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到底哪里不对劲
苏雨柔气虚喘喘的跑来,一手搭在篱笆上,一手捂着肚子,“不好了,婉婉和花婶打起来了。”
她男人小叔子们都不在家里。
公婆去收稻子了,小叔子们去砍树和疍人们换东西,都忙着。
冷家这边,花婶和冷二爷原本也去收谷子,冷广月则跟着村里的年轻人们去砍树。
也是和苏雨柔家一样,留卢婉婉这个新媳妇在家里。
本来苏雨柔还想趁机和卢婉婉聊会儿,但最近也学做了不少活儿,把家里的鱼干咸货一晒一翻,又忙着洗洗衣裳什么的。
等忙完了刚想去找卢婉婉,可发现因为自己做事实在是太慢,都快中午了。
小叔子们带了饭团,是不回来吃饭,但公婆要吃,想着两老待自己也很好,就去烧饭。
故而也没找出时间来和卢婉婉说话。
谁知道也就是她家公婆回来没多久,大家正吃着饭,隔壁冷家就传来了声音。
当时她好奇,端着碗站在凉台上往隔壁一看,穿过那一排木瓜树,竟发现他们家晾晒着的鱼干什么的,全打翻在地上。
花婶的骂声更是不绝耳。
卢婉婉没出声,想是骂不过,一直掉眼泪。
不但如此,还打砸家里的东西。
这可哪里要得?苏雨柔的婆婆阿香婶一看,觉得花婶是疯了,这村里娶个媳妇多艰难了,她不好好爱护着,还这样磋磨,哪里能成?
连忙放下碗,喊苏雨柔请沙婆子过去 。
沙婆子怎么说,也是村长的女人,在村里说话,是有几分份量的。
现在村长不得空,自然是找她主持。
沙婶听得打起来了,还糟蹋粮食,也立即起身:“这是疯了不成,这他家是不打算过安生日子了?”
因腰还没好,只得拿了跟棍子来做拐杖,苏雨柔忙扶着她去了。
谢明珠不放心,给她关好了门,牵着小时赶紧跟过去。
还没到,就听得里头骂声一片。
花婶说的是他们的土话,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谢明珠看到阿香婶和沙婶的脸色都不好,一旁的庄老头更是眉头扭成一团,直呼,“这冷二家的,实在不像话。”
苏雨柔听不懂,急得不行,见着谢明珠来了,连忙跑过来,“明珠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沙婶。”谢明珠看着不能久站的沙婶,“你去搬个小凳子来。”
苏雨柔反应过来,连忙去了。
不多会儿拿了张小椅子来。
跟沙婶一起进了冷家院子的阿香婶见了,连忙接过去给沙婶坐下,一面看着那院子里红着眼圈的卢婉婉,“广月媳妇,你先去我家。”
卢婉婉犹豫了一下,才扭头就从院子里出来。
苏雨柔见了她,连忙给拉住,“怎么好好的,就吵起来?”还砸了那么多东西。
鱼干都撒在地上了,有的都踩坏了,也不知到时候商人来了,可还愿意要?
卢婉婉下意识地拉了拉袖子,好像恨不得这衣衫能将自己整个人都全部给包裹住一样。
可哪怕看着谢明珠和苏雨柔了,她一肚子的委屈,也没法说出来。
只不过好歹能和她们单独见面,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此刻眼泪也不受控制就夺眶而出,忍不住低声哭诉起来:“我也想分家算了,在这样下去,我怕都等不得大赦天下,我就先死在这院子里了。”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还时不时地朝身后家里望去,就仿佛是害怕谁听到自己这话一般。
苏雨柔拉着她,谢明珠也忙给她擦眼泪,“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是啊,先去我家里。”苏雨柔也忙哄着。
如此三人一同去了苏雨柔家中,想看热闹的小时犹豫了一下,才追上她们的脚步。
花婶那头,就沙婶子和阿香婶在,不知同她说什么。
庄老头这会儿也吃好了,见媳妇领了两个后生媳妇进来,自己也不多待,先去田里了。
没了旁人,苏雨柔自是忙问起,“怎就突然动起手来?”
卢婉婉这会儿见着她俩,安心了不少,刚才虽然也砸了几张小凳子,扔了几个没开的椰子壮势,但其实她心里慌得不行,就怕婆婆也忽然冲过来打自己。
她没回苏雨柔的话,而是忙扫视着两人,反而问道:“你们都还好吧?”
谢明珠颔首,不知她怎问起自个儿来?“嗯,倒是你怎么回事?也不去我家里玩儿。”
苏雨柔也责备她,“是啊,你不去找明珠姐就算了,我好几次喊你出来,你也不出来,莫不你家里藏了什么金蛋?”
卢婉婉虽被她埋怨,但也不恼,反而像是对这个答案也挺满意的,含泪扯出个笑容来,“你们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什么叫我们好你就放心了,如今说的是你的问题。”谢明珠瞧她这话,怪怪的。
卢婉婉抹了一把眼泪,露出个苦笑,“我其实也还好,只是我婆婆总喜欢拿我与你们俩比较,先前觉得我不如雨柔温柔聪慧,后来又嫌弃我不如明珠姐你漂亮能干。”
总之将她贬低得一无是处,能到他们家做媳妇,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苏雨柔听着花婶居然拿自己同卢婉婉做比较,这不是故意破坏她们的姐妹感情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温柔懂事,那她怎么不看看我婆婆怎么对我的啊?”
