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0(1 / 2)

第26章 入V万更

翌日一早,吃过饭后,谢明珠就带着五个孩子到新家收拾。

昨天上了房梁后,就盖了顶。

所以整座吊脚楼也算是彻底完工了,接下来屋子里的一切就得靠他们自己了。

这三天都管大家的午饭,每天晚上月之羡都半夜就起来去海边,为了第二天中午的午饭准备食材。

所以也是几日没有睡好,亏得他人还年轻,不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谁料她带着一帮孩子到这边的时候,月之羡已经在了。

除此之外,还有他两个兄弟。

十四岁的奎木,小小年纪已是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十分魁梧,已经开始在为自己将来娶不到媳妇而发愁。

十三岁的长殷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想等造一艘大船,最好可以顺着海岸线,直接到州府城里,这样以后村民们出村子就不用走鱼尾峡冒险了。

他个头矮小,人也十分瘦弱,但是这梦想崇高又伟大。

大家听了总是付之一笑,不当一回事,可是谢明珠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目标,说不定以后才是银月滩以后最出息的孩子了。

他们俩已经拿着珊瑚石开始打磨竹墙,见到谢明珠来,晒得黝黑的两人露出大白牙,一脸害羞,“嫂嫂好。”随后开始同宴哥儿几个说话。

竹条排列的墙壁,虽此前也打磨过,但住进来后,未免以防上面的毛刺扎人,还需得用珊瑚石在打磨,直至光滑为止。

宴哥儿他们学着奎木和长殷打磨竹墙,谢明珠听得厨房那边叮叮当当的,穿过廊桥走过去,只见屋子里已经乱七八糟堆了不少陶盆瓦罐,还有一口大缸。

月之羡盘腿坐在的地上,一旁的椰子壳里装着和匀的稀泥,一旁堆着些石头,他这是打算砌灶。

“哪里里来这许多东西?”她看着这些锅瓢碗盏,心里有些激动,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在这头开火,不用去沙家那头麻烦人家了。

月之羡回过头来,一脸得意,“当然是我的呀。”这其实是小木屋里,唯一可以移动的家当了。

谢明珠这才反应过来,他即便是个闲汉,也需要烧饭煮菜,的确是该有些家当。

果然,就是要饭的也一个破碗。

又见他这灶砌得有模有样的,少不得是夸赞几句,“没想到你还会泥瓦活。”

谁料想竟然听月之羡说:“以后咱家缺什么,我都能弄,打铁木艺烧窑我都会,你缺什么只管与我说。”

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村子里海神庙外面的广场旁边,就是村子里的工具棚,烧窑的炉和木工所需要的工具等,那里都有。

平日他没事时,就喜欢蹲在那里看大家干活。

看得多了,自然也能逐渐上手。

不说是什么巧夺天工,但自家日常是可以的。

这下是真的令谢明珠对他刮目相待,“要真是如此,那倒是省得去麻烦人,我原本今天还想跟你商量,找村里的木匠大叔帮忙做几架床铺的,还有桌椅也要几张。”

就算是再怎么简朴,但是家里该有的设施还是需得完善。

但现在技能点满满的天选打工人跟自己一个屋檐下,不用白不用,他既然什么都会,那回头叫他做个摇摇椅应该可以吧?

最好那边的榕树下,再挂个大秋千。

他们的房屋很大,毕竟谢明珠的孩子多,除了他们夫妻一间之外,宴哥儿一个男娃儿就一间,然后四个女孩子,自然也不能委屈地挤在一个房间里。

何况村子里的女娃就少,哪怕她们年纪还很小,但在村里人眼里那也是香饽饽,可不能委屈了。

所以修建的时候,特意主动提议给他们多建一间。

现在也就是六间房。

银月滩没有冬天,大家便是相互串门,也不会到房间里,几乎都是在凉台上坐着聊天。

如果有什么的事情商议,便去海神庙外的广场上。

要是遇着雨天,就去鼓楼。

因此自也就没有客厅一说。

而此刻月之羡听到她的诉求,立即就答应了,“这都不算是什么事儿。”

不但如此,还十分细心,观察到了谢明珠不愿意麻烦沙老头家,“我有几张吊床,你们要是不介意睡吊床,今天就搬过来。”

反正灶打好了,过几天就能用。

现在煮饭的话,就在院子里烧个临时火塘也行。

听到今天就能搬过来,谢明珠哪里有不愿意的,“那回头我们去同沙婶他们说一声,也好好谢谢他们。”

不过她还有许多问题。

虽说村里的果树没有归属,香料也是野生的,可稻田总是各家的吧。

所以问起月之羡,“那我们要种田,是自己开垦么?此事可需要上报县衙?”

“不用,这事儿不着急,过几天有空了,我带你去挑一个好地方,那地方的地才肥呢!种出来的穗子肯定比别家的都要饱满。”对于这村子里内外,每一个角落里,哪里有什么,哪里最肥沃,月之羡自以为,就算是沙老头都不如自己清楚。

他对这村子里的了解,精确到了知道哪棵木瓜酸甜。

谢明珠是不急,尤其是看到月之羡好像也没那不靠谱,不但各种手艺都点了熟练度,切对未来好像也不算是没有规划。

心里也就没有那么担忧了。

这时候听月之羡又说:“我今天给村里人兑了些糯米来,你们若是想吃些米饭,晚点我来焖饭。”

“你拿什么兑的?”他一穷二白的。

“我半夜起来去捡了些海货,已经连续十天没有出海了,村里人口多的人家,自然需要,而且我知道几个特别出花蛤的浅滩,回头我带你们去,可不要告诉别人。”

他一脸的沾沾自喜,只是那隐含期待的眼神,分明就是等着谢明珠夸自己。

可是谢明珠抓住的重点是,“你昨晚又没好好休息?你这是不要命了?怎么能仗着自己年轻就如此胡作胡为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呢?”

这货要是活活给累死了。

那自己又成了寡妇。

虽然看着村里这个状况,应该会有人继续接手,自己不用带着孩子们去晒盐场。

可是已经有了个年轻俊美的郎君,余下的黑黢黢的。

她真有点瞧不上。

而她这略带着责备的话语,入了月之羡的耳朵里,只觉得是天籁之音,她竟然这样关心自己。

看来自己也不是没机会留住她。

于是笑得倒是更开怀,“多大点事。对了,我听祭婆婆说,你们脸上这东西,可以敷些草药,过几天就能好,我已经问了她是什么药,等我把灶砌好了,我去给你们找。”

脸上这东西会自然好的,反正丑媳妇也被喊了,无所谓了。

她摆摆手,“这倒不要紧,何况要不了几天,也应该痊愈了。你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休息才是。”

月之羡全然沉浸在被关心的幸福中,哪里还有半点疲劳,跟打了鸡血一般,一个早上不但是将灶砌好了,还连带着烧烤灶也建好了。

接下来就等着自然风干。

不过窗户还没弄,天气又这么炎热,也就是两天的时间便能用了。

中午谢明珠他们去了沙家那头,与沙老头夫妻俩说了搬到新家一事。

沙婆子还想留,毕竟孩子们在,热闹一些,可沙老头点头允了,“也好,成家立业了,是该自立门户。”

然后喊了沙婆子,去给拿了些铺盖和稻米给两人。

谢明珠想拒绝,毕竟已经麻烦了人家好几天,即便已经知道,沙婆子与月之羡的母亲是手帕交。

但也不能一直逮着人家薅。

可月之羡一把将铺盖抱起,一手接过袋子里的稻米往肩上一扛,“算你老头子还有几分良心。”

沙老头瞪了他一眼,摆着手驱赶,“行了行了,赶紧滚吧,别在我眼前晃。”

不过旋即望朝谢明珠母子几个,眼神又变得慈祥起来,“要是那头住着不习惯,就搬回来,反正我这屋子也空着。还有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只管与我老头子说。”

沙婆子也拉着谢明珠,一脸的不舍,万般交代。

月之羡都已经下楼梯了,回头见谢明珠他们没跟上,“就一个村子里,弄得跟阿坎哥他们进城了一样。”

本来他还想说生离死别,但是后天极有可能出海,沙老头也要去,他可不敢将这样晦气的话。

如此,谢明珠们就这样搬进了新家里。

月之羡将东西一送上楼,就准备去海神庙的广场边上,“奎木和长殷在那边等着我,你们要是觉得无趣,就村子里转转,不想转就去睡觉。”

扔下话,他就匆匆走了。

谢明珠倒是想收拾家里,可是无从下手,只能是将稻米放好。

几个孩子也面面相觑,现在家徒四壁,除了屋子里挂着的吊床,啥啥也没有。

“娘,我不想睡。”小时看了看屋子里的吊床,又看了看院子外,依稀还能听到海浪声,“娘我想出去,我们可以去海边么?”

