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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她预产期还有几天,李天凤那边的老大夫见她嘴巴馋,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尤为担心,让她多走动走动。

于是偷摸在家里养胎养了大半年不止的她,这快临产了开始走动起来。

天天逛街也没意思,戏园子的戏也听烦了,便开始串门。

广茂县黄昏时候特别爱下雨,谢明珠也喜欢这个是下雨,毕竟这样一来,家里的菜地都不用浇水。

唯一不好的是,各一顿时间癞疙宝就到处都是。

柳颂凌被这场雨一拦,索性打算吃了晚饭再回去,反正晚了那恩恩爱爱的花怜芳和木雍会来接她。

按理她这快生产了,木雍说是专门放下手里的事情来广茂县配她。

然事实上是和花怜芳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好在柳颂凌又不爱他,没什么想法,满心都在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哪料想,这晚饭还没吃,和宋家姐妹聊天,几个小丫头凑过来,说起笑话,她那笑点低,一下没收敛住,哈哈哈笑个不止,直接给羊水都笑破了。

柳颂凌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吓得浑身发抖。

当时可把一帮大小孩子给吓得不轻,小时更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湿漉漉的裤腿,以为是尿了。

小丫头这个时候还挺仗义的,反应过来后立即安慰着柳颂凌,“你别慌,我马上把茶碗扔你身上,这样大家都会以为是我把茶水撒你身上,不会知道你尿裤子的。”

好在小晚小暖在,两人一看这光景,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小暖连忙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宋知秋姐妹,“知秋姐听雪姐,你们快扶着她进我房间躺下。”

小晚则赶紧跟着进去帮她简单检查。

小暖拦住果然要去拿茶碗的小时,“她是要生了,你快去喊娘。”又让小晴快些去请孙嫂子烧水,自己去找莫嫂子去木雍家通知人。

随后她跑去鹿角街的医馆找汤保保。

一番兵荒马乱中,木雍和花怜芳最先赶来,随后是汤保保,然后是李天凤那边找来的稳婆和老大夫从南城赶来。

大伙儿挤满了院子,搞得跟打仗一样。

谢明珠看着她那样大的肚子,怀疑孩子被她吃得很胖,想着多半要费大力才能生下来。

果然,阵痛时她发出的哭嚎声惨绝人寰,听得宋家姐妹脸色煞白。

后来又是一盆盆血水从房中抬出来,姐妹俩待都不敢待在这头的院子了。

谢明珠只当她们俩胆子小,不敢看,却不知早前她们俩被小暖小晚教育过一回,如今看到这些血水,再听到柳颂凌的叫声,生产对于女人的伤害,在她们俩的眼前越发具象化了。

柳颂凌是折腾到半夜,她才顺利将孩子生出来的,八斤多的大胖儿子。

亏得她能吃,孩子吸收好,她自己也精力充裕,叫了这么久,竟然还有力气把孩子生出来。

木雍高兴得见人就塞大红包,更往谢明珠家送了不少礼物,中午那会儿太阳好,便安排人把柳颂凌抬回去坐月子了。

不但如此,还找了人来给谢明珠家打扫房间,用菖蒲水里里外外都给擦拭一遍,连宋家和萧遥子的那边都没落下。

柳施和谢明珠感慨猜错了,“没想到是个大胖儿子。”她俩早前一致以为柳颂凌怀的是女儿。

也没忘记夸赞小暖小晚,昨天亏得有她们这两个半吊子,在汤保保他们来之前,先将已经破了羊水的柳颂凌给安排好。

果然,这几个月去一品汤医馆没白浪费时间。

第165章

转眼一晃,柳颂凌儿子已出生半个月了,很遗憾的是木雍没有获得名字命名权。

名字是开阳长公主早就定好的,叫泰宁,取自国泰民安之意。

怎么说,她把柳颂凌做心肝一样养了十几年,自是早早就想好了孙辈的名字,即便是现在认回了亲女儿,但李天凤以后所生孩子的名字,自不会用这个早取好了的。

木雍也不是那不识趣的,反正孩子是自己的,名字什么的,倒也无所谓了。

何况开阳长公主给取名字,那是给孩子添福。

指不定以后开阳长公主愿意提携儿子,那也许不要自己努力,他这一房也能将大房那头越过了。

所以心情甚好,近来没少借着李天凤打发产婆和老太医过来做由头,往郡主府里送东西。

柳颂凌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李天凤母女对自己真的已经仁义至尽了,当初只杀自己那爹娘,而留下自己这条性命的时候,她就该心怀感恩的。

现在又为了自己生产一事操劳,可见她们母女俩这本质里都是好的。

今日谢明珠来看她,左右屋子里也没人,嘴里也就没了个遮拦,“你说她们对我这样好,就不怕我现在其实是假装伏小做低,其实心里还惦记着报仇么?”毕竟,长公主杀了自己的亲爹娘,这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

虽然是自己的爹娘作死。

其实如果换做是自己被骗了多年,亲女儿还被换走,她是要将这两个人挫骨扬灰的。尤其是现在她做了娘,一想到自己的大胖儿子被人换走了……

坦白地说,她觉得自己做不到像是李天凤母女这样善良,不但留了自己性命,还能不计前嫌地对自己。

谢明珠给了她个白眼,也是半点不留情:“就你这点脑子,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些。”谢明珠甚至都怀疑,李天凤母女愿意放下这样天大的仇恨,不计前嫌地帮她,指不定都是看着她不聪明的份上。

毕竟现在木雍和花怜芳整天出双入对,那花怜芳的身份,木雍再怎么只手遮天,能瞒得过李天凤母女?所以必然是知道花怜芳不孕之事。

没准也是担心柳颂凌这样没脑子,天天吃吃睡睡的,万一到时候生产,木雍和花怜芳给她来一出去母留子也指不定,所以才打发了老太医过来诊平安脉,又给备好了产婆。

“明珠姐你是什么意思?”柳颂凌有些不高兴,她是不怎么聪明,这点她早就知道了,那些皇亲国戚们,虽不至于说个个过目不忘,但不管学什么,都比自己快。

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些郡主公主们就更不用多活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也就是自己什么都是使劲学了还是半吊子。

以前柳颂凌也想不通,她娘不是才貌双全么?怎么到了自己这里,才没有,貌也大打折扣。

可笑,原来自己是个假的,那这倒是解释得通了。

但就听谢明珠这样说出来,她还是有点小小的伤心,又担忧起来,“你说,泰宁不会以后也像我一样吧?要真是这样可咋办?”