说起她这个婆婆,卢婉婉眼里忍不住都是羡慕,“我当初也是瞎了眼,那么多人家找我,我怎就挑了他们家?”一面忍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谢明珠也没想到,这事儿还能扯到自己身上来,至于花婶说自己能干,这水分有点大。
自己也没干啥,目前为止,就弄了点麻,挖了几块地,余下的都是月之羡像是只勤劳小蜜蜂在忙碌。
一面劝着哭得伤心难过的卢婉婉,“我看她在村子里,和大家也是不大对付,可见她为人也不实在。既是你们也过不到一处去,索性和你大哥家一样分开罢。”
反正先例都开了。
就怕卢婉婉对冷广月是真有了感情,舍不得他夹在中间为难,那就难办了。
舍不得男人,那就得自己受气。
可她这话才说出口,卢婉婉就浑身抖了一下,拒绝得很果断,“不,不能分家。”
苏雨柔不解,“都这样了,你还不分家?不叫这老虔婆天天折磨你么?”
卢婉婉张了张嘴,“可是,分了家,我夫君也不能去打渔了。那还怎么生活?”
“不打渔就不打渔,你看明珠姐他们不也好好的,那月之羡不出海,照样将小时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苏雨柔她就不明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卢婉婉,他们夫妻两个孩子都没养,难道还能饿死不是?
卢婉婉还欲解释什么,小时软糯糯的声音从楼梯下面传来,“婉婉姨,广月叔回来了,喊你呢!”
卢婉婉一听,连忙起身,一点不带犹豫的,“夫君来接我了,我先回去了。”咚咚就下楼去了。
谢明珠和苏雨柔面面相觑,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追下楼来。
心里只庆幸,方才没说冷广月半分坏话。看她这听到自家男人回来后的积极样子,可见这感情比大家预想的要深啊。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谢明珠的错觉,刚才卢婉婉听到冷广月来的时候,那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像是害怕什么。
可这会儿看过去,却见两人手牵手的亲昵模样,卢婉婉脚步也变得快起来,一脸讨好地跟冷广月说着什么,就好像刚才的事儿没发生一样。
这叫谢明珠越发懵了。
弯腰抱起小时,这会儿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幸亏刚才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
看这光景,十成十分不了,现在只期望她不要将刚才自己和苏雨柔说的话,转头跟冷广月说。
不然冷广月回头又跟花婶说起来。
花婶必然跑到自家院子外破口大骂的。
苏雨柔见着卢婉婉就这样走了,招呼都没同她俩打一声,又气又恼,“她这是怎么回事?”拿没拿大家当姐妹呢?
谢明珠摇着头,"不知道啊。"她也很懵。
而且她实在没弄懂,这卢婉婉咋一见冷广月就气都全消了?还一脸的讨好……
那样子她瞧着有些卑微,一点都和卢婉婉上次和她说,与冷广月心意相通、相互尊重的说法。
也不知是沙婶和阿香婶的功劳,把花婶劝住了,还是冷广月回来了后,花婶就能立马变成慈祥和蔼的老母亲。
反正现在花婶身上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了,正拉着儿子嘘长问短,又是给他揉肩膀的。
这是怕他去砍树累坏了?
谢明珠是头一次看到花婶一秒变脸,都看呆了。
是苏雨柔推了她一下,没好气道:“白瞎我气差点跑断去喊沙婶。呐,你瞧这一家子又和和睦睦的了。”
可不咋的,一家三口已经开始在收拾地上的鱼干海货了。
谢明珠觉得刚才急火急燎跑来,又担心卢婉婉的她们,仿佛像是小丑。
可看着院子里的卢婉婉,总觉得是哪里怪怪的样子?她又不说上来。
沙婶拄着拐杖和阿香婶从院子里出来,两人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
见了她们在这院子外,沙婶朝谢明珠喊了一声,“走吧。”又没好气地和阿香婶埋怨:“以后这种破事,可别管了。”瞎折腾人。
阿香婶也没想到,这还能马上和好如初的,“晓得了。”分明看她们婆媳打砸东西的时候,都快把房子点了。
这才害怕出事,忙打发媳妇去喊人的。
谁知道人家婆媳转头就和好了。
小时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还是一脸懵,不是要打架的么,怎么又一下好了?一面从谢明珠怀里挣扎下来,跑到沙婶身边,“阿奶,小时扶您。”
沙婶见这垫着脚尖伸来拉自己的小手,心头的怒火顿时全消,“好孩子,阿奶自己能走。”
谢明珠却已经扶着她一只胳膊,“咱也回吧。”一面和苏雨柔打了个手势,约她下午过去家里。
送了沙婶回家,谢明珠也带着小时回去了。
也不知池塘里的水放干了没?能否试着将淤泥挖出来。
不过心里其实还在想着卢婉婉的事儿,她莫非是个恋爱脑?可恋爱脑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要不就是那冷广月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可那冷广月外形又不出挑,看着还有点凶,又或许因为他三白眼?
一路心不在焉的,遇着了阿丹也没主意,反而是小时和小野说上了话,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忙打招呼:“阿丹,你这是哪里去?”
阿丹见她魂不守舍的,有些担心,“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
“没。”谢明珠连忙摇头,见着她篮子的砍刀,这去的方向又是自家这边,“你要自己砍椰树?”
没想到阿丹果然点头,“嗯,小野他爹这两日暂时没空,我们得和疍人换些东西,所以我先过去,将小些的树都砍了。”
虽说是椰树林,但里头也不全然是椰树。
两人便这样说这话过去,两个小孩也叽叽喳喳的。
小时嘴上没个把门的,自然是很快就说起了花婶和卢婉婉吵架的事情,谢明珠走在前面,听着好像不对劲回头的时候,但见自家这小女儿已经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小野,学那花婶当时在院子里骂人的样子,那是活灵活现的。
连土话都模仿出来了。
阿丹却是被吓了一跳,“好姑娘,这话可不兴乱说哦。”
谢明珠也十分诧异,没想到小时这模仿能力这么强。
一面又想起当时花婶说这话时,庄老头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阿香婶和沙婶的脸色也不好。
于是忙朝阿丹问:“这是什么意思?不瞒你说,这小丫头刚才从你婆婆嘴里学来的。”
阿丹看小时掐腰指着人的样子,其实脑子里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自己那个婆婆的样子来。
眼下听得谢明珠说,一脸恍然,“也是了,整个银月滩,除了她,没有谁敢这样随便拿海神娘娘来发誓,哪自家男人的命不当命。”
原来那句土话,竟然是,‘如果是我不对,那我全家男人出海就让海神娘娘唤来狂风暴雨,让他们葬身在深海里!’
