乎是回想到了一些不该回想起来的东西,黎白易的表情委实算不上好看。
“我记得我是和你说,他在浴室里自焚了对吧。”
程乌点头。
“其实是我骗了你……也不是骗吧,就是没完全说实话,藏了一点。”
黎白易收好湿巾,站了起来,特意把自己挪到了阳光底下,因为这样更让她心安一些,哪怕只是心理作用上的。
“他是…他、嗯,他是在浴缸里放了水的,外面有火。”
好像说出这些话,对黎白易而言都是一种考验。
程乌看着眼前的墓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是难得的沉默了片刻:“你是说,我们的预言家先生把自己给煮了。”
煮这个字。
用的很灵性。
黎白易表情更加古怪,她很明显是觉得程乌一语中的了,但这话说出来,怎么感觉更加古怪了?
总之,当时的画面是不太好看的。
毕竟是现实,没有文学作品里会描写的那样残忍凌冽的怪异美感,只有叫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皮肉都快化了,搭在骨头架子上……
再美的美人,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唯一的赞誉可能只能说是,这锅肉汤味道大抵是很鲜的。
因为被发现的时间太晚,江逾白已经没有个人样了——这里不仅仅只是说宏观视觉层面,还有微观的那些细胞活性、DNA、肌肉组织等等,全都溶解了。
“这也正常,他不死就是我们未来的实验体,他要是死了就是我们未来的标本。想要脱离这种既定的未来,手段极端一点也无可厚非。”
程乌倒是能够理解。
“你也是这样想的?”
“是的,你用了‘也’字,我们想法一致。”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井院士当时知道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厥过去。”
黎白易说着叹了口气。
其实就算江逾白的手段这么极端了,那一缸子他自己也还是被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保留了下来,急冻储存,以待未来出现技术突破之后回来研究。
可黎白易还是不能理解,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程乌的宽慰聊胜于无:“没事的,我们还有备用人选,井院士还是能用上代餐的。”
也许是两人一直念念叨叨的讲话,吵醒了墓碑边小憩的大家伙。
元宝睡醒了,脑袋蹭了蹭墓碑,然后才迟钝的嗅到了两个熟悉的人类味道。
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熟悉的人了……祂站起来,欢腾地绕着两人跑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