谢明珠听到她这话,也叹起气来,不过她不是担心孩子像柳颂凌,“像你还好,最起码拎得清,我就怕像你又遗传他爹的脸和恋爱脑。”以前谢明珠觉得给木雍定义恋爱脑不对,应该算是收藏癖,他后院里什么样子的女人都有。

但是看到他现在和花怜芳,谢明珠觉得他应该是个恋爱脑。

“你可别瞎说,我家泰宁小脸光滑着呢!”一面赶紧双手合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神灵都求了一遍,“求求保佑我家泰宁,遗传他爹做生意的头脑就成了,别的什么都不要。”

谢明珠其实就是想逗一下她,眼下见她真为此事担忧起来,赶紧劝道:“儿子都像娘,别担心。”

“真的么?”柳颂凌半信半疑。

“比珍珠还真。”谢明珠敷衍地回着,一面起身准备去开门。

门外,她已经听到花怜芳抱着泰宁过来的声音,要不说呢!人家以前是玉祥堂的角,这嗓子就是好听,摇篮曲到她嘴里唱出来都是另外一种韵味。

“阿凌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花怜芳一进来,就看到了柳颂凌状态不对劲,连忙把孩子递给谢明珠,上前伸手要去试她额头温度,就怕她着了凉什么的。

柳颂凌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唉声叹气的,任由花怜芳那小手在额头上摸。

谢明珠抱着木泰宁,“没事,就是担心孩子遗传她这脑子,以后读书读不好。”

花怜芳听得这话,长松了口气,笑道:“我倒是什么问题,没得事儿,我让雍哥再歇半个月,赶紧忙起来,给咱们泰宁多挣些家业,以后咱们泰宁也就好好在家享福便成了,至于那读书的事情,咱们爱读就读,不爱读也不要紧。”

谢明珠听着花怜芳这话,觉得花怜芳对木雍的爱是没有消失,但可能转移到孩子的身上来了。

现在已经为了木泰宁的未来,开始准备拿木雍做牛马。

但柳颂凌摇着头,“不成,不读书就算是他老子能给他挣多少家业,要是以后给人骗了,那怎么办?”

花怜芳觉得柳颂凌还是太过于劳累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泰宁这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哪里可能会被骗?再说不是有咱们三个么?难不成咱三都是那短命的么?”

“啊呸呸,可别瞎说。”谢明珠抱着木泰宁坐下,就听得这越发没边的话,赶紧呸了几下。

花怜芳忙改口,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让雍哥再给郡主多送点礼,以后郡主也能帮忙看着些,有郡主护着谁敢来骗咱们泰宁?”与此同时也没落下谢明珠这里,把目光放到了谢明珠身上,“明珠姐,到时候你也帮忙照看些。”

柳颂凌竟然觉得花怜芳的计划不错,甚至已经发展到了宴哥儿他们身上。

谢明珠觉得她连纯属就是闲的,这都开始托孤了,赶紧给打断,“一天天瞎说什么,我瞧这孩子机灵着呢!怎么你们越说越没谱的。”都给说成个得挂个大饼在脖子上才能活得下去的傻子。

又在这里坐了两盏茶的时间,怀里的泰宁睡着了,递给花怜芳,便回家去了。

出门的时候那木雍客客气气来送,谢明珠想起柳颂凌跟花怜芳的打算,有点同情接下来要做牛马的木雍。

木雍只觉得谢明珠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眼下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人生赢家,儿子有了,最爱的女人和儿子的娘又和睦相处。

得把州府那些女人都遣散了,给些嫁妆,让她们各自去找人家吧。

以前养着无妨,反正这银子不花,自己死了还是便宜大房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得给孩子和孩子娘,还有自己最爱的女人留着。

回到家的谢明珠刚坐下,和柳施聊了会儿柳颂凌和花怜芳的那些糊涂话,苏雨柔便带着儿子阿蛤来了。

宴哥儿他们给抱着过去玩。

苏雨柔直接就撒手递过去,便打算不管了。

柳施看着这一幕,想着萧沫儿带棉棉来的时候,大人们都不敢撒手任由他们抱着去,无论如何都要打发个大人看着的。

阿蛤就算是个小子,没有棉棉那样养得仔细,可也才几个月啊!所以有些担心,“要不叫孙嫂子去看着些?”

苏雨柔不以为然地摆着手,“不妨事,小子就是要养得粗糙些才皮实。”

谢明珠刚才没留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是叫孙嫂子看着吧,好放心些。”说罢,喊了孙嫂子过来,交代了几句。

苏雨柔见她们两个如此小心翼翼的,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在这城里,也忒小心些了,我在银月滩的时候,我们家阿蛤还算好的,我没空的时候就梦梦给我看着,别家这样大的,忙起来有时候大半天都顾不上,不也照样好好的。”

按理,阿香婶会帮忙照看的。

但是不巧,庄晓梦的二弟三弟去年八月节,阿香婶各自给他们里说了两个寡妇做媳妇嘛。

那老二庄清梦家的阿萝带着两个孩子,大的今年九岁,小的七岁;老三庄云梦家的阿玉则带着三个,大儿子今年七岁,二女儿五岁,小儿子两岁。

说起来,也是和谢明珠有些关系的。

毕竟她是带着五个孩子的寡妇,照样和月之羡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

阿香婶看在眼里,觉得寡妇带着孩子也无妨,所以才给两个儿子说了阿萝和阿玉这两个寡妇回家作媳妇。

但是人与人间到底是有区别的,不能人均谢明珠。

去年这个时候,庄老五庄梦梦就因为这些多出的侄儿侄女,气得也要像是他大哥一样分家。

后来谢明珠家搬进城里来了,房子给了苏雨柔夫妻住,他也果真过去和大哥庄庄晓梦一家住。

不过今年的时候,庄如梦这个四哥就计划着,要把他带城里来上学的,只是一直担心没人照看。

毕竟庄如梦有时候忙起来,可能几天都不着家里。

现在好了,苏雨柔夫妻两个来城里了,他自然也跟着来了。

但却跟在庄如梦身后,现在也都一直在谢明珠的铺子里。

“还是仔细些。”谢明珠想说,也不能是因为儿子,就这样不上心吧?一面和她说起正题来,“上次你给的书单,还不算齐全,我寻思趁着卫无谨还在外头,你再准备些,我到时候让他帮忙凑。还有书斋里的布局和书架款式,你上心些,早点将图画出来,祝家那头也好给早些提前去北城看木材。”

书斋嘛,还要做开放免费式的,所以这书籍种类肯定不能少。

苏雨柔点着头,“成。这荻蔗马上又要收了,你要是忙,你忙你的去,工地那头,我得空就过去看着。”

柳施也忙附和,“我也去瞧,你先忙你糖坊的事。”

是了,这一季的荻蔗因为人口的扩列增添,荻蔗数量也是早前的数倍。

等各村里的蔗糖送来,只怕自己糖坊里根本就忙不过来,她还得趁着现在抓紧雇人,得弄个三班倒。

忙肯定是要忙一阵子,毕竟这算是她独家垄断的生意。所以也意味着白糖的数量是去年的数倍,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因此也没同她们俩谦虚,“那好,书斋客栈的事情你们两个这一阵子多上心些,等到年底,我糖坊这边应该能轻松些了。”她现在想的是,就算是雇到了人工,但场地也不够,添置了设备也没地方放,倒不如直接扩建仓库算了。

到时候提炼不过来的蔗糖砖就先存放在仓库。

第166章

又说这进入了荻蔗收割季节,因为此地都是来入户者便有田地可分,旱地主要大面积种植荻蔗,水田种植稻谷,所以这家家户户,或贫或贵,几乎各人名下都有荻蔗要收割。

可今年鹿鸣山上山下都在忙着搞建设,城西又在扩建街道,所以根本就找不到工人下地砍甘蔗,所以城北一下都停工了好几天,大家纷纷请假回去砍荻蔗。

不想这样竟然引发了恶性循环,如此一来城北工人不够,各样材料也难供应给鹿鸣山和城西。

没得法子鹿鸣山为此还停工休息了两天。

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大量的人涌入荻蔗林里,送往糖坊的荻蔗和蔗糖砖,都快把糖坊里的大秤砣都忙出火星子了。

谢明珠忙得天昏地暗的,彷佛又过上了刚到银月滩那会儿的日子。

家里除了小晚小暖小时,全都跟着去帮忙了。

至于孙嫂子她们这几人,自也请假回家去地里收荻蔗去了。

忙过了这一茬,进入了十月下旬,书院里也终于是要开学了。

按照此前书院与李天凤商议,草市隔壁那书院作为年幼开蒙学子和女子书院。这也是考虑到了开蒙孩童年幼需要父母照顾,而女子书院在城中,则能保证姑娘们的人身安全问题。

所以宴哥儿他们表兄弟这样年纪的,别管是在什么班,都统统得到山上去。

为此那叶幻娘忧心忡忡,挺着个大肚子来找谢明珠诉苦,“我听得那山上,住的地方都还没修好,一个屋子里得住六到个孩子,这和睡大通铺的劳役有什么区别呢?何况除了那上课和休息的地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唉声叹气的,显然是真不放心两个儿子去山上,虽然自家公公和男人也要去。但那能一样么?她这两个儿子还是个孩子啊!