谢明珠也想去海边,她上一世是个内陆人,海边倒是去过一次,可是景区嘛,哪里有生活气息?更别说是赶海了。

“娘也不想睡,我们去阿奶家。”她听得沙婆子好像提过,今天下午退潮会早些,所以和几个婶婶约好了,想去海边赶赶海。

几个孩子一听,自然高兴。

对于他们来说,沙老头家可有趣了,院子里有好多漂亮精美的贝壳和海螺玩。

然才出篱笆院子,远远就看到了苏雨柔和卢婉婉结伴而来,而且两人腰间竟然都挂着小箩筐,手里拿着沙铲。

“你们这是做什么去?”谢明珠瞧了瞧那铲子,心想莫不是要去赶海?箩筐里还有竹夹。

毕竟她以前在视频里看,好多赶海的博主都是用这样的铲子挖海葵皮皮虾。

果然,只听苏雨柔说道:“今天会退早潮,我婆婆让我跟着去学赶海,我们先去了沙婶家找你,说你们搬过来了,便过来叫你。”

不过看着谢明珠什么家什伙都没有,“我家也没多余的了,要不去沙婶家那边借个沙铲?”

卢婉婉家倒是有多余的,但是她婆婆是个吝啬鬼,而且斤斤计较,村子里众所皆知的,怎么可能答应借?于是便也不好提。

谢明珠想着本来就是要去找沙婶子带他们去海边的,而苏雨柔和卢婉婉也是新手,怕是大海在哪个反方向都分不了。

所以点了点头,“那一起过去。”

就是看着身旁一脸兴奋的兄妹五个,有点担心,毕竟海边太危险了,自己也是个旱鸭子,“要不,宴哥儿你带妹妹们就在这附近玩吧。”

宴哥儿到底是孩子,哪怕再听话懂事,但是对于大海的向往太过于强烈了。

所以头一次拒绝了谢明珠:“母亲,带着我们一起去吧,我会看好妹妹们的。”

而且小时姐妹几个也忙央求,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娘,让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就远远地看着,不会到有水的地方,都好好听哥哥的话。”

老四萧云暖也连忙表示,“对,我们才舍不得把新鞋子泡坏呢!”

如今五个兄妹的脚上,都穿着新草鞋。

当然,谢明珠也有。

苏雨柔和卢婉婉在一旁看着,也都附和着:“带着去吧,孩子们都懂事呢!何况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谢明珠想了想,也罢了。

也不是在这里住一天两天,哪里能阻止他们去海边呢?“那行吧,不过都要听话,不然下次就不带你们了。”

兄妹几个连连点头,答应得那叫一个乖巧。

一行人到了沙婆子家这边,但见沙婆子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将腰筐递给她绑上,“我见阿梦媳妇她俩去喊你,估摸着你肯定来,便在这里等你。”

见娃娃们都一脸欲欲跃试的,“一会儿你们几个可不要乱跑,海边危险得很。”现在虽然没了大浪,但还是要小心些。

宴哥儿生怕不带他们,连点头答应,“阿奶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妹妹们的。”

其他人早先去了,沙婆子这会儿带着他们,也朝着海边去。

去海边还要穿过村口前面的那片椰树林,然后便可看到斜乱堆积成山的礁石,这时候已可清楚听到海浪的声音。

别说是几个孩子,就是谢明珠也有些小激动起来,“翻过这礁石,就到了么?”

沙婆子应着,“正是呢,你们可别嫌弃这礁石挡路了,可要是没这礁石,不知多少大风大浪都吹到咱银月滩来了,那就没现在的好日子了。”

这里的礁石山大约就是七十年前才形成的,也不知是何处卷来的礁石,就全都堆积在了这里,成了保护银月滩的天然屏障。

不然的话,蓝月人也不可能在银月滩留下。

而村子里的人为了这礁石上不被破坏,所以要么绕道另外一边的小路去海滩,要么直接爬过这礁石山。

平日的话,年轻人们肯定都直接爬礁石山。

但沙婆子老胳膊老腿,宴哥儿他们有都是孩子,自然就选择走另外一边的小路。

小路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茂盛苎麻。

谢明珠见此,心里已是有了打算,“回来若是早,我割些苎麻回去。”

虽然勉强有两身衣服,但是另外一身是流放时候穿来的囚服,压根就不透气,在这样的环境下穿,少不得要是浑身长痱子。

沙婆子听了,连点头,“行,回头我老婆子教你怎么剥皮,再教你织布,到时候好给孩子们多做两身换洗的衣裳。”她也要割些回去,给准备着修补渔网了。

苏雨柔和卢婉婉不认识这东西,他们家的婆婆也还没来得及教。

所以听得这话,都颇为震惊,“我们身上这衣裳,是这草做的?”

沙婆子见她俩一脸大惊小怪,越发觉得谢明珠好了,瞧这俩,生得是不错,可见着什么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还是和善地回着:“自然是,回头你们也要学起来,以后能做衣裳,城里是有衣裳卖,可是那料子没咱们自己做的透气,穿在身上闷热得很。”

的确,这边的麻布不知道是什么织的,很柔软不说,穿上竟然有一种纱才有的透气凉爽。

而且他们染色也十分漂亮多样。

像是谢明珠身上这件,就是介于蓝色与绿色之间的天青色,这种颜色很难调配出来,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梦幻色彩。

便是在京都的时候,她们这些贵族小姐也少寻到一匹合心意的天青色料子。

那些不是太深就是太浅,就没有一匹刚刚好的。

女人无不爱美,苏雨柔和卢婉婉自然也是将此事放在心上。

跟在她们身旁的小晴几姐妹听了,也纷纷嚷着要学,然后以后也自己做漂亮衣裳。

不过很快,随着穿过这条苎麻小路,地面越来越多的沙子,沙子里可见各种各样的贝壳。

他们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看着哪个贝壳都漂亮,全都想捡回去,哪里还记得要学织布做衣裳的事儿?

也不怪他们完全沉迷于这各类贝壳,就连谢明珠都是满脸的惊喜。

贝壳漂亮就也就罢了,这沙滩里的沙子,怎么还是五颜六色,犹如磨砂水晶一般。

她几乎想到了以后就算是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蔬菜,但小路上如果铺上这也的沙子,那该多赏心悦目。

这些沙子的出现,让她一下就对这个村子产生了想要一直留下来的冲动。

全然忘记了此前担心天灾的事儿。

就在这时,沙婆子弯腰捡起脚边一块海月贝壳,递给谢明珠,“这种看着大的,都收起来,回头喊阿羡打磨了,镶嵌到窗户上。”

谢明珠早就发现了,在这个还没有玻璃的时代,海边用纸张糊窗也不现实,但是这边的窗户都很明亮透光。

可她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谁料想,竟然是海月贝做的。

宴哥儿听见了,连忙喊着妹妹们,“你们看到也放进自己的筐里。”这样就能早日安在窗户上,若是下雨也不怕雨水吹进屋子里了。

几个小孩子,沙婆子最后也给他们都准备小箩筐。

谢明珠也就顺势以此为任务,将他们兄妹五个安排在这片海滩上,自己则随着沙婆子她们继续往前。

不远处还满是水汽的海滩上,很显然潮水才开始慢慢退去,但那里已经有不少村里的人在此了。

卢婉婉的婆婆花婶也在,看到卢婉婉后,立即招手喊她过去。

这个婆婆脾气不好,卢婉婉不敢多跟谢明珠和苏雨柔多待,“我先过去了,不然回头她说话又不好听。”

苏雨柔有些替她委屈,“她这个婆婆真是管天管地的。”早晓得,当时婉婉选冷广月的时候,就自己拦着一些了。

谢明珠却不由自主想起月之羡那张嘴。

说起说话不好听,哪个能比得过月之羡?

眼见大家都在脱鞋挽裤腿,也忙将新草鞋脱下,只是看着沙子里埋了不少壳儿,还是有些担心,回头只朝萧云宴喊着:“宴哥儿,你们不许脱鞋子,听到没有。就在那一片,能捡多少就捡东西,没有就在边上玩沙子等我们。”

宴哥儿和妹妹们正弯腰在沙滩上找大片些的海月贝壳呢!

听到她的话,起身高呼:“母亲,我晓得了,您也小心些。”

回头不忘叮嘱妹妹们,“母亲的话,你们可听着了,别把鞋子脱了。”

姐妹四个连连点头。

而谢明珠这边,她与苏雨柔脱了鞋子放在一旁,却见沙婆子缺站在原地没动作,直愣愣地盯着天边快速移动的乌云,眼里全是惊恐。

她也是满脸大惊,“什么时候飘来的云?”

下一瞬沙婆子就麻利地弯腰穿鞋,“快,要下爆雨了,咱快回去。”

谢明珠和苏雨柔知道这里的鬼天气,比孩子翻脸还要快。

说要下雨,就下雨,绝对不给半点喘息的时间。

所以忙穿了鞋子,一面往回跑,喊着萧云宴,带着妹妹们快原路返回村子。

远处早往海边小水滩去的其他女人们,这会儿也是拼命地往回赶。

谢明珠跑出三四丈,才发现卢婉婉和她婆婆没跟上。

扭头一瞧,这卢婉婉叫她婆婆拉着还在逮一只八爪鱼,急得她忙大喊:“花婶,婉婉,快走啊!”

