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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一晚上, 楚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那股气淤积在楚烬胸口,灼得他五内翻腾,像是火山下压了一团火, 却找不到一个喷发的气口。

而苏云汀却好似无事人一般,微微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奏折一一捡起, 重新堆叠在龙案上,他姿态优雅从容,仿佛连弯腰都是孤高的。

楚烬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强迫视线在字迹工整的小字上游走, 明明所有字他都认得, 就是如何都连贯不起来, 看了半晌,目光在字迹上杀了个七进七出,文意却半点没入脑。

他烦躁地合上,又去展开下一本。

殿内的烛火烧的“噼啪”作响, 苏云汀立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苏云汀的哈欠声很轻,还夹着一丝慵懒,可这声音落在楚烬耳中格外刺耳, 与其胸腔里的火气交相呼应,如同星火溅入了油吃,“腾”地一下就窜起来了。

凭什么只许他苏云汀放火?

今夜,他偏偏也要点点灯。

念头既起, 楚烬将一摞奏折,不轻不重地压在苏云汀面前。

“苏卿,既然这么喜欢代朕理政……”楚烬一手支着下颌,一手轻轻在奏折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些,苏卿也一并代劳了吧。”

龙案上的烛火迎着楚烬邪笑的脸,唇红且齿白。

苏云汀依言抱起面前的一摞奏折,目光扫过空空荡荡的寝殿,竟然除了龙椅没有一张凳子。

不知道是楚烬故意的,还是小太监们就没做皇帝在寝殿会客的打算,整个寝宫竟然只有一张龙椅,此时正坐在楚烬的屁股底下。

难道?要他坐在楚烬腿上批?

这个念头在苏云汀脑子里一闪而过,旋即摇了摇头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云汀非是不能,是不敢。

他腰疼!

真、不能再做了!

楚烬将苏云汀窘迫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得向上弯曲,心里那团憋了一晚上的火,似乎稍稍消散了那么一丝丝,一种微妙的报复性快感慢慢滋生。

他玩味地轻抬脚尖,靴尖在脚下的台阶上点了点,示意苏云汀可以在台阶上批奏折。

苏云汀的目光在楚烬常服下的大腿停留了一瞬,又低头扫了一眼脚底下的台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让让他又能怎么样呢?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云汀不再犹豫,他一撩不存在的衣摆,单膝在台阶下跪了下去,然后将怀里的奏折小心地摆在台阶之上,动作依旧从容,即使是石阶之下,仍旧是矜贵书生。

苏云汀随意地展开一章,都是些闲言碎语。

比如,冬日还未过呢,礼部就迫不及待地呈了折子,开始催春日围猎的名单了。

要么就是推举哪个贵府的千金,含蓄又热切地询问楚烬是否合眼缘,不如考虑那纳为妃嫔,充盈后宫。

左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朝事,因为真正要紧的大事,都要先拿到苏府过目,等他批完了,最后才会出现在楚烬的龙案上,走个过场。

楚烬自上而下欣赏着苏云汀的曼妙身姿。

殿内的炉火烧得正旺,苏云汀穿的轻薄,白色的里衣铺展在地砖上,如同冬日里绽放的寒梅,楚烬居高临下地看了半晌,突然走下台阶,靴尖在他屁股上不重不轻地一踹。

“苏卿,这姿势……”楚烬低笑,心中甚是窃喜,“倒是比站着的时候顺眼。”

苏云汀不以为然地巧笑:“陛下喜欢就好。”

苏云汀触感柔软,不禁让楚烬起了更大的玩味之心,他抬起脚久久未落,在苏云汀以为他还要挨上一脚时,楚烬的靴底缓缓压住了苏云汀的腰线。

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压迫感,慢慢往下踩。

如果说苏云汀在朝堂上是只猛虎,那他私底下就是一只温顺的猫,又懒又馋又娇气,但对楚烬是要多顺从有多顺从。

只要能贴贴,姿势有伤大雅也无妨。

苏云汀并不觉得有多羞辱,只当他是在调情,脸上洋溢着笑道:“陛下靴子的尺码,可是不小呢。”

楚烬不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自己的大脚刚好踩住苏云汀三尺小蛮腰,娇娇软软的,仿佛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腰肢踩断。

“那不如每晚,都来替朕批折子?”即使楚烬脚下没敢真的用力,苏云汀的腰还是贴在台阶上,“反正苏相……”

“最擅长越俎代庖了。”

苏云汀腰疼,之前是酸,现在是真的疼了。

他笑眯眯仰起头,不甘示弱道:“既然陛下不愿意批,臣下次叫人将奏折直接送到臣的府上。”

楚烬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没意思。

这人都被他踩在脚底下了,还是这幅清高的模样,明明是楚烬恶趣味的姿势,自己憋得脸红心跳,苏云汀偏偏脸不红气不喘的,城墙似的脸皮要多厚有多厚,折辱他跟没折辱有什么分别?