何况这个暑期里,他们变得许多,懂得照顾自己这个娘了,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这是从前自己都不曾享受过的。

虽然叶幻娘也怀疑可能是从前根本没有给孩子们这个机会,毕竟公公和夫君对于他们的期待,从来都是在学问上,自是不让他们做这些丫鬟婆子的活儿。

可叶幻娘也说不上来,同样是一杯茶,儿子们给自己倒的,终究是要比丫鬟送到手里的有滋味,她想着大概就是生孩子的意义。

因此这一个暑期里,她跟两个儿子的感情也亲密了不少,终于像是正常母子间的相处模式了。

谢明珠很理解她的担忧,尤其现在她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比寻常更要多愁善感些,所以也是耐心劝慰着:“孩子们是去求学的,又不是去享福的。”

叶幻娘立即反驳:“可也不是叫他们去吃苦的。”

谢明珠无奈地笑了笑,“这叫什么苦?吃住都有人管,又不要他们自己打柴生活烧饭,更不要他们下地种粮食,每日起来收拾一下床铺洗漱张嘴就吃饭,然后上学去,和家里也没什么区别。”

叶幻娘张着嘴,半响才道:“话是这样,可这住到山上去,我实在不放心。”

“你到底不放心什么?他们此前上学,你个把月不见,你也没担心过,现在一样上学,身边还是那些人。”谢明珠实在疑惑,甚至想莫不是她这是闲出来的?要是有个事情给她做着,哪里想着七七八八的。

于是将目光放到她这肚子上:“你这也就是几个月的事儿了,可给孩子缝了衣裳鞋子什么的?”

叶幻娘点着头:“家里婆子丫鬟都做好了。”

“那哪里成?你这个做娘的,好歹做一两样表示一下才是嘛。”谢明珠就说嘛,果然是闲的,这一阵子肯定是肚子大了,逛街没以前频繁了,所以她才在家里胡思乱想的。

叶幻娘有点意动,下意识地垂眸温柔地抚着鼓起的腹部,“也是,螺花坪铺子里的料子颜色那样好看,我得去买些,给孩子先做几身衣裙。”

自打上次和柳施预测过柳颂凌的肚子失败后,谢明珠对于看肚形来判断男女就丧失了希望,不过还是很好奇,“嫂子你怎么就笃定是个闺女?”

说到自己的肚子,叶幻娘顿时就神采飞扬起来,“都说酸儿辣女,我这才怀上那会儿,就见天喜欢吃辣的。”

她这一说,谢明珠倒是想起,那一阵子还来管自己这里要了不少新鲜辣椒去,说是要做鱼秋辣吃。不免也是来了兴趣,认真地看着她的孕肚,“照着你这样说来,果然是个小侄女了。”

“那是,所以我得给她多准备些裙子才是,小姑娘家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不能像是小子们那样。”叶幻娘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此刻心思在未出生的女儿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两个儿子去山上后过什么日子。

当即就拉着谢明珠要去螺花坪的铺子里。

柳施虽从谢明珠城南宅子里也是拿了不少紫色系列的料子过来,但这螺花坪的人自打研究出这十几种紫色来了后,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荻蔗收获最忙的那几天,他们店里就推出了绿色系。

这个绿色就更夸张了,将近二十五种,浓的淡的,明的暗的,真真看得人眼花缭乱爱不释手,恨不得哪一种颜色都扯几尺来做一身。

所以听到她们两个要去,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我也去,上次雨柔和我商议,客栈里的帘子帐子,我琢磨着,也没有哪家店里的颜色有他们那头多了,等一会儿再叫上雨柔,我们好好挑一挑。”

谢明珠想着今儿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要忙了,反正宴哥儿他们是后天去鹿鸣山,明天再收拾东西也来得及的。

不过倒是疑惑,以往这会儿在院子里树下看书的宴哥儿竟不见了身影,连带着小晴也是不知哪里去了。

但也没多管,这帮孩子素来省心,她也不担心出什么事情。

和孙嫂子这里交代了一声,将楼下堆沙堡玩耍的小时喊来洗手洗脸,换了衣服就同柳施叶幻娘一起出门去了。

却不知这帮她觉得素来省心的孩子,这会儿正在一个隐蔽的椰树林子里,对着一个麻袋拳打脚踢。

除了宴哥儿和卫家兄弟、小晴,以及该在鹿角街汤家医馆的小暖小晚也在。

兄妹几个也不说话,就一味地冲麻袋里那团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动手动脚。

直至觉得差不多了,宴哥儿才上去将麻袋口松开,然后和一帮兄妹速速离去了。

这城里虽是热闹,但大家还是保留了房前屋后的果树,所以小片些的椰树林龙眼林芭蕉林是特别多的。

像是椰树林里,还有不少茉莉花树,这些小灌木刚好能将人身影给完美遮挡了。

兄妹一行人从椰树林里出来后,小晚小暖就准备回医馆了,小暖与哥哥姐姐们安抚着:“那药效最多半盏茶的时间就没了,到时候他就醒来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们先回去了,免得到时候被发现破绽。”

“嗯,你们小心些。”宴哥儿点头应着,抬手给妹妹们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正理了一下。

随后便告辞,兵分两路。

待看着小暖小晚的身影在街角处消失了,宴哥儿看朝卫家两个表兄和小晴,“咱们出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给大舅母买些东西?”

“再好不过,正好马上要去书院了,到时候问我们今天怎么想着上街来,我们就说特意给娘买些东西。”毕竟上了山,得个把月才能沐休一次,所以卫星河觉得这个提议简直是无懈可击。

这样一做决定,几人也是在街上转悠起来,也是零零散散买了些东西,但还是不够,所以小晴提议,“咱们去螺花坪的店里吧,里头的料子可好看了,到时候给大舅母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做包被。正巧知秋姐姐心情也不好,咱们也买些好看的料子去哄一哄她。”

原来兄妹们方才在那椰树林里拳打脚踢的麻袋里,不是旁人,正是今日落单了的裴怀英。

上次他当街拦宋知秋后,柳施让宋兆安那边管束一二。

宋兆安也不高兴裴怀英此举,故而将人喊在身边,一起带去了鹿鸣山上,本来以为都过了这么久,裴怀英是个聪明人,应该已经想明白了才对。

谁知道他这一下山,立即又朝宋知秋给围上来。

哪料想那宋知秋在经过小暖小晚的科普,又亲眼看到柳颂凌生孩子的惨况后,越发惧怕婚姻了。

但好似也逃不过去,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如果以后真要嫁人,她才不要什么一世一双人,爱情算什么?能比得过自己的性命重要么?