那八爪鱼不吃会死么?

他们这才几个呼吸间,海面就忽然起大风了,声势骇人。

那海水回灌而来,也就是顷刻间的功夫。

她可管不了许多,还要顾着孩子呢!提醒了一句,连忙往回跑。

苏雨柔见此,犹豫了一下,也没法了,“你们不要命,我可管不着。”也赶紧追上谢明珠的脚步。

谢明珠和沙婆子跑到这片干燥的沙滩,见萧云宴已经背着小时往前跑了,晴儿三姐妹紧随其后。

一个箭步上去,把小时接过来抱在怀里,催促着前面的几个孩子,“快些,这雨马上就追来了。”

沙婆子也不知身后是谁家的孩子,哭得呜呜泱泱的,她自己老胳膊老腿,捞不了,只得喊苏雨柔:“阿梦媳妇,快把那娃抱着。”

苏雨柔见谢明珠抱着小时轻轻松松的,闻言只弯腰抱孩子。

那孩子也约摸和小时一般年纪大,哪里晓得她蹲下竟然没法抱起,一时眼见大雨就来了,身后似还能听到那波涛汹涌的海浪拍打而来,都要急哭了,“我抱不动。”

沙婆子听罢,急得不行,跺了跺脚,“唉哟,造孽!”还得难为她这把老骨头。

只得折回身抱孩子,苏雨柔在一旁扶着,三人跄跄踉踉往前面谢明珠的身影追去。

直至快到村子里,才遇到村里的男人们迎来,各找自家的妻儿老小。

月之羡也在其中,一眼就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谢明珠,连忙快步迎过来,将小时从气虚喘喘的谢明珠怀中接过去,一面打量着几人,“你们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谢明珠很骄傲,自家这几个娃,除了小时小一些,没法跟上大家的脚步,其余的四兄妹,这流放路上已经训练出来了。

遇到危险能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并且有条不紊地寻找生机。

她听到后面有孩子哭声,而且沙婆子也还没跟上,“我先带孩子回家,你去看看沙婶她们,小心点。”随后又把小时抱过来。

“好,你们也小心些。”月之羡应了声,很快往苎麻林方向去了。

这会儿海边只怕已经下了大雨,没人闲着不要命跑去爬礁石山。

谢明珠也不敢继续多作停留,带着孩子们,先回了家去。

还得空捡了不少芭蕉叶挡住窗户。

以免雨水将屋子里打湿。

而这会儿,外面已经是哗啦啦的大雨了,娘几个在屋前的凉台上坐着,只见顷刻间,不远处那小溪的水已经蔓延出来了。

小溪旁边那些塘子里的睡莲,这会儿也被大雨打得破碎稀烂,花叶顺着流水从塘里溢出来,满地都是残花败叶。

这样的大雨,自从踏入岭南他们也见过几场。

但不同于此前,这会儿是在海边,所以都有些担心。

尤其是刚才往回跑的时候,谢明珠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那此前算得上平静的海面,几层楼高的海浪,一层接着一层就这样袭卷而来。

太恐怖了。

不但是给她心灵上的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还有一种无形的恐惧。

雨来得很汌急,去得也很快。

这边的雨不同于内陆那种藕断丝连的雨,说没就没了,干干净净的,甚至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黑云就被吹散了去,一束束金光从黑云里破穿而出,天边依稀还能看到些火烧云。

是极美。

空气里全是雨后茉莉的清香。

“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小时坐在木墩子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漂亮小脸蛋上,满是对月之羡的担忧。

谢明珠何尝不担心,看朝同样也担心的宴哥儿:“宴哥儿你去沙爷爷家看看。”

宴哥儿‘嗯’地应了一声,开始脱鞋子,他可舍不得自己的鞋子踩在湿漉漉的地面。

谢明珠见此,忙拦住,“别脱了,回头就晾干就行。”刚才那大雨一来,把地面的沙子都冲走了,露出不少破碎的牡蛎壳。

可别叫这些壳儿划伤了脚底板。

宴哥儿犹豫了一下,方穿着鞋子去了。

谢明珠见几个姑娘还一脸担忧,便喊去屋子里拆窗户上的芭蕉叶。

给点活儿干,正好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自己则去厨房,准备煮晚饭。

不然一会该天黑了。

忽然下了大雨,院子里的地面都湿漉漉的,谢明珠只能在厨房里的石碓上铺一层沙子,烧起火塘煮饭。

没过多会儿,就听得院子外面传来说话声,从窗户里探出半个头,是月之羡和宴哥儿回来了。

见月之羡完好无损的,两人手里还拎着几个椰子。

看那样子,显然是大雨打落的,俩就直接捡回来了。

当下也放了心。

很快月之羡就拿着椰子过来,谢明珠连忙问:“沙婶子她们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抱着冷广凤家的儿子跑,伤了腰,得养一阵子。”他说着,从竹筐里倒了一堆牡蛎出来,蹲下拿刀就撬,“我这还有俩鸡蛋,晚上做个牡蛎煎蛋。”

“你哪里来的鸡蛋?”他树屋那边,可没养鸡。

所以谢明珠有些担心这鸡蛋的来路。

“我昨天帮祭婆婆采了几味药草,刚才在沙婶家遇着了,她给我的,我留了两个给沙婶补身体,带了俩回来给孩子们吃。”说着,献宝一样将鸡蛋递给谢明珠。

谢明珠接了过去,方没再追究鸡蛋的来路,只是有些担心沙婶,“没是大碍吧?还有那孩子,可是吓着?”

“祭婆婆说养个把月,再敷些草药。”只是想起花婶不但不感谢沙婶帮她把孙子抱回来,反而还说沙婶多管闲事,害得她在沙滩上到处找孙子。

所以月之羡嘴上也就不留情,“那花妖婆,大浪怎么不把她卷海里去算了,搞得活不到明天一样,今天非吃那八爪鱼。可怜沙婶好心没好报,以后她家的事情,看谁还愿意沾惹。”

谢明珠有些担心卢婉婉,想到她被花婶带着一起在那海滩逗留,“婉婉没事吧?”

“她倒是没事。”说着又担心谢明珠以后去海边太危险了,现在沙婶又要养腰,便道:“以后赶海我带你去。”

那海边什么鱼有毒蟹有毒,沙婆子不在,谁会一一耐心教她认?哪里的礁石能踩,哪里的滩不能去,她也不知道。

一面也提起起今天这场大雨,他们这海边还好,算得上是这场暴雨的边缘地带,没受到什么损害。

可即便如此,那大雨也是瞬间汇聚成洪。

谢明珠不敢想象,倘若不是住在海边,而是一处山洼的话,这些雨水不能快速流淌出去,只怕积水早就淹上了吊脚楼。

因此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又想起月之羡不用出海,这就意味着他比村里别的男人们时间都要多。

那自己跟着他去海边,的确好过跟村里的女人。

不过想着这家里空荡荡的,缺装粮食的缸,最好再弄几个坛子,还有各样家具。

够他忙一阵子了。

再有这一次他们建造房子,村里公用的木材消耗了不少,不出海的时候他还要和村子里的男人们一起进山砍树。

不但如此,还要开垦水田,又没一头牛,还没见着谁家有犁头,到时候全靠两只手。

忽然觉得好忙好累啊!

谢明珠决定还是不想了。

小砂锅里焖了些米饭,也不知是不是无污染纯天然,这香味就给人一种这米饭必定香糯软弹的感觉。

那香味闻着,好像会顺着鼻子钻进身体里一样,感觉整个人都笼罩在这种香味中。

她见也是差不多了,连熄了火,刚撕了俩块芭蕉叶叠起来,打算去抬起。

月之羡一双长臂就先伸过来,把砂锅端起往铺平整的干净芭蕉叶上一扣,米饭就全都倒出来了。

“这种粗活我来就好了。”可别烫着她的手了。

又见旁边堆好洗干净切成片的螺肉,“是打算炒么?”

谢明珠拿着饭勺把米饭都摊开,这样凉得快些,一会儿也好做饭团。“嗯,我还切了些野葱,一起炒。”爆香下饭。

若是有点辣椒就好了。

月之羡听得她的话,直接就将还冒着火星子的柴火放回火塘,拿了自己的小铁锅过来。

只是从前他一个人,所以这锅并不大,勉强能炒这一盘野葱爆香螺肉,就是有些考验技术,稍微不留意一翻炒就会掉出来。

所以这种技术活,谢明珠是不跟他抢了,准备好了包在饭团里的菠萝粒,要洗手捏饭团。

谁知道老二萧云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半个身子朝厨房里探进来,“娘,饭团给我们捏呗。”这多简单,他们能做,娘和爹爹就少做些。

厨房里也足够宽敞,但烧了火,有些闷热。

谢明珠可舍不得一帮孩子一会儿弄得一身汗,“那行,你们去凉台上等我。”随即从墙上取了筛子。

那月之羡是有些眼力劲的,或者和谢明珠算是培养了点默契,立即就拉开小铁锅,腾出手来,和谢明珠抬起摊着米饭的芭蕉叶,放到筛子里。

此举引得谢明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眼里是真有活啊!自己刚才还准备开口叫他一起帮忙呢!

