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等谢明珠开口,急忙去拿在草市买回来的河鱼。
原本是准备晚上煎来吃的。
至于宴哥儿他们,这会儿不是被捂住了嘴巴,就是睁圆了眼睛。
眼里都满是震惊的神色。
也是了,牛老大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活的茳猪,更别说是这帮孩子了。
连酱油罐和小黑爱国都在这里找位置围观着。
茳猪尾鳍上的渔网,很显然不是才缠上的,有一股细细的都快勒进肉里了。正是这样,牛老大废了老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在不伤害茳猪的情况下给割开。
而茳猪这会儿已经吃上了孙嫂子拿来的河鱼,简直是吃嘛嘛香,显然早就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好了。”终于,牛老大解开了最后一条绳子,长松了口气,然后才敢移动目光。
不想这一看,只见茳猪竟然吃得高兴起来开始朝谢明珠撒欢了,看得他一脸的羡慕。
只是半桶对虾半桶河鱼就这么没了,那茳猪却还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
谢明珠都不知道大家叫它茳猪,是因为它太能吃,还是太憨的缘故。
“它好像没吃饱。”柳施小声开口。不然都获得自由了,怎么还不赶紧走?
只不过她这一开口,一帮娃儿就开始挣扎,甩开了捂着嘴和禁锢着自己肩膀的手,连忙挤到前面,发出阵阵惊呼声,“这是什么啊?”
“好大的鱼?怎么没有鳞片?”
“这鱼怎么看起来在笑?”
七嘴八舌中,茳猪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如今被多少人围观着,忽然一头扎进河里。
众人一脸失望,这就走了?
不过想来也是,吃饱喝足,又解去了身上的渔网,不跑才怪呢!
谁知道下一瞬,河面忽然出现一圈水稳,谢明珠有种及其不好的预感,一面跑,一面喊:“快躲……”只不过那个‘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茳猪就从水里跃出来了。
不但如此,一条水柱从它嘴里喷出来。
一帮娃儿被淋了个结结实实,当场傻眼了。
谢明珠这才发现,除了自家娃儿,还有卫星海兄弟俩。
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想,他们从来不对付,今天怎么会跟着过来?只赶紧喊,“还傻站着?”天真了吧?他们该不会觉得茳猪就吐这一次水吧?
茳猪不但不止吐这一次水,反而从河里跃起的时候,还重重地落下去,砸了满河面的水花四溅。
这下连退到后面些的柳施母女也湿了衣裳,更别说是牛老大他们这些工人了。
柳施母女湿了衣裳,下意识是想回去换的,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穿的是麻质衣群,根本就不怕透,故而继续踮着脚尖看热闹。
小时‘哇啦’地一大声哭起来,她个头矮,哥哥姐姐们还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些,叫她站在前头,现在好了。
整个就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一样。
她哭了,茳猪反而开心,继续玩。
“这东西看着笑眯眯的,可爱是可爱,但也是真的贱。”牛老大有感而发,一面默默地再退远一些。
他可不认为自己救了这茳猪,茳猪就不会朝自己溅水。
谢明珠趁着茳猪进水的瞬间,将小时赶紧抱走,至于一边看热闹的孩子们,她懒得在开口了。
自己都喊了两回,他们非得要近距离观察。
而且反正这茳猪不会伤害人类,只不过是顽皮了些,就懒得在管。
谁料被她抱走的小时却不乐意了,“娘,我还要看。”挣扎着要从她怀里下来。
好心没好报,谢明珠松开手,决定不管了。
只不过茳猪玩了会儿,大约是觉得无聊或是累了,优哉游哉地游走了。
这时候大家才兴奋的开口,络绎不绝,直呼今年果然是大喜之年,看到茳猪就算了,还看了这么久,去干活的时候一个个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那叫一个积极。
谢明珠拿了宴哥儿的衣裳给卫家兄弟俩换上,这才得空问起,“可是有什么事情?”
卫星海扯着有些短的袖子和裤腿,“是我爹娘让过来的。”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甘愿。
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谁愿意住别人家啊?
他弟弟卫星河就好些,脸上还带着笑容,显然还沉寖在见到茳猪的喜悦之中。他哥话音一落,立马就接了过去,“祖娘说我们继续在家里的话,哥哥要闷坏了,叫我们过来住几天。”
不过才说完,就被他哥哥卫星海狠狠瞪了一眼,“让你乱说话。”
卫星河吐了吐舌头,不但不怕,反而朝他笑嘻嘻。
谢明珠便打算去问宴哥儿,就怕是卫家那边有什么事情,不然怎么两个孩子都没法照顾,让来自己这头呢?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去问,王机子和慢吞吞的宋兆安就回来了,见了谢明珠和将凉台全占领了的孩子们,“这兄弟俩在家里要憋坏了,他爹说来这边住几日,是你答应了的。”
谢明珠好些日子没见卫无忌了,上哪里答应去?刚想反驳,忽然想起今天在首饰铺子里遇到卫星海兄弟俩的娘,说了几句闲话,的确是听她提到了她家俩孩子在家里不活泼。
是说了要是能将孩子送自己家该多好。
谢明珠那时候只当她是开玩笑,笑盈盈地答应了,“你放心就只管送来。”
呵,这是一点不客气,夫妻俩速度也快。
自己前脚到家,孩子后脚就跟来。
这会儿还能说什么,只能是将苦果都咽下去。
多两个孩子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这会儿也没人管她是否答应了,因为迟来的王机子和宋兆安听到茳猪的事后,一脸遗憾,王机子更是责备宋兆安,要不是他慢吞吞的,自己为了等他,早回来就看到茳猪了。
一时师徒俩在那里争论不休。
作者有话说:茳猪①:□□。文中改了江,用茳代替,不然不显示。
第137章
谢明珠是没眼看的,朝着宋知秋姐妹俩使眼色,示意她们俩将宋兆安拉回去。
因为谢明珠发现宋兆安嘴里吐出来的话的确不怎么中听,此刻被老头子责备他慢吞吞,他立马就反驳老头子:“是我慢?你个老头子要不要脸?我好心好意看你一个老头子四肢不灵活,又为了顾及你这自尊心,方放慢速度等你,谁知道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如今反而怪罪起我来?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么?”
听听,这是人话么?
难怪当时会因为这张嘴被贬到北方冰原,一点都不冤枉。
这哪里是什么铁嘴?这是臭嘴!
宋知秋和宋听雪赶紧跑过来,都顾不上继续和莫嫂她们说茳猪的事情,一人拉着宋兆安的一只胳膊,就赶紧往自家竹楼去。
只不过他那番话气得王机子直接跳脚:“你才四肢不灵活,那北方一丈厚的冰怎么没把你冻死算了?真是枉然读了多年圣贤书,尊老爱幼你半点不沾边,还好意思为人师……”
谢明珠眼见随着老头子破口大骂,那宋兆安挣扎着要回来继续理论,忙给他打断,“您老也差不多得了,就是茳猪罢了,没准改明儿还能看着呢。”
王机子是真的惋惜,委屈得要命:“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倒是那个简单,你知道这茳猪有多难遇到么?百年难见啊。你要是不信,去这广茂县随便抓个老人问,就问他们一辈子见了几次?”本来要是不等那孽障,自己和小宴他们回来,肯定就能见到了。
多年前自己来着广茂县,专门沿着堵塞的丽水找了半个月都没遇到呢。
谢明珠一听,感情这东西不但是在自己那个世界是一级保护动物,在这古代也少见啊!而且出乎意料,大家今天居然没有将其做食材来看。
这点倒是另谢明珠颇为意外。
毕竟怎么看这茳猪,也是没鳞片的大鱼。
牛老大过来倒水喝,听到王机子这话,笑呵呵地接过,“我爹娘反正一辈子没见过,就以前听我爷说在鹿乡湖看过,笑眯眯地跟个孩子一样,今儿一看,还真是,天生就是个微笑脸,看起来怪可爱的。”
不过一想起它故意从水里跃出,砸水花溅人就算了,有时候嘴里还吐、出水柱,这就有点过份了。
一时少不得吐槽一回这茳猪的过份举动。
王机子却是听得一脸惊讶,“这样说来,倒是果真如同小顽童一样。”可见和猴子一样聪明。
然后继续惋惜,牛老大去干活后,他还拉着孩子们问东问西。
谢明珠趁这空闲给着卫星海兄弟俩安排住处。
萧遥子不在家,他那头空着,但那是私人领域,自己肯定不能想,故而也只能是问了兄弟俩睡吊床还是席子,给他们俩全安排到宴哥儿的屋子里去。
反正都是年纪相同的小子,还是表兄弟。
现在只庆幸,多建几间屋子还是明智的,只是可惜这兄弟俩来的时机不巧,这才开始建。
王机子和宋兆安师徒俩因为茳猪之事,暂时恩断义绝,吃饭的时候都不搭理彼此,隔日去书院更是各走各的。
倒是叫一帮孩子十分为难,到底跟谁走才不得罪人?
卫星海兄弟俩心情倒是不错,虽然才住了一个晚上,回来也要照例写功课,但可能是环境不一样的缘故,今天卫星海觉得脑子挺轻松,没像是在家里那般昏沉沉的。
兄弟俩趁着宋兆安和王机子在那边询问宴哥儿兄妹几个到底跟谁一路走的时候,赶紧提前溜了。
就怕殃及池鱼。
卫星河却是按压不住满脸的兴奋,“哥,我觉得这边真有趣。”
卫星海皱着眉头嘴硬:“哪里有趣?一帮没规矩的家伙。”但其实心情也挺舒畅的,虽然他觉得做功课的时候要专注,不可东张西望聊天,吃饭的时候也当做到食不言寝不语。
可是原来不守规矩,也不错。
“我喜欢住在这边,要是爹娘能让我们多住一阵子就好了。”卫星河可不管他哥回答什么,只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吃饭的时候可以说话多好啊!而且谢姑姑虽然看起来没有娘那样温柔,但是说来也奇怪,反正就是很好相处。
只是一想到最后还是得回家,就发愁,“咱们在书院里都关了一天,回到家里还要继续关在书房里,一抬头除了满柜子的书,就什么都看不到。在这边多好啊,除了看茳猪,还有椰树林菜园子,蓝天白云反正哪里都好。”
对了,还能和孙嫂子一起去后面的塘边蒲草里捡鸭蛋,砍香蕉拿竹竿捅椰子,实在是有趣。
这些在家想都不要想,娘只怕会伤着他们。
“你昨天没听到他们说么,茳猪不是天天能看到,有的人活了一辈子,都未必见过,昨天咱们也就是运气好,刚遇到罢了。”听着弟弟的话,卫星海语气不自觉也多了几分温柔。
“那哥,这是不是说我们运气超好哦。”卫星河顿时满脸激动的笑容,也不等他哥点头赞同,就叫嚷起来,“我就知道,我们的运气果然是最好的!”
运气是不是最好的,卫星海不知道,不过虽然现在是借住在别家,但好像是比住在家里轻松许多,他也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正想着,身后传来小时的喊声:“卫星河,等等!”
卫星河一脸兴奋地停住脚步,扭头朝后看去,见到朝他们兄弟俩跑来的萧家几兄妹,嘴角立即扬起笑容,朝他们挥手。
卫星海拧着眉头,似不愿意和他们兄妹同行,实在是嫌吵,但看到弟弟满脸的期待,终究是一起停下了脚步。
很快宴哥儿兄妹就追了上来,他正朝小时纠正,“不许直呼其名,要叫二表哥。”
小时当然不肯听。
卫星河则朝他们身后看去,没见着王机子和宋兆安的背影,“先生们呢?”
“他们在后面呢!咱们不管,咱们先去书院。”宴哥儿回着,催促大家快走。
倒不是怕迟到,就是那俩又争吵起来了,他怕到时候被追上,非要拉着他们判对错。
那得罪人的事情,可不能干。
王机子和宋兆安拌嘴,起因还是昨日茳猪之事。
哪里料想得到,今天下午也是快下学那会儿,茳猪按时出现在谢明珠家菜地旁的河里了。
谁也没想到,它还会再来,只是听到那边总传来水声,马嫂实在好奇,过去瞧了一眼。
好家伙,就见那茳猪在水里一跃一跳的,分明是故意弄出来的动静。
立即喊人,很快牛老大他们也闻讯过来围观,柳施母女三也赶紧来瞧,此刻只恨不得能立即通知宋兆安和王机子回来看。
不然的话,这俩还有的继续吵。
“它这是几个意思?”宋知秋站得太近,被溅一身水花,连忙退到后面去。
众人只摇头,倒是孙嫂子脑子这会儿灵光一闪,“莫不是想要讨吃的?”昨天买的河鱼没吃上,今天她又买了些。
“只怕是了,你快去拿来。”牛老大他们一听,忙催促起孙嫂子。
孙嫂子却拿不定主意,昨天是为了安抚这茳猪,没法子。
可这是主人家的晚饭菜,于是只得朝柳施看过去。
柳施点了点头,“去拿来吧,兴许它尾巴不舒服,没法捕猎呢!”