因此反而希望自家未来的夫君,以后能有几房小妾,到时候若是小妾们愿意给自己生孩子,自己就给她们提供银钱。

所以现在她首要想的是赚钱,只有足够有钱,往后才会有人愿意给自己生孩子不是。

可裴怀英前两日找到她,也不知是在首饰铺附近蹲了多久,又给她拦住了,还趁着宋听雪没留意,趁机将她拉进巷子里,说什么以后只钟情她一个人的鬼话。

当时宋知秋听着的时候是懵的,反应过来后,就问他,“你以后可以接受我不生孩子么?”

裴怀英想都没想就以一种长辈的口吻教育起她来,“成家立业,传承香火就是我等之任,方不愧对祖宗,知秋妹妹你怎可说如此糊涂话?老师平日里到底是如何教你们的?”

这一声知秋妹妹听得宋知秋一阵反胃,在加上他这爹味十足的发言,当即拔腿就跑。

第167章

巷子口的宋听雪刚找来,看到巷子里的裴怀英,火气立即就上来,“我就说我转个头和人说话的功夫你就不见了,感情是他又来了!”又见宋知秋脸色不好,更是担心,“他又与你说了什么胡话?”

宋知秋满脑子当时就只有生孩子两个字,“他要我给他生孩子。”

宋听雪对于生孩子的恐惧不必她姐姐少,脸顿时就白了,又怕那裴怀英再缠上来,拉着宋知秋赶紧走了。

回家长辈们没在,少不得是个小晴这个妹妹说起。

小晴知道了,肯定是要和哥哥说,然后方有了今日小暖给裴怀英下迷药,大家套他麻袋揍他一事发生。

不过这一帮孩子心理素质是真的好,才揍过了人,就像是没事发生一般,到螺花坪的店里来挑料子。

前阵子他们家又上了绿色系,哪里晓得今日来,又有蓝色系。

虽然才有十来个蓝色,但有五六个颜色都是小晴没法割舍的,但她可没有那么多钱,每样都买。

而且店里对于客人还有限制尺数,就是谨防大家做二道贩子。

却不知,螺花坪也不是不搞批发,只是不愿意广茂县甚至整个岭南还有他们家的料子出现在别的店铺里。

谢明珠首饰铺里独一无二的定制款,也让他们意识到独家垄断的利润到底是有多客观,所以现在他们螺花坪严禁外人进入寨子,就是怕有细作偷偷将他们染布的配方给偷走。

也不怪人家如此小心翼翼,毕竟就沙老头和庄如梦他们说起螺花坪的颜色时,都一副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垄断,他们也只仅限于岭南罢了。

所以月之羡昨日已经和螺花坪签了合约,往后批发他们的布,随着商栈的队伍,发往顾州方向去。

但谢明珠并不知道此事,这会儿和柳施等人一同来往店里。

现在螺花坪的店算是所有村寨来城里开设店铺里最大的一家了,远超了来城里开店的第一家银月滩。

上下两层,一楼多为寻常人家常用的麻纱面料,上了二楼价格也更上一层,不说绫罗,就是这麻纱也远比楼下的质量要好些。

叶幻娘给女儿做衣裳,虽然选的也是麻纱料子,但肯定要往亲肤透气的挑。

所以一行人进来是直径往二楼去,只不过上了楼梯,恍惚间柳施总觉得是看到了卫星海的身影,但又觉得不可能。

卫星河甚至是宴哥儿,他们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唯独卫星海不可能。

加上这会儿走在前面的叶幻娘和苏雨柔催促,她也就没多想,有没有可能其实卫星海不是一人来的呢?

而这一上了楼,五颜六色炫彩夺目的料子看得她眼花缭乱,哪里还顾得上想。

一门心思都全扑在了这五光十色之中。

最后大家都挑了不少料子,拿都拿不过来,还是店里帮忙送去家里。

不想回到家中,就见桌上都摆满了料子,谢明珠先是一愣,“螺花坪现在的速度这么快了么?”她们这从螺花坪的铺子里出来,也没闲逛就各自直接回来了。

怎么螺花坪的货都送到家里来了?

不过话音刚落,就发现这料子不是她们买的那个质量,正当疑惑着,就听得宋知秋笑道:“这是小晴今天陪着星海他们去螺花坪的铺子里,顺便买的,不过我觉得这颜色做衣裳不合适,做窗帘倒不错。”

柳施听到这话,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我今日没看花眼。”一面后悔地和谢明珠说道:“咱们上楼那会儿,我往楼下看了一眼,瞧见星海的影子,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是小晴他们也在。”

当下可谓是十分后悔,“早晓得,我当时就下来看一眼了,到时候也好叫他们上楼转一转,那楼上的颜色才叫多。”说起来,又想着自己今日挑中的那银色绫,“我觉得那个裁成桌布最好了,可惜价格有些贵。”

装潢上下这么大的本钱,她有点不舍得。

楼下的宴哥儿大喜,没想到今日小晴提议去了螺花坪的铺子里,竟然还遇到了娘她们,那明日裴怀英被打的事情要是传开了,也不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了。

毕竟他们今天出去可买了不少东西,杂七杂八的,还在螺花坪铺子遇到娘。

于是那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不过裴怀英被打的消息比他们预计的要早,临近傍晚的时候螺花坪送了谢明珠他们买的料子来,两个伙计因知道裴怀英拜了宋兆安做老师,也就和柳施说道:“宋先生的那学生,今日在平安街那边的巷子里,被人打了一顿。”

还感慨这光天化日之下,贼人实在是猖狂。

还没等柳施反应过来,另外一伙计就摇着头,一脸神秘兮兮道:“那可不好讲,指不定是他家里人动手的也说不准。”

是了,裴家的人,在九月底就抵达了广茂县,因来得晚了,城南没有他们的位置了,所以他们家落户在了城西枕月埔那边。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少不得是雇佣人去修房盖屋的。

这个说他可能被家里人动手的伙计,就有个远亲在他们家帮忙,自是晓得些外人不得知的消息。

柳施就相当感兴趣,连忙朝这伙计瞧去,“小哥,这可有个什么说法?”一面还赶紧叫他们留下喝茶。

这伙计们都是嘴快的,消息也最灵通,又眼见柳施好奇,以为她这个师娘是关心学生,于是滔滔不绝地开口说起:“宋夫人你有说不知,这裴家屋子里可不太平,三个老爷都是有主意的,偏老太爷就看重您家宋先生这学生,这不难免是遭他那些个堂兄弟叔伯们的嫉妒,所以我觉得吧,这事儿说不定和他们自家脱不了干系的。”

柳施一门心思都在此事上面,压过没留意到此刻宋知秋有些泛白的脸色。

那日被裴怀英再度拦住的事情,后来和小晴他们说了后,就没再和长辈们提了,觉得也就是徒添大家的烦恼罢了。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弟弟妹妹们竟然为了给自己出气,蹲了裴怀英几天,今日还下药迷晕给狠狠打了一顿。

宋知秋心里既是感动又担心,生怕因为自己连累他们,方才知晓此事后,也是将他们给训斥了一顿,哪怕他们是为了自己,这出发点是好的。

可打人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若是真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可就背上人命官司了。

所以现在尤为担心这裴怀英的死活,也问了一句,“那如今他怎样了?”