楚烬悻悻然收回脚,俯身蹲在苏云汀面前。

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声音低沉:“那朕,每晚去苏相府上,亲自盯着你批。”

那敢情好啊!

日日见,天天见,还不用他来回折腾了。

但苏云汀不能这么说,他只是顺势低了低头,唇瓣刚好吻到楚烬的掌心,“陛下日理万机,何必为这等小事劳神?”

这一吻的触感像一片羽毛,搔着他的掌心一擦。

楚烬却跟烫了手似的,迅速抽回手。

看着苏云汀亮晶晶的红唇,和掌心的温热感,心底又开始痒痒了。

但他得克制,苏云汀如今瘾癖越来越重。

迟早要纵欲过度。

楚烬心怦怦跳,慌乱地坐回龙椅上,随意地翻开一本奏折,装模作样地批,“苏相的事……朕从不嫌麻烦。”

苏云汀轻轻抬眼,这下轮到他看着楚烬的窘迫了,“陛下,奏折拿倒了。”

楚烬手忙脚乱地调过来,又想着他凭什么听苏云汀的。

“啪”地一声摔在龙案上,“苏云汀!”

苏云汀轻轻合上奏折,眼底笑莹莹,“怎好劳驾陛下,还是臣来吧。”

楚烬高高坐在龙椅上,看着台阶下单薄的身影,心里却依旧不是个滋味,是不是几番交锋之下,他又输了?

……

北境,风沙割面。

郑家的新兵招募处排起了长龙。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高声厉呵:“一个残废也敢来凑数?滚!”

那军官面前的男人是个独臂,只是独臂也就罢了,还跛脚。只是跛脚也就罢了,他还缺了一只眼睛。

浑身上下破衣烂衫,像是逃难的乞丐。

登记官捏着鼻子,挥手如赶蝇:“郑家军不是废物收容所,滚,别挡道。”

那人没有动。

褴褛的头发下,一只如死水般的眼睛,眼底的寒芒倏地射过来。

那军爷竟然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待反应过来,再要赶人走,竟然也心虚了几分。

“唏律律——”

一声凄厉的马啼声撕裂长空。

一匹黑色的战马不知为何受惊,冲破了围栏,冲着征兵处冲撞过来,见了人,猛地扬蹄而起。

“马惊了!快闪开!”人群里有人尖叫。

几名郑家军的士兵试图拦截,却被马蹄轻易地踢开。

战马毕竟是战马,都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

尤其是这匹马,它是跟着杨二郎在战场上厮杀的坐骑,勇猛无敌。

“拦住它,快拦住那畜牲!”

马奔着人堆就飞奔而去,士兵们挥舞着鞭子在身后追,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慌乱四散。

征兵处毕竟都是些还没入伍的百姓,慌乱中互相推搡,尖叫声不绝于耳,有体格小的,甚至被挤倒在地,又被不知多少只脚踩过。

眼看马就要冲垮临时的募兵棚,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了出去,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独臂拽着缰绳,粗粝的嗓子发出声音:“吁——”

那受惊的战马,竟然在原地转了两圈儿,忽然就听话般地停了下来。

此时,身后追着的士兵才气喘吁吁追上来。

“这位——”

那士兵一抬眼看见他的脸,也是一惊,但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维持着镇定问:“这位壮士,敢问壮士姓名?”

那人用一只独眼往下扫了扫,道:“杨二。”

……

宫中,楚烬的御书房只点了个昏暗的油灯。

新晋的禁军统领梁辕俯首立在一旁。

楚烬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何时跟着苏云汀的?”

梁辕知道楚烬的拉拢之意,本不想答,便听楚烬温和道:“不过是闲来叙话,梁统领不必拘谨,你若是真心诚意效忠苏云汀,与朕叙个话又有何妨?”

梁辕拱手,“已经有三年了。”

“也是股肱之臣了。”

梁辕不置可否的点头。

御书房内空气凝结了一瞬,楚烬专心批着奏折,也不见神色异样,当真像是闲聊而已。

过了半晌,楚烬合上一本奏折,又道:“朕听闻你是带着妻儿逃难时,被苏云汀所救?”