过了一会儿,孙嫂子将河鱼拿来,那牛老大胆子大,又十分羡慕昨天谢明珠喂茳猪时的画面,捡起河鱼便朝它扔去。
刚好茳猪从水里跃出来,一口接下,然后就更欢腾了。
众人见没什么危险,终于放了心,宋知秋姐妹俩更是学着朝水面扔了几回鱼。
吃得差不多,茳猪又悠哉悠哉游走了。
也是巧了,茳猪这前脚才走,王机子和宴哥儿他们就回来了,见着众人全都从菜地这头回来,王机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期待地开口,目光不住地朝河边飘:“茳猪?”
柳施微微点头,笑着解释:“刚吃完孙嫂子买回来加餐的河鱼,走了。”
走了俩字,王机子听在耳朵里犹如天塌了。
但仍旧不死心跑去河边找了好一会儿。
柳施有点担心,毕竟要是不喂,或是喂得慢一些,也许这会儿茳猪还在。
于是借机河鱼没了,喊着莫嫂和自己一起去草市买河鱼跑路。
宋知秋姐妹见此,连忙紧跟脚步,“娘,我们一起去。”
宴哥儿一行人也赶紧跟过去,在河边等了好一会儿,只是可惜风平浪静。
待宋兆安回来,得知今天茳猪来过,不过老头子仍旧迟了一步没看到,嘲讽了一回,只说他天生就没有看茳猪的命。
可将王机子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要给他逐出师门去。
然后第二天,王机子也不去书院了,老早就草市买了对虾河鱼来河边等着。
还别说,老头子等到下午,也是差不多书院刚下学那会儿,学生都在回家路上的时间段,茳猪来了。
显然早就闻到了现成食物的香味,头从水里伸出来,就张开嘴等着投喂。
王机子当时都傻了眼,没想到果然是梦想成真,天降神迹,好一会儿那茳猪等得不耐烦了,弄出些水花飞溅在他身上,他才反应过来,又笑又喊,“茳猪来了!茳猪来了!”
然后赶紧给茳猪投喂。
吃完了就赶紧让它走,还挥着手:“去去去赶紧走。”就怕慢走一步,让自己那二徒弟来瞧见了。
晚上少不得炫耀,搞得那宋兆安晚饭都没吃多少,第二天下午就提前回来。
老头子仍旧没去书院里,也如同昨儿一般,老早和孙嫂子去草市,挑选最新鲜的河鱼跟对虾,回来养着等茳猪。
要说这茳猪,还挺准时的,也有可能它觉得只有这个时候来吃能吃到鱼虾。
今天王机子倒是冷静了,但是宋兆安又激动地怪叫起来。
牛老大他们又闻声过来瞧,直呼神奇,前天茳猪来,当是意外,昨天觉得是老头子运气好。
但今天这茳猪还来,那岂不是意味着以后还回来?既然如此,他得通知他爹娘来瞧个新鲜了。
也就是今日,谢明珠家菜地旁边的河道里来了茳猪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广茂县。
傍晚她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茳猪也没了身影,但是菜地里的小径已经宽了两倍不止,马嫂正在两边扎篱笆。
见了她连忙回着,“夫人,这人来了,拦也拦不住,好在他们没踩着菜。不过总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所以我琢磨着弄个篱笆,将小路隔出来。”个个身份都不普通,她是不敢拦的。
谢明珠有点心累,想着就不能每天喂这茳猪的,现在看来,分明是被这茳猪赖上了。
也亏得是河道上下游分流多,没人在里头下网子,不然这茳猪早被抓了。
但总是这样,肯定不安全,晚些自然是和王机子商议起来,“你们这该看的也看完了,我听说这东西从前住在鹿乡湖那边,那头的水域比咱们这小河道又宽又深,那头才该是茳猪生活的地方,早点给送回去吧,不然在这样下去,我怕叫那有心之人给抓了去。”
王机子自是将这话听进心里的,改日就去郡主府里找了人来。
李天凤虽然没在,但王机子喊几个人要是能喊的,拿了网来,下午茳猪吃饱后,就给网上,一路绕着那阡陌交通的小水路,朝着鹿乡湖去。
然这茳猪连续多日下午来讨要吃的,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这如今忽然被送走了,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很快牛老大他们这里收工了,今儿瓦片一盖,门窗也都从他家那边拿了现成的过来安装上,再等着明天床铺桌子这些简单的家具送过来,就能搬进去住人了。
卫家兄弟俩是没有打算要回家的意思,哪怕前儿他们祖父和爹娘小叔都来看了茳猪,但谁都默契地没有提要回家的话。
谢明珠实在摸不准头脑,不知这卫家夫妻是怎么想的?
反正他们家这两个儿子到了自家这头,自己也忙,王机子那头根本也没给开小灶,和自家孩子们一样,回来就做功课,然后玩耍,或是跟着做些轻巧的活计。
纯粹是跟家里的鸭鹅一样散养。
可不知为何,那卫星海好像变得活泼了不少,最起码不像是以前那般,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阴郁着的脸上,偶尔还能看到几丝笑容。
虽然嘴里一直都自己叫嚣着,总有一天会超过宴哥儿这个表弟。
今天下午,竟然跟着孙嫂子去捡了鸭蛋鹅蛋回来,还一起做咸鸭蛋,让谢明珠十分出乎意料。
不但如此,还兴高采烈地和孙嫂子她们商议着分新房间,谁要靠左的第几间,或是靠右的。
听着这意思,是要打算长久住下去了。
忽然发现谢明珠回来了,那卫星海脸上露出些尴尬之色来,一旁弄得满手碳灰的卫星河赶紧笑着开口道:“姑姑,明天新房子就能住,我们可以去挑一间么?”
卫星河挺可爱的,现在又对自己洋溢着一张笑脸,谢明珠真没法拒绝,“喜欢哪间就住哪间。”
得了这话,卫星河满脸欢快,连忙催促着卫星海,“哥,你听到了么?姑姑让我们挑呢!”
卫星海这才朝谢明珠干干地道了一声:“谢谢姑姑。”
这娃有点别扭,谢明珠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有个小太阳弟弟寸步不离地陪着,谢明珠倒是不担心他。
又见这许多鸭蛋鹅蛋,“待做好了,送些回去给你爷和爹娘他们尝一尝。”
卫星海点着头,‘嗯’地轻声应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倒是那卫星河话多,一会儿问谢明珠,一会儿又问孙嫂子。
谢明珠见兄弟俩这是心甘情愿干活,便也没多管,自顾上楼去,只有小晴和小时。
小晴在写功课,小时在吃甜汤,见了她递着勺子,“娘,你要吃么?”
谢明珠摇头,“他们人呢?”
问的自然是宴哥儿和小暖小晚。
“留香姐说,她奶奶和娘这几天做了不少豆腐皮,叫哥哥过去拿,小暖和小晚跟着去玩耍了。”小晴回着,本来她也想去,但是今天功课多。
晚上倒是能写,可娘说伤眼睛,她可不愿意自己年纪轻轻就看不见,故而便和小时早点回来了。
至于小时为什么不去,按理以往这种去串门的事儿,她比谁都积极。
只奈何现在城里的新生儿,几乎都是男孩,女孩子简直属于凤毛麟角,让陈老太太十分忧心,他家可不缺男娃儿,所以现在每次看着小时,一双眼睛都火辣辣地看着她,也喜欢生这样一个胖乎乎的小孙女。
小时是被她看怕了,所以现在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还亲自跑到她面前去晃悠?
“人家做点好吃的,总想着咱家这边,明天你去书院,喊留香下学了,再来咱家拿些新鲜鹅蛋给她娘吃。”谢明珠觉得很过意不去,陈家实在太热情了,做了什么都惦记着自家这头。
反而叫她十分不好意思。
因此便和小晴交代。
小晴答了,说起后天要放假。
谢明珠心想这也没到沐休的时候,怎么就要放假?不想一算日子,那天竟然是初六。
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感情是专门放假,好让大家去吃酒席。”
说起酒席,小时立马来了精神,“娘,留香姐说,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牛爷爷家呢。”
“嗯,到时候你们一起去那头,吃完就回来,便到处乱跑。”这是谢明珠早前和陈老太太约好的。
听得这安排,小姑娘们都高兴了一阵,小晴那里更是兴奋,“那正好了,小图她们也要一起去。”
风小朵死在了海盗手里,那一阵子叫这帮小姑娘难过了很久,风家那边更是颓废得厉害,要不是这李天凤来了,月之羡又领来了这么多玉州人,只怕现在大家都还在过那苦日子。
更别提是风小图这个堂姐妹现在愿意出门了。
不过后日就是成婚之日了,今明两天还让牛老大这个新郎官给自己干活,谢明珠还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第二天他们送了家具来,给帮忙搬屋子里后,谢明珠给他额外包了个红包,“你也不要推辞,权当我这新房子沾你这个新郎官的喜气了。”
这话将牛老大说得很不好意思,推辞的话也没法说,只得收了下来,“那明日明珠姐千万要来。”
谢明珠只能是应着。
当晚孙嫂子她们三个卫家兄弟都搬过去,各自有了自己的新房间。
家具虽是上过清漆,但在牛家那边已经过了味,住的又是竹屋,谢明珠当然不用担心后世那些所谓的甲醛问题。
只不过新屋子,除了家具等物件,灯盏架子什么的,也要添补。
家里没得,谢明珠就打发宴哥儿领着卫家兄弟去杂货铺那头拿,忙忙碌碌了一晚上。
但因搬家这事儿,宴哥儿兄妹俩和卫家兄弟的关系,好像得到了很大的缓和。
第二天一早,还打算等着约好的小伙伴们,一起去牛老大家吃酒席。
只不过早早就听得街上那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鞭炮齐响,好不热闹,可将他们听得着急不已,早饭一吃完,就忙跑街上去看新郎们接新娘了。
今天酒期多,孙嫂子她们也要回去吃酒席,而且连书院都为此专门放假了,谢明珠也让她们回家,各自去走亲戚。
而谢明珠昨天答应了牛老大,但卡着点去看人接亲回来肯定是来不及的,只能老早先自己过去一趟,刷个脸。
然后与寒氏沙若等人一起,从辰时开始,一家一家走。
也亏得是各家按照八字,虽挑的日子是同一天,但媳妇进门的时间不一样,所以她们这到处转悠,还真遇着了四五家新娘子刚进门拜堂。
既然都赶上了,自然是在那里看一会儿新人拜堂。
少数民族多,拜天地也好,喜服也罢,也是各式各样的。
酒席就吃不了这许多,但竟然还有回礼的,基本都是涂着大红色的果子,甚至有的人家送了礼金,会回一个糯米做的喜果,谢明珠到下午的时候,已经背上了包袱。
累得气虚喘喘的。
好在这个时候,她不是个例,街上像是她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包袱里全是各家塞的喜果。
熟人间见了面,也没精神像是往日那般拉着说话了,只点了个头,就权当打过招呼,各自去还没来得及去的人家送礼金,祝贺新人!