两个伙计见小姐也感兴趣,连忙说道:“听说挺严重的,这会儿还报了官。”

听着报了官,宋知秋就更紧张害怕了,一时也没心思欣赏这些伙计才送来的好料子,找了个借口就下楼去。

楼下宴哥儿和小晴脸色也偷偷听了一会儿,心头有些紧张,到底担心报官一事,会不会查到他们头上来?

却不知,此刻楼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三人。

不过谢明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了,心里也起了些怀疑之心。她不否认裴家内斗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但绝对不会选这么蠢的法子。

但裴怀英也没什么仇人,毕竟他在外的名声是不错的,饱读诗书的青年才俊,相貌也有几分俊气在身上,和同窗师长间相处得也算是和睦。

最起码没听说过他和谁生过嫌隙。

所以即便不该这样想,但谢明珠此刻还是忍不住怀疑这背后下黑手打人闷棒的,是自家人。

待打发伙计们走了后,柳施才露出笑容来,“我就说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不终于有人发现他的真面目,看不过去打了他一顿。”

谢明珠看着兴致盎然的柳施,却有些忧心忡忡,心说这嫂子咋就没发现不对劲呢!她自己都这么高兴,那知秋不是应该更高兴么?

可刚才知秋的表现就不对劲,高兴没有不说,还很担心的样子,都没听螺花坪的伙计说完,就急匆匆下楼去了。

于是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和她说这事儿了。

而是趁着宴哥儿一个人在树下看书的时候,去问他,“裴怀英是你们打的吧?”

宴哥儿心头狂跳,不知哪里露出了破绽,但面上还是保持一派沉稳,“娘您说什么呢?我们今天在陪着表哥他们给大舅母买东西呢!”

谢明珠冷笑一声,“怎么,你如今也瞒起我来了?你觉得瞒得住么?还是当你杨大舅他们是吃素的?这几天你们也都每天出门,显然是去摸裴怀英的踪迹了。而且刚才你知秋姐听着裴怀英被打,按理以她对裴怀英的厌恶程度,该是高兴,可她第一反应是担心裴怀英的伤势。”

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就是你二伯娘心大,没留意到。”指不定到时候真查到头上,她还给孩子做证呢!

因为她今天确实在螺花坪的铺子里看到了卫星海。

宴哥儿听得谢明珠这话,知晓是瞒不住了,“那娘现在怎么办?”一面将裴怀英第二次拦宋知秋的事又道了一遍。

谢明珠一听,觉得这裴怀英果然是该打。

“能怎么办,我去找你杨大舅问问,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知他愿不愿意徇私一回。”谢明珠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心说要是萧遥子没去元宝岛,在家继续教他们武功的话,今儿应该是不会露马脚。

还有这裴怀英到底脑子怎么长的?不管怎么说,既然宋兆安认可他的才学问题,那应该脑子没问题才对,怎么三番五次跑来找宋知秋?

而且他应该最清楚,宋兆安对于礼仪一事是何等严厉。

这有点不对劲,似非宋知秋不可的地步,甚至连宋兆安那头,他都不怕得罪了。

第168章

不是谢明珠的眼光狭隘,而是只要是个人,总不能和那圣人一般无欲无求,故而这图财图色总归是要一样的。

可是说起财,宋家是没有的,即便是藏了些古籍,但是和底蕴深厚的大师兄程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程家也不是没有年纪相仿的姑娘,即便不是嫡出的,那庶出的又怎么样?还不是人生父母养,陪嫁根本不会少了的。

只不过是这名气上差几分罢了。但打铁要靠自身硬,他自己要是有本事,也不用媳妇娘家来锦上添花。

而若是为了色,宋家姐妹俩虽颜色柔美,也都属那气质美人一列,但如今城中多为姿色上乘的年轻少女,姿态灵动或是优雅气质,还是绝色容貌,皆不在话下。

所以这裴怀英盯着宋家,为啥,吃绝户么?俗话说的好,女婿就是半个儿,宋兆安没有儿子,以后成了女婿,又的自己的弟子,自然是大力栽培他。

这样算下来,裴怀英如果真能成为二师兄的女婿,将来这前途的确不可限量,就拿老爷子留下的这些人脉作为人生起点,那是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都到达不了的终点。

所以他是不亏的。

不过想了这么多,都是谢明珠的猜测罢了,并没有用实际的证据。

可即便如此,他在对方明确拒绝后,还屡次在街上拦人,此举就不是个君子所为。

这样大的事情,还牵扯到衙门里,谢明珠不可能瞒着柳施的。

晚饭前寻了个孩子们没留意的间隙,和柳施把这事儿说了一回,柳施这才后知后觉起来。

仍旧是先骂裴怀英癞蛤蟆,又夸赞一帮小孩子仗义,愿意替他们姐姐出头,越说越是感动,最后竟是红了眼眶,“我和你二师兄,这辈子没有个儿子,说不遗憾是假的,就怕以后我们不在了,知秋姐妹俩在婆家受气,没有人愿意出头。”

事实上,并非所有的人都重男轻女,而是这个世道本身就重男轻女,大部份人是被迫随波逐流的。

他们把嫁出去的女儿做泼出去的水,若是没得个兄弟的,在娘家受了气,爹娘在的时候尚且还好,到底有个诉苦求出头的地方。

可那没有兄弟姐妹的呢?

就比如自己的原身,但凡当时有个哥哥弟弟的,谢老爷就不会匆匆忙忙在自己大限之前将女儿嫁出去了。

怕的就是自己这一闭眼,也许都等不得下葬,那些个族亲们就都一窝蜂涌来,将他的万贯家财给占了去就算了,还要将他的女儿胡乱配了人。

找个女婿入赘,也拿不定主意人起什么心思?若是那仁义的嘛,还搞个三代还宗,让谢家香火多延绵几年,可倘若运气不好,指不定也同自己的那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所谓族亲们一样狼心豺肝的,等自己一死,就改换门庭。

所以现在明白柳施此刻的心情,也宽慰着她,“你放心,这帮孩子都是有良心的,又在咱们眼皮子一起长大,以后自然是团结一处,哪个受了气,其他兄弟姐妹们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柳施啜泣着颔首,“我晓得我晓得。”但又想到那裴家竟然还敢报官,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倒是有理了,这事儿你不要管,我自去衙门里,就说是我打的。怎的,就准他拦我女儿,就不让我这个做娘的出口气?我女儿胆子小,不敢动手,我这个娘的动手怎么了?”

这是撒泼了,谢明珠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好笑,“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几个孩子帮姐姐出气咱们虽值得鼓励,但是下次不建议这样做。”

主要是尾巴都清扫不干净,蛛丝马迹留的太多了。

又劝了柳施好一会儿,待吃过了晚饭,她借故去给萧沫儿送东西 ,便去杨德发家。

待逗弄了一会儿棉棉,萧沫儿抱着去睡了,谢明珠这才同杨德发说起裴怀英被打的事情来。

寒氏在一旁用小瓦炉熬煮蜂蜡,听到谢明珠提起这裴怀英几个字,连忙竖起耳朵来,“是新搬到城西枕月埔那个裴家么?”

谢明珠有些诧异,“姐姐知道他们家?”