一面把装着菠萝粒的椰子碗放到筛子里,先抬着筛子去凉台。

老二晴儿在她身后取了干净的芭蕉叶,猛地吸了吸野葱螺肉里传来的香味,“爹爹做饭也好香,一会我给爹爹包个大饭团。”

随后追着谢明珠的脚步去了。

月之羡心里美滋滋的,耳边听着凉台那边谢明珠喊他们洗手,又教他们怎么捏饭团的声音,听着叫他心头觉得好热闹。

人人都说夕阳最美,可是他从小就害怕夕阳。

夕阳的到来,意味着天就要黑了。

天一黑,小伙伴们都各自回家了,只有他自己像是个游魂,孤苦伶仃一个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哪怕天都黑了,他身边还有这么多声音。

他一高兴,继续洗锅煎鸡蛋海蛎,不过鸡蛋有点少,看来还要想办法抓些小鸡仔来养。

到时候有鸡蛋吃,还能吃鸡肉。

正美滋滋地想着,忽然觉得头上有一道视线。

头一抬,刚对上谢明珠的满脸赞赏的眼神。

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耳根子发烫,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们回头也养些□□,小时他们还小,得多吃鸡蛋。”

谢明珠只瞧见火苗跳动下,月之羡那张本就长得俊美风流的脸,氛围感满满的,这会儿异常的好看,看得她竟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也太吓人了。

人家才多大!自己怎么能起这种心思呢?

她忙收回目光,但还是止不住心噗噗地跳。

又想月之羡虽然是年少,但却如此会为未来作打算,看来村里人对她的误解不止是一丁半点。

见他准备出锅 ,递了个椰子碗过去,然后不自觉地提高声音,“还要煮个汤么?”

全然忘记了,自己曾说人在紧张的时候,在试图转过话题的同时,还会下意识将声音提高。

而且事实上,她本就准备好了要煮汤。

煮汤的花甲早就已经吐完了沙子,洗净放在旁边的小簸箕里。

不但如此,准备盛汤的陶盆,也放在旁边的架子上了。

“煮。”月之羡回着,继续洗锅,也不敢看她。

她趁机端起这碗鸡蛋牡蛎,往凉台那边去。

还是外面凉快啊,人没那么热,心跳也慢慢恢复了。

一帮孩子在认认真真捏饭团,只是年纪不一,饭团大小也不均匀,但谢明珠知道,对于孩子要多鼓励,不然会浇灭他们干活的热情。

何况饭团只是大小不一样,都捏得紧实不散,这就很合格了。

所以挨个夸奖,“都不错,一会儿都多吃些。”

小时想来也是听到了村里人喊月之羡是闲汉,知道不是好词,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娘,我们吃太多,会不会把小爹爹吃穷,然后不要我们了?”

那不至于,不过是该要早做准备了。

总给人换粮食也不是个法子,还是得想法子去城里县城里买些。

但这银月滩赚钱的来路,只有去打渔,然后晒成鱼干,等着商人来收。

伤脑筋啊!也不知道山里的药材他们收不收?

不过谢明珠回头往了寨子后面的凤凰山,这会儿夜色已是笼罩了大半,黑蒙蒙的一大片。

那里全是瘴气,想采药还不如去海边捡扇贝,做干贝攒起来卖钱呢!

正想着,月之羡已经将野葱螺肉和花甲汤一并端来了。

两菜一汤,不过饭团足够多,而且这月之羡烧菜还有一手,哪怕佐料并不齐全,但仍旧是鲜美一绝。

全吃见了底。

那饭团连米粒都没剩一颗。

吃过晚饭,月之羡先带孩子们睡觉,她去看了一回沙婆子。

自是又听沙老头骂了一回花婶。

回来发现月之羡竟然睡在自己的屋子里。

按理,他就算不跟宴哥儿一个屋子,那不是还有三间空屋子么?

几个姑娘如今都睡在一个房间里。

他跑自己屋子里来干嘛?

虽然是各睡各的吊床,此前在野外也不是没一起过夜,但谢明珠还是觉得怪怪的。

一时站在门边,要进不是,要转身走也不是。

月之羡坐在吊床上,虽是黑灯瞎火的,但谢明珠就是觉得他好像是光着膀子的。

本能地别开脸,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了孩子们,“你今晚也睡这里?”

“那什么,就算我们是假夫妻,可海神娘娘不这么想,我也不敢去别的房间里睡,不然回头村里有个什么天灾人祸,怪到我们的头上。”月之羡有些紧张,这会儿没了月亮,哪怕他看不清楚谢明珠此刻是什么表情,但还是不敢与她对视。

她的眼神,像是带着火一样,总会将自己的心脏烤得发烫。

谢明珠早前觉得不用去县里办房契地契,只信海神娘娘,这还挺好的。

可现在她才发现,蓝月人这该死的信仰真可怕。

这不是考验人么?可爱的小时今晚怎么回事?怎么不嚷着要她这个娘了?

月之羡忐忑不安地看着门边上不动的谢明珠,心里莫名有些慌里慌张的,“要不,你先进来?”

谢明珠闻言,下意识向里移了两步,随后关了门。

门关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做什么?难道真要和他住一个屋子?今晚不拒绝,那以后怎么开口?

可旋即又想,他连海神娘娘都搬了出来,自己还能怎么样?

算了,算了。

反正是睡吊床,各睡各的。

何况自己肯定想多了,那月之羡就一个孩子。

这样一想,似乎也就没那么尴尬了,“你早点休息,我也睡了。”然后赶紧爬进自己的吊床里,卷成一团,闭眼。

窗外,海风轻拂椰叶,远处传来海浪的低吟

黑暗中,月之羡看着躺下的谢明珠,嘴角微微扬起。

他也睡觉。

也不知道爹娘在天上能不能看到,他有家了,有媳妇了。

媳妇就在旁边的吊床上。

第27章 家家有本难念

昨夜不知何时睡着的谢明珠,是被说话闹声惊醒的。

睁眼发现旁边吊床上已经空荡荡的,不觉心头松了口气。

屋里昨晚点来驱蚊的艾草灰也收拾了干净。

这月之羡是什么时候起来的,自己竟然一点没察觉到,这也睡得太死了些。

半点没了流放时候的警惕性了。

一面收拾着出房门来,但见一帮娃娃光着脚,全都挤在凉台的围栏边上,往村里瞧。

“看什么?”她凑了过去,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什么也没瞧见,但是能听到说话声,只是说话的人太多,显得十分噪杂吵闹,没有办法分辨出到底在说什么。

宴哥儿扭头回道:“好像是昨天傍晚的大雨,把海上疍人们的船都打破了,刚才爹爹回来一趟,说要和疍人们换东西。”

四个小姑娘,除了最小的小时之外,就是晴儿最大也才七岁。

剩余的小暖和小晚也不过六岁。

所以听得宴哥儿说疍人,表情都显得十分激动,“蛋人?他们都有壳么?”

小时更是天真无邪地问出,“那他们是不是也是从蛋壳里钻出来的,不用吃奶,一个娘可以孵好多个。”

就像是阿奶家的老母鸡,可以一次孵好多鸡蛋。

阿奶还说,等孵出了小鸡,要给他们兄妹五人,一人抓一只来养大。

谢明珠轻轻拍了拍她们还没来得及梳的鸡窝头,“瞎说什么,人家也是人。”

只是他们在水面长期生活,不管生活习性还是文化,都与岸上的人相左,所以聚集在一处,很是容易发生冲突。

久而久之,沿海的老百姓们也不愿意接纳他们。

加上他们本来又没有户籍,就只能世世代代随着船只飘荡在海上,以船为家。

朝廷自也不愿意承认他们,将他们划分为最低等的贱民,判定他们是化民之外。

正是如此,许多疍人生来一辈子,几乎都没踏上过陆地。

大部份人即便是上了岸,但也习惯了海上的生活,叫他们来陆地上,多半就像是陆地人去海面一样,会晕。

宴哥儿到底是大一些,懂得更多,心也善良,耐心和妹妹们解释着:“疍人只是一种称呼,和咱们所说的北方人南方人京都人岭南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生活在海上,听说什么就是以采珠为生。”

几个小丫头听着哥哥的话,一脸恍然大悟。

但对于疍人生活是海面上,还是充满了幻想,“他们是不是有鱼尾巴?”