第138章
谢明珠回到家中,已是夜深人静了,她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回来的,肩膀上此刻挂着两个十几斤的包袱,两个肩膀又酸又痛。
生怕吵到已经歇下的大伙儿,摸到大门外也是压着声音往里喊,“小宴!”这包袱是一点都不想背了,可是里面是各家给的喜果,一边是新鲜水果,一头是糯米做的。
人人都说这是带着新人喜气的,一定要拿回家去全家分食,如此这日子才会蒸蒸日上。
尤其是那蒸糯米打成糍粑又捏成的喜果,以前大家条件不好,只有那最亲近相熟到底人家才能得小孩拳头大一个。
现在条件好了,基本人人有,喜果大小也不是孩童拳头大,而是成人大。
由此可想,谢明珠这包袱该是有多重了。
而且也不是背一时半会儿,是背了一天,还不停地走。
宴哥儿他们天黑之前就赶紧回来了,本来今日不上学,小伙好们又都全聚在一起,该好好一起去玩耍的,奈何都怕回家晚了,挨大人责备。
谁知道,他们孩子是回家最早的那一批。
而谢明珠属于第二批。
一帮孩子回来,家里除了没出门的柳施母女三,便无旁人了。
她们来广茂县晚,又几乎没有出门社交,也就是宋兆安那里在书院,有人家冲着他的名气请了过去,但也只有那么几家。
正巧那几家王机子和程牧都要去,还要给萧遥子他们代礼,师徒自然走在一起。
所以今天是母女三在家里喂猪关鸡鸭等。
宋知秋姐妹俩尚且还好,才来的那天就见识过谢明珠怎么收拾鸡圈,后来也跟着孙嫂子她们身后,干了不少零碎活计,今天第一次上手执掌大权,到底是有些紧张。
但好歹也是完成了任务。
唯独是柳施这个做娘的胆子太小,去蒲草那边捡鸭蛋鹅蛋的时候,将一条胆大的黄鳝错认为蛇,吓得差点跌进池塘里,鸭蛋鹅蛋打碎了好几个。
回来被两个女儿说了好一阵子。
好在宴哥儿他们回来得早,余下的事情一起搭手,倒也没出岔子。
只不过他们去牛家吃酒席是下午酉时没到就吃的,这会儿也饿了,便煮面饼吃。
面饼是以前在银月滩的时候,小晴她们擀出来的多余面条,谢明珠给制作成了简单的方便面。
后来月之羡他们又经常出远门,所以家里做的就更多了,好叫路上方便些。
卫家兄弟和柳施母女三都是第一次吃,这种新鲜的吃法让她们都满脸惊喜,直呼完全可以开个干粮店,专门卖给那些赶路的人。
瞧这多方便,面饼下热水一煮,或是直接用沸水泡就能吃,再从密封的竹筒里倒出些肉酱拌着就能吃了,且味道还别有一番风味。
这会儿才吃完收拾好桌子,就听得门外传来谢明珠有气无力的喊声。
宴哥儿疑惑,赶紧一个箭步冲下楼去,那卫家兄弟俩也紧随他的身后。
三人一起到门前,就见谢明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靠在门框,脚下放着两大个包袱。
“娘,您这是?”宴哥儿看了看她,又看地上的包袱,蹲下身去拾起,“是喜果么?”他今天也看到送礼金能拿喜果。
只是他没料想一个包袱这样重。
卫星海赶紧上前去拎起另外一只,那卫星河见没了包袱给自己拿,就去掺扶谢明珠,“姑姑,先上楼喝水休息。”
这时候柳施小晴等人也来了,见到谢明珠的模样,也颇为担忧,连忙询问起来。
谢明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迈着酸软的腿上楼的,反正靠在王机子的专属躺椅上,喝了一大杯新鲜的椰子水,这才恢复了些生机,对于身边七嘴八舌的问话声仿若未闻,喃喃自语道:“这酒席吃的累,比去田里干一天还累。”
她再也不去了,以后让月之羡去。
站在她身后给捏着肩膀的宋听雪自是听到了这话,一脸愕然,看朝也去吃酒席的宴哥儿他们,“吃酒席真有这么累?”她不信,虽然她没怎么出去做客,但喜宴还是吃过的。
小暖扒着手指算,“我娘今天最少跑了三十家不止。”
她是看喜果算的。
柳施听得瑟瑟发抖,“这不说去这么多家,就是叫你单坐在一个地方,吃上这个数的果子,怕人也要去半条命。”
然后开始担心起来,喊着宋知秋,“你去门外看看,怎还不见你爹他们?”
宋知秋得了话,刚要下楼,就被谢明珠喊住了,“别去了,他们在喝酒,我也忘记是在哪家看到的了,反正都喝蒙了,我看大部分主人家都有安排车马送他们这些喝多了的回来。”
所以不用大家操心。
柳施听了,却是越发担心,急得团团转,“他难不成是糊涂了?就那身子,也就是到这岭南后,天气暖和,稍微好了些,这就开始糟蹋起来。”只怕明日开始又要听他每日咳咳咳咳了。
终于,在她抱怨了半个时辰后,宋兆安先被送回来了。
果然一身酒气醉醺醺的,不过喝醉了张嘴就是原创的诗词,豪气万丈,看得谢明珠目瞪口呆,宴哥儿他们则赶紧给写下来。
只不过宋兆安这七言绝句还没写完,就吐了起来,随后咳嗽不止,顿时弄得一片兵荒马乱的。
以前他醉了,家里是有佣人小斯们照顾的,所以柳施根本就扶不住,更何况现在他走到楼梯,就直接躺下了,就此昏睡了过去。
卫星海兄弟和宴哥儿就被喊了过去,与柳施母女三准备将他抬上楼。
但那喝醉的人,沉得要命,他们根本就不行,费了几番力气,好不容易抬起来了,不想没上一台阶,就撑不下去。
宋兆安虽昏睡了过去,但这吃痛声还是叫得挺大的。
谢明珠吓得忙打着灯笼过去,“别是磕着头了吧?”
不过随着她灯笼照过去,但见头被一件棉衣抱着,很显然是柳施的杰作。
听到谢明珠的话,连连摆手,“没事,没摔着头。”只要没摔着头,都不算事儿。
只是柳施看着自家这男人,多半靠着他们这些弱小力量,是难以抬上楼了。
索性这天也不冷,便朝大女儿喊道:“知秋你去拿张席子来吧,先把你爹安置在楼下。”又问小晴她们帮忙烧的水好了没,自己给他随便擦擦,今晚就这样随便对付着吧。
谢明珠觉得这也成,反正真下雨了,她们这竹篓底层也比地面高出二十来厘米,水渠也没堵住,不怕被淹。
她反正也累得很,洗漱一下,泡了个脚也准备睡觉去了。
至于王机子他们,这会儿管不了,反正宴哥儿他们精神抖擞的,刚才还在楼下帮着宋家姐妹清理宋兆安的呕吐物。
故而就叫他们候着,老头子回来好生照顾,自己和女儿们都去休息了。
这在他们家里,算得上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情,可是却给卫家兄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但同时卫星海也明白了,为什么在这边住着会觉得轻松些,没有那么压抑。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在这里他是他,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谁家的未来,做什么也不用按照谁的思路,而是他自己本身。
不但如此,在这里没有人来怀疑自己质疑自己的能力,甚至被赋予了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得到的信任。
就比如现在,谢明珠让他们兄弟里和宴哥儿留下来等王机子,让他们照顾醉酒的王机子。
照顾人,这种事情在家他们是不被信任的,他甚至想到了有次听到娘咳嗽,他去倒了杯热水都被训斥。
他们害怕他被热水烫着,更觉得这种琐事不是他一个读书人该做的。
可是读书人是什么样子的?是外面那种只知道摇头晃脑空口白牙念书的,还是满腹经纶却不食人间火的?
他的内心对于读书人的形象此刻开始分离,生出多个形象来。
最终他觉得,是王机子这样的,要什么样子他都有,可以是人人敬仰的圣人大儒,也可以是坊间的老顽童、慈祥和蔼的祖父、凶神恶煞破口大骂的糟老头。
反正,便是没有众生相,但也应该了解这世间众生,而非像是大部分读书人一样高高在上。
“哥?你怎么了?”卫星河见他忽然发呆,还以为他是不愿意跟着宴哥儿一起等,便小声道:“哥,你要是困了,你先去睡,有我和表弟在,没事的。”
这样的话,卫星河不是第一次和自己说,可这是第一次,卫星海真切地感受到了弟弟对自己的爱护。
明明他喊自己哥,但其实在生活中,是他对自己多照顾些。
卫星海看着他有些愧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我们一起等。”然后抬头朝宴哥儿这个表弟看过去,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和他较劲这么久,幸好他从来未放在心上。
只不过抱歉的话,卫星海这个时候也说不出口,于是想到弟弟刚才的话,也效仿着他,“表弟,你也累了一天,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和星河在就好。”
宴哥儿被他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以及这一声十分陌生的‘表弟’吓了一跳,随后目光狐疑地落到卫星河的身上。
卫星河何尝不是被哥哥忽然的变化吓了一跳,几乎就立即跑到宴哥儿的身边,然后一脸戒备地打量着自家哥哥,压低声音和宴哥儿说道:“白天听陈安居说,山林多的地方晚上有魈出现,会不会我哥是被魈上了身?”
虽然现在广茂县人口算是十分密集,但是对比起别的城池,可没有这么茂盛的绿化。
所以他十分担忧。
他这话也让宴哥儿有点动摇,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聚集在一处,不是说鬼就是说神,今天借着吃酒席,一大群孩子聚在一起,自然也少不得这个话题了。
这会儿也是心有余悸,防备起来,“有可能。”不然一直臭脸的卫星海怎么忽然对自己和颜悦色就算了,还叫自己表弟。
这太吓人了。
当然,近来他们是比从前相处得刚好了些,但也仅仅限于卫星海这个表哥没动不动就说要超过自己一类的话而已。
反正没亲密到现在这个程度。
而几乎是宴哥儿这肯定的话语一落,卫星河立即就学着街上那些老太太们跺脚指着一脸懵,不明白他们俩怎么忽然一副奇怪样子的卫星海骂:“你是哪个挨千刀的砍脑壳的,我也不管你是被车扎死的牛撞死的还是水淹的火烧的吃东西咔死的上吊的被害的,反正你赶紧从我哥身上离开,不然的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一口气叽里咕噜地说完,然后拾起桌上的凉茶壶,盖子一揭,一点没犹豫,全都朝被他这骂声惊呆了的卫星海脸上泼去!
带着茉莉花香的凉茶迎面扑来,因为卫星海如何也没有想过,自己最亲爱的弟弟会这么对待自己,因此并未躲闪。
所以结结实实挨了,此刻满脸的茶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流到衣襟上,他愤怒的叫声也终于是再也压制不住:“卫星河,你要死了么?”
他该明白的,有些人就是天生犯贱,不合适温言细语。
比如他这个糟心的弟弟。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宴哥儿捂嘴耳朵,默默地退开身,任由他们兄弟俩自由发挥,一面不忘指着自家娘房间里已经熄灭的灯,做了个嘘声动作,示意他们兄弟俩小声些。
最终这场闹剧以卫星河兄弟俩彼此被打了个熊猫眼而收场。
宴哥儿去给他们煮了鸡蛋递过去,“赶紧揉一揉吧,不然明儿出去容易吓着人。”
兄弟俩接了过去,虽然不确定是否有用,但还是在眼睛附近滚着。
卫星河觉得自己十分冤屈,“哥你下手也太狠了,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
卫星海冷笑,“那你觉得你下手轻么?我亲爱的弟弟?”那他这眼睛是谁打的?
“我不是以为你被鬼附身了么?”卫星河辩解着,一脸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子,“你不想想,你被鬼附了身,你亲爱的弟弟没有半点犹豫,就立即想办法救你,你要知道,我平日是最怕鬼的。”
这话倒是不假,卫星河的胆子素来最小,更别说是什么鬼怪了。
因此卫星海那愤怒的心情到底因为他这话烟消云散,语气也温和了不少,“是我的错,下次揍你轻一些。”
只不过说完,目光触及到一旁看戏的宴哥儿,眉头又似以往一般,熟练地拧起来,“你方才怎么不拉一把?”
宴哥儿看着他此刻的臭脸,觉得这才是卫星海嘛。嘿嘿一笑,两手一摊,“两位表哥,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叫我怎么帮?”
帮哪个都不是,还不如坐山观虎斗。
“哼!”卫星海对于他的话,不置一否。
卫星河则露出满脸的失望,“表弟,我们两不是更好些么?”
“那我和你在好,也好不过你跟你哥啊。我现在帮你,要是把他揍狠了,回头你兄弟俩和好了,再来打我,我也没个亲兄弟帮忙,难不成还要妹妹们保护我?”宴哥儿早就想好了说辞,丝毫不怕卫星海和自己说什么兄弟亲。
再大的兄弟情,还能亲过他们兄弟去?
卫星河喉咙里的话就这样被他堵回去了,长叹了一声。
他这叹息声音才落,忽然听得那菜地那边黑漆漆的地里,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叫声,顿时吓得他从凳子上跳起来,满脸惊恐:“哥,表弟,你们听到没?这是什么声音?”
卫星海根本就没有听到,以为他是想岔开话题,反而还白了他一眼,“什么?不就是青蛙蛐蛐蝉鸣?”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些叫声,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哥哥没听到,卫星河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宴哥儿身上,满怀期待眼巴巴地看着他,“表弟,你也没听到么?”他已经在开始发抖了,该不会就自己一个人听到吧?
宴哥儿却是一脸的纳闷,“我倒是听到了,有点像是茳猪的叫声,但是这不可能。”它已经被送到鹿乡湖去了。
而且它以前来,都是下午下学那会儿,这会儿半夜三更的。
但他这一提醒,卫星河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些,“不是鬼叫声就好。不过你这样一说,好像真像是茳猪的叫声。”
几乎是他话音才落,菜地那边就听到了巨大的水声,然后熟悉的茳猪叫声又一次传来。
三个少年的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如果方才那是他们俩的幻听,那现在呢?