梁辕觉得不该与楚烬过多聊往事,但楚烬问了,他也只得再次点头。

楚烬又问:“妻儿可在京中啊?”

梁辕摇头,“不在。”

“哦,那怪可惜的。”楚烬展开下一本奏折,一边批一边道:“两地分离,许是好久不得见。”

妻儿一直是梁辕心中的痛,但他也明白,自己给苏云汀做事,若是苏云汀没能拿捏他点什么,如何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妻儿,就是他留在苏云汀手里的软肋。

但梁辕更清楚,一仆不侍二主。

他虽然使了些小手段才得了如今的这个位置,但若是胆敢在苏云汀眼皮子底下搞事,必定死的比沈擎还惨。

见梁辕不答,楚烬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继续道:“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

“像苏相那种人,绝不可能单靠施恩就能让你等死心塌地,想必……”楚烬突然抬头,对上梁辕心虚的双眸:“亦是,掌控有道吧?”

梁辕低下头,错过楚烬的对视。

楚烬像一个精心的狩猎者,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梁统领的儿子,今年也有弱冠了吧?”

梁辕有些摸不懂楚烬了,所说他策反吧,他只是闲聊,所说他闲聊吧,又处处不离家里人。

“嗯。”梁辕还是想和楚烬保持距离。

“正是男儿大好的年纪。”

“嗯。”

楚烬左一句,右一句闲聊半天,突然话锋陡然一转:“没想过去军中建功立业?”

梁辕心脏猛地一震,他正有此意。

郑家军正在北境征兵,他已书信一封送回家里,希望儿子可以去郑家军参加招募,日后若能建功立业,也不必日日提心吊胆提防苏云汀的拿捏。

楚烬见他脸色骤变,心中已然明了。

“梁统领不必惊慌,”楚烬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朕只是闲聊罢了。”

此时,就算梁辕再愚笨,也明白楚烬口中的“闲聊”并不是简单的闲聊了。

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以免被抓到错漏。

但等了半晌,楚烬好似又真的只是闲聊,一门心思批奏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梁统领英才,贵公子也错不了。”

“谢陛下青睐。”

“朕始终相信,虎父无犬子么。”

“谢陛下抬爱。”

“哦,对了。”楚烬微一抬眸,将毛笔落在笔山的间隙上,笑吟吟道:“若是贵公子在北境获得军功,将来给朕当个将军,如何?”

梁辕倏地跪了下来,紧绷的神经彻底绷开了,脸色煞白:“臣、臣谢陛下青眼,但臣……”

“无意背叛苏相!”

他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背叛?”楚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手指掐着笔杆轻敲龙案,每一声都似是敲在梁辕的心坎上,“朕何时让你……背叛苏云汀了?”

梁辕这才放在紧绷的神经。

楚烬收回笔杆,随意地在奏折上写写画画,低沉的声音钻入梁辕的耳膜:“朕、只是希望梁统领,做一个聪明的墙头草。”

楚烬从龙椅上下来,走到梁辕身前,伸出双手将人扶起来,眼底尽是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情。

“若是起风时——”

“哪天风吹到了朕的这边,梁统领也能随风倒上一倒。”

……

苏云汀入宫的时候,刚好撞见梁辕从楚烬的书房出来。

他扫了一眼紧闭的殿门,莞尔一笑道:“这么晚了,梁统领今日当值?”

“苏相,”梁辕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又强行扭转成了笑颜,俯首一礼,“今日是副统领当值,属、属下这就出宫去了。”

苏云汀轻轻地“哦”了一声,径直就要往殿里走。

见苏云汀没有细追究,梁辕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连连拱手:“属下、告退。”

“本相听闻,”眼看错过梁辕的肩膀时,苏云汀突然顿住脚步,脸上划过一抹阴沉的笑,“梁统领的公子要去北境参军?”

虽知道此行避不开苏云汀的耳目,但乍一听到苏云汀问话,梁辕还是心下一惊,忙将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小儿此行只为历练,必不会长久留在军中,如若苏相信得过小儿,也可留在身边做事。”

苏云汀道:“难为梁统领替本相考虑了。”

梁辕冷汗都下来了,双手顿在袖子里,没敢去擦。

见他这幅模样,苏云汀不禁思念起沈擎来,同样是不忠不诚,沈擎至少做的理直气壮,梁辕却只敢在背后使些小动作。

使小动作也就罢了,偏偏还能叫人一眼看穿。

苏云汀微微侧身,拍了拍梁辕的肩膀,道:“梁小公子是个英才,若是留在本相身边倒还埋没了,若是喜欢在军中建功立业,倒也为‘陛下’添栋梁了。”

苏云汀将“陛下”二字咬的极重,若是梁辕是个聪明点的,自然知道规规矩矩才是生存之道。

梁辕木讷地点头,似是感恩戴德道:“多谢苏相体恤。”

苏云汀瞧他这模样,似是没开窍,只好再次出言点拨:“梁统领可知道沈擎为何会死?”

