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便是现在,柳施也不知她有孕,只当是她累得实在厉害了,得好好养一阵子。
礼单谢明珠精神的时候看了一眼,觉得都是常规送礼,一部分是生意上有来往的人家,一部分是看在李天凤或是老爷子的面上来走动的。
“你看着回就成,家里没有的,你喊阿羡从商栈里拿,单子记好,到时候好清账就成。”
柳施有点犹豫,“太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知秋和听雪那里,又忙着赶单。”主要是大家都不缺银子,给的太多了。
而且坦白地来说,她那两个女儿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就算得空也未必能指望上。
于是试探性地和谢明珠问道:“你看,山下的书院也放假了,小晴现在也得空,过了年就是九岁,大姑娘了。要不叫她跟着我?”
“你忍心?”山下的书院考虑到是姑娘家和五六岁下的小男孩,所以提前放假。
但是谢明珠想着小晴小胳膊小腿的,不大愿意,而且仔细想来,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主要就是调度好,反正最后是底下的人去落实。
可柳施已经起身要出去了,“有什么不忍心的,天天看书也不成,走动一下学点实践。何况她那两个姐姐是指望不住的,下头的妹妹们也不用想了,小时小小年纪一颗心都在银子上,小暖小晚又学了本事,将来更不可能管家里头。”
说的是有道理,可谢明珠觉得这也太委屈了小晴一些,别的都出去闯荡了,或是专攻自己喜欢的,就偏将她一个人拘在家里管这些杂事。
便道:“这事儿不急,回头我问问她的意思,她若是愿意才好。”
“知道。”柳施应着,自出门去了。
然后谢明珠听着外头一阵响动,没多会儿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都快黑了,外头应该才下过雨,空气里带着些泥土草木混杂味,还有些芭蕉花的味道。
她起来到凉台上坐了一会儿,见楼下也没个人影,厨房那头倒是有动静,想来是孙嫂子在准备晚饭了。
略坐了会儿,看着敞开的大门口走来一个陌生人,还是光头,正疑惑什么时候家里认识这样的秃子?
那人就直径进了院子里来,环视了一周,目光就锁定在她身上,然后竟朝楼上走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人是谁谢明珠都还没认出来,就觉得好一副贼眉鼠眼,尤其是刚才他打量院子那一下。
很快人到楼梯上,谢明珠这才看清出来人是个和尚,还背着挎包,瞧着里头沉甸甸的,莫非是别家化到的缘?
那还真有些本事,在这种信仰丰富多彩的地方能化到缘。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和尚见了谢明珠,先是愣了一会儿,大抵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人家还能看到这般美人,多瞧了两眼。
还是个病美人。
这才反应过来,单手作揖,不等谢明珠这里反应,他就继续开口:“贫僧法号慧慈,自端州而来,欲在此地供奉观自在菩萨,方便信众礼佛,还望女施主大发善心,于功德簿里添一笔,届时诸佛护佑,保女施主阖家顺遂安康。”
说话间,那眼神就这样毫无遮掩地直直看着谢明珠。
对方居然打算要在此地修建寺庙,谢明珠近来在家里没怎么出去,也没听到衙门那边有风声?
不过既然人都到跟前来化缘来,话也说到这里,如果是真的,捐一些也无妨,于是点了点头。
和尚一听,心头大喜。
却听谢明珠问:“既是要修建寺庙,择址何处?可有衙门批文?”
她这只是常规问而已,毕竟就是和尚也是需要在衙门登记的,何况这还是要修建寺庙,不管大小,往后都是人来人往的地方。
只是和尚明显就被她这话给问住了,愣了一下,“阿弥陀佛,衙门批文不在贫僧的身上,地址在城北。”
批文不在他身上,谢明珠倒也觉得可能。毕竟既然打算到这里来修建寺庙,那不可能只有一个和尚。
但城北?他是认真的么?那城北现在只怕是一块建茅房的地都划不出来。
于是挑了挑眉,“你确定是城北。”
“对,是城北,肯定是城北。”和尚细细想着,城南听说全是有钱人,那些从各州府迁移来的大世家,城西现在也人满为患,城东也是最早玉州逃难来的人安生落户之地。
那只能是这城北了。
虽然一开始这和尚张口化缘,没什么问题,可是谢明珠现在很肯定,这一定是个骗子了。
头上连戒疤都没有,脖子上也好,手腕上也罢了,念珠也没得一窜,就这一身僧衣,她看这料子也像极了银月滩最近才染出来的。
僧衣也是崭新的,上头还能看到折痕。
但是她不敢一下揭穿,怕对方恼羞成怒动手。
毕竟现在自己肚子里可还有个小生命,于是不动声色道:“既如此,劳烦师傅坐下稍等片刻,我家里掌家的是我二嫂,既是要修庙塑像,那一两二两的,哪里够?”