卫星河看了看他哥,又看宴哥儿,“这次,这次应该都听到了吧?”
卫星海和宴哥儿点着头,异口同声:“是听到了。”
这是那只茳猪回来了?还是别的茳猪?
可要是别的,似乎不可能,这东西珍贵得像是龙凤一样,怎么可能烂大街?
所以最终三人还是确定,这就是之前被老头子让人送回路鹿乡湖的那只茳猪。
当即默契地一起下楼,手持着灯笼,不过宴哥儿忽然顿住脚步,“等我一下。”随后竟卫星海手里的灯笼夺过去,直径走到养来财的水缸旁边,里面养了些还没吃完的河鱼。
卫家兄弟立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赶紧拿起旁边的小木桶和网兜。
如此,三人配合。
一人举着灯笼,一人拿着网兜捞鱼,一个则将木桶提起。
很快,里面的河鱼被捞了个干净,然后在就朝着菜地小跑而去。
路过宋家楼下的时候,那宋听雪竟然还没睡下,一把推开窗朝楼下鬼鬼祟祟的三人喊,“你们也听到了?是茳猪回来了!”
她还没睡着,以为是幻听了,但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引起她的怀疑,果然这推窗一看,弟弟们已经装好鱼要去喂茳猪了。
三人点点头,示意她小声些。
“你们等我。”楼上的宋听雪打了个手势,然后轻脚轻手出房间下了楼,加入这喂茳猪的大军中。
很快,四人到河边。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水花,以及那张熟悉的笑脸。
还有这么大动静也没吱声的爱国和小黑也坐在这里,看样子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
刚才宴哥儿还想,最为看家狗,它们这次又没动静,再这么不称职,估计要挨揍了。
不过现在只庆幸它俩今天没乱犬吠,不然将娘她们吵醒,肯定会把茳猪送走的。
而茳猪见了他们四个,立即就兴奋地张口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真的是它!”宋听雪满腹激动心情,可惜又不敢大声,只能用力抓着一旁的卫星海小声喊。
卫星海的胳膊上一阵阵吃痛,“听雪姐,你能不能先松开手。”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宋听雪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掐痛了他,满脸歉意。一面赶紧加入喂茳猪的队伍中。
不忘示意茳猪小声些,“你动静小点,不然叫小婶他们知道了,还送你回去。”
这茳猪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但在宋听雪说了这话后,果然没像是此前那般,吃到鱼后就叫,水声也小了不少。
待桶里的鱼吃完,就沉到水底去。
很快,水面一阵平静,除了风吹起来的那点波纹,根本就看不出这里还有什么另外的痕迹。
四人有些难以置信,但更是满腔的激动兴奋,茳猪居然回来找他们了。
虽然可能是为了吃白食来的,但还是好高兴,它居然知道回来,是把这里做家了么?
只是四人高兴过后,开始发愁,“明天孙嫂子就来了,肯定会发现水缸里没了鱼。”反正来财吃不了这么多的。
除非来财是一只两百斤的大老龟。
可惜,来财只有巴掌大小。
宋听雪提议,“要不,明早我们起早些,偷偷去草市买回来?”
这话一说出口,立即得到了三人的赞同,卫星海更是开口道:“多买些,没准茳猪明天晚上还来呢!”
但问题又来了,宴哥儿问:“多余的鱼咱们放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反正田边的塘里是不行的。
“放在我的房间里吧。”卫星河自告奋勇地开口,“我用脸盆脚盆全装了,这几天跟哥一起用。”还有脏衣服的桶能装更多。
宋听雪觉得能成,“可以,你们那边几乎没人过去,比我们房间安全多了。”
四人就这样商定,只是说起买鱼虾的钱,卫家兄弟还能拿出些铜板,宋听雪这个姐姐就尴尬了,“我爹还没领束脩。”她们姐妹俩都暂时没啥零花钱。
这里估摸就是宴哥儿是大户了,所以财大气粗地摆摆手,“算了,不要你们出,我有钱。”
“还是表弟大气!”听着不要自己拿钱,卫星河立即将自己仅剩下的铜板揣起来。
于是四人又商议,明天谁去买鱼?
最后决定四人轮流,毕竟看这意思,茳猪应该还会一直来,但他们如果一直是一个人去草市买鱼虾,肯定会被察觉的。
正商议着,小黑和爱国汪汪叫起来。
几人扭头朝院子那边一看,好像是有人送王机子回来了。
“听雪姐你快去回去。”宴哥儿赶紧催促着宋听雪,又叮嘱卫家兄弟俩别露出破绽。
王机子喝醉了,好在送回来的人给扶到了楼上,宴哥儿他们表兄弟三个给他擦了脸,洗了一下脚,架着送去房间休息。
或许是因为茳猪的缘故,三人关系一下亲近了不少,甚至还相互提醒,“明天早上动静小点。”
刚才商议好了,明天宴哥儿先去买鱼虾,其他人帮忙打掩护。
如此这般,各自歇下。
谢明珠夜里倒是听到不少动静,甚至还有茳猪的叫声,但只当是梦,只是王机子回来的时候,几个小子上上下下跑楼梯,踩得咚咚响,吵得要命。
起来没多会儿,孙嫂子她们也都陆续来了,还带了消息来,“衙门口贴了告示,公主府那边的秧苗可以移栽了,夫人咱今天去买么?”价格可比州府人卖的便宜多了,还是往年广茂县的价格。
价格便宜的同时,她们又有些担心,怕秧苗不好。
谢明珠倒是不怀疑质量,就是当时州府人也不知今年城里会添这么多人,所以培育的秧苗并不多,使得这一季稻谷,许多人家都还空着田。
现在可不想什么好不好的,能把田栽满才要紧,她还怕去晚了,又不够呢!
故而也是匆匆吃了口饭,带着马嫂子,原本准备去沙若家那边赶着车去拉。
可是一想到街上人来人往的,车不如人走得慢,还是作罢了。
城里的交通是个大问题,等李天凤他们回来了,要好好说一说,长久这样下去,白天车马都成了摆设。
转头和马嫂子说道:“去将家里的大木盆都来来,咱顺着河运送吧。”
马嫂子还没应声,莫嫂就给打断,“既是这样,拿什么木盆?这一次才装多少?去我家,我家有一艘独木舟。”
她是本地人,船只家里肯定是有的,这独木舟反正一直闲着。
谢明珠一听,那感情好,毕竟这城里不是所有的河道都像是自家这里宽敞,独木舟可比正儿八经的小渔船好使多了。
当即就给莫嫂子租了独木舟。
莫嫂自是不愿意要钱,连忙推辞,“夫人这是见外了。”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你若是不肯收钱,我去找别家,他们肯定也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谢明珠现在是绝对不会用人情的。
莫嫂见她话已经说到这里,便只好收下钱。
本来还想说,等下次谢明珠家里招人,能否考虑她嫂子来的。
如今收了钱,自也没再提这话了。
她自己去家里划独木舟。
至于马嫂,就在家里准备插秧示意。
这太忽然了,田里的水顾及要放了些,够马嫂忙一阵。
谢明珠则直接去了城南,找到培育秧苗的田边。
但见这里已经不少人在了,秧苗得自己下田拔,外面迁移来的那些妇人们,从一开始的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脱鞋子,到现在大方挽着裤腿,争先恐后地拔秧苗。
也有不少男人在,只不过都在另外一边的田里。
谢明珠也脱了鞋子下田,拔了二十来捆,就发现孩子们背着书箱过来了,除了他们,还有别家的孩子也是如此。
“这又是放假了?”她挑眉,别是昨天书院里的先生们喝醉得太多,没法上课,因此才放假的吧?毕竟她出门那会儿,宋兆安和王机子都还在打呼。
宴哥儿摇着头,将书箱放在田埂边上,“不是,我们先生说田里的秧苗长得快,得先顾着栽秧,正好让我们也回来敢几天农活松松筋骨。”
这些孩子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的确是一份不小心的劳动力。
而且基本都是穷苦寻常人家的孩子,自然都会这些普通的农活。
谢明珠听了,很是赞成,“得了,那你去吧。”不过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卫家兄弟俩,“你俩也要去?”什么时候这兄弟几个居然这样好了?
卫星海点着头,卫星河则高兴地应着,满脸的雀跃,“对,我们也要跟着栽秧。”
谢明珠见他笑得这样开心,心想希望他晚上还能继续笑得出来?“行,那小心些。”又因他们兄弟俩第一次下田,因此让宴哥儿仔细看着些。
小晴麻利的和小暖小晚拖鞋袜下田来,让小时坐在她们的书箱旁边,“卫小舅也来了,他说爹不在家,怕咱们忙不过来,就一起来帮忙,这会儿去沙若婶家里赶车了。”
“街上能过车?”谢明珠刚才来的时候,看着小摊小贩也不少。
“卫小舅说他有法子。”小晴答着。
小暖则凑过来,笑着小声嘀咕:“卫小舅来帮忙,回头娘又得给卫小舅送礼了。”
小晚笑嘻嘻地接了话,“其实他来帮忙一点都不划算,做得太慢了,有给他送礼的这钱,找几个短工两天就干完了。”
虽然这话很是,但谢明珠还是连忙示意她闭嘴,“可快别瞎说,你们卫小舅是好心帮忙。”
这俩小丫头皮痒,还编排起人来了。
母女几个这里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拔秧苗,没多会儿隔壁宴哥儿领着卫家兄弟所在的田里,就传来了宴哥儿暴跳如雷的声音。
“你们俩傻了么?我都说了,不是这样的,你都把芯拔断了。”抓狂,他到底要怎么说怎么教?怎么他们老是将秧苗弄断,而没连根一同拔起?这不对劲啊,当初爹娘一教,他们都全学会了。
反正宴哥儿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教学能力了。
卫星海和卫星河面面相觑,兄弟俩平生第一次下田,而且真的已经尽力了,可就是没法连根拔起,反而将秧苗的芯给直接抽出来。
已经被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好几回,说他们糟蹋庄稼,他们也很焦急。
宴哥儿长叹了口气,看着兄弟俩也手足无措的样子,正好见卫无歇来了,便开口建议:“要不,你们去你们小叔那吧,也许是我的问题。”
“哥,我觉得也成。”卫星河看了他哥一眼,连忙就朝田埂边去。
秧田里放了水,只淹到脚背,而且是临时开垦的田,底下的泥还没彻底软化,所以踩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传统田里一样,会被烂泥吸住脚。
卫星海见弟弟已经上了田埂,也朝宴哥儿点了点头,跟着过去,一同找卫无歇。
只是没多会儿,卫无歇的咆哮声就传来了。
兄弟俩有点被打击到了。
好在卫无歇拉了车在路边,这会儿就使唤他们俩将这捆扎沥水了的秧苗运送到车上去。
而谢明珠她们这边,莫嫂已经划着独木舟送着满满一船的秧苗回去。
只是大家见此,本地有独木舟的人家,也赶紧回去将独木舟扛来,纷纷效仿。
于是乎,莫嫂才一路顺畅运送了两回,河面就开始被各样的独木舟和木盆堵死了。
最后还是得用马车。
好在衙门里很快就安排人疏通道路,让小摊贩们将路给让出来,不然满街都堵满了秧苗。
忙忙碌碌,谢明珠家秧苗暂时是够了,马嫂今天留家里,插了一天的秧苗,酒醒后的宋兆安带着媳妇女儿一起去帮忙。
只不过最终被蚂蟥一吓,柳施和宋知秋都跑了,宋兆安自己又因昨天喝酒太多,旧疾复发了,一直咳嗽,大家也不敢叫他继续田里。
最后也就剩下胆大的宋听雪,跟着一起学插秧。
半道又来了一个酒醒后的王机子。
至于柳施和宋知秋,也没闲着,和得了空闲的孙嫂子一起跟着运送秧苗。
不管是马车还是独木舟,都没有办法直接将秧苗送到田边,故而还需要人力。
这母子三人近来那气色是一天比一天要好,力气也逐渐有了,再不是从前那娇弱无力的模样,宋兆安坐在楼上,看着楼下的媳妇和大女儿都背着半背篓还带着水的秧苗,好不震撼。
明明天天住在一起,他竟然不知道媳妇女儿们都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而且明明以前他一咳嗽,立即就传染给这母女三,这次母女三人不但没有被传染,反而一个个变得力大无穷精神抖擞的。
他有点想不通。
所以不是一家的病秧子,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晚上劳碌了一天的大伙儿都坐在凉台上休息,卫星海兄弟俩最终没学会如何拔秧苗,但是一直人工运送,也累得够呛。
卫星河反手捶打着后腰,唉声叹气地喊着:“我的腰啊,我的腰,要断了么?”