“因为……”梁辕整个唇瓣都在抖,“因为沈擎不忠。”

苏云汀抚掌大笑,笑了半晌,笑声戛然而止,目光不由得凝结成了冰,“非也,本相早就知道他除了忠于本相外,还忠于太后娘娘。”

梁辕不懂苏云汀其意,有心思侧目去看苏云汀,又忍住没敢看,“属下愚笨。”

苏云汀不指望他能想清楚,既然与他说了,不如就再说细一点,“是沈擎没了自己的原则,人若是连是非曲直都可以随着主子变,那他和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梁辕还是半知半解,难道终于主子有错吗?

话已至此,苏云汀也没有更多的话要与梁辕说了,看也不再看身边的人,抬脚拾级而上,推开了楚烬的大门。

楚烬不必抬头看,都知道是苏云汀来了,“朕的那些侍卫都是摆设吗?苏相来朕这里,竟然比回家还方便?”

苏云汀解开狐皮大氅,随手丢在一旁,巧笑着就往龙案方向走,“陛下这里,难道不是臣第二个家?臣住在这里,可是不比家里少呢。”

楚烬轻嗤一声,抬眸看着大言不惭的人,道:“历来皇后都不敢说的话,放到苏相嘴里,竟然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叫朕不好反驳了?”

苏云汀微微一笑,“陛下喜欢驳便驳,臣会选择性听的。”

便如苏云汀所言,楚烬的话就算进了苏云汀的耳朵里,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的选择听,就是选择全都不听,苏云汀乐意听,但也不过是乐意听个响罢了。

楚烬不理他,只对着手里的奏折皱起了眉头。

倒像是有些事情,叫他犯了难。

苏云汀刚把今日的要紧事都处理了,照理来说,楚烬手里都无甚要紧事,怎的就眉头不展了?

他轻轻走到楚烬背后,双手环住楚烬的腰,脑袋耷在楚烬的肩膀上,探着头去看奏折上的内容。

待他看清,不由得笑了,“陛下,也在为一亩三分地发愁?”

每年到了春分,都要有举办农耕仪式,皇帝作为天下表率,一定要亲自示范农耕,以彰对农耕的重视。

“朕……”楚烬也不怕苏云汀笑话,垂下脸道:“没种过地。”

这实在怪不得楚烬,他纵然再不受皇帝重视,也终究是个皇子,更何况他被困在皇宫多年,直至今日踏出这座宫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农耕之事?只怕是楚烬连农具都认不全。

苏云汀的胸膛贴着楚烬的后背,温热的吐息搔着楚烬耳畔,细细又养养的,“臣、教你啊。”

楚烬大喜:“你种过地?”

“嗯。”苏云汀的下颌轻轻在楚烬肩头点了点,唇边漾开浅笑道:“苏家有个庄子,臣幼年的时候在那庄子里生活,父亲在庄子旁开了个私塾授课,母亲就在庄子里耕种。”

“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很小的时候的事儿了。”幼时,苏云汀很不喜欢那个庄子,尤其不喜每年回苏府过年,总是会被苏云枭等一众兄弟姊妹围着喊“农村来的土包子”。

后来陛下招父亲归京教皇子们读书,他们才举家搬回到苏府住下,苏云汀高兴地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终于不是农村的土包子,从此也是城里的人儿了。

他那时不懂,母亲为何一直反对父亲归京。

明明城里什么都好,回城里有下人们轮番伺候着,有一帮人围着他喊“苏公子”,母亲不必事事躬亲,也不必日日耕地操劳,怎么就不懂得享福呢?

现在苏云汀懂了,以他父亲的执拗性子,京城这种地方容不下他。

初入京城的苏云汀,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他爱惨了京城,有他在乡下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新鲜事,和在乡下一辈子也遇不到的楚烬,在京城的每一天,苏云汀都是在期盼中醒来。

直到——

父亲获罪而死,母亲郁郁而终。

归京这条路,终于成了他父母的断头路。

楚烬将笔落在笔山里,单手伸出一只手从后脖颈环住苏云汀,转头在唇瓣上轻轻一吻,“那就有劳苏相了。”

烛光下,苏云汀的肌肤依旧白如初雪,仿佛是未经受过风霜的,楚烬如何看,都不像是庄子里能养出来的矜贵公子,倒比江南水乡里的姑娘更水灵些。

楚烬有些犹疑:“你当真没骗朕?种过地?”