寒氏晓得一脸神秘兮兮的,“本来不知道,但是他们家里有个没出阁的表小姐,怀了身子,如今也快要临产了,私底下到处找靠谱的稳婆,还不许人知道。”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好笑起来:“你说又不要人知道,又要找人帮忙去问,这是个什么道理?”

谢明珠觉得可能是传话的人没表达清楚,人家多半是叮嘱不要传出是裴家的表小姐这身份才对。

不过却给记在心里了,看来二嫂去找人打探的消息还是不够全面,上次可没说这位表小姐已经身怀六甲了。

只说这位表小姐是裴夫人意属的未来儿媳妇。

而如今裴家表小姐在裴夫人眼皮底下快生孩子了,她能不知道?除非这个孩子是她亲孙子。

这样说来,裴怀英这个人就更可恶了,家里都弄大了表妹的肚子,还在外面装什么洁身自爱?

她越想越气,一面将裴老太爷有意朝宋家结秦晋之好,被拒绝之后,裴怀英两次当街拦人,后宴哥儿他们气不过,今天动手打了他的事情。

杨德发压根就没想到谢明珠是专门来找自己的,而且外甥们还涉案了。

只在这里听着她们两个女人家说闲话打发时间,哪里晓得竟扯到了这案子上来。

如今听得谢明珠一席话,又听自家女人说那裴怀英已经有了孩子还妄想做宋家女婿,也是觉得此人道貌岸然,“你这个二师兄学问是好的,只是眼睛不大清楚,怎就收了这样一个弟子?”

这若不是家里的女人们有些心眼,不就是引狼入室,害自己的亲女儿么?

所以觉得裴怀英这一顿打着实该。

当即就给谢明珠表示道:“你放心,明儿这案子就结了,和孩子们扯不上关系。说来你恐怕不知道,这厮被宴哥儿他们打了后,又挨一帮混子给揍了一顿,我下值之前,已经抓了两个,打了几个板子。”

到时候都推到这帮混子身上去得了。

说起这帮混子,纯属是懒人,不然也分了田地,自己不干就算了,也不愿意去做工,就在城里游荡着,也不知是不是等那兜里的二两米吃完了,就准备开始学着外面那些州府城池里的癞子们一样,收老百姓的保护费过日子?

要真敢那样,杨德发想着陈县令估摸能将他们全部下狱去。不,不对,应该不是下狱,下狱天天吃吃睡睡的,太便宜他们了,应是送到那晒盐场去才对。

谢明珠在他这里得了准话,当下也是心生欢喜,想着既是宴哥儿他们运气好,又活该那裴怀英招人厌恶。

与夫妻两个叮嘱莫要替两家险些结亲之事,毕竟此事若传出去,还是对宋知秋名声所有影响。

寒氏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那裴家的事情,我也帮你们留意着。不过还是要告诫你二嫂,现在城里比不得以前了,鱼龙混杂的,不可再像是从前一样,任由大姑娘自己出门去,好歹找个人跟着才是。”

谢明珠应着,心想家里添人这事儿,是拖不得了。

如此,回到家中,说了那裴怀英的案子后,好叫孩子们把心放进肚子里。

自是和柳施商议起来,添两个人。

谢明珠原本想着的,是找两个小姑娘来,这样宋知秋姐妹俩也好有个伴儿。

但柳施却摇着头,“我看找两个年轻媳妇来就好,懂得比小姑娘要多,晚上准她们各自回家去,也不耽误家里头。”

这提议倒是不错,只不这样的年轻媳妇可不好找,最好还会些针线活的,反正平日里只要她们陪着宋家姐妹,在身边帮忙拿些东西,不要她俩伤手就成。

没事的时候,她们自己也能做些绣活补贴家用。

而且孩子不能太小,太小的话离不得娘。但如果年纪大的,又过于老气横秋,那直接找两个婆子得了,价格还便宜呢!

这事儿还没商议出个章程来,第二天就得给宴哥儿收拾东西去书院。

宴哥儿看着大伙儿忙里忙外,上楼下楼的,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一脸无奈,“我是去山上读书,不是不回来了,你们这也拿,那也带,到时候八个人的宿间,哪里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明珠,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月之羡也在山上,“没事,你爹在,先放你爹那里,你缺了什么,找他拿一把钥匙去取就成了。”

她这话音才落,宋知秋就给拿了好大一包零嘴来,“小宴,这些吃的你带着。”原本是打算亲自做的,不过还没进厨房就被谢明珠拦住了。

毕竟现在她们那双手,可是值钱得很。

于是宋知秋就和妹妹一起买了些能放得长久些的零嘴。

“这也太多了,不行不行。”他又不是饭桶,宴哥儿连忙摆手拒绝。

宋知秋也不管他拒绝,直接放到他行李堆那,“同窗宿友,你也分一些嘛。”

第169章

谢明珠寻思着,月之羡就在鹿鸣山上,明日应该会下来接宴哥儿的,所以也没有太担心多带的东西到时候怎样安排拿上山去。

却不想,半夜里房间里就多了个人。

要不是对方的脚步声太熟悉,她都以为是家里进了贼。

“大半夜的,你是真能折腾。”谢明珠听到动静就点灯爬起来,只觉得月之羡整个人都削瘦了许多,本是心疼不已,但见他才沐浴过,头发也还湿漉漉的没干,就要上床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赶紧推开他。

起身拿了干爽的帕子与他擦拭。

只不过旋即见到妆台旁边放着的那沙漏,不禁恼怒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真半夜里跑回来。

“还一个时辰才天亮呢。”月之羡眉眼里带着些疲惫,老实地坐在床沿上,任由谢明珠温柔地给自己擦拭着如墨的长发。

谢明珠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既是知道,你这个时候跑回来作甚?”他又不是个能睡懒觉的,白日里几乎是没睡过。

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不觉是用力了些。

月之羡知晓她是心疼自己才生气的,也是十分配合地叫起来,“唉哟疼,媳妇你轻些。”

谢明珠反而被他的叫声吓了一个哆嗦,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胡乱叫唤什么?”叫大家听着了怎么想?

谁知道下一瞬就被转过身来的月之羡抱住。

月之羡整个头都埋进她柔软身前,双手紧紧地箍着那谢明珠纤细的腰身,声音低低的,可怜兮兮的:“媳妇我好想你。”

这示弱的声音,让谢明珠一下硬不了心肠推开他,只继续方才的动作,“既是想我,就每日回来,我不信山上离了你还不行了。”

月之羡也想,可一想到那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听老头子说,这天底下三分之一的读书人都聚集来了。

有一部分更是为了他们举家迁移而来。

岭南穷了多少年,广茂县掩在这大山里又多少岁月了?这好不容易有人看到,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凡事都想要尽力尽心,做出最好。

然后将所有的人都给留下来。

只要有人,这里才会好起来,不然无垠广袤的肥田沃土无人耕种,全然被野树藤蔓覆盖,漫山遍野的果子也无人采摘,独孤掉落再腐烂,沦为老树的营养粪肥。

苍茫茂密的林子,散不掉的腐败气息,层层叠叠笼罩在山林间,在日晒雨淋中,逐渐变成大家退避三舍的瘴气。

现在人多了,那些能吃人的瘴气肉眼可见地逐渐消失。

所以作为一个被外州府称呼为山民的月之羡,是真心想要留下这些人。

他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再等个把月就好了。”只是有些愧疚对不起谢明珠,从她怀中抬起头,满是歉意:“对不起媳妇,自打进了城里来,咱们日子虽是便好了,再也不担心吃穿问题,可日日都是我将你留在家里,要你照看家小。”

这话,反而说得谢明珠有些不好意思,这一窝娃,本来就全是自己带来的。

“瞎说什么胡话,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很好。年轻人嘛,现在不闯荡,难不成真要等花甲之年么?何况你辛苦这一两年,咱们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指不定这攒下的家业,能够几代子孙享福呢 !”