只是话音刚落就被老头子敲了一下脑袋,“小屁孩哪里来的腰?”
卫星河对于这话大为震撼,连忙将屁股翘起来一些,好方便他们辨认自己也是有腰的,“这不就是么?”
卫无歇往他翘起的屁股踹了一下,“好好坐着。”
卫星河一脸委屈,什么时候他家文质彬彬的小叔也变得这样暴力了,而且偷偷背着他们学会了干这多农活。
宴哥儿见他可怜,在一旁解释着,“小孩子不能说腰。”
“为何?”这下连卫星海都好奇,他的腰也好酸好痛,只干一天的活,怎么觉得比读一年的书都要累。
谢明珠抬着从井里凉过的甜水过来,“因为腰等于夭。”故而大家讲这个忌讳,自然是不愿意说小孩有腰,那不就等于说小孩子会夭么?
兄弟俩好歹是读书人,立即就反应过来。
那卫星河连忙坐直了身体,再也不敢说了,毕竟昨天才被鬼文化吓着的他,现在也很忌讳这种谐音梗。
喝过甜水,歇了会儿,各自去休息。
卫无歇明天要跟着一起插秧,自是不回书院也不回家了,便去从前自己的空房间里休息。
这样一来,好叫宴哥儿晚上起来心惊胆颤的。
他们不确定茳猪来了,是否会安安静静在那里等着,万一叫唤出声来,惊动了大家那怎么办?
所以他们得早一步到河边等着。
四个人鬼鬼祟祟的,两狗一猫,到河边后终于松了口气。
这边有菜地遮挡,又有果树。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水里就有了声音。
按理这黑漆麻乌的,水里忽然来了动静,正常人都生怕是水鬼来了,可他们知道是茳猪,一个个满怀期待地站起身,拿着鱼虾等着。
果然,那张熟悉的微笑脸从水里钻出来。
可能也没想到今天饭主动等着自己,茳猪比较兴奋,在水里转了好几个圈,弄出一阵阵水声,可把四人吓得心惊胆颤的,宋听雪急得小声安抚,“别出声,小白别出声,小声点。”
茳猪并不知道,他们给自己取名叫小白,只不过也察觉到了几人的紧张,动静方放小了不少。
一顿饭吃得紧张兮兮的,亲眼看到它钻进水里去了,几人才长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回头,就见着菜地中间那条小道上站着个小人。
“你们干什么?”小暖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不然再晚一步,没看清楚认出她的卫星河已经要被吓出鬼叫声了。
“你怎么在这里,也不出声,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宋听雪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晓得是瞒不住,何况多个人多个同盟,到时候也好打掩护,自然是没有半点犹豫,指了指水里,“你来多久了?我们喂小白呢!”
“小白?”小暖只短暂地疑惑了一下小白是谁,聪明的她就想到了什么。
立即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茳猪回来了?”
宴哥儿几人连连点头,又怕她太高兴,吵醒大伙儿,做了个嘘声动作,连忙小声交代,“别叫娘他们知道,不然肯定将小白送回去的。”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小白又跑回来,肯定是鹿乡湖一点都不好。
他们这是保护小白。
第139章
接下来两日,都在插秧,卫家兄弟也跟着下田,歪歪扭扭插了几排,只让卫无歇觉得没眼看,十分不解,“写字能整齐,为何插秧就不能在一条线上?你看这东拉西扯的,等大了些,薅草也不方便。”
卫星河自知理亏,试图撒娇蒙混过关,“小叔叔,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就这样好不好?”
卫星海则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人家说黑猫白猫,管他是什么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既如此管他整不整齐,这能活不就得了?
所以下巴一抬,满脸的自信,“大不了,以后薅草施肥我们亲自来就行。”
卫无歇见他这样子,冷哼一声,“那成,到时候这个角落,你们自己来管。”当下就同谢明珠家负责着农活事宜的马嫂道:“马嫂,他的话你可是听到了,往后到了那施肥薅草的时候,你也不必管他是在上学还是在哪里,只管给揪过来。”
马嫂见谢明珠没吱声,从来也不惯孩子,很显然是默认卫小公子这话了,连忙朝卫星海笑道:“那回头我就只管找你,莫要忘记了今天的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不是手上湿漉漉的,卫星海都准备拍着胸口保证了。
接下来,大家还真将这角落避开,留给了他兄弟两个造。
没下田的柳施给送了水果茶饮过来,还有炸糯米片,见着那不成行的秧苗,好言劝着卫家兄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这不擅长插秧,倒不如去做别的?”一面指着后头那已经有膝盖高的荻蔗,“听说这马上就要施肥培土,你俩不如先去?”
柳施想着她和大女儿不敢下田,到时候培土的时候跟着马嫂多做些就好了。
反正她们母女三又不出门去做个活计,在家里就是洗洗衣裳收拾一下家务,轻松得很。
“怎么又是糯米片?”小晚离田埂近,先洗了手上来,往旁边垫着的芭蕉叶上一坐,看到柳施拿来的小零食,顿时没了食欲。
王机子伸手过来捡起一片,“吃吧,那么多喜果,再熬个几天,大约就能吃完了。”
是了,这些糯米片是孙嫂子用喜果切成薄片后下油锅炸的。
前几天也是轮番换着花样吃,重新蒸软,往里塞椰蓉或是甜酥麻馅儿,后又炒豆腐干剁碎包进去,切小颗粒来煮糖水,甚至是用辣椒炒来吃。
反正上桌必见。
一开始吃个新鲜,还个个都争相抢着,多吃多沾喜气,现在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其他人也上来,除了谢明珠他们这些大人,还真没有一个孩子吃了,都只在那边啃果子。
插了两天的秧,夜里宴哥儿他们还要去喂茳猪,哪怕现在他们喂茳猪的队伍已经发展到了整个小孩群体,但老早也要在谢明珠他们没起来之前去草市买鱼虾。
不管早晚,都在担心会不会被大人们察觉,总是提心吊胆过日子。
这一折腾,白日里又要插秧,一群孩子和宋听雪都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
所以这第三天没了多少,谢明珠心疼他们,也没让跟着下田去了。
柳施也看着自家精神不济的小女儿,少不得责备起总咳嗽的宋兆安,只说他但凡别喝酒,没准就不会犯病,这会儿还能下田去插秧,那宋听雪就不用跟着大家下田了。
反正只当宋听雪是插秧累着了。
而今天谢明珠让他们好好休息,明日也好有精神去上学。
可他们哪里肯休息,这接下来要上学,时间上更紧张了,而且都是宴哥儿在拿钱买鱼虾,他们也过意不去。
于是卫星海提议着:“正好今天我们都得空,不如找个借口上街,我们去城西外面那月牙塘里下几个网捞鱼吧。”
当初他们可就是在城西月牙塘外面约战,被元宝岛的海贼细作给绑了去。
不过元宝岛昨天才传来好消息,岛上的海盗已经被尽数拿下,元宝岛如今也在郡主的手里,接下来等他们安排好,船只也要返航了。
所以自也不担心什么海贼。
因此卫星海的意见立即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偷偷装了网,找了借口说是去找同窗,除了宋听雪,一群孩子便往城西月牙塘去。
为何宋听雪不去?一来她算是大姑娘了,说是跟着这帮小孩去找同窗很容易让人起疑,二来她要是去了,她姐姐宋知秋肯定也会跟着去,那不就暴露了么?
万一她姐姐和娘说了,那不就完了?
而且宴哥儿他们捕鱼回来,还要人在家里接应,故而宋听雪当然是最好留下来了。
宴哥儿他们去了大半天,收获也不小,网了不少鱼虾,送到卫星河的屋子里去很顺利,唯一的问题是盛放鱼虾的水桶木盆不够了。
于是又悄悄往他屋子里送桶送盆。
好不容易将这些鱼虾安顿下来,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晚还一同偷摸去喂了茳猪,一切都很顺利,并未被发现。
加上又有足够的存粮,接下来几日都不用去草市买鱼虾,可以好好睡个饱觉了。
哪里曾想,他们这才回归学堂第一天,就出了个小岔子。
起因是莫嫂今天打扫卫生,虽然各人的房间自己打扫,她是不会进去的,但在楼道的时候,总听到水声。
轻轻的一下,不是很重,就像是豢养在盆里的鱼剧烈动起来的时候弄出的水声。
这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只将孙嫂子给喊来,“你听,是不是有水声?”
孙嫂子跟她在楼道里站了会儿,并没有任何动静,便有些担忧地看着莫嫂,“你是不是这两日没休息好?”
只是话音才落,那熟悉的水声又再度响起来。
孙嫂子脸色一变,震惊地看朝莫嫂。
“怎么?你别说你还没听到。”莫嫂看着她,一面寻着声音去,最后在卫星河的房门前停下脚步,“里面传来的?这卫家小二公子不会是在里面养了什么吧?”
孙嫂子跟在她身后,见她要推门进去瞧,连忙给拦住,“你作甚?想来是养了条鱼罢了,你操这门子心做什么?”
“也是。”莫嫂反应过来,既然都晓得屋子里是什么,就不进去了。
早发现她俩在卫星河门口拉拉扯扯的宋听雪心都卡到了嗓子眼,正想着怎么将她们俩引走,见她们终于离开,不由得长松了口气。
兢兢战战熬过了一天。
晚上继续去喂茳猪。
不想昨天跳了一条鱼出来,死在角落里卫星河并未发现,今天就开始发臭了。
这下孙嫂子也不拦莫嫂了,一推门进去就见家里这两日不见了的盆啊桶的,整整齐齐排在墙根下。
里头不是鱼就是虾,那些虾不安份,跳得满屋子都是。
两人看到这一幕,直接傻了眼,谢明珠又不在家,连忙喊了柳施来瞧。
宋听雪闻讯而来时,已是来不及遮掩了。
大家也不知卫星河哪里弄这么多鱼虾在家里,但柳施一挥手,全都充了公,等谢明珠一回来,连忙跟她说起此事。
谢明珠听得这话,瞧了一眼这些鱼虾,“我看这量,不像是他一个人能捞的?”至于为什么谢明珠不说是买的。
只因昨天晚上看到自己洗干净的渔网上挂了些水草,正巧前天宴哥儿他们这一大群孩子出去找同窗,没准就是那时候抓的。
不过这抓就抓了,为何要给藏起来?
而且大家还帮忙打掩护?
反正谢明珠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卫星河一个人能干成的。
大家听了谢明珠的分析,深以为然,尤其是他们带这么多鱼回来,要怎么悄无声息瞒着大人们拿到卫星河的房间里来?
那肯定是有内应。
说起内应,各人连忙给自己证明,柳施说那天和宋知秋在绣花。
宋知秋忙点着头,“是啊,那天下午没什么事儿了,我和娘就将落下的绣活捡起来做。”
马嫂说自己去挑粪了,准备给荻蔗培土,这一点去塘边捡鸭蛋鹅蛋的王机子和宋兆安能证明。
而孙嫂子莫嫂还有谢明珠当时是一起在厨房的。
那么这样一来,哪里还用审?
大家齐齐将目光看朝满脸都写着心虚两字的宋听雪。
宋听雪被她们这样一看,也知道是瞒不住了,“我们这样,也是没办法,不然整日要一个人早起去买鱼虾,还提心吊胆,怕孙嫂子发现。”
孙嫂子负责厨房事宜,早上自然是起得特别早。
孙嫂子眯着眼睛,叫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有一天早上就看到了宴哥儿的身影,当时还以为是看花眼了。不过现在她更好奇,“你们要鱼虾作甚?还给藏起来?”
谢明珠听着孙嫂子的问话,心里也在想,是啊,他们要鱼虾做什么?看那样子也不像是要自己吃,那只能是给别人吃……
不对,谢明珠脑子忽然冒出一个影子来,随即带着些审视的目光朝眼神躲闪的宋听雪打量去,“你们在喂茳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破案了。
初六那天晚上,自己听到了茳猪叫声,一直都以为是梦。
可是又那样真切。
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梦,分明就是那茳猪回来了,这帮熊孩子还在暗地里喂它。
而宋听雪见谢明珠一下就说出茳猪,也下意识地反问,“小婶你怎么猜到的?”
众人一听,还真是。
不由得面露惊诧,柳施更是好奇,她这几天她也没在后面插秧,几乎都在前院,也没瞧见谁去喂了茳猪,“你们什么时候偷偷去喂的?”