苏云汀闻言,眼底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唇贴紧了楚烬的耳朵,轻声问:“陛下可知……种田前第一步是什么?”

楚烬对种田一无所知,摇摇头。

“这第一步……”苏云汀声音绵软,似是小猫爪轻轻挠,“便是要松土。”

苏云汀握住楚烬的手,引领着他那只粗粝的指腹,在自己温热的腰上摸了摸,“陛下觉得,臣这方土,可还松软适宜?”

楚烬哪经得起苏云汀的撩拨,几乎是瞬间双耳倏潮红,下意识就要收回手,手腕却被苏云汀牢牢攥住。

“这第二步,就是下种。”苏云汀眼睛笑眯眯的,白白净净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红晕,好似真的就单是在聊农耕。

“陛下可想好下什么种子了吗?”

“什……么?”

苏云汀作势就坐在楚烬腿上,绵软的身子就往火热的胸膛上贴,“江南水乡气候温热,最适合种稻谷了,臣以为陛下该选稻谷种。”

楚烬都差点要脱衣服了,苏云汀又转回农耕了。

他咬咬牙道:“朕那块地是旱地。”

“旱地好啊!”苏云汀气息微乱,一点点引着楚烬也乱了,“旱地第三步,便是要浇水灌溉了。”

御书房内的烛火摇曳,晃了晃苏云汀妖媚的脸。

“如、如何……灌溉?”

苏云汀道:“灌溉,我以为陛下最会了。”

楚烬眸色愈发深了,理智眼看就在崩塌的边缘,“你——”

楚烬越不禁逗,苏云汀眼睛就越笑越深,不依不饶道:“譬如臣这块田,陛下已经好几日未曾耕种了,臣日日盼陛下……不吝雨露。”

最后几个字钻进楚烬耳中,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把将苏云汀拦腰抱起,闷着头就往里间走,苏云汀低呼一声双臂交缠在他脖颈,眼中尽是得逞的笑。

“苏相如此倾囊相授,朕若还学不会……”楚烬将人压进棉被里,声音已经被火气堵了嗓子,发出又哑又塞的声音:“岂不是,愧对苏相辛勤教诲?”

话音刚落,灼热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下来。

不是以往的压榨,而是近乎于癫狂的肆无忌惮,像天空中骤然席卷天地的狂风骤雨,刚才还在迎风招展的禾苗,瞬间就被汹涌的大雨浇灌得彻彻底底。

最后只能无力地弯下纤弱腰,在风雨中瑟瑟摇曳。

“陛下……”

苏云汀一染上情欲,早就没了先前挑衅的游刃有余,只剩下几个破碎的音节。

他眼尾瑰红,硬是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顿时兜不住泪水,瞬间溢了出来。

楚烬喘着粗气抬头,看到苏云汀赤红的眼睛闪着泪,几乎是本能地俯身吻去泪珠,“方才……苏相撩火的时候,没想过火会烧的这般旺吗?”

“阿烬。”苏云汀道。

“在。”

苏云汀墨发凌乱,铺在明黄的锦被上,他伸出一只手指,从楚烬的眉眼开始轻抚,一点点划向阴湿的唇瓣,“阿烬,便只有这张嘴厉害吗?”

此言一出,如同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瓢油。

楚烬猛地擒住苏云汀那只作乱的手,将其牢牢按在枕边,从唇齿边挤出一句话:“苏相,也不过只有这张嘴厉害罢了。”

楚烬一直觉得苏云汀是他的劫数,苏云汀只稍稍用一下手腕,他的理智就溃不成军了。

但同样,楚烬也是苏云汀的劫数,纵然苏云汀再孤高,再逞能嘴硬,也总会最先败下阵来。

楚烬掐着他腰笑:“再一次?”

苏云汀闻言,宛若受惊的鱼,翻身便向往床榻里躲,被楚烬猛地拽回来,“苏相怎么只会逃呢?”