谢明珠不想搞封建迷信,可这海边海神娘娘的含金量吓死人。
她是有儿子,也是有夫君的人。
就算那夫君目前就两年的保质期,但人家月之羡人挺好,对他们一家子的好,说是鞠躬尽瘁也不为过。
于是连忙学着沙婶她们在海神庙烧香时候的样子,面朝海神庙方向,一脸敬畏,“海神娘娘明鉴,小儿无知,您老大人大量,刚才小丫头的话,就别放在心上。”
小时见她娘忽然这么紧张,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于是也学起来,“海神娘娘,小时刚刚的话,您不要当真,小时是好孩子,听话乖乖的。”
谢明珠见她又有学有样,有些哭笑不得的,真想扇她屁股两巴掌,但又有些不舍,只得蹲下身耐心解释着:“好孩子,以后不能乱学别人,知道吧?”
不过也没忘记,这小丫头模仿能力这么强,刚才就听了那么一遍,竟然就把那么难学拗口的土话学会了。
而且还是那么长一句。
自然也想起了昨天她也跟着去海神庙学习的事情,“你今天学花婆婆说话学得这么快,那昨天祭婆婆在海神庙都教了什么?”
小时还没答,一旁的小野就抢先道:“她昨天没学习,祭婆婆还没开始上课,她就要喝水,一会儿又跑去和她哥哥姐姐们说话,后来我要去抓蝉,她就和一起出来抓蝉了。”
阿丹在一旁听了,虽也震惊于小时听一遍就学会了说土话,发音还那么标准,正要夸赞小丫头几句,就听到儿子昨天在学堂的事情,也没好气地揪起他的耳朵,“我就说呢!今天祭婆婆怎么就不要你们去上学了。”
要是老实待在祭婆婆那里多好,自己一会儿砍树也不用分心看着他了。
这般扯皮着,很快就到了谢明珠家这边。
阿丹自然是远远就看到了池塘里的水都流出来了,那些睡莲这会儿在太阳底下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是要改来做稻田?”心里也有了主意,自己挑中建房子那一块,也好多这样的大小池塘,若是也改几块做水田。
以后种田多方便,就在眼皮子底下,顿时也有了主意,“我回去拿锄头,我今天先挖几条沟把水引出来。”
反正和谢明珠家这里一样,房前屋后没有旁人,也不影响谁家。
当即一想,越发觉得自己选择将房子盖到村外,简直是就明智之举。
一面朝谢明珠拜托道:“明珠,你帮我看着小野一下可好,我一会儿就来。”
自己也要干活,而且又是水边,谢明珠其实是拒绝的,毕竟这两岁的孩子一个不留神,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回头不好交代。
可惜家里就一把锄头,不然就直接借给她了。“好。”
见她去了,谢明珠也暂时没去池塘边。
毕竟已经答应了人家,还是先看着孩子好,所以领着小时和小野进了院子,先将小鸡喂了一遍,洗了手方带着上楼,在凉台上纳凉。
凉台左边,正好有几棵椰子树,大半个凉台都被椰子树的树冠笼罩在其中,阴凉得很。
不过为了以防椰子随时掉落下来,会伤到人。
一出花苞一出来,月之羡就爬上去给割了。
这会儿让两人在凉台上玩着,抓了一把龙眼给他们剥着吃,自己去取没缝完的蚊帐,打算趁着这功夫缝两针。
谁知道就这功夫,两个小孩子是真麻利啊。
竟然跑下楼去后院把抓了只小鸡来玩耍,这会儿已经放在桌上,一人按着小鸡仔的头,一人拿剥好的龙眼往小鸡仔嘴前塞,“吃呀,小鸡你怎么不吃?”
吃个头,别说是那龙眼,就是这龙眼核,也能把小鸡仔的喉咙堵死。
谢明珠就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狗都嫌弃,平日自家小时没显山露水,那是因为有懂事乖巧的哥哥姐姐们带着。
现在两个同年纪的遇上了,简直就是臭味相投。
她也不敢缝什么蚊帐,老老实实地盯着他俩。
将小鸡送回去后,拿了两个贝壳来藏东西,给他们猜。
这才安静下来。
其实这就是个幼稚无比的游戏,两个贝壳,她往其中一个贝壳底下藏东西,然后快速轮换位置,然后叫他们猜。
谁猜中就给人一个龙眼作为奖励。
两个小孩子嘛,年纪虽小,丝毫不觉得这游戏低智商,反而胜负欲一下就来了,也不嫌弃这奖品寒碜,争相猜,玩得十分投入。
如此,倒是将他俩老实地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以至于阿丹急匆匆扛着锄头来看到谢明珠陪着两个孩子在凉台上玩时,长松了口气,心中对谢明珠更是充满了感激之心。
她一时脑热将孩子放在谢明珠这里,就有些后悔了,但那时候都快到娘家了,折回来也没意义。
只能硬着头皮去拿锄头,也不敢有半点耽搁,赶紧回来。
就怕给人添麻烦。
谁知道,自己这个不老实的小崽子,这会儿竟然玩得开开心心的,一点不闹腾。
自己本来还担心他一会儿看不到自己哭闹,给谢明珠添麻烦呢!