这话谢明珠是没有说过,月之羡的商栈不但是广茂县第一家,更是岭南第一份。

从前岭南各县城以及州府的商人们,货物如果不是自己在外找镖师押送,就是自己各带各的货。

就像是月之羡此前一样,自己要卖什么,自己去进货。

现在不用了,他们只用提供一批进货单,商栈就会给他们解决好,到时间来商栈提货就行。

不过说起来,这商栈能开,一来是借了李天凤母女的光,没有她们母女俩在上头看着,未必能开得起来。

即便是开起来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敢放心将货单交给商栈。

二来,又有卫无忌这个行走江湖的人,还是卫家二公子,所以不管是这绿林也好,官场世家也罢,多少是看他几分面子的。

有了他们这两重保证,上头的官员也好,下面的小鬼也罢了,都不会来找商栈的麻烦了。

何况还有自己糖坊源源不断,元宝岛上的盐也能日进斗金。

所以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应该是能保证了的。

月之羡听得她这话,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对,就辛苦这一两年,快活一辈子,这样一想,倒也是值得了。”只不过手也不老实起来,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媳妇,快天亮……”

谢明珠原本想着,既然都快天亮了,他又是特意一起来送宴哥儿去书院的,既然如此就该好好休息。

可是这种事情,本来也是情不自禁的。

何况都是干柴烈火。

以至于第二天谢明珠坐着马车到鹿鸣山下,也没什么精神上山去了,月之羡自然知道她为何没精神,于是老早就找了借口,“你最近忙,好不容易出一次城,去瞧一瞧你书斋那边也成,这头我带着他们去就行,要是回头我没得空,有知秋她们姐妹一起带着小晴她们下山来,你不用担心。”

宋知秋姐妹还未成婚,不经人事,如何知晓谢明珠为何今日疲惫不堪?只当她是月信来了,故而也极力赞成,几番劝说。

如此,谢明珠也就作罢,叮嘱了宴哥儿好几遍,“你好生读书,莫要惹事,只不过旁人若是欺辱你,也不用忍让,万事有爹娘在,不必担心什么。”

宴哥儿笑着点头,其实这话谢明珠来的路上,已经说了好几遍,但他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是越听越感动。

被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知道了,娘,您放心,孩儿好生读书,不欺负人,也不会让人欺辱了。您和妹妹们在家里,万事保重,地里就少去,家里的活计有大家呢!”

“好儿子。”谢明珠十分满意这个便宜儿子,懂事得让人忍不住偏爱他几分。只不过终究没怎么分开过,上次虽然他也去卫家住了好些天,但白日里有时候也回来。

所以谢明珠想到可能一两个月见不着了,山上也不像是在卫家那般有人照顾衣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得宴哥儿心中难受,也不由得鼻子发酸,“娘 ,您放心,儿子很快就回来了。”然后一咬牙,转身朝着已经修好的山门去了。

他没忘记怀胎十月艰难生下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对于谢明珠这个养母,也是万般的不舍。

哪怕事实上,他们其实像是母子一般相处,不过两年的光景都没有。

可是又不容否认,他们能活下来,全然是因为她。

更何况这将近两年来她为他们兄妹几个付出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所以他真的不忍这个总是笑呵呵的娘掉眼泪。

月之羡在一旁看得着急,既要忙着安慰谢明珠,又要忙着去追宴哥儿。

最后是谢明珠催他走的。

她擦了眼泪,“你去吧,我没得事,何况孩子大了,总是要和做娘的分开。”这种事情,以后还不知要经历多少吃呢 !

尤其是看着几个担忧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想到她们以后嫁人,心里就更难受。

所以孩子们随着月之羡上了山去,她也没打算去书斋那边,但是这人来人往的,马车这帘子就算是放下来了,又能瞧得清楚她在这里暗自伤神。

索性还是过去那边,去画室里看吴道远的画如何了。

那里人烟少。

却意外见他这里多个年轻姑娘,只不过人廋得麻杆一样,相貌虽瞧着寡淡,却满身的书卷气息。

所以即便一身粗布衣裳,但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气质美人。

这不像是吴道远的妹妹吴道仙,哪怕谢明珠根本就没有见过吴道仙,但听吴道远说过他妹妹,从前就一直干农活,到了枕月埔安顿下来后,也一直在田地里忙。

既不可能有时间来,常年干农活的人,手也不是这样。

尤其是谢明珠来时,门窗都是敞开着的,她能一眼就看到树屋里垂头给吴道远研磨的姑娘,那体态也好,动作也罢,举手投足间全是优雅。

谢明珠的忽然到来,两人被惊到了。

正在给人物画五官的吴道远更是手一顿,准备画的眉毛也变得歪歪扭扭。

一幅画就这一夜毁掉了。

“夫人!”他慌张地看着谢明珠,下意识地走那姑娘身前,将她给挡住。

一直以来,为了方便,月之羡都是让庄晓梦来给自己送的书稿。

而庄晓梦除此之外,还替谢明珠看着这工地上,虽然祝来喜拍着胸脯保证过质量,但到底还是得有个自己的人。

所以庄晓梦更喜欢待在工地上,这林子里很少来,几乎都是送了书稿就走。

有时候连这树屋都没上来,压根就不可能知道吴道远在这里藏了一个人。

还是一个年轻女人。

谢明珠虽料定那女子不是吴道仙,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喊了他一声,“你先下来吧。”

随后顺着树杆上的旋转木梯下了树。

那女子见吴道远要跟着追出去,紧张地抓紧了吴道远的袖子,满脸楚楚,心中懊恼后悔,“对不起。”她就应该藏起来的。

“你别这么说。”吴道远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满脸不忍,反而安慰起她来:“没事的,我们夫人是个讲理的人,我会好好跟她说。”反正,玉玉也没有将书稿泄露出去。

第170章

话说吴道远宽慰过人后,就急忙撩起袍裾下楼来,只是虽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此刻张口却不知从何道来。

最后还是谢明珠问他,“那是你亲戚?”