苏云汀眼含热泪,“陛下,一次够了。”

楚烬低笑,指尖顺着苏云汀脖颈往下滑,感受着指尖下肌肤的战栗,“苏相可真是薄情,床上热情地叫‘阿烬’,床下就要翻脸叫‘陛下’了。”

“阿、烬……”

楚烬得逞地大笑,一把抓着苏云汀狠狠按下,“朕知道了,苏相又想要了。”

苏云汀暗叹楚烬卑鄙,竟然不经意间落了圈套。

“王八蛋,牛都没你勤恳。”苏云汀张口便骂。

“苏相教朕农耕,朕也要身体力行,好好学学这勤勤恳恳的耕牛,提前感受一番。”楚烬声音匀称,甚至连呼吸都没乱。

“阿烬,阿烬。”

“够了。”

“不要了。”

楚烬哪能轻易放过苏云汀,变本加厉地折腾他。

直到,苏云汀累的瘫软在床上。

楚烬才靠在墙壁傻呵呵地乐,“苏相,朕可是学会了?”

苏云汀回了他一脚,然后就懒得再动了。

楚烬倒是很有精力,他赤着脚下床,从龙案上取了笔墨过来,塞到苏云汀手中道:“画给朕。”

苏云汀抬眸,“什么?”

楚烬道:“把农耕的工具画给朕瞧瞧。”

接过毛笔,苏云汀趴在床上画,没一会儿,一个农具便跃然展在眼前,“这个叫犁。”

楚烬接过来,藉着烛光仔细看了看,只觉得那弯曲的形状陌生又新奇,问:“做什么用的?”

苏云汀拍了拍楚烬的腰,邪恶一笑:“牛耕地,便是要拉着犁耙跑。”

楚烬先是一怔,随即恍然,俯身逼近,“那朕方才岂不是白跑了?要不……”

“再来一次?”

苏云汀心头一跳,赶紧将纸张翻了新的一页,迅速在纸上勾勒出另一个简洁的图形,“这个叫、耧车。”

楚烬皱眉再看,只见画上的耧车三足鼎立,造型很是奇特,又勾起楚烬的好奇心来,挑眉问:“这又是做什么的?”

“播种。”苏云汀这次说的简洁,生怕楚烬又联想到别处去。

但刚刚已经被苏云汀诱导过了,楚烬很容易就联想到别处去,“哦,可惜朕的种子,终究长不出参天大树。”

“可惜了。”楚烬摇头浅笑。

苏云汀不敢耽搁,继续画,这次苏云汀画得久,每一个横梁都画的精细,楚烬不禁看得入了迷。

“这又是什么?”楚烬不自觉倾身,“朕从未见过如此精密的机械。”

笔尖在最后一处轻轻一顿,苏云汀抬眸:“此乃,龙骨水车。”

楚烬抢答道:“灌溉用的?”

“正是。”苏云汀指着龙骨车的脚踏板,讲解道:“此处可人力脚踏,水就会顺着龙骨一点点被传送到田地。”

楚烬一拍大腿,惊叫道:“妙极,世上怎会有如此聪明之人,这龙骨水车,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他倏地看向苏云汀,目光炙热:“你可知这是何人所创?朕要重重嘉奖他。”

苏云汀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乃是农家世代智慧的结晶。”

楚烬眼底似有些失落,旋即又想到,如今农家都用上了这般先进的农具,心里顿感欣慰,“朕一直以为,农民耕作甚是劳苦,竟没想到有这般趁手的工具,朕心甚慰。”

苏云汀目光暗淡下来,“并非所有农户都能用上。”

他又翻了一页,在纸上涂涂画画,这次画的很简单,只有一个尖尖的头,和一个长长的把。

苏云汀抬头道:“这个叫锄头。”

楚烬也低头去看,这个“锄头”比之前苏云汀画的所有都简单,甚至不能称之为简单,简直就像是随手一图。

苏云汀慢条斯理道:“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牛的,没有牛的人家在春分时,就要用锄头松土。”

“这要松多久?”

苏云汀答:“没日没夜,总会松完的。”

楚烬又问:“那播种呢?播种他们用什么?你画给朕。”

苏云汀持着笔杆一动未动,楚烬看着着急,道:“怎么不画?”

“因为没有。”苏云汀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播种工具,更多的人只是人力一个坑一个坑的点种子。”

楚烬急切又问:“那灌溉呢?”

“一个桶,一只瓢,而已。”

楚烬颓然地坐在床边,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你为何要画那些精妙的农具给朕?”