“小野。”她在院子外面招了招手,朝楼上喊。
小野看到她,似才想起自己独自一人在陌生人家,不过一点都不紧张,反而高高兴兴地举着手里的龙眼,“娘,我好聪明,猜中了五次呢!”
小时一脸嫌弃,“才五次好意思说,我还猜中了六次,笨蛋。”
谢明珠连忙去捂住女儿的小嘴,“别瞎说,小野也聪明的。”
可小野不高兴了,刚才明明还玩得好的两人,因为一个笨蛋友谊的小船就立即翻了。
小野气呼呼跑下楼来,自奔自己亲娘的怀里去,一面还恶狠狠地回头和小时叫嚣:“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小时冷哼一声,“谁喜欢和你玩,我有哥哥姐姐,你没有。”
然后小野在短暂的一脸茫然之后,就爆发出了伤心欲绝的哭声,嚷着叫他娘给他变哥哥姐姐出来。
第32章 约他出去
阿丹可没理会他,朝谢明珠道谢了一声,带着去椰树林里了。
谢明珠也收拾了一下,带着小时到池塘边试着开始从边上慢慢往里挖淤泥。
还时不时能听到小野要哥哥姐姐的哭喊声。
不由得没好气地看了椰树底下掰着睡莲玩的小女儿,“瞧你干的好事。”本来帮人带娃的任务立即就要圆满结束,结果叫自家这闺女一句话,害得人家天都塌了。
也不知阿丹听着她儿子的哭声,是不是都要心疼坏了。
小时则一脸的不服气,语气里满是得意洋洋,“我本来就有哥哥姐姐。”咋的,还不兴说了不是?
能是能!可是那小野嗓子都要哭哑了。
这算个什么事儿?这找爹娘给生哥哥姐姐的,这还不如找爹娘要星星来得痛快呢!
罪魁祸首正是自家这可爱小闺女那张平时抹了蜜的小嘴。
这哭声一直延续到中午都过了,宴哥儿他们才回来吃饭,哭声还没停歇。
宴哥儿他们不知缘故,只听着那边椰子林里传来的小孩哭声,因那小野哭得太久,嗓子早就干哑了,因此这一时半会儿,兄妹几个也没听出来是村里哪个小孩儿。
当时那吓得一个个眼睛都瞪圆了,心想莫不是遇到鬼了。
尤其是宴哥儿,一会看椰子林,一会又抬头看着天空挂着的红日,满脸的错愕,“大白天的,不应该啊!”
三个妹妹见此,也如他一样抬头看天上的太阳,一脸的怀疑。
谢明珠此刻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将那苎麻腐烂的枝干和泥土混在一起,准备用来培育自己那几棵珍惜的辣椒种子,以及一些数量稀少的种子。
见他们神神叨叨的样子,“怎么了?”难道海神庙里今天还教他们怎么跳祭祀舞了?
她这一脸恍若无事的表情,让宴哥儿越发自我怀疑,莫不是他们几个的耳朵出了问题?紧张兮兮地她求证:“娘,您没听到哭声么?”一面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南边的椰树林。
那里,也不见人啊。
他们这些小孩子,压根不知道阿丹和冷广凤夫妻要在那里修房子。
所以对他们来说,那边基本都算是无人区域才对。
谢明珠听到他们的话,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没个好气,“还不是小时,非得逗人家小野,这都哭了一个中午了。”还没停歇。
她已经有些免疫了。
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心疼,再到烦躁。
然后现在直接置若未闻。
至于始作俑者,这会儿在屋子里的吊床上安逸地睡着午觉呢!
她这么一说,小晴好像也听出了些,“好像是小野的声音。”毕竟昨天他才和小时一起在海神庙外面抓蝉玩儿。
“嗯,他娘在那边挖沟砍椰树,他们家要在那头修房子,以后就是咱们的邻居了。”谢明珠回着,将一层筛过的细腻薄土洒在自制的营养团上,又撒了些水。
几个孩子这会儿已经陆续上楼,直奔厨房去了。
听到又要邻居了,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叽里咕噜的,不知在楼上说了什么。
谢明珠洗手上楼准备给他们热饭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开始动作起来,火都烧上了。
见了她来,甚至还将她往外推,“娘,我们自己来,你歇会儿去。”爬上楼后,从厨房的窗口,刚好看到那溪对面的椰树下,阴凉的地方,池塘里的淤泥都给挖了出来。
可见娘都忙大半天了,还给他们烧了饭,就没歇息过。
谢明珠犹豫了一下,“那小心些,别烫着了。”几个孩子虽然年纪有点小了,但是愿意学习如何自力更生,是好事情。
吃饭的时候,小时起来了。
不过这会儿阿丹已经背着哭累了睡着的小野回家,小时自然也没想起这事儿。
等吃过饭,才和哥哥姐姐们玩了会儿,他们又要去上学,小时一脸依依不舍地追着送到篱笆外,一脸可怜兮兮的,“娘,我也想上学去。”
尤其是听得哥哥姐姐说今天上午去了海边,祭婆婆教他们辨认各种贝壳鱼虾,也是这样,没赶上平日的午饭时间回来。
谢明珠生怕晒着她,一把给抱起上凉台,“你可省省吧。”祭婆婆也是一把年纪了,哪里伺候得了他们这种一会儿一个想法,不听人话的小娃娃?