五张小嘴叽叽喳喳的,谢明珠也懒得听,先去洗了脸,然后取了些牡蛎灰和海藻灰来漱口。

自己收拾好了,才过来给他们梳头,“今早想吃什么?”

谁料才问,宴哥儿就笑道:“爹爹早准备好了,他说锅里煮了海鲜粥,娘您起来就吃。”

谢明珠刚去厨房里的时候,的确发现火塘还有些余温,只是没有多想。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人口中的闲汉,起得那么早就算了,还煮了海鲜粥。

见她失神,也不知想什么,宴哥儿又说:“我起夜的时候,正好看到爹从外面背着背篓回来,说不定又去海边了。”

谢明珠听了,这次没有因为月之羡的勤快而高兴,反而有些恼怒。

这人是不要命了,大半夜又出去。

这已经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只不过见孩子们高高兴兴的,也不好发作,何况当时人也不在这里。

与他们梳了头,听得已经洗过脸漱了口,便喊了宴哥儿一起去盛粥。

刚吃上,就见月之羡回来了,不但眼角还挟着些喜色,步伐也轻快不已,一看那心情就极好。

推了辕门进来,咚咚上楼,俊美风流的脸上满是神采飞扬:“那些疍人们的船昨天被大雨打坏了十来艘,要不少木料修补,方才已经和沙老头谈妥了,管咱们村换。”

然后从怀中拿出几颗光润晶莹的珍珠,一颗颗不但平滑多彩,且圆润剔透。

这品相纵使是从宫里拿过赏赐的谢明珠,当下都看傻了眼。

谁知道下一瞬月之羡就挨个分给宴哥儿几个,“你们拿去玩儿,可别丢了,回头等我得空给你们打个孔,到时候穿成项链带着玩。”

玩?特么这种算得上是极品的珍珠,他拿给孩子们玩?

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几何么?

而且这一颗颗的,个头快赶得上是龙眼核了。

她虽然来这里就享受了一天的荣华富贵,但她有原主的记忆,这么大的珍珠,外头是很少见到的。

她着急不已,可这几个孩子,除了大点的宴哥儿和晴儿没有去接,其余三个已经兴高采烈地捧在手里,笑眯眯地朝她们的便宜小爹道谢。

见此,谢明珠只得给宴哥儿和晴儿示意,“既然是你们爹给你们的,就拿着吧。”

他们两个虽然比不得妹妹们,知道这珍珠的价值,但亮晶晶又漂亮的珠子,哪个不喜欢呢?

眼下见娘允他们接下,也都高兴不已,“谢谢爹,也谢谢娘。”

不过最高兴的当属是月之羡了,他刚才终于听到了谢明珠称他是孩子们的爹,这不是算是接受自己这个丈夫了?

于是心里一开怀,也等不得避开孩子们了,从怀里又拿出一颗珍珠,献宝一般双手捧上:“明珠,这个给你。”

说起来,他也是第一次叫媳妇的名字,也不知她能不能看在这颗大珠子的份上答应自己?

又想她的名字真好听真美!

就像是自己手里这颗鸬鹚蛋大小的珍珠一样美。

本来他拿出颗颗大小均匀,色泽莹润饱满,都如同龙眼核大小的珍珠,谢明珠就已经很震惊了。

现在看到这直径将近四厘米的珍珠,自己吓傻了。

这等宝物,不该在他手里,该在博物馆里。

啊不对,这个世界该在掌权者的头冠上。

谢明珠很想保持冷静,但是这么一大颗珍珠,她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颤颤巍巍正准备伸出手去触碰一下。

这么大的珍珠摸着,到底是什么感觉。

谁知道下一瞬这月之羡竟然将手一缩,连带着珍珠也一起拿走,“是我粗心了,我应该直接给你磨成粉在给你的。到时候你用也方便。”

谢明珠的眼睛都瞪圆了,红疹消散去了五六分,脸也细润光滑了不少,可初见她五六分的美貌了。

只不过现在她满脸的惊恐。

这货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什么?这么大的珍珠做国宝都好使了,他要磨成粉来给自己擦脸?

不是,谢明珠心想自己这张脸是有些资本的,但是也没达到用国宝来擦脸的地步吧?“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自然没有,你也别担心不够用,回头没了我再找疍人们换,他们常下海,运气好的时候偶尔也能摸到这样的大珠子。”他一脸真诚地将珠子在手里掂了掂,“擦手也好使,只不过估计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不过随即又高兴地笑起来,“不出海也好,他们出海,我时间大把,完全可以多给他们砍些木头竹竿送到海边,到时候肯定还能换些。”没这么大的了,小些也行。

谢明珠看着自说自话,揣着珠子就走的月之羡。

终于可以确定,这人还真没和自己开玩笑,就是要将那么一大颗珠子研成粉末。

只得连忙开口拦住:“别,我的脸没那么金贵,咱留着做传家宝。快来吃饭。”

月之羡摆摆手,“我吃过了。”觉得谢明珠舍不得用来擦脸,还想用这珠子来做传家宝,都怪自己早前没努力,连件银饰都没给她准备。

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浓浓的自责。

早知道能娶到媳妇,自己早前就勤快些,多攒点家业。

再不济,就算是没有准备整套银饰,那最起码陶盆瓦罐的多有几个,不然媳妇也不会想着用这擦脸的珠子做传家宝了。

哎,不对,媳妇要做传家宝?

那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打算和自己一直过下去?

于是他一脸兴奋,顿时觉得干劲十足,“传家宝的事情,明珠你不要担心,我再去找那些疍人多要些珠子。”

然后屁颠颠地就出院子了。

谢明珠看着眼前的海鲜粥,够鲜,但是忽然就觉得没那么想吃了。

好大一颗珍珠,她摸都没摸到,这混账就又给揣着跑了。

身旁几个娃,还在震惊那颗大珍珠的个头。

吃完早饭,宴哥儿带着妹妹们揽下了洗碗的活,然后计划着去村子外面割苎麻。

因要拿镰刀,宴哥儿怕谢明珠不放心,自然是来找她说一声,“母亲,阿奶现在干不了重活,但是她昨天还说,要割苎麻,过一阵子纺线织渔网。家里也没什么事情,我想带着妹妹们过去,给阿奶割一些送去。”

沙婆子暂时不能干重活。

但是坐在板凳上剥苎麻皮还是可以的。

宴哥儿才想着去给她割些苎麻送过去。

谢明珠看着空荡荡的家,留他们在家里也是闲玩。

又想难得孩子能想到这一层,也不枉沙婶疼爱他们。

索性答应,“也好,不过我和你们一起去。”她也割些备用着,得闲的时候剥皮,一天弄一些,积少成多。

因此早上她便带着一帮娃去割苎麻,快将近两米多高的苎麻,小时才能勉强拖得了一根,其他几个也只能三三两两的。

唯独宴哥儿到底年纪大些,能扛一小捆。

谢明珠见着也没多少,索性给沙婆子家里送去。

因太阳越来越大,也就没带孩子们,自己又去割了两捆,正要挑着回家,月之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把将她肩上的竹竿抢了过去,“这种粗活我来就好了。”

只不过这么点,他挑着未免是大材小用,于是又去割了不少来,约摸两百斤的样子。

谢明珠看得瞠目结舌,心说年轻人就是有力气啊。

而且真使,一点都不偷奸耍滑。

难怪人人都喜欢少年郎呢!

又想着时间还早,自己也不打算跟月之羡一起回去,“昨天捡了不少海月贝,我再去那边的椰树下捡些,想来就够用了。”

月之羡想了想,一直没窗户也不方便,就算是点了蒿草熏蚊子,但还是熏不过来,“那你小心些。”

但没法,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他一下也忙不过来。

而且现在又答应了疍人们,这几天就把木头竹竿给他们准备好。

幸亏他们不挑,不然上哪里弄干木材给他们?

谢明珠见他走了,也顺着昨天的路往海滩边走。

除了浪潮声和海鸟声,倒也安静,并不见所谓疍人的身影。

她在那一片椰树下转了一圈,不多会人就捡了一大篮子,而且每一个海月贝都大多在十厘米左右大小。

也就没有多留。

虽然也想去海边,但没人带着,她一个内陆旱鸭子,还是觉得安全为上。

别一会儿过去看着鱼啊虾的,一时忘了形,往里走,大浪卷来了都不知道。

路过沙婆子家的时候,得知孩子们已经和月之羡回去了,也就直径回家去。

才到大榕树下,就听得家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等她身影出现在凉台上孩子们的目光中时,几个孩子就忽然激动地叫起来,“娘,快来看,爹爹今天早上去海边,竟然捡到了一个怪物。”

谢明珠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宽阔的凉台上,现在多了一套桌椅,不但如此,还有几只大木盆。

桌椅倒是能看出来,虽不说多精巧,但新鲜打出来的,连防虫的桐油都没刷。

但这些木盆看样子,像是从别家借来的。

她将篮子放在楼梯下,快步上楼来,孩子们赶紧让开,示意她快看盆里。

最边上那只木盆里,但见里面居然是一只大大的八爪鱼。

这大约就是孩子们嘴里的怪物了,内陆人怎么可能见过八爪鱼?何况这年头沿海与内陆交通如此不便,海货甚少。

这样活生生的八爪鱼,且个头还不小的,别说他们这些孩子,怕是不少京都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

“这盆太浅了,不怕爬出来么?”不过这八爪鱼有触手,谢明珠估摸放桶里也要跑。

她才说完,那八爪鱼的两条触手就朝外伸出来了。

却见几个孩子争相去抓,然后又给八爪鱼扔进去。

自己还恐这密密麻麻的触手会吓着他们,如今看来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另外的盆里还养着些鱼虾蛏子,也是满满的。

这不得几百斤,全是月之羡去弄回来的?