苏云汀道:“因为,陛下用这些耕作。”

原以为皇帝亲耕,是为了体验农民的辛苦,亲身力行为万民表率,却没想到,皇帝的疾苦和民间的疾苦,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

他这里哪叫疾苦?这叫做做样子。

一亩三分地,只需要皇帝走个过场,剩下的耕作全由专门的人打理,只等着丰收时,再昭告天下。

楚烬猛地抬头,对上苏云汀的眼睛道:“你教朕用锄头吧。”

……

楚烬说学锄头,竟真的就日日去后院挥锄头了。

春寒料峭,院子里的土还没全部化冻,楚烬的力气虽大,一锄头下去却只在冻土上留下一道白印儿。

震得他虎口发麻。

楚烬也不懂,只以为耕地也是这般硬,只得更卖力的练习,一连练习了十几日,楚烬终于摸准了门道,腰腹发力,锄头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冻土“咔”地一声裂开一道深痕。

就这般勇猛的力气,真等到了春分耕地,还不要将地里的土都掀飞了出去?

楚烬拄着锄头喘气,“如何?”

苏云汀在一旁看着“咯咯”笑,也不纠正他,“甚好,陛下方才那一动作干净利落,力道千钧,令臣心驰神往。”

楚烬怔了半晌,只觉得苏云汀没憋什么好屁。

但此时毕竟用人朝前,只得好言好语道:“朕做的不对?”

苏云汀终于舍得从一旁的石头上下来,从背后环住楚烬,双手搭在楚烬的手腕上,手把手示范道:“陛下的锄头落下去,要的是破土而不飞土。”

楚烬铮铮地看着交叠的双手,心头似忽地被轻轻挠了一下。

“好比昨夜……”苏云汀的气息温热,“陛下若只用蛮力,臣这腰肢,早就散架了。”

“苏云汀——”

“臣在。”

楚烬耳根子一热,反扣住苏云汀的手腕,“你再戏弄朕?”

“陛下这是说哪里的话?臣岂敢?”苏云汀嘴上虽说着“岂敢”,脸上却掩饰不住地笑意。

笑意刺激着楚烬的神经,他丢在锄头,双手一拖就将苏云汀夹在臂弯中,抬步就往寝殿走。

“陛下,莫要叫人撞见。”

“怕甚?”楚烬不以为然,他甚至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苏云汀是他的床上臣才好,免得又给他胡乱地塞女子,“难道苏相怕被人撞见?”

“总归是不雅的……”

楚烬轻嗤一声:“苏相也知道什么是不雅吗?勾引朕的时候,怎么不提不雅?”

苏云汀旋即闭了嘴。

又过了几日,楚烬开始学习播种了。

这一次,苏云汀尽心尽力,亲自示范,“播种,重点是要选择最优的种子,然后对准洞口点进去,记着不能点歪了,否则一切都是徒劳,白白浪费了上好的种子”

楚烬有心思学,只是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苏云汀在暗示他什么,撩得他心头起火。

“播种要注意的是……”

话音未落,楚烬已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苏云汀打横抱走了。

手里的种子撒了一地,纯属浪费了。

等再过了几日,楚烬又要学灌溉了。

苏云汀听闻此噩耗,掉头就跑,爱跟谁学跟谁学去,老子不伺候了。

他腰疼!

如此练习了半个月,楚烬的耕作技术大有所成。

他果真摒弃了那些更便捷的农具,坚持用最古老的方式耕作,并不是新的东西不好,而是农民用不起。

苏云汀隔着老远看着楚烬劳作的背影,此时的楚烬褪去了龙袍的威严,沾染了泥土,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他母亲的选择。

如此,和自己所爱的人,在农家院里相守一辈子。

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楚烬一脚深一脚浅,用最笨拙的锄头认真的翻地,微风一吹,苏云汀似乎还能闻到楚烬翻动的泥土的芬芳。

楚烬自顾自翻完一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扶着锄头转头去看苏云汀。

只见他在树荫下乘凉,当下便觉得是不是他太悠闲了?

楚烬脸上漾出一抹坏笑,他朝着苏云汀招招手,喊道:“苏相,该你了。”

苏云汀浑身一滞,猛地抬头,见到楚烬一连的邪笑,当即就想骂人了。

王八蛋,早不告诉他,怎么还有这个环节啊?——

作者有话说:——

芜湖~~让我看看你们都在不在呀?