这会儿热,她也不打算去折腾田地了。
继续缝蚊帐。
苏雨柔如约而至,一到阴凉的地方,就将那草笠摘下来,挂在楼梯扶手上,也顾不得洗手,捡起桌上熟透了的黄皮木瓜掰开就吃。
啃了两口香甜多汁的瓜肉,这才开始挖籽,一面愤愤不平地说道:“亏我拿她做姐妹,回头她就把咋俩卖了。”
谢明珠心里咯噔一下,这卢婉婉还真将那话说了出去。
花婶虽没跑到自家楼下破口大骂,但是苏雨柔就在隔壁,遭了秧。
那会儿阿香婶又去了田里,她一个人招架不住,只能又气又恨,关着门躲在屋子里。
等花婶骂得差不多,也去忙活后。
苏雨柔才从家里出来,然后看到卢婉婉站在吊脚楼的凉台上,想起当时卢婉婉那模样,心头又升腾起一股怒气来,“你不知道,她竟然还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仿佛被骂的是她,不是我一样。”
这该委屈,也是自己委屈吧?
“我本来想质问她几句,谁知道冷广月跟个鬼一样,忽然从婉婉身后冒出来,反而给我吓了一跳。”她说完,又啃了两口木瓜,随后继续吐槽,“你说这冷广月大白天的,村里除了他,哪个男人这会儿在家里躲晾?”
又说花婶子偏心这个小儿子,实在是没得边了。
一把年纪了,宁愿自己出去,也舍不得让这小儿子出去干活。
谢明珠听着她这絮絮叨叨的吐槽声,心里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像是隐约找到了突破口一样。
抬起头朝苏雨柔看去,满脸的严肃,“你的意思是,冷广月在家?”
“是啊,他家也忙着收谷子,一个大男人有力气,不去跟着收就算了,砍树也只去了一个早上。”苏雨柔有些看不上,只觉得啃老也不是这样啃的。
这么一对比,自家夫君是极好了。
谢明珠却‘嗖’地一下站起身来,腿上放着的白纱也瞬间滑落在地上。
苏雨柔被她这一派反常举动惊得一脸疑惑,“你怎么了?”一面忙起身要去洗手,想帮忙将纱捡起来。
小时也觉得娘现在的神情不对劲,有些紧张,小声叫唤着,“娘?”一面蹲下身,去拉地上的纱。
听着小女儿软软带着担忧的声音,谢明珠像是回过了神来,一把将地上的纱都抱到身后的栏椅上,“我想到一个可能。”
的确只能说是可能,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她今天看到卢婉婉后,一直都觉得她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
当时说不上是哪里不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好像怕冷广月。
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当时她听得小时说冷广月回来了,急忙去找冷广月,那讨好,也许不是自己以为的讨好……
苏雨柔满脸茫然地看着谢明珠,“什么可能?”她这样,咋叫自己心里突突的,有些害怕。
但好像不是担心明珠姐,而是担心婉婉。可明明她今天才害自己被骂了一顿。
又见谢明珠一直在沉思,半点没有说下文的意思,越发着急起来,“明珠姐,你是要急死人不是?快说啊,到底是什么?”
谢明珠看了一旁同样两眼好奇望着自己的小时,觉得这孩子就是个捡话婆,自己这话没凭没据的,可不能当着她说。
不然回头还不等自己弄清楚,没准就已经传得整个银月滩人尽皆知。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还好,如果是错的,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做人?
于是又坐了下来,重新拿起针线,“没什么。”一面收回心绪,劝慰起苏雨柔:“既如此,就不和她来往,权当早前一片真心扔了水里去。”
苏雨柔叹气,“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不过细想之下,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原本想着都是从京都来的落难人,大家又刚巧在这个村里为媳,也没个娘家人,自要抱团在一处,免往后叫人欺负了。
可是如今想来,哪里能事事叫自己顺畅呢?
不过看着身前坐着的谢明珠,心情又好了些许。
自己运气还算好,有个靠谱的明珠姐呢。
至于卢婉婉,就随她去吧。
岔过了这话题,两人坐了个把时辰,夕阳逐渐斜落,苏雨柔忙着回家煮完饭,谢明珠也收了蚊帐,继续扎起裙摆挖淤泥。
可惜近来大家都忙,自己是会针线,等又不会打板裁剪,不然缝条裤裙,干起活就方便了。
看来等着稻谷收了,新禾苗种下后,才能得空找村里人帮忙将衣裳版型裁剪出来。
今天月之羡回来得比以往都早,身后还跟着一窜孩子,他身上也扛着个粗麻网,里面肉眼可见都是些肥大的青口贝以及些虾蟹。
一进院子,虾蟹这帮胆大的孩子就熟练地伸手给挑出来。
那些个青口贝,全倒在木盆里。
又是打水淘洗。
看样子,今晚的主食就是这些青口贝了,不然该打些水放盐泡着的。
月之羡楼都没上,直接就往池塘边来,脱了鞋子挽起裤腿就将谢明珠手里的锄头拿手里来,“明天我就不去砍木材了,和他们兑换的东西,长殷和奎木帮我去取。”
见谢明珠还傻愣愣地站在淤泥里,催促着她,“你快上去啊,我得闲了,这田我来收拾。”
谢明珠看着他那娴熟干活的样子,心想果真是天生的牛马命……这还抢着干。
一面从池塘里上来了,但并未回家,而是捡起四周挖出来的睡莲,扔到不远处的池塘里去。
抢了睡莲的家,好歹给睡莲再找个窝吧?
回来才在溪边洗脚上的泥。
又瞥见厨房里那边有炊烟传来,想来孩子们都在准备晚饭,自也就没过去,而是趁着他们不在,忙朝月之羡打听起冷广凤。
月之羡听到她竟然管自己打听别的男人,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惹她不高兴,“我和他不熟。”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花婶了,他又是花婶的老幺儿,自己怎么可能和他来往?