不过想也是,昨天傍晚才下了那样大的雨,不少海货都被冲上沙滩,胆子够大,就不怕没得收获。

“爹说这几天他要忙别的事情,正好这些海货够咱们吃了,特意吩咐过,叫娘别往海滩上去。”宴哥儿转达着月之羡留的话。

谢明珠这才发现,月之羡并不在厨房那边,“他哪里去了?”

“带着长殷奎木去砍竹子了。”宴哥儿回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起谢明珠就进她的房间里去,但见屋子里靠着南墙竟然多了张小桌子。

除了几个大大的鹦鹉螺壳整齐地放在上面,还有一片贝壳打磨的镜子。

只是反光效果实在是太差,瞧着身影也模模糊糊的,所以一开始谢明珠没有意识到那是月之羡给自己打磨的镜子。

就好奇为何摆在正中间,问着宴哥儿:“这是什么?”一面上手拿起来打量。

“镜子啊。”宴哥儿回着,但注意力不在上面,而是旁边几个海螺壳,“爹说珍珠粉已经给娘磨好了,都装在里面,但是他这几天没空,要娘自己去采花露来调。”

谢明珠拿着贝壳镜子的手一顿,傻了眼。

天塌了。

急忙放下镜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海螺往里瞧,果然里面装满了白色的粉沫。

心死了。

那么大的珍珠,果然说磨就磨了。

“暴遣天物啊,他们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等值钱么?”谢明珠一脸痛惜,错失千百万。

宴哥儿自然是能理解现在谢明珠的痛惜之心,当即解释着:“母亲,我已经问过爹了,他说这是海边人和疍人的约定。”

“什么约定?”谢明珠不明白。

“爹说那些小珍珠,疍人们都会卖给商人,但不会太大。太大了的话,一来人心会很贪婪,那么他们就不会再满足小珍珠,可是哪里找那么多大珍珠卖给他们?二来又说这些大珍珠都是有灵性的,不能随便采撷,一般如果不是蚌壳已经快死了,他们是不会取珠的。”

宴哥儿将月之羡的原话说完,侧头想了想,“母亲,其实用咱们的话来说,叫怀璧其罪,这样的珠子要是流到外头去,那不知多少人见财眼开,到时候杀伤抢夺必是难免的。”

不管是海上的疍民还是海边的渔民,都没有保住这些珠子的能力。

谢明珠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被吓了一大跳。

她光顾着可惜这珠子,完全可以当做国宝。

也老是忘记这不是自己那个法治时代和平社会。

这珠子要是到了外头,那只怕还真如宴哥儿所担心的那样,不晓得要引多少强盗来杀人夺宝,或是直接压迫疍人们下海取珠。

到时候连海边的渔民只怕也难以过上平静日子。

这等好珠子,浅海自然是没有。

只靠着疍人采珠,如何答得到他们的要求?

但让普通渔民下深海去,不是要人命么?

一时也恍然大悟,“这样说来,是我糊涂了。”沿海老百姓和疍人们,也早就料到了这一层,所以大珠子才会用来磨粉。

因为除了磨粉,留下只能是祸患。

宴哥儿看着海螺里的珍珠粉,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像是爹说的那样神奇,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爹说除了能美容颜养,还能让给人百毒不侵。”

美容颜养可能有些作用,但是这百毒不侵就属于虚假宣传了。

谢明珠一口否定:“要这样说来,那吃什么毒瘴丹?遇到瘴气直接抹珍珠粉不就完事了?”孩子可千万别当真了,回头吞了一口跑树林里去完蛋了。

不过这百毒不侵的标签打上后,大家磨掉这大珍珠,也就半点不惋惜,丝毫不眨眼了。

到底,还是不能小看这些古人的智慧。

珍珠粉一磨,一场祸事就这样解除掉了。

这样一想,看着这些珍珠粉,心里就没那么可惜了。

珍珠再怎么珍贵,哪里又能贵得过人命?

不过想到月之羡为了这些珍珠粉,这些天都要去给疍人们砍木材,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把海螺放下后,问起宴哥儿:“他吃饭了没?”

“吃了,不但煮了粥,还炒了一盘花蛤。”不过宴哥儿觉得,这海鲜粥他也能煮,明天就早点起来,好叫这便宜小爹好好休息。

他和外头那些男人不一样,没有许诺母亲半点的荣华富贵,但现在却是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母亲和他们。

所以不管将来他是否会和母亲一直在一起,就现在他对兄妹的照顾,这份恩情宴哥儿觉得也当记一辈子了。

“还真是勤快。”谢明珠嘀咕了一句。心想这个年纪的少年,还真是精力旺盛,完全能做牛马使了。

而现在他把午饭都准备了,自己也没什么要忙的,那就先将他挑回来的苎麻剥皮。

下午些若是还得空,就在溪对面开垦块菜地出来。

那么肥沃的土地闲着,太可惜了。

就是不知道除了这稻谷种子之外,他们有没有别的菜种。

母子俩从屋里出来,四姐妹还守在那八爪鱼跟前,怕它越狱逃跑。

便喊了宴哥儿,“去拿把筛子来盖上,再放些东西压着。”

她还不信那八爪鱼能逃?

宴哥儿本想着,今天怕是专门要拿人来看着了。

当下听得母亲的话,连咚咚咚地跨过廊桥,去将筛子取来,又下楼在篱笆下吭哧吭哧抱了些石头上来压着。

谢明珠有点心疼,生怕石头把筛子压坏了,可是暂时又没有更合适的,只能忍痛。

吃过了饭,碗筷洗漱不用自己操心,宴哥儿会带着妹妹们去清洗。

她将苎麻搬到凉台上来,拿着竹片开始刮皮。

只是这样太慢了,如果家里有足够大的锅,完全可以先用滚烫的热水煮一煮,如此一来,这苎麻得到了软化,便能趁热用手直接将皮给剥下来。

这样比竹片刮更快不说,纤维还更加柔软有韧性。

但是家里唯一的小铁锅,也就是炒菜的那口小锅罢了。

然后就是砂锅陶盆。

这哪里能用来煮苎麻?

所以只能认命地用竹片刮。

但最后她也没坚持下来,直接去啊抱到溪水里去浸泡着,抱了两块石头压着就回来了。

等着过两天后,泡烂了一搓就脱皮,省事。

拿了家里唯一的一把锄头,就在椰子树下阴凉的地方开垦。

几个孩子也不闲着,在一旁将地里大些的石头都挑选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边上做田埂。

这里的土壤里虽有不少山下顺着流水滚下来的小石头,可也相当松软肥沃。

所以没花什么力气,谢明珠就开垦出十来个平方,四周又有孩子们用石头围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以后就算是有山上的积水冲刷下来,围在四周的石头也能起到些缓冲作用,不至于将自己地里的农作物给冲没了。

就是问题来了,没得种子。

“我去你们沙爷爷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种子可以种。”她到溪边洗了手,让萧云宴带着妹妹们先回家。

只不过到了沙老头家这边,注定是白跑一趟了。

还真叫她猜中了,除了稻谷,他们别的啥也不种,反正此处温度高,雨水又充沛,野菜可以一直不断。

大家不缺野菜吃,自然不可能开垦旱地种菜。

沙老头每天都会去海边捡一堆牡蛎让骡子驮回来,也不管大小肥不肥的。

就堆在院子里的树下,沙婆子只要一得空就坐在那里撬牡蛎。

吃不完的就晒干,到时候城里的儿子来了,就给儿子带回去吃。

此刻谢明珠过来,沙婆子仍旧是坐在楼下的院子里撬牡蛎。

她天天在这里撬牡蛎,都快成了村里的防伪标签。

她的苎麻早就已经脱皮泡着,听得谢明珠要种菜,也有些晚为难,“野菜足够我们吃,都没种,只怕全村上下,没有哪家能拿出菜种子来。要不叫阿羡问问疍人们,我听得人说,疍人们在海上都是自己种菜。”

而且疍人在海面到处漂泊,于其他州县的人也有交易来往,没准手里是有的。

虽然在她家没找到菜种,但也不是没收获,谢明珠便也不到到处去问了,想着等晚上月之羡回来了,叫他找疍人们换一些。

便留下来跟着她撬了一会的牡蛎,说了会闲话。

这会儿已是夕阳斜落了,沙婆子看着红疹消退得七七八八的谢明珠,忍不住想,这天底下咋有女娃儿能生得这样好看?