不在我是要哭的[爆哭]

因为看别人家都有万字V章,我们必须安排上!![让我康康]

之后还是晚上八点更新哦~

第27章

春耕过后, 便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春猎了。

皇家猎场粉白的樱花开得正艳,偶有花瓣落在贵女们的发顶,为他们添了姿彩。

高台之上, 郑太后俯瞰着场中姹紫嫣红,如同欣赏自个儿院子里的娇花儿,个个都美艳动人, 但左瞧瞧,右瞧瞧,还是自己家的侄女最出众。

往年的春猎来不了这么多人。

因着要给楚烬选妃,世家名门个个削尖了脑袋往里送闺女, 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宫中到底是幸福堆, 还是火坑。

压根就没人在意。

楚烬今日穿了一身墨金色的骑装, 身下的血红色的汗血宝马神俊非常,他策马掠过樱花林,马蹄溅起落花,惹的一阵惊呼。

骏马穿过樱花林, 楚烬突然勒住缰绳,停在一个粉衣少女身前。

那粉衣少女娇羞一笑,连忙凑到楚烬跟前, 附耳轻声说了什么,继而脸泛红韵,害羞地垂下头。

这一幕落在郑太后眼睛里,她转身去拉苏云汀的手, 笑容全堆在脸上,“苏相,你快瞧瞧,我们沅芷和楚烬可真般配。”

苏云汀一抬头, 正撞见楚烬伸手折下一旁开的最盛的樱花,轻轻簪在少女的墨发间,含笑低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与沅芷妹妹正相配。”

郑沅芷以手触花,微微含笑,“谢谢表哥。”

苏云汀一袭白衣未着装饰,在满堂华彩之中,清冷地显得格格不入,清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应:“太后娘娘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整个春猎,所有的目光皆系在楚烬身上。

这一番动作,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身后的太妃连忙跟着附和道:“是啊!好一对璧人。”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苏云汀袖子下的手狠攥在一起,他力气不大,却捏到指节泛白。

郎才女貌?

郎才为什么要配女貌?

难道,就不能配他这个恶毒的丞相吗?

还,天作之合?天公不作美的事儿还少吗?他不照样将天给翻了个个吗?好一个傀儡皇帝,竟然公然敢给他上眼药?

既如此,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苏云汀缓缓松开拳头,突然起身对下面立着的礼部官员吩咐道:“此次春猎,既然是为了陛下选妃而办,那便劳烦几位官员,将陛下这次春猎都接触过哪些贵女都记录在册,以便日后择选。”

苏云汀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够让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听得清楚了。

“下官……下官遵命。”礼部官员不敢怠慢,连忙取了花名册来。

此言一出,满场的贵女先是一静。

旋即便炸开了锅,这便是定了规矩,若是哪家贵女没出现在礼部的花名册上,便是在妃嫔的择选中失了先机,甚至是没了希望。

这如何使的?

方才还只是艳羡的目光,立刻尽数化为了行动。

只一瞬,楚烬便被莺莺燕燕包围了。

“陛下,”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率先响起,“沅芷妹妹发间的樱花可真好看,您看臣女的鬓边,还空空如也呢……”

郑沅芷不甘心,眉目间瞬间浮起几分矜傲,她距离楚烬最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语带娇嗔:“表哥说,你说是臣女好看,还是……”她脸颊绯红,“臣女头上的樱花更好看?”

其它人也不甘示弱,“陛下,您瞧那边的落花可真漂亮,不如同臣女一起去欣赏?”

“陛下……”

“陛下!”

莺声燕语,此起彼伏,楚烬在淹没前,抬头朝着苏云汀的方向扫了一眼。

四目相对,楚烬气得牙痒痒,苏云汀则是浅笑着,宛如霁月清风,飘飘入仙。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郑太后,气得指甲扣入椅子扶手。

原本是郑沅芷一人独领风骚的场面,被苏云汀轻飘飘一句话,就变成了菜市场的争抢。

苏相,果然好手段!

奈何,苏云汀全当看不见,悠悠坐回座位上,侧着颜对郑太后微微一笑:“皇帝嘛,后宫合该热闹一点才好。”

郑太后强压下心中的愤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苏相,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臣、分内之事。”苏云汀笑得淡然。

但内心深处,早已翻涌成惊涛骇浪。

有那么一瞬间,苏云汀脑子里甚至不是吃醋,而是……

或许,他可以终身不娶妻,可楚烬怎么办?

他是一国的皇帝,立后、生子,将是以后绕不开的辩题,难道真的有一天,要眼睁睁看着楚烬大婚,生子?然后渐行渐远?

苏云汀不敢再往下想了,心脏已然痛得不敢呼吸。

“好了。”

郑太后的声音自高台上落下来,声音透过稀疏的樱花林,压过了全场的窃窃私语:“既然是春猎,如何能没有彩头呢?”

她招招手,便有一名内侍应声上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缓缓在众人面前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