避都避之不及。
说完似察觉到了谢明珠眼里的失望,连忙又找补,“你要是好奇,我回头问长殷他们。”
“嗯。”谢明珠心里担忧卢婉婉,自然没有去察觉到此刻月之羡眼里的落寞,那神情分明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巴巴。
但即便如此,还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
而且还继续偷偷观察谢明珠的神情,感觉她好像不怎么开心?但自己复盘了一下这几日相处,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愉快。
所以最后月之羡总结,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问题。
又想起那冷广月是卢婉婉的夫君,便试探地问道:“你是为了他媳妇才打听他的为人?”
“当然。”不然他一个黑不溜秋的老菜帮子,自己打听他做什么?
说起来,那冷广月年纪比自己都大呢!
月之羡的心情顿时又好起来了,手上又有劲儿了,眨眼功夫就挖出不少淤泥,垒出小半截田埂出来。
谢明珠见此,看了看自己干了大半天,还不如他这么一会儿挖的多,忽然有些沮丧,自己可真废。
要是这傻小子有一天忽然反应过来,一个人养着他们全家,不乐意可咋办?
虽然她和一堆娃已经尽量勤劳些了。
可看起来是很忙,但事实上劳动成果是真不大多。
忧愁啊。
此刻的月之羡背对着谢明珠,只知道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是半点不敢停歇,生怕她觉得自己懒。
又怕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好,心生不喜。
压根不知道,谢明珠的眼神里此刻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两人各怀心思,谢明珠在这池塘边蹲了会儿,见天色越发暗,方起身去赶池塘里的鸭鹅回去,一起和小鸡仔们关在那鸡窝里。
一个晚上,这一大堆毛茸茸还是能产生不少沤肥原材料的。
她收好,就站在楼下喊小晴去拿衣裳,领着姑娘们去洗澡。
至于宴哥儿,八岁的娃,不要怎么管了。
何况儿大避娘,还不是亲生的。
而且他现在和月之羡感情好着,只差没要称兄道弟,月之羡自然会领着他去。
翌日,宴哥儿他们还要继续去上学,小时今天倒是没有喊着要一起去,因为她最喜欢的爹爹在家里。
一个早上就跟在月之羡的屁股后面转悠。
月之羡垒田埂,她也不嫌晒,垒到哪里就追到哪里,嘴里叽里咕噜的,一直在说话。
但命的是,阿丹扛着锄头,一手牵着小野路过。
小野看到了小时,冷哼一声,颇有些炫耀的舔了一口手里的椰棕糖。
小时当场就有些生气,“爱哭包!”
小野仗着手里有糖,压根就不在乎她怎么说自己,反而一脸高傲地别开头,一副不打算理会她的意思。
那这肯定不行,除了哥哥姐姐之外,别人怎么能给自己甩脸子呢?
于是小时就嘿嘿一笑,谢明珠在楼上看着,觉得可以称之为恶魔笑容。
笑完后,口齿清楚地说了一句,“你没有哥哥姐姐。”
哦豁,小野手里的糖一下就不香了,顿时又跳又闹。
反应过来的阿丹想要扔了锄头去捂着自己的儿子的耳朵,已经来不及。
只一脸惊恐地将儿子捞起,飞奔着朝自己准备建房的椰树林冲过去,此刻心头只有无尽的后悔,干嘛要走这里呢?
绕绕路咋了?还有自家这儿子,好端端的犯贱啊!没事惹小时作甚?
月之羡看着那忽然哭得撕心裂肺的小野,丝毫想不通,小时也没干啥啊?那小野怎么就哭起来了?
谢明珠看着小时笑起来的时候,就心知不妙。
但已经晚了。
此刻下楼来,也只能象征性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叫你又惹他哭。”这下好了,估计一个早上,都得从这哭声中度过了。
月之羡眼下还不知道那小野为了这没有哥哥姐姐的事情,能哭到天昏地暗,反而不满谢明珠打孩子的举动。
顾不得自己手上有泥,连忙就挡过来,“我看到了,是他家小子先招惹小时的。”还不忘夸赞小时,“咱小时聪明,知道不吃亏。”
呵呵,谢明珠忍不住冷笑。
吃亏?有时候吃亏真的是福。
也懒得理会,反正又不止自己一个人听这魄罗嗓哭声。
索性回院子去,旱地里沤的肥也差不多了,该撒菜种子了。
不过就一把锄头,她便去了沙婶子家借了一把过来使,路上遇到奎木挑着一个担子往家里来,忽想起昨天月之羡说奎木他们会帮忙把疍人换的物资送来,连忙快步追上去。
奎木见了她,想是因为谢明珠现在恢复了那容貌,在银月滩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所以他脸红彤彤的,“嫂嫂好。”
“这都是给我们家送去?”也不知都是什么,装得满满当当的两筐。但谢明珠看着那都压弯了的扁担,想来是不轻,连忙伸手过去想拿些下来。“你也是老实,他这是拿你做苦力使。”
奎木连忙避开,替月之羡解释着:“没有的,阿羡哥帮了我很多,这都是应该的。”
老实孩子。
谢明珠见争不过他,也就作罢了,“那你小心些。”
两人一路回到家中。
回来就见月之羡拉着一张俊脸,满脸明晃晃的嫌弃:“他家小子怎么回事?哭死鬼转世的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给花婶哭头七。”吵得人烦死了。
“这才到哪,受着吧。”一面问他,“都换了什么?我看沉甸甸的。”
这会儿奎木已经将担子放下了,一脸的汗,拿着衣襟扇风。
谢明珠忙给他拿了个椰子过去,“先上楼歇会儿,就在家里吃饭。”
小时也一脸兴奋地围在筐前,显然丝毫没有受到小野哭声的影响。
月之羡弯腰就将一只筐抬起,“换了些粮食,你们从京都来,我听说那边常吃面和饼,所以和疍人们换了些面。”
奎木也赶紧将剩余的椰子水喝完,随后抬着另外一筐跟着月之羡的步伐上楼来。
听着有面,小时兴奋地喊起来,“娘我想吃面条,细细的那个,像是龙须一样的。”
谢明珠觉得这孩子想多了,别说是龙须面,就是扁担面自己也擀不出来。
包点饺子,发点酵母蒸包子馒头还靠谱些。
点了点她的小脑壳,“你娘我没见过龙须,做不来,吃点饼算了。”一面扭头问月之羡和奎木,“中午我给你们烙饼吧。”家里的小铁锅正好,一次铺满就能烙一个。
在凉拌上些海带丝,烤点虾肉在一起,不美滋滋么?