话音才落,谢明珠却已是对这些日子孩子们整日都疲惫不堪的状态有了解释,“只怕都是等我们睡下,夜深人静后。我就说,这些日子,他们怎么一个个看着都精神不济的样子。”
感情是在晚上还要出来加班。
还要躲着大伙儿,也是难为他们了。
宋听雪见又被谢明珠猜中,索性也不瞒着了,自是将那日发现茳猪,后来他们又是如何相互打掩护,给买鱼抓鱼喂茳猪的事一一道出来。
说完又赶紧朝谢明珠求道:“小婶,那茳猪不肯在鹿乡湖里,肯定是那边不好,不然它怎么还想着回来找我们?”
“你们简直是胡闹。”谢明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们当你们是好心喂养,可是有没有考虑过,这城里人来人往,人人都能像是你们一般爱护它么?而且好些河道狭窄,若是不小心搁浅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怎么办?”
鹿乡湖宽广无垠,那里本就是茳猪的发源之地,自然是最合适茳猪生长的地方,而且有属于它的同类,也可繁衍生机。
柳施很是赞成谢明珠这话,甚至觉得她还是说得太轻了些,只训斥起女儿来,“弟弟妹妹们年纪小,不明白,你难道还不懂?还是你忘记了,在北地时候看到被冻死的那只孔雀了?”
宋听雪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些心慌了,甚至担心茳猪会不会真的在哪里搁浅了。眼下又听她娘提起那只被活活冻死的孔雀,更是害怕了。
只因孔雀好看,北地一富贵人家就高价购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从温暖的南边直接将孔雀带过去,只是才到北地,那活蹦乱跳的孔雀就直接被冻死在了雪地里。
那些富贵者,位高权重者,就喜欢这些与珍稀二字挂上钩的动物植物,甚至是人。
似乎只有寻到这些东西,拥有这些东西,才能证明他们是群体里的佼佼者。
至于这些东西和人的生命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想到这些,宋听雪连忙道歉,“娘,小婶我错了,今晚待茳猪来了,便将它回鹿乡湖。”
可事情哪里有这样简单,这茳猪记忆还不错,而且又聪明,只怕再送回去,它还是会惦记着回来吃白食。
毕竟能张口就吃,为何还要自己去捕猎?看来这一次送茳猪回去的人,还要好好在那边监管一阵子,等茳猪彻底适应在鹿乡湖的生活,才能回来。
所以等王机子下学回来,谢明珠自与他又重新提起这件事情,而宴哥儿他们这帮孩子,全都被罚站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罚站倒是小事,即便是谢明珠已经说明了他们私自喂茳猪,给茳猪带来的危害性,但晚上喂完了这最后一顿,不说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时,就连大的几个也红了眼眶。
可爱不是束缚,不是豢养,而是放手。
谢明珠大半夜的拉着说了半响的道理,最后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纯粹给他们听困了,方都去睡觉。
只是被这事儿一折腾,谢明珠第二天起得晚了些。
想着外头也没什么事情,都在正常运行,打算同马嫂一起去给荻蔗培土,等宴哥儿他们下午回来后,一起去看绵绵。
刚换好衣裳,拿着锄头要去地里,院门外忽然传来阿骏大喊大叫的欢喜声:“明珠姐!明珠姐!”
谢明珠听得他这语气如此欢快,心里也不自觉高兴起来,连忙扔了锄头迎出去问:“怎么了?是阿羡他们回来了么?”既然元宝岛李天凤已经拿下来了,那是不是该让月之羡他们这些人先回来?那什么铁矿盐场,都是李天凤的囊中之物了,她留下她的亲信就得了。
其他人听得也赶紧下楼围过来。
阿骏一头的汗,都没顾得上擦一下,扶着门框就笑道:“赦令!上头来了赦令!”
“赦令?”谢明珠也是心头一喜,是不是自己这流放犯身份今天终于可以揭掉了?不过一般天下大赦,且涉及的州府如此之多,必然大事。
皇帝立太子应该不可能,太后也早没了,皇后皇帝过寿不至于。
还没等她想明白,柳施已经问起,“为何下的赦令?”
“皇帝病重,药石无医,如今朝廷有两道圣旨颁发,一道是广纳天下名医进京,一道则是下赦令大赦天下,给皇帝延寿消灾,望上苍怜悯。”阿骏回了柳施的话,侧头朝谢明珠看来,“像是明珠姐你们这样的流放犯,可恢复庶民之身。”
虽不可能让他们做回从前的人上人,但好歹也是自由之身,再也不用被困在这广茂县了,甚至是更广阔的天地也能去往。
这的确是好事情,从此以后再也不是流放犯,谢明珠自然是开心的,但是皇帝病重才下的这赦令,阿骏就算是为大伙儿高兴,也不至于嘴都笑裂开了吧。
谢明珠又好笑又好气:“你也忒实诚了些,可快把你的笑容收起来,回头让送旨的差人瞧见了可好?”
孙嫂子柳施等听到了,也都连忙提醒,“是了是了,虽对咱是好事情,可上头的人未必欢喜,好歹收敛些。”
阿骏这才合上了嘴巴,但仍旧压不住试图向上翘的嘴角,“我们这种小地方,他们怎么可能亲自来,都是州府那头来的信。我们这马上要去各村寨通知,人手不够,银月滩那边就不去了,到时候劳烦明珠姐去店里说一声,他们有人回去,帮忙带个信儿。”
这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是好消息,谢明珠自然乐得其成,“行,你们只管忙去,我这就去铺子里。”只不过这样的好消息,也不知萧沫儿那头知道了没?便又问起阿骏:“沫儿那边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一得了这消息,千垠就跑回家去了。”阿骏回着,想起现在寒千垠的幸福生活好不羡慕,尤其是整日听杨德发说绵绵到底多可爱,说得他都有些想娶媳妇了。
可惜现在城里即便姑娘家多了不少,但娶媳妇仍旧是有好大一个门槛,自己这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银钱。
发愁啊。
当下和谢明珠打了招呼,自去别处了。
而说起来,银月滩除了谢明珠这一家子之外,就是卢婉婉和苏雨柔了,因此谢明珠也不打算去银月滩开的店里,而是直接去自己的铺子给庄如梦说便是。
又想到柳施母女三几乎没怎么出门,当即便邀请道:“你们若是无事,与我一起去首饰铺子里逛一逛?”
柳施自然是愿意的,她一直都还惦记着在谢明珠的铺子里接裁缝活做。
这可以拿到家里来,也不用接触人,是她现在最理想的赚钱生计。可是谢明珠一直不提,她也不好意思说。
如此这般,谢明珠又重新换了衣裳,领着柳施母女三朝首饰铺子去。
皇帝病重大赦天下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沿途遇到许多人给道贺,谢明珠一路笑着回礼,脸都有些笑麻了。
柳施母女看着,也是替她高兴。
说来都是谢明珠的人缘好。
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上来就一把拉住谢明珠的手,喜极而涕,“谢夫人,我们终于不再是犯人了。”哪怕再嫁后,不用服役,可仍旧披着个流放犯的外衣,终究不好。
来人也非旁人,正是韩婵,这一阵子她那炸豆腐干的小摊也越做越大,盘了一处小店面,架了两口锅在那里给人现榨。
还从村里找了几个人来帮忙磨豆浆做豆腐,这日子是一日比一日好,她自己也十分满足。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这样的好事情。
此前她还以为,这一辈子想洗掉这流放犯的身份,只怕得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有可能罢了。
“婵儿?”柳施看到韩婵,也愣住了,只是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被她这一喊,韩婵似也才反应过来,认真地打量了她片刻,才试探地叫道:“表姨?”
这下换谢明珠疑惑了,“你们认识?”
而韩婵这一声表姨,已经证明了柳施没有认错人,她眼圈顿时就红了,“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嫁到西边去了吗?”
柳施随着宋兆安到北方冰原有个六七年的时间了,期间亲戚间来往,都是靠书信。
只不过两地远,一封书信有时候运气不好,遇着冬天要两年的时间才能送到,后来联系就逐渐断了。
她的话却是让韩婵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时泣不成声,“原是定的西边,可是后来……”她要真嫁到了西边去,既没有这流放之苦,也不会受那丧子之痛了。
谢明珠见此,忙扶住她手腕,“你冷静些,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坐。”
那柳施见她哭成这样,也慌了神,急忙去给她擦眼泪,“你先别哭,有天大的委屈,同表姨说。”
宋知秋和宋听雪也赶紧拥簇着,一行人在就近的一处茶馆找了个雅间坐下了。
姐妹俩现在大概已经猜到了韩婵的身份,多半是娘那位早故表姐的女儿。
第140章
待小二的上了茶水点心,关门退下去后,柳施这才焦急地问着,“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那天杀的后娘?”
她这样想,并非是恶意揣测柳施的后母,而是早前这后母就撺使着韩老爷,试图将属于韩婵的婚事换给她那亲女儿。
只不过那时候没成,韩老爷自己也要些脸面,生怕被御史台弹劾,所以此事才压了下来。
不想她这话一说出口,才在众人劝慰下止住眼泪的韩婵又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噎地道着那满腹的委屈,“原本我和妹妹的婚事一个在年前,一个在年尾,后来就不知怎的,给一起调到了年尾来,我俩就一起出嫁。”
按理韩婵是带着她娘留下的大批嫁妆往西边去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谁料想城都没出,她就被送到了一处府邸。
那日她又喝了被下了药的茶,浑浑噩噩的,哪怕觉得不对劲,奈何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和声音喊出,就这样被架着拜了堂成了亲,糊里糊涂入了洞房。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不明白?那佛面恶心的继母,怎么会忽然如此好心,爽快地将她娘留下的嫁妆都给她?原来是早就盘算好,让妹妹抢了她的婚事,而她则替妹妹嫁到尚家。
所以才松手给了嫁妆,毕竟这婚事一换,那些嫁妆就是妹妹的。
尚老爷虽是六品小官,可他家的儿子那是京都出了名的毒瘤,喝酒赌钱都是小的,还爱去那烟花柳巷里,十八岁的人,身体已是虚得如同不惑之年一般。
所以她那继母哪怕舍不得亲女儿远嫁,但也不愿意亲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纨绔,咬牙换了婚事。
反正想着到时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自己在哭一哭,赔一赔礼就成了。
难道还没还要把人换过来不成?
然谢明珠听着,从原主的记忆里发现了这场当时闹得满城风雨的婚事。
“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被迫嫁到了尚家,可是你那妹妹半道也被王家退了婚。”那王家怎么都是西边大吏,将门之家,哪里肯愿意将就?何况这一看就是对方刻意算计的?这种媳妇他们可不要。
所以就算是韩家这边一口咬定说女儿们同一天出门上错了花轿,但他们还是强硬地退了婚。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
使得那根本就没到西边的韩家二小姐就被送回了京都来。
韩婵点着头,“是了,后来她又嫁到了刘家。”说到这里,想到自己那妹妹运气也不好,哪怕有个亲娘处心积虑为她筹谋又如何?
最后挑的这刘家,和谢明珠那小姑子的未婚夫婿一家一样,当天就被满门诛杀。
所以也算是有了报应。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们母女使坏,遭了报应是合该的,却害惨了自己。
在尚家被公婆磋磨就算了,被流放后,男人死了对她来说是解脱,可没想到公婆为了一口吃的,主动将自己送给那些解差折磨。
为了孩子她认了下来,不管怎么说,那是自己的骨肉。
可到最后孩子也没了。
她恨啊!恨亲爹后娘毁了她的人生,更狠那尚家夫妻俩磋磨自己。
柳施听着她这种种遭遇,却不见娘家那头来帮忙,便是表姐走得早,可那么多表兄弟全都是吃干饭的么?
自是少不得责问起这些表兄弟,“你那些舅舅们,怎就一个个不吱声?难不成都死了?”
说起这个,韩婵只得苦笑起来,“表姨,你跟着表姨夫去了北方冰原,可还能收到他们的信?”