阿羡可真是走了大运。

也不知道冷家和庄家会不会后悔?

她正想着,外头就传来了声音,“沙婶在家么?”

谢明珠与沙婆子一提抬头看去,是一对不认识的年轻夫妻,不过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倒是眼熟。

这不就是昨天沙婆子为了抱着他跑,扭伤腰的那孩子么?

所以这对夫妻是花婶的儿子媳妇,卢婉婉现在的兄嫂冷广凤和阿丹?

这一看就是有事而来,谢明珠就不好在这里,便与沙婆子打招呼回家了。

远远便见厨房里已经飘出了炊烟,谢明珠心头一喜,还以为是月之羡回来了,正好问他种子的事。

没想到进厨房里一看,是宴哥儿带着小晴在煮粥。

这兄妹一人端着小簸箕正在将准备好的虾蟹放进滚烫的粥里,一人则握着勺子翻搅。

“快住手,让我来。”谢明珠吓了一跳,仔细别给烫着了。

她一个箭步上去,一手夺过勺子,一手拿了簸箕。

俩人反而被她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十分不满,“娘,我们能行的。”

谢明珠看了看那虾蟹,都刷洗得十分干净,自是要夸几句的,“知道你们厉害,不过这些活计,娘在的时候就让娘来做。”

小晴反驳:“可娘说,我们就算是孩子,也要学会生活自理。”

这话她是说过,但这不是要分场合么?“娘有空就娘来做,何况你们现在还小,照顾你们是娘的义务。”

只是这兄妹俩才不管什么义务,见这煮海鲜粥的活计被抢了,自然能找别的事情做。

谢明珠看着如此勤快的两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月之羡呢!今儿好像是卡着饭点回来的,一边吃饭一边提起村里男人明日出海的事情。

谢明珠在沙婆子家坐了那么一会儿,也不曾听她提起,“海参娘娘同意了?”

“早上沙老头去海神庙烧香的时候,海神娘娘就同意出海了。”月之羡答着,想着自己刚从海边给疍人送木料回来,见沙老头家那边热闹,去瞧了一回。

听来几句闲话,自是与谢明珠说起,“昨天冷广凤夫妻把孩子教给花婶,她只顾着去抓鱼,没管孩子,夫妻俩今天就闹着要分家。”

谢明珠一脸恍然,“原是如此,我下午些去沙婶子那里,想找她要点菜种子,刚好他们夫妻过来找沙婶,我就先回家了。”

这村子里一般好像都是不分家的,除非是搬迁到别的地方居住。

一如沙老头家的阿坎那样,去城里住了的。

但这冷广凤夫妻也没听说要去哪里?而且这冷广凤的妻子阿丹也是村里的人。

自是好奇,“那能分么?”

“自然是不能,分了的话,往后冷广月就得和冷二爷一起轮换出海了。”花婶偏心小儿子,这等众所皆知的,肯定打死都不同意。

不过月之羡看冷广凤夫妻态度如此坚决,好像就算是不分,那明天他就算是坏了规矩,成了银月滩的罪人,也不打算出海的样子。

也不知现在闹得如何了,他着急回家,怕家里的媳妇孩子们担心自己,所以急急忙忙回来了。

换做是从前,这种热闹他肯定是最后一个走的。

这次提前回来了,也不知个结果,真有些抓心捞肺的。

谢明珠知道村子里的规矩,父子不同船。

但针对多子家庭,就是老头子和儿子们轮换着来,留一个成年男丁在家就行。

不分家的话,明天出海的话,就是冷广凤和他爹冷二爷其中一个跟着上船去。

毕竟现在冷广月才和卢婉婉成了婚,也没孩子,那肯定是首要留冷广月在家里。

这也就意味着,做大哥的要多付出一些。

如果不出昨天花婶没带好孩子的事情,估计那冷广凤可能会继续跟着他爹冷二爷上船,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认清了现实,他儿子在他老娘的眼里不如一条鱼,那肯定是心灰意冷想分家了。

但分了家,冷广凤自己有儿子,按照规矩也要出海。

所以分不分,他都要出海。

他主要就是争口气吧。

而冷家那边,以大家庭为主,不管冷广月有没有孩子,都要和他爹轮换着出海。

“所以这问题是花婶身上。”那怎么会扯到分家上来,谢明珠想着,兴许他们要分家,不单是这件事情闹的吧。

果然,只听月之羡说道:“这你就不知道吧?县里来消息,说能给分媳妇的时候,我们银月滩抽到了三个名额,沙老头又组织了村里到了年纪的单身汉们抽签。”

谢明珠还真不知这些细节,一脸的好奇。

连一旁吃完了,准备收拾洗碗的宴哥儿也凑了过来,“所以爹当时抽中了,那这样说来,和母亲的确是有些缘分。”

谢明珠有些不自在的瞪了他一眼,这娃怎么乱说话,万一月之羡误会了什么,可怎么好?“忙你的去。”又见这会儿暮色彻底笼罩,厨房那边不算亮,喊了小暖去给他提灯。

至于七岁的小晴,则先带着老四小晚和老五小时去洗漱。

等娃儿们一散,这凉台上变得宽敞了不少。

月之羡起身坐到凉台边的栏椅上,长腿伸开,双臂舒展靠在凉台上,竟显一股风流姿态。

这还只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谢明珠不敢想,要是换身皮肤,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姑娘?

她默默地收回目光,她有罪,听着八卦还能想别的,果然是温饱思□□。干咳了一声,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你继续说。”

月之羡可不敢实话说,当初他死活不去抽,是沙老头按着他的头让给他抽的。

只略过了这部分,“除了我和阿梦之外,还有一个是阿丹姐的弟弟阿畅。”

谢明珠听到这里,立即就反应过来,所以冷广月这个名额,是阿丹娘家给的?可这不应该啊,阿畅和月之羡一样的年纪了,他难道不想要媳妇?

就算是他不想,那他爹娘总归是想要个儿媳妇吧?

“是花婶跪到阿畅跟前去求的。”花婶子在村子里,抠抠搜搜就算了,连对着自家媳妇孙子也是如此。

确切地说,对大儿子一家都是如此,只有小儿子冷广月才是她的心头肉。

所以为了这个二十五岁高龄的小儿子,就跪到阿畅跟前求,还保证以后好好对待阿畅的姐姐。

阿畅为了阿丹,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等他爹娘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

谁知道,现在冷广月娶了媳妇,花婶子爱屋及乌,昨天遇到暴雨来了,还带着小儿媳抓鱼就算了,后来也只知道带着小儿媳跑。

没管孙子。

这才让冷广凤夫妻俩寒了心,想要分家。

谢明珠一时,心情也是五味杂陈。

卢婉婉不管怎么说,和自己算是一起从京都来的,是朋友。

她婆婆对她好,自己是乐得其见。

可问题是,这前提得有人受委屈。

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也颇为好奇,朝月之羡试探问道:“那花婶就没找你么?”

按照自己对月之羡这了解,他一开始应该是十分抵触分媳妇这事儿的。

月之羡嗤笑了一声,嘴角满是对花婶的鄙夷之态,“就她?别说跪下给我磕头,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给她。”上次她家鸡掉进粪坑里,不去找就算了,反而冤枉说是自己偷的。

他月之羡是没爹娘,但是这么多年在村子里,没多拿谁家一根线。

便是谁给了他点吃的,回头他必然拿别的物资去还了。

谢明珠听他这语气和看这表情,心里估摸着,他跟花婶子必然是有私仇的。

不过也没去刨根问底,而是赶紧跟他说菜种子的事情,“我在溪对面挖了块地,沙婶说疍人们种菜,你明天问问他们,可否给些菜种子?”

就是可能要辛苦月之羡,他们应该不会白给吧?

不知要拿什么去换才好?

月之羡回来也发现那边的地了,原本也是要问谢明珠的。

现在听她说想种菜,也没嫌她没事找事,毕竟村子里的野菜根本就吃不完。

他时时刻刻都记着谢明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天天叫她吃野菜,的确是委屈了人。

何况她也没管自己要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想吃一口普通的蔬菜罢了。

这要是自己都满足不了,那实在不配为男人。

于是爽快地一口答应,“明天我就去问,还想种什么,要是地不够,等我晚上来挖,你歇着。”

说着,还竟然就立即起身下楼。

谢明珠还以为他是要去茅房,直至看着他出了院子,想着他刚才好像往吊脚楼下去了一趟,方反应过来。

当下又气又好笑,连忙追出院子去,果然看到前方月之羡已经模糊的身影。

但从大致轮廓来瞧,还是能看到他手里拿着锄头,而且正往溪对面去。

追又追不上他那大长腿,眼见着人就要跨过溪水,急得大喊:“月之羡,你给我站住!”