她才开始烙饼,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宴哥儿他们放学的声音,紧随着是咚咚咚的上楼声。
“都轻些。”一群孩子一起跑上楼,谢明珠有一种楼梯都要被震垮的错觉,果然这娃是不能生太多啊。
很快宴哥儿几个就挤了进来,切海带丝,扒碳烤虾。
然后不住地朝右边的椰子林里瞧,“怎么今天还哭?”
是啊,小野还在哭,谢明珠都有些担心这嗓子不会给哭废了吧?“还不是小时的功劳。”
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得与小时好好说一声了。
兄妹几个说了会儿,又提起月之羡带回来的东西。
谢明珠知道粮食占了大半,而且这天气炎热,也不是每天三顿都要吃主粮,所以够吃好一阵子了。
奎木在这边吃了饭,想来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吃法,就如同当初谢明珠他们初到这岭南,吃饭团时候觉得新鲜美味。
所以胃口大开,吃不了不少。
原本谢明珠还担心会不会多做了些,要是吃不完,实在害怕下午会焖馊了。
不过谢明珠发现,月之羡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吃多少。
这就很不对劲。
一直想找机会问他怎么了?别是这一阵子没休息好,伤了身体。
所以看到宴哥儿他们都去围着奎木说话的时候,准备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谁知谢明珠还没开口,月之羡一脸神色凝重地低声与她说:“我让奎木下午找借口将冷广月喊出去,你去见你朋友一面。”
第33章 怕是毒瘴丹吃多了
从认识的第一天到现在,他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谢明珠说话。
谢明珠心里一下就警惕起来,下意识就脱口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月之羡回头看了看凉台那边的奎木他们,“奎木的弟弟鑫木小时候发热,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是个傻子,银月滩的人知道。
有时候睡到半夜就爬起来了,也不点灯火,就自己在村里闲逛。
但村里人并没有嫌弃他,因为根据沙老头们的说,每一个村子,都会有这样一个人。
这是逃避不了的,就是内陆中原也是如此。
那些人称这是什么守村人。
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这样,反正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情。
什么是守村人大家不明白,只清楚地知道,每一个村子都会有个这样脑子不好的人。
银月滩是奎木的弟弟,其他村子也有一个类似这样的人。
所以如果不是鑫木发热烧坏了脑子,那个所谓的守村人,就是他们其中一个人了。
因此大家并不敢欺负鑫木,甚至都恨不得他能长命百岁。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在,村里就不会出现第二个傻子。
也正因为是傻子,很多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避讳他。
可同样的是,因为是傻子,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就和自己玩,然后经常半掩两个不同的角色。
以往都是过家家,可是这两日就不对劲了。
鑫木是个傻子,不可能自己创造新的游戏,除非他看到了。
然后模仿。
此刻的谢明珠整颗心都已经悬挂起来了,她就知道,长着一双三白眼的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当下急得不行,“难怪昨天下午他没出去,就在家里。”感情是为了守着卢婉婉。
只是又十分理解,卢婉婉当时明明已经和她到了苏雨柔家,那会儿是安全的,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她们两个?
“你别着急。”月之羡见她一时急得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也跟着急起来,“我马上就让奎木去。”
随后朝奎木喊了一声。
奎木也才十四岁,是个实打实的孩子,眼下又得宴哥儿他们一帮迷弟迷妹围着问东问西的,正高兴地和他们说着话。
但听到月之羡这个大哥一喊,立即就反应过来他交代自己的事情,只得和宴哥儿他们道了别,“那回头我带你们去海边,我先去忙了。”
又和谢明珠挥手,“嫂嫂我走了。”
他走后,谢明珠那心里七上八下的,犹如坐针毡,实在等不得,拿起一匹布往篮子里一装,“我去找雨柔,就算他没跟着奎木出去,想来也不会怀疑什么。”
她必须得去看看,再这样等下去,要急死个人了。
月之羡又如何放心得下她?但带着小时去,又不大放心,只抱着往沙婶子家一扔,就赶紧追着谢明珠的脚步去。
又说谢明珠提着篮子,假意是来找苏雨柔裁剪衣裳。
虽然苏雨柔那针线活计也不咋的,但实在是没借口,只能用这个来掩人耳目了。
苏雨柔一个人在家里,见她来尤为吃惊,只是没看到小时没跟在身后,“小时呢?”
“在家里。”谢明珠不知道月之羡跟来了,“先上楼说话。”
苏雨柔见她篮子里的布,有些不解,“咱俩针线活都不行,我婆婆这几天也没空,只怕你要多等一阵子。”犯不着这个时候送布过来?
而且何必多跑一趟?自己不是总往她家里去么?
只是她说完,又反应过来,这不对劲啊,这不是谢明珠的做事风格。
莫名也有些心慌慌起来,连忙拉着谢明珠上楼,直接往她们的房间里去。
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什么个事儿?”
谢明珠朝窗外瞧了一眼,“你可看到隔壁今天都谁在?”