吴道远怔了一下,没想到谢明珠会这样问,下意识是想点头应下的,但转而又想一个谎得无数个谎来圆。

所以再三思虑后,终于是摇头坦言,“不是,不过是前几日下雨那会儿,我是林子里发现的,见她可怜,无处可去,便斗胆暂时收留她再此处。”

说罢,又怕谢明珠担心书稿被泄露的问题,于是连忙说:“夫人您放心,她整日都在我的眼皮子下,连这林子都没出过,今日也是第一次到画室里来。”

而且除了他,就算是妹妹也不知这里多个人。

应该不会给玉玉的名声造成什么困扰。

谢明珠听得他这番话,虽说吴道远都敢拿人品来做保了,可是这广茂县对于人口还是严查的,这个姑娘便是无依无靠,那也总要有个来处说法。

“她家里人呢?”谢明珠问。

吴道远抿着嘴,似有些难为情,“这,我也不好意思问,只不过碰见她那日,见她身上全是伤。”也就是此处还没有花楼,不然的话,他几乎是要以为玉玉是那种地方逃出来的。

尤其是她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字不说,有时候自己作画不顺,读书也罢,遇着了难题,与她一论,胜读几本书。

这样的才女,不能是寻常人家的。

但却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可见此前所待的地方,也是个吃人的地方。

如此,他才将这玉玉姑娘给留下来的。

谢明珠见这吴道远也问不出个什么,但人肯定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留下来。

于是也不指望他了,直径朝着木梯走过去,“你且在这里,我去问吧。”

“夫人。”吴道远有些担心,连忙转身跟上。

但随即被谢明珠一瞪,只能满脸不安地留下来。

谢明珠上了楼来,但见这瘦弱不堪的女子还一脸的焦急,坐立不安。

听到脚步声,只怕以为是吴道远回来了,连忙朝门外探过来,“怎……”

话还未说完,便见着来人是谢明珠,立即将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紧张地看着谢明珠。

谢明珠走进去,在吴道远作画长桌旁的椅子坐下,方缓缓抬眸朝眼前这瘦弱姑娘打量起来。

但见对方紧拽着袖子,衣裳也不合身,像是某家丫鬟的衣裳,略短的袖口根本遮挡不住手腕处留下的疤痕。

那疤痕就好似长年累月被捆绑起来留下的一样。

这让谢明珠越发担心起此人的身份来,也不敢小觑了,但见对方紧张得紧攥着袖子,还是将声音放温和了些,“你家在何处,叫什么名字?”

“我……”她张口想说,但心中又满是顾虑。

谢明珠见此,也不催促她,只温和地抬手示意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无妨,你只管说来,若是真有人欺辱你,逼得你一个姑娘家躲到这林子里来,我自能替你做主。”

此刻的裴玉玉听着谢明珠的话,有些动心,尤其是她知道谢明珠的身份。

她以前也求过人,以为那人会帮自己,毕竟人人都说他是个好人。

可那个所谓的好人转手就将自己送回去,往后反而想要出门,简直难如登天。

到了后来,更是被折磨……

谢明珠此刻不知这姑娘在想什么,让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恐惧。

于是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饮递过去。

裴玉玉愣了一下,接过茶杯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谢。”随后双手捧着茶,优雅地抿了一小口。

然后又是一片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将茶水喝完了,恭恭敬敬地将茶杯放回桌上,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夫人,您会相信我接下来的话么?”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何这一辈子就得像是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天日,她有名有姓。

“嗯。”谢明珠很爽快地答应了,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她自己反应过来后,都有些意外。

而裴玉玉见她答应了,也终于鼓起了勇气,“我叫裴玉玉,夫人也许不认识我,但必然听说过我的兄长的名字,他叫裴怀英。”

祖父费了多大的劲,才叫他拜了那宋先生为师,宋先生和谢夫人家住在一处。

但她这个哥哥在外的名声祖父给经营得太好了。

所以裴玉玉不确定,谢明珠是否愿意相信自己的话,所以明明就短短几个呼吸间,她却觉得如日入年。

也许下一刻她的命运就此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从此不用躲起来,甚至可以脱离裴家。

也有可能再度回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然后在鞭挞折磨中度过这一辈子。

“我信你。”裴怀英的妹妹?谢明珠还是有些震惊的,她怎么想,都没有想,眼前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姑娘,竟然是裴怀英的妹妹。

早前还听说她是跟着裴老太爷一同来的,谢明珠以为想是得宠才对,可怎么会是这幅鬼样子?

所以此刻满脸的愕然。

只是她却不知,她这一句‘我相信’,顿时叫裴玉玉感动得满脸眼泪。

谢明珠不知道给她怎就忽然哭起来,但似又再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终于有人信,我有人信我了。”

于是赶紧劝:“你先冷静些,吴道远在楼下,他是担心你的,若是听得你的哭声,只怕要急成什么样子。”

裴玉玉听到她的话,想起吴道远这几日对自己的好,方止住了哭声,然后满怀期望地看着谢明珠。

谢明珠见她冷静了些,这才问:“你该知道,你祖父有意我那大侄女做你嫂子,然我二嫂这头已经拒绝了,你兄长为何还要缠着不放?”

不想她这一问,裴玉玉忽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来,“他当然只能缠着宋大姑娘了。”

“这是何故?”谢明珠就知道,这裴怀英对才见过几面的宋知秋,不可能一见钟情,非宋知秋不可,所以这声音也下意识拔高了不少。

裴玉玉闻言,冷笑了一声,“因为他从来都是个庸才,他长我两岁,开蒙了两年,三字经都背不全,反而是我,三岁便能将三字经千字文倒背如流,如此之下,我祖父往后便叫我同他一起读书。”

说到这里,她心里那个很啊,“我以为祖父疼我,家里的姑娘唯独我有此殊荣,直至祖父开始软禁我,不让我出院子,拿走了我写的诗词文章,我才意识到祖父为何要让我和他一起读书了。”

谢明珠听得瞠目结舌,所以这裴怀英是个绣花枕头,那什么文采文才,全是出自这裴玉玉之手?

这样说的话,谢明珠一下就想得通了,为什么裴怀英要非宋知秋不可了。

果然,只听裴玉玉继续说道:“后来,他拿了我的文章,被岚山书院看重了,便往岚山书院读书,我也一并跟着去,那里比不得此处,皆要住在山上,还是多人一个宿间,他这次是没法带我了。所以怎么不着?”

原来早前裴怀英在岚山书院读书的时候,是在山下的小宅子里,所以每天他回来,先生当日教了什么,跟去的书童都会给裴玉玉重述一遍。

裴玉玉便给裴怀英分析,然后做出相应的文章,以及明日先生可能要问答的地方,全给写出来,叫他记下。

最叫裴玉玉愤恨的是,自己还要来将就裴怀英的笔迹。

这样方便裴怀英往后来不及写的时候,自己能立即给他写去换上。

但现在不成了,他没法带着裴玉玉这个妹妹去鹿鸣山,那一两个月下来,他肚子里有没有货,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为了避免原形毕露,最好再另外找人代。

而宋兆安就是个极好的选择,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到时候只要生米成了熟饭,就算知道自己这弟子是个蠢的,是自己看走了眼,但都是女婿了。

指不定宋兆安为了女儿,自会帮裴怀英。

谢明珠弄清楚这缘由后,气得一脸的铁青,“你也不必跟吴道远在这里躲了,一会儿就随我家里去,此事我自会给你做主。”

又见她手腕上那伤痕,“他们不止是软禁你这么简单吧?”

裴玉玉顺着谢明珠的目光,发现她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丑陋的伤痕,连忙想要缩进袖子里,可袖子太短了。

所以她忙将手藏到背后,“我以前跑过一次,可是那人不信我,还将我送回裴家。”此后她就一直被锁着了。

也是现在来了这岭南,此处他们料定自己人生地不熟,又是在枕月埔那种偏僻之地。

也还没修好庭院,顾不上自己,这才打晕了一个丫鬟,偷换了衣裳跟着来这边做工的祝家人后面,到了此处。

本来她是躲在林子里的,但是那日雨太大了,她四处找地方躲雨,就被这吴道远发现。

吴道远心善,将她收留在这里。

说起来,她也是今日才到这画室里来,却没想到刚研上墨,谢明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