“啊?”月之羡一脸茫然,她怎么好像生气了?

自己也没干嘛?

是不是责备自己今天回来休息时间太长了?

但当下也不敢动,就站在那里。

片刻谢明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将他手里的锄头拿走,没好气地瞪着他:“你真当自己是牛马了?大晚上的你见过谁来挖地?”

“没,可我这白天不是要去砍树么?”他怕媳妇地不够使。

一面试着去拿锄头,“晚上好,没有太阳凉快。”

晚上是凉快,蛇都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头皮发麻,好像觉得什么冰凉凉的东西从自己脚背上爬过。

她脚上穿的是草鞋,那属于蛇类的冰凉阴湿触感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所以半点不敢动,整个身躯都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所以月之羡很轻松就从他手里拿到了锄头,不过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一样,担心不已,“你怎么了?”

谢明珠以为自己是足够镇定冷静的,可实际上,已经是带着些哭腔了:“好像,好像有蛇,正在我脚上爬……”而且好像不走了。

月之羡一听,立即蹲下身。

谢明珠也不知他要作甚,还没问出口,就感觉到脚背上的冰凉和轻微的重量都瞬间没了。

与此同时,听得溪水那边传来‘噗通’地一声。

她一脸大骇,“你……”他不会是刚才蹲下身,把蛇扔到溪里去了吧?

那蛇不会报仇,明天寻着气味爬回来报复吧?她越想越怕,浑身都抖起来。

“别怕,不过是只四脚蛇。” 月之羡望着她在月光下泛着水光的惊恐小脸,几乎是要忍不住抬起手将她颤抖的身躯抱在怀里。

但他不敢。

只敢用言语来安慰。

刻意放柔的声线裹着夜色的温软,轻声哄着:“这方圆十里连蚯蚓都是绕道走的,不会有蛇。不过你若是害怕,明日我去敲些纯阳石来,回头磨粉撒在四周。”

纯阳石,便是雄黄。

第28章 不算是不守妇道吧?……

谢明珠已经忘记昨晚怎么回来的了。

反正她夜里做了梦,梦见自己骑着一只壁虎翻过了凤凰山,还去了京都,将皇帝收走的那些金银珠宝全都偷回来了。

途中被羽林卫发现,壁虎就扔下尾巴,拦下了他们出城的路。

然后顺利逃回了银月滩。

就在她满意地看着一堆金银珠宝,试穿着各种绫罗绸缎的时新衣裳时,忽然醒了。

真是扫兴。

窗柩上还没装上海月贝,那贝壳得据得规整方正,然后还要打磨得薄一些。

这些事儿她干不来,所以得等着月之羡得空。

果然,一个家里是不能缺男人的。

月之羡和昨天一样,也早早起床了。

谢明珠觉得不科学,十七岁的青少年不是正当瞌睡多的时候么?她记得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早上起床上学简直跟要命一样。

从屋子里出来,一帮娃果然也都起来了,比昨天要好。

今天不但洗脸刷牙了,还梳了头。

也不知道是谁梳的,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小时见了她,蹦蹦跳跳跑来,“娘,爹爹给我扎的小辫子。”

谢明珠终于知道哪里怪了,原来是月之羡给她梳的头,又朝其他四个孩子看去,正要问。

宴哥儿就一脸得意,“爹说趁八爪鱼还没死,拿去给疍人们菜种子,所以二妹她们的头发,是我梳的。”

话说那八爪鱼,大家虽然不怕,但都不敢吃。

不然昨儿晚上月之羡就说给烤了。

大家不愿意吃,所以他今天就拿去给疍人。

而谢明珠听到宴哥儿的话,见小晴小暖小晚都昂首挺胸地抬着头,让自己挨个看她们的发髻。

忽然有种我家有儿出成长的欣慰感,“咱宴哥儿这么出息,也不知以后会便宜谁家姑娘了。”

宴哥儿其实一开始不想学的,毕竟他也是正经读过书的人,君子远庖厨,要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但是没法,爹娘要是不在家,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动手杀螃蟹杀鱼,难道等妹妹们拿起屠刀么?

所以他远不了庖厨,至于悲天悯人?他觉得不该用在这上头。

可给姑娘家梳头这事儿,他还是拒绝的,不过看到便宜小爹一个大男人都不在乎,自己还纠结什么?

早给妹妹们梳了头,娘起来也轻松一些。

只是为了娘着想,跟以后娶媳妇一点关联都没有。

所以他纠正着:“我只给妹妹们梳头。”

谢明珠一听,心说这孩子完了,竟然只给妹妹们梳头?那以后的媳妇怎么想?于是下意识就叹气脱口说:“那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你就倒霉了。”

小时一脸不解,“娘怎么一会儿说以后嫁给哥哥好,一会儿又说不好。”

小晴小暖小晚也觉得没有不好。

一头劝着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的宴哥儿,“哥哥,别听娘的,谁嫁给你都是她的福气。”

谢明珠撇了撇嘴巴,“一帮小屁孩,知道什么嫁不嫁的,早上吃什么?”

她其实已经闻到些香味了。

一面朝廊桥走去。

宴哥儿立马起身,“娘不用过去,我们已经拿过来了。”说着连忙去揭开桌上倒扣着的筛子。

但见桌上除了海鲜粥,还有一道凉拌的黄须菜。

这是一种生长在海滩上的野菜,谢明珠认识,从前在网上看到过,人家用来包饺子吃,说是人间美味。

满是维生素多少种氨基酸来着。

反正是好东西。

不过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些白色的发糕。

“这是哪里来的?”家里是有些糯米,但是可没糯米粉。

所以谢明珠以为是谁给的。

“爹蒸的,我在旁边给他添柴。对了娘,今天可以用灶了,一会吃了饭,我跟妹妹们就去把垫在火塘下的石头沙子搬出去。”宴哥儿昨天就立誓今天要早起煮早饭,谁知道便宜小爹起得更早。

自己起得太晚,起来时小爹已经从冲海神庙旁边的磨坊里磨了糯米浆回来。

这些圆圆胖胖的白色小发糕,正是用糯米浆蒸出来的。

自是与谢明珠解释。

听得谢明珠有点愧疚,她好像最近都起得太晚了些。于是和宴哥儿说道:“明天起来就叫我。”

宴哥儿嘴上答应得很好,可是心里却想,小爹肯定不让叫。

算了,现在吃的全靠小爹,听他的吧。

吃完早饭,谢明珠几乎没事做了,厨房里有人收拾,便准备去再割些苎麻放溪里泡着。

这样一想,趁着太阳还不大,拿了镰刀便去了。

等着她回来,远远就见苏雨柔在凉台的栏椅上坐着。

苏雨柔也看到了她,跑下楼来帮忙,“明珠姐你别这样勤快,不然我婆婆回头又要拿我做比较了。”

谢明珠也不想干活,可这不是没什么换洗衣裳么?还指望这些苎麻织布呢!

一面指了指那溪,“我放水里去,皮太难剥了。”

苏雨柔边跟在她身后扶着,一起去了溪边。

自然也看到了溪对面新翻的地,“你挖的?”

“嗯。”苎麻扔水里,肩膀上终于舒坦了,谢明珠抱了两个石头压着,以免苎麻被溪水冲走,“我也想吃些瓜豆。”然而这边并没有。

一面自也是将昨儿晚上月之羡要来开垦翻地的事儿做笑话与她说。

谁料想苏雨柔这个大家闺秀,如今是半点没有了矜持,听了捧腹大笑,“他莫不是个傻的,夜里有劲儿也不是这样使的。”

谢明珠听到她这话,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是要完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苏雨柔却还在刨根问底,“你别告诉我,你俩还那样吧?”

谢明珠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有些后悔拿着事儿说来与她听。

一脸板正地回着苏雨柔:“我是个人,不是禽兽。”

谁知道换来的是苏雨柔的嘲讽,又是恨铁不成钢,“我看你是连禽兽都不如,那样一个美男子就躺在你旁边,真是白瞎了你这运气,竟然长了一颗尼姑的心。”

尼姑的心是没有的,但是道德这个枷锁还压在头上,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实在是没办法冲破。

那是十七,不是二十七。

好歹他十八,勉强算是成年了。

也好啊。

可他十七!

闲扯了一会儿,苏雨柔看着溪对面规规整整的地,四周还围满了一圈小石头做土垄,若有所思,“你要是种成功了,我回头也种一些。咱这退一步说,也是如诗如画的田园生活。”

又见那溪边小塘里又冒出了许多睡莲头,便拿了跟棍子准备去扒拉过来,摘些回去插在海螺里养着。

谢明珠心说果然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大小姐出身,和自己这个商贾出身的就不一样。

就眼下这穷苦日子,人都能过得如诗如画。

而自己想着的是搞水缸、陶罐子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