柳施不知她为何如此问?“早前能收到,后来信实在慢,便断了联系。”
韩婵摇着头,“再怎么慢,只要有心,总归能收到的。只看他们愿不愿意收到这信,或是愿不愿意回罢了。”
柳施还是个比较单纯的,毕竟她不爱社交,后院也没有什么女人和她勾心斗角,就守着自家两个女儿。
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韩婵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而是性格有些敏感的宋知秋忽然说道:“爹被贬到北方的时候,无人来送行就罢了,以往那些来咱家的亲戚们,更没见着半个,娘你当时只说可能正值冬日天冷,大家不爱出门。我如今想来,哪里是什么不爱出门,而是不愿意为了咱们出门罢了。”
她这话算是将柳施最后一道希望给扯破了。
柳施如何还没不明白,又想到自家男人不但得罪了皇帝,满朝官员大部分都被他弹劾过。
以前在京中还好,这都被贬了,谁还乐意和自家来往?也是自己一片真心错付罢了。
不过柳施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只稍微难过了一下,就想开了,“算了,我又不指望他们过日子,也不欠他们什么。”而且爹娘也不在了,既然这些表兄弟不愿意走动,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呗。
只是担心地看着韩婵,“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也不管你。”
“那尚家是什么人家?攀炎附势都攀不清楚的六品小官家,值得表舅他们上心么?”宋听雪接了话去,对于这一脉,现在是有些不耻了。
对旁人踩地捧高就算了,自家的骨肉也如此,实在是叫人恶心。
韩婵听着表妹们的话,倒有些羡慕她们这敢爱敢恨,哪里像是自己,当时竟是为了这些个没良心的人,伤心难过了许久,只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没叫他们不喜。
如今想来,原来他们本就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所以根本无关自己做得好不好。
只不过是自己身上无利给他们图罢了。
一面整理着心情,将自己到尚家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来,再到这广茂县后,在陈县令他们的安排下,重新嫁了人。
可是听得她如何在尚家被磋磨,流放路上叫那些解差欺辱,还是她公婆亲手送去的,柳施这个温柔妇人,也学着孙嫂子她们一般破口骂起来,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两个老畜生。
又为韩婵那可怜的孩子哭了一场。
也幸好现在韩婵的生活算是回到了正轨,夫婿虽不是什么人物,但胜在对她无微不至,也不嫌弃她的从前,夫妻俩一起和和美美的,铺子也开起来了。
这才觉得,她也算是熬出了头,只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也好也好,现在也不是流放犯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从前那些,就当是一场梦罢了。”左不过一帮靠不住的表舅,就当从来没有这些人吧。
不过话虽是这样,后来她还是找谢明珠打听那尚家夫妻,就怕这俩歹人也得了赦免,回城里来找韩婵的麻烦。
毕竟那种人没皮没脸,若是抓着韩婵不肯放,说是他们尚家媳妇,要她养着,那如何是好?
谢明珠去衙门里打听,得知这夫妻俩到晒盐场没两个月,尚老爷就死了,死因是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偷情,然后被奸夫两鞭子给抽死了。
也难为那韩婵的继母,早前在京都养尊处优,还有些半老徐娘的风姿在,可在晒盐场里折磨得皮肉皱得跟那干瘪的果皮一样,竟然还能和晒盐场的监工混在一起。
被发现后不但没半点羞耻之心,还将那尚老爷骂个狗血淋头,更是教唆奸夫将尚老爷打死。
不过她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听说最后淹死在盐池里,被人发现的时候,人硬邦邦的,身上都结了一层晶盐。
柳施得知他夫妻二人的下场后,心情方舒畅了些,只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眼下她们姨侄俩相逢,有那说不完的话,谢明珠便领着宋知秋姐妹俩去了首饰铺子,好叫她二人在这茶楼雅间安心叙旧。
到首饰铺子里,谢明珠介绍了谢矅与豆娘给宋家姐妹俩认识,都是年纪相逢之人,中间又有谢明珠,故而几人倒是一下就熟络起来。
又正逢着有人来订衣裳,那王撇子不愿意接单。
宋知秋已经看到了铺子里的成衣样品,有些心痒手痒的,拉着谢明珠悄悄问,“小婶,我觉得我们也能做,可不可以给我们两个订单拿回去试试?”
谢明珠早前是有打算让她们母女三在自己这边接点订单,可这不是担心大材小用了,毕竟都是饱读诗书的女子,来做衣裳实在是浪费了。
但现在也看出来了,她们真想去书院,只怕王机子那边早就安排了,这么多天还在家里,很显然是没有这个打算。
而这衣裳是能拿回家里做的,正好附和她们的要求,不用出门就能赚钱。
她们的手艺谢明珠也认可,尤其是柳施,和王撇子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了。
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也成,反正你们在家里也闲着,帮我这铺子里缓解一下压力也可。”只叫谢矅给她找两个订单。
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只不过王撇子听得谢明珠领来的这两位娇小姐居然也要接衣裳订单,有些担心坏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口碑,忙来找谢明珠。
谢明珠哪里还猜不到王撇子想什么?他素来就最是追求质量,不然自己这铺子里早就能多招几个裁缝了。
到底是因为在王撇子这里不过关。
于是便率先问道:“你是个裁缝,看人一般都先看人家的衣着,她俩的衣裳你刚才也看到了。”
王撇子连点头,“做工刺绣都极好,我还想问是何人所做?不如让他来我们店里接单。”
谢明珠笑道:“这不是已经让她们接上了。”
“啊?”王撇子满脸大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朝屏风后面和谢矅在说话的宋家姐妹俩,“她们这种闺中小姐,能有这样的手艺?”
“你这未免也太小看人了,人家怎么就不能有?何况她们身上穿的衣裳,是我亲自看着做的,难道还有假?”谢明珠其实也能理解王撇子的惊讶,毕竟官家小姐们虽然会学这些手艺,但又不靠这个养家糊口,也都有绣娘,自然不会做得有多好了。
此事就这样定下,回去后谢明珠想着她们俩今日和谢矅豆娘接触也没什么问题,自是愿意她们多出去走动走动,便也劝着:“大好的年华,多出去认识几个朋友总是好的。”
宋知秋听出谢明珠的意思,但还是摇着头,“小婶,我觉得朋友在精不在多,像是豆娘和谢矅这样的好姑娘,我们今天一下就遇到两个,以后只怕想要再遇到好的,就难了。”
她们姐妹俩不爱出门结交朋友,说起来,问题还是在宋兆安这个不靠谱的爹上。
他自己在朝堂上畅所欲言,倒是心情苏畅了,不想却连带妻女也成了全民公敌。
以前这姐妹俩和柳施出去应酬,没少被大家欺负,次数多了,柳施母女三都出了心理阴影,导致后来的闭门不出,不愿意与人来往。
一二来去的,整日困在院子里,又没什么活计,三人就是看看书做做女红,活动量逐渐减少,那血脉自然不通畅,体质也越来越差,抵抗力更是低下,很是容易就被宋兆安给传染。
三人回到家没多会儿,柳施也回来了。
她去看见过了韩婵现在的男人,觉得也不错,所以心情好了许多,只不过仍旧忍不住一阵阵感慨,命运难料。
宋家姐妹听得现在的表姐夫好,自然是也替她开心,“那娘往后就放心吧,何况我们以后不是都要留在这里么,与韩婵表姐也能相互照应着,要是那人对她不好,这不是还要爹娘和我们嘛。”
只不过宋知秋又有些疑惑,“我们来城里也有些日子了,表姐怎么没想着来找?”
这事儿柳施也问过韩婵,奈何韩婵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就是跟豆子打交道,压根就没听说这些,再者她家中又无去书院的孩子,就更不晓得书院里多了个宋先生。
而且现在她又有了孩子,重心更是在自己的肚子上。
想起这事儿,柳施连忙起身,“我去找你们小婶。”谢明珠那里有不少孕妇的补品,待她去借一些,回头等夫君有了钱再还。
但被两个女儿拉住了,“娘不急,我们今天去小婶的铺子里,接了两单生意,做好后能拿十两的佣金。”当然,是人家满意的前提下。
不过宋知秋和宋听雪对自己的手艺都十分自信的。
“十两?”柳施声音不自觉拉高了许多。
虽说跟着宋兆安没过个什么苦日子,但手里还真没有什么大钱,因此听得做两件衣裳能赚到十两,就有些不淡定了。
毕竟宋兆安在书院那边,三个月才能赚到这个数。
于是也不忙着去找谢明珠了,当即连忙叫女儿们将家什伙拿出来,有什么比赚钱要紧的?
姐妹俩想早日拥有零花钱。
尤其是宋听雪,喂茳猪那几天,买鱼虾的钱,全是弟弟小宴出的呢!按理她是大姐姐,长幼有序,该她来负责才是。
所以这会儿也巴不得赶紧赚点钱,回头领他们街上吃烧烤下馆子。
于是乎母女三投入这生产之中,说好去跟着马嫂给荻蔗培土的事儿也就没影。
不过马嫂是没有一点想法的,这本就是自己的分内活计。
只要做完了,地里没活的时候,月钱按结,她甚至都不用来谢明珠家里,可回家去。
这样的好事上哪里去找?所以大家愿意帮是大家的情份,不愿意帮是本份,自己没得二话。
宋家母女三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头扎进去,谢明珠原本想带她们出门多转转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又说谢明珠昨天下午带着孩子们去杨德发家看了棉棉,小丫头竟然几天不见就变了样子,看得谢明珠都有些舍不得撒手。
今日上街瞧见竟然有人卖鱼灯,给家里的孩子们带时,又忍不住给棉棉也买一只。
她自己挑着一大串鱼灯,旁人看了忍不住和她打趣,“谢夫人,再也没见过您这样的,您说这也不缺银钱的,您就雇个丫鬟婆子跟着,不为别的,给你拿拿东西也成啊。”
甚至还有人当谢明珠是卖鱼灯的,拉住她问鱼灯怎么卖?
她家本来五个小孩,现在又有卫家的两个小公子,总不能厚此薄彼,故而自然是连带着他们兄弟的鱼灯也买,现在又有棉棉。
后来想了想,宋家姐妹虽大了,但也是自己的小辈,不能少了她俩,再加两盏。
总共就十盏了,自然是拿不过来,便管卖鱼灯的要了一根竹竿挂着,扛在肩上。
可不就跟那些卖拨浪鼓的小贩们一样嘛。
一路被问了四五次,叫她哭笑不得。
还遇着了杨德发。
杨德发见着忍不住笑,“这孩子多了也是个事儿,你看你这买的话就得个个都齐全了,不然回头少不得闹你,可这都买齐全了,像是今天的小玩意儿你还能带,若是大件的,可如何是好?”
谢明珠解下属于棉棉的那一盏,“你且拿这个回去给棉棉,挂她摇篮上头,给她瞧着玩。”
居然还有自家棉棉的,杨德发那嘴巴一下就咧到耳根下,“回头让棉棉谢谢你这个舅妈。”收下鱼灯,挂在自己的刀柄上,但因怕人来人往的碰着,也如同谢明珠一般将刀扛在肩上,“方才得了消息,说是从元宝岛上得了好些东西,这会儿只怕已经上了岸,要是他们快,明早东西就能进城了。”
“什么好东西,叫姐夫这样惦记?”谢明珠笑问,心想若是些海贼打劫来的财宝,那和大伙儿肯定没得关系,李天凤应该会拿些出来打赏这次随行出去的人。
但杨德发又没跟着去,他乐呵啥呢?
只听杨德发兴高采烈道:“说是有一种象牙米,熟透了后就跟象牙雕刻出来的珠子一样,密密麻麻排在一起,嫩的时候可直接下锅煮来吃,香甜软糯,老了后可以代替米饭,最重要的是产量还高,以后咱们就不用只指望稻田了,旱地里也能种这象牙米,不过我听着长得跟荻蔗高粱都有些像。”
和荻蔗高粱有些像?谢明珠脑子里反复搜寻,忽然想到了玉米!眼里也迸放出期待的光芒来,“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东西?”
说到这里,杨德发先是将那些海盗破口骂了一回,“这些狗东西,我就说不怎么见他们缺粮食,感情是有这等宝物在那岛上胀他们的肠肚,这次要不是郡主带人上岛,只怕咱们这一辈子都未必知晓天底下有这种利民宝物呢!”
然后又将李天凤夸了一回。
谢明珠这次也想夸李天凤,这玉米的价值不见得就比那铁矿低,对于其他缺水不宜种植水稻的州府,这玉米何尝不是一种天赐吉祥物?
而且玉米杆也是作为牛马牲畜的饲料,连那玉米须都是能降血压的良药呢!