“能有谁,还不是他们夫妻两个。”苏雨柔回着,“刚才我倒是看到有人来喊冷广月,他也不出去,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躲在屋里作甚。”
谢明珠听到这话,心里越发焦灼起来,这样说来,只怕是奎木没能把人喊走,那这就越发可以确定了。
冷广月留在家里,就是为了看住卢婉婉。
“明珠姐,你到底怎么了?”苏雨柔见她神情慌张,连忙拉着她坐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谢明珠正想着如何同她说,谁知道外头就传来了喊声:“冷小二,你娘在田里叫蛇咬伤了。”
冷广月他爹排行二,村里人管他叫冷老二。
所以到了冷广月这里,年纪大些的或是长辈们,就直接管他叫冷小二。
由此来同他和他爹区别开。
谢明珠一听,眉头顿时舒展开了些,虽然知道这时候庆幸花婶被蛇咬实在不道德。
但是和卢婉婉的安危相比,她自然更在乎卢婉婉一些。
倏然起身,连忙朝外望去。
苏雨柔昨天才被花婶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听到她被蛇咬,“真是作孽,立马就遭了现世报。”
又忍不住庆幸自家婆婆聪明,“好在我婆婆发现我家稻田边的纯阳粉没雨水冲了,才撒了。”不然只怕真要遭殃。
这时候忽然被谢明珠抓起手,一时有些懵,“明珠姐作甚?”
“冷广月走了,我们去找婉婉。”谢明珠拉着她,咚咚下楼去,直奔隔壁卢婉婉家里。
花婶被蛇咬,既然有人带信过来了,不少人家也在稻田里收稻谷,那肯定已经将她送到海神庙找祭婆婆。
若是冷广月见她没什么事,只怕很快就会回来的。
所以谢明珠此刻也顾不上与苏雨柔解释了。
谁知道这冷广月将大门给锁了,好在篱笆不高,她立马就要去翻篱笆墙。
苏雨柔见她这番举动,又气又不解,“你还找她作甚?昨儿还连累我们被她婆婆骂。”
可嘴里是这样说,还是左右瞧了一眼,见着没人便也掀起裙子和谢明珠一样翻过去。
这会儿谢明珠已经上了楼。
也不知是不是苏雨柔的声音有些大,楼上屋子里的卢婉婉知道是她们两人来了,紧张又担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明珠姐,雨柔你们快走。”
谢明珠跑上楼后,见着房门也都是锁着的,正想问苏雨柔知不知道卢婉婉住在哪一间,便听到她的声音,直接跑过去。
苏雨柔这时候才追上来。
大门锁住了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这卢婉婉分明还在房间里,冷广月有病么?怎么还把门给锁了?
又联想到卢婉婉那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好像不对劲,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脚就去踢,“这冷广月是真有病啊!”
可那两扇实心的木门,她们两个弱女子,可没那么好踢开。
里面又是卢婉婉急促焦灼的哽咽声一直传来,谢明珠情急之下,捡起廊上的青椰子,直接往窗户砸去。
效果显著,只砸了几下,只听得哐当一声,有一扇窗户就掉了下来。
谢明珠与被绑在床上的卢婉婉四目相对。
苏雨柔见谢明珠愣在窗前,将头凑了过来,往里一看,便见卢婉婉被困住了手脚不说,腰间还有一根绳子绑在床头上。
那个感觉,就像是害怕她跑了,像是拴一只牲口一样,随便绑在那。
一时怒不可遏,抢过谢明珠手里的青椰子,将另外一扇窗户也砸了。
两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回头他们家追究这这窗户赔偿一事,连忙翻窗进去,给卢婉婉松绑。
松绑之时,谢明珠也趁机拉开了卢婉婉的袖子,果然如同自己所想,那原本一双白嫩嫩的手臂上,青紫一片。
卢婉婉不知道她们怎么猜到自己被冷广月打,还趁着他不在家找来的,但她们能不计后果地这样翻墙砸窗来救自己,便觉得自己这一身的伤,倒也是值得了。
只是感动之后,更多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一面推攘着两人,“你们快走,一会儿他来了,不会放过你们的。”她们根本不知道,那冷广月是个怎样恐怖的人。
明明上一刻他还是温柔细语的,可是下一瞬就像是被夺舍了一样,一会怀疑自己回去找阿畅,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想勾引谁。
然后也不听自己半个字的解释,就毫无预兆地动手。
谢明珠现实里没真正见过那些变态的家暴男,但是她关注的一位女律师博主,讲过好几桩家暴男离婚案子。
也是这样,昨天才会觉得卢婉婉不对劲。
这会儿哪里还不懂,只怕是那冷广月拿自己和苏雨柔来威胁卢婉婉了。
不然卢婉婉什么苦头在那流放路上没吃过?能叫她这样忍气吞声,除了是有软肋捏在对方手里被威胁到了,还能是什么。
而她和苏雨柔,就是卢婉婉的软肋。
这些日子的农活也不算是白干,眼下她是一句都不听卢婉婉的,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苏雨柔见此,也忙夹着卢婉婉的一只胳膊。
谁知道她俩这一用力,卢婉婉就疼得‘啊哟’地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的上半身是被谢明珠和苏雨柔拉着行前倾移了,可下半身在原地没动。
谢明珠见她疼得扭成一团的五官,额头上顿时就布满了冷汗。
有些紧张害怕地掀起她的腿,但见左边的膝盖下,血淋淋的大片肉就这样暴露着。
那血珠子才凝固,只怕才是今天伤的。
纵使已经有了个心理准备,谢明珠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疯子!”
苏雨柔也吓得小脸苍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只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婉婉,你还能走么?”
卢婉婉摇头。
她能坚持走,可是她不能走。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现在的好日子,她们都有了好的夫君,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她们。
所以她摇着头,因为这一疼,整个人也越发虚弱起来,唇色发白,“你们回去吧,就当没来过。”
可砸坏的窗户就摆在那里,怎么当没来过?
而且她们俩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此刻卢婉婉被那男人害的样子?怎么可能就丢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