两人告辞后,回到家中谢明珠也和王机子说起来这所谓的象牙米。
王机子一听,也是十分感兴趣,只回忆着:“以前在一本海外物中见到提过,没曾想天底下真有此物。”
与那杨德发一样,也是将海盗们骂了一回。
甚至觉得他们那岛上,只怕好东西还不止这一样,毕竟他们在海上行凶,可不分是哪里的人,管你中原还是西域,见船就抢。
还真是这样,这一次攻打元宝岛是意外之举,只因那李小萍他们招出元宝岛上有私盐场,又有铁矿,让李天凤动了心。
谁知道意外之喜何止这些?也更加坚定了李天凤这条来钱快的途径,必须一走到底。
而且在这些海外岛上筑建军事力,朝廷又管不了。
她要打的,也不是朝廷的地,是海外的小岛。
要真有人知晓了弹劾,那她这是打海盗,为的也是保护自己封地上的老百姓们。
谢明珠一个晚上都在兴奋,玉米啊,新鲜的玉米,香甜软糯。
所以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盼望着衙门的好消息,要是足够,能每家都分点玉米种子就好了,那她立马就去收拾出一块地来种玉米。
然直至等到晌午后,就听得衙门说车队进城了。
分为两队,一队往郡主府去,一队往衙门这边来。
谢明珠正要往衙门去,就有人骑马来,往家门口卸下两个大麻袋。
来人是李天凤身边的一个小护卫,谢明珠以前见过。
他下马先朝谢明珠行礼,“谢夫人,这些是岛上缴获的象牙米,一袋可立即食用,一袋是种子,郡主特意吩咐给您送的。”说到这里,小护卫从马背上将另外一个精致些的小包袱解下来,“还有这些是月掌柜专程为您寻的各类菜种子,说夫人您素来就喜欢这些,叫小的务必交到您手上。”
谢明珠听得那两个大麻袋里都是玉米,且种子和嫩玉米都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如今又得月之羡托这小护卫送来的各种种子,越发欢喜,“小哥,快些进院子喝口茶,歇歇脚,这一路多谢你了。”
小护卫却是告辞翻身上马,“多谢夫人盛情,小的这还要回去复命。”
然后匆匆打马走了。
谢明珠冲他背影挥了挥手,这就立即迫不及待地坐在麻袋上打开月之羡送的各类菜种子。
只是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一个大问题,自己方才一高兴,竟然忘记问这小护卫,月之羡可是回来了?
正是懊恼之际,柳施取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才见你笑得好生喜悦。”目光落到谢明珠怀里的包袱上,随即忍不住捂嘴笑起来,“我听着那护卫说,是阿羡专程给你带的,我当是什么宝贝叫你这样高兴……”
又道听过人家夫妻间送花送银子的,唯独没见送种子的。
谢明珠却是直叹气,“可别提了,刚才一高兴,忘记问他阿羡什么时候回家。”唉,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爱啊。
两人看了会儿包袱里的种子,的确好几种陌生的没见过。
谢明珠重新包好递给柳施,就准备去扛地上的麻袋。
柳施虽知道她力气不小,但终究是女人家,她信奉的是女人还是少做重活儿,不然要男人做什么?
虽然吧,她家夫君也不是干重活的料子。
但还是赶紧拦住谢明珠,“别急,我叫莫嫂和孙嫂子来,大家一起搬。”
说罢,也不给谢明珠机会,立即就朝里头大喊。
很快,孙嫂子就来了,却没见莫嫂。
孙嫂子见着地上的两个麻袋,“要不夫人和我打把手一起抬进去吧,莫妹子和马家妹子去地里培土了。”
莫嫂的工作量也不高,就是打扫卫生洗洗衣服,喂鸡鸭鹅。
所以得空她也去给马嫂帮忙。
得了这话,柳施连忙将包袱挂身上,“要不我也一起。”
谢明珠和孙嫂子异口同声,“别。”一起拒绝了她。
这让柳施很受伤,她力气再小也能使一分力,怎么两人都如此嫌弃自己的样子?
就这当头,谢明珠和孙嫂子一人抬着麻袋一角,将两袋玉米都给搬进了院子里去。
那新鲜的玉米,谢明珠让孙嫂子拿了二十个剥了壳下锅煮,余下的让柳施拿了几个,“你拿去给你侄女吃,另外我还屋子里还有不少合适孕妇补身体的,你一会儿也带些过去给她。”
这是瞌睡来遇到枕头,原本柳施就想开口管谢明珠先借的。
没想到她主动开口,一时心中那个感动,“我只恨不得你是我亲妹妹才好。”
“难不成现在还不如亲妹妹?”谢明珠没好气地拍开她要过来抱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这二师兄一天天说不上几句好听的话,怎就养出了柳施这个娇妻来。
一把年纪了,也要搂搂抱抱。
她和二师兄搂抱就算了,怎还抱上自己了。
柳施连改口,“不不,现在我们就是那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你娘家没人,我娘家有人也等于没人,往后咱俩就相依为命。”
“你这越说越没边了。”谢明珠瞧着天边聚拢的黑云,没准一会儿有雨,便催促着她,“你快些去,早去早回来,晚些若是这云还不散,我们一起送伞去书院。”
柳施有点不想去,尤其是想到书院人多,但是又觉得谢明珠一起,倒也没有那么排斥了,“好。”
为了不拖订单的进度,柳施自己拿了东西,没带女儿们,弄了个背篓来背着,杂七杂八,也是弄了大半背篓背着,然后就去韩婵夫妻那小铺子里了。
宋家姐妹俩坐在凉台上做针线,见着背起背篓出门的娘,总觉得这画风不对劲,不该是她娘一个娇妻做的。
但更惊讶的是,什么时候娘也有这力气了?
谢明珠却是隐隐有些担心,和孙嫂子说,“那背篓里,少说也有二三十斤,也不知她是否能坚持到铺子里去,要不你跟着去看看?”
孙嫂子也觉得柳施是娇生惯养的,即便是近来能干不少活,但那力气一时半会儿真难养起来,也怕她那肩膀遭不住。
“那也成,正好我去买些香料回来。”然后解下围裙,便赶紧追去了。
不过她们俩都小看了柳施,她硬是自己一个人背着,虽然一路歇了五六次气,才走到韩婵家的小铺子。
韩婵这会儿在后头那小隔间里休息,韩婵男人看到一头汗水的柳施直接傻了眼,“表姨,你这是背什么?”连忙将火弄小了些,过去帮忙扶。
韩婵闻声出来,见着柳施背来这许多东西,一时红了眼眶。
再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来也有娘家人惦记着。
而一路跟在后面的孙嫂子见人到了,便也就没多管,自去药铺子里买香料。
她俩都知道可能要下雨,所以并没有多待,一前一后到了家。
柳施这还没放下背篓,谢明珠就抱来了一大摞伞往里插,然后将背篓接过来,催着她,“走走走。”
“我还想喝口水呢!”肩膀上的背篓刚拿走,柳施就觉得一阵轻松,见谢明珠直接背着伞去,有点动摇不想去了。
试图以喝水为借口躲开。
却被谢明珠塞来一个水壶,“早给你准备好了,走吧。”然后自己剥着出锅后放凉了更甜的香糯玉米,拉着她一起出了门。
其实她想直接啃,但别人看着啃得凹凸不平的糊,感官不好,故而才选择用手一边剥一边吃。
柳施这里才喝了水,谢明珠又递了一个玉米过来,“尝尝。”
“就这样吃么?”柳施有点放不开,虽然街上也有不少人边吃东西边走路,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合礼。
谢明珠知道她不好意思,“没事,大家可没空看你,都忙忙碌碌的呢。”
这话说得很是,柳施扭头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的人群,好像都各自忙自己的,别说没人看自己,就是谢明珠这样美,大家也没盯着多看啊。
于是就放心了许多,但还是抬起袖子,试图遮挡一二。
只不过自己吃了会儿,觉得有点不方便,可能别人看着还有点做作,故而就学着谢明珠一般。
“这伞卖么?”如果早前是觉得有可能要下雨,那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了,街上来往行人的脚步分明比刚才都急促了不少,更有人直接拦住谢明珠问。
自打上次自己扛着鱼灯回家,有人将自己当作卖鱼灯的小贩后,所以谢明珠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不觉得窘迫,笑吟吟地回绝:“不好意思,不卖哦,我给家里孩子们送伞。”何止是孩子们?七个孩子外加老头子王机子,自己和柳施回来又各自需要,整整十一把。
正是这样,才没给抱在怀里,干脆背个小背篓,全装在背篓里。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听到谢明珠的话后,反而红了脸,连连道歉,然后和同伴急忙跑了。
柳施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捂嘴笑起来,“那天你说你拿那么多鱼灯,有人把你做小贩我还不信,现在看你,果然像是个小贩。”
好人家虽出门一次性拿这么多伞啊?
好在两人要路过的街道并不长,很快就沿着草市旁边那河道岸,走着小路去书院里。
以前书院就卫无歇他们几个的时候,就只有这条路,后来随着玉州老百姓们的到来,书院开始扩建,也另外修建了书院大门。
这里就成了小道,去往的也是侧门。
好在谢明珠是熟面孔,侧门口负责看门的认识她,连给放了进去。
没多会儿,雨就下起来了。
正巧下学,一帮孩子看到谢明珠和柳施送伞来,别提是多高兴了,更是兴高采烈地要送同窗们回家。
谢明珠懒得管,就叮嘱了早点回家,自己撑着伞,先和老头子们回去了。
至于柳施夫妻,她早前答应了谢明珠一起来送伞,所以在韩婵就没多待,急急忙忙要走。
因此韩婵留她吃饭,她给推到了晚上。
眼下便领着宋兆安这个表姨夫一起过去。
至于两个女儿?柳施自然没喊她们,衣裳已经做好了一套,另外一套她们两人在努力两天,自己得空跟着帮帮忙,也就做出来,到时候十两银子到手了。
所以当然不能耽误女儿们赚钱。
而谢明珠和王机子到家中,王机子迫不及待地就上楼去尝这所谓的象牙米,谢明珠在楼下晾着伞上的雨水,杨德发竟然撑着伞来了。
今天的雨不大,淅淅沥沥的,但也恰恰是这样的雨,下得会更长久一些。
“姐夫怎有空过来?不过来了正好,省得我在跑一趟。”一面问起他,“象牙米你们可是分了,没有的话拿几个过去尝一尝鲜。”
杨德发摇着头,“我们就能分些种子,听说才熟的嫩玉米少,总共就四五袋,你这里得了多少?”郡主那么多心腹,肯定要仅着她身边的人来。
谢明珠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回了,因为她这里得了一袋,“你莫管,反正你只管拿家里去,保管一人有两个,沫儿也能吃。”说罢,就去给他装。
不过想想,家里有王机子,月之羡和萧遥子还跟着李天凤一同去了元宝岛,也许这是四个人的份嘛。
待上了楼才想起问,“所以你来是?”
杨德发被这象牙米一打岔,也差点忘记了自己来的正事,如今叫谢明珠一问,有些懊恼地拍着脑门,“果真是年纪大,忘性也大了。我来是专门和你们说,那元宝岛上不知是从哪里抓了许多山民来挖矿晒盐,竟也没有一个人能说汉话的,所以阿羡被留在了岛上。”
一头的王机子原本听着杨德发当自己的面说年纪大,要讲他几句,不想听得元宝岛上有不少山民,也是来了好奇心,“都是蓝月人?”不然留月之羡作甚?
月族人里,也不是所有语言都共通,只是大致相似罢了。
杨德发一脸姜果然是老的辣的赞赏表情,还冲王机子比了个大拇指,“您老真是神机妙算,那些正是蓝月人,阿羡别瞧年纪小,但是他辈分大,那些蓝月人肯听他的话。”
辈分还能这样用的?谢明珠满脸惊讶,不过更在意这些蓝月人的去留,“可听到风声,是要留他们在岛上,还是城里来?”
杨德发摇着头,“就是没寻思好,按理是引到城里来安居才是正理,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会汉话的,来了也不好生活,只怕要暂时在岛上留一段时间。”正好岛上本来也缺工人。
只是如今不是被海盗奴役,郡主应该会给他们修房子和发工钱。
“一点汉话都不会讲的蓝月人,那只能是当年凤凰山上遇到天火后,被吓得往深山里去的那些才是。”可王机子想不通,既然都往更深的山里去了,怎么能叫海盗抓住?
而且海盗们要抓劳力,完全可以抓沿海的,怎么还专门跑到山里去?
就他纳闷时,谢明珠插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海上的海盗原本也是陆地的悍匪呢?”就比如那李小萍,他在鳌州被赵家压迫得活不下去,惹了人命官司无处可去,这才兜兜转转到了这边,上了海。
既然他是内陆去的,那岛上其他的海盗,自然也有可能是内陆人了。
这话杨德发是赞成的,“说来也是,尤其是那么多,他们若是在沿海这一带抓,朝廷早就听到风声了。”那朝廷肯定会去追查他们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这一查,他们的铁矿也好,私盐场也罢,不都全露馅儿了么?
所以专门到深山里去找那些不通汉话的山民,对方在衙门又没有户籍,可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辛苦是辛苦了几分,但胜在安全无忧啊。
不过谢明珠想,既然能考虑到这些,可见这元宝岛的海盗头子也是有几分脑子在身上的,这次让李小萍他们泄了密,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这会儿不知是如何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