本来听得要等,和尚有些不愿意,但转而一听谢明珠这口气,是要捐不少,顿时就来了兴致,“那贫僧就打扰了。”
谢明珠也趁机起身,给他倒了茶饮,“师傅稍等,我去寻二嫂过来。”随后朝着厨房去,想着先知会孙嫂子一声,再和她一起从厨房那边的楼梯下楼去。
她这才进到厨房,忽然就听得院子外面传来闹闹哄哄的噪杂声音,好像还有人在大声喊叫:“就这,我看着他往这头来了。”声音里全是愤怒。
谢明珠顾不得和孙嫂子说,急忙将厨房的门给关上。
孙嫂子一脸疑惑,“夫人你这是?”一面又好奇地朝窗外瞧去,“怎来了这么多人?”莫不是家里的小时小姐惹了事儿?
那也不应该,小时小姐这会儿和阿隼少爷应该在后面的池塘边吧。
而且她看这些来人,好像是沿街不少人家老少爷们,又是举着扫帚拿着菜刀的。
看她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谢明珠猜着,多半是被那和尚骗的,这会儿找来了?
果然,她正想着,就听得凉台上有动静,随后是咚咚的响声,她连忙从门缝里看过去,但见那和尚一脸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朝着后面的楼梯下去了。
看那样子,是要往后面的荻蔗林里去。
见此,连忙问孙嫂子,“后头有人么?”她问的是后面阿虎他们那排屋子里。
“有啊,小时小姐和阿隼少爷应该在池塘边,柳夫人喊了阿虎兄弟两个,带着喜桂在小屋子楼上摆弄神龛。”好像莫嫂子一个下午也在那里。
谢明珠一听,就没那么担心了。
而且她看着找来的人群里,好像阿骏也在,感情是衙门也知晓这假和尚到处骗人了钱财了。
第187章
很快阿骏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院子来,走到前面抬头朝这会儿已经从厨房里出来的谢明珠喊声:“谢夫人,那贼子可是朝着你家后院逃去了?”
孙嫂子紧张地站在谢明珠身后,看着楼下乌泱泱的一群人,还有些懵。
就听得谢明珠答道:“是了,我看他身上那僧服,还是用银月滩新染出的料子做的,便猜着多半是假和尚,正想和他周旋将人绊住,你们就来了,给他吓得直接朝后院跑去。”
人多气势壮,谢明珠也没早前的担忧了,直接朝后院方向指着:“后院那头的小屋里,阿虎他们都在,这和尚仓惶跑去,必然会被阿虎他们截住。”
阿骏听得这话,还未开口,他身后跟来的众人就早等不及,抄着家什伙朝后头跑去。
见此,生怕出乱子的阿骏也不敢慢半拍,连忙追去,一边追一边在后头喊:“见着人别打死了,那好像是海上来的小贼子。”
谢明珠听得这话,眉头也紧皱起来,不是说挨着元宝岛那一带,都被李天凤给拿下来了么?其余的海贼也都见了她的船就躲,怎么还有海贼能混到这城里来不说,竟然还装和尚到处骗钱?
这要是真的,衙门也好,城里布防营那边,怕是都要被问责了。
身旁,孙嫂子还在问前因后果,这正说着,假和尚就被一群青壮年从后院拖过来了。
只不过已经打得鼻青脸肿,一脸的血。
阿骏见着此状,担心不已,只想着赶紧给带衙门里去,不然叫这帮人打死了,回头想审问同党都没机会了。
因此也顾不得和谢明珠多说,就在楼下朝她抱拳打了个招呼,急忙带着假和尚回去了。
那帮乌泱泱的一群百姓,有的被骗金额不少,自是赶紧追着阿骏的脚步去衙门,有的则和谢明珠这打招呼。
人还未走完,柳施就提着裙摆急匆匆跑来,“这到底闹是做什么?家里怎么忽然冒个和尚出来,我瞧见衙门还有人。”
谢明珠也很疑惑,难道人不是被他们截住的么?“不是你们拦住的人?”
柳施摇着头,“我们在后头,先是听着猪圈里的猪忽然叫唤起来,莫嫂那里正寻思着来看看,要不提前把猪喂了,哪里晓得就忽然来了这一群人。”
谢明珠一听,心想莫不是那假和尚着急,慌不择路自己进了猪圈,反而惊了猪,还暴露了自己。
当下也是将这假和尚到处骗钱,可能躲到猪圈里的事儿和柳施说了。
她以为柳施听完,要骂几句的,毕竟现在柳施已经不是早前那个娇弱夫人了,又结识了不少市井大娘,嘴皮子利索着呢!
谁知道柳施忽然一脸虔诚,“真是各路神仙保佑,我们这才把神龛摆好上了香火,家里就来骗子,还被抓了。”随后激动地握着谢明珠的手,“一定是各路神仙显灵了。”
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保佑的。
谢明珠嘴角扯了扯,没去管她一腔热情,“得了,那你以后这初一十五的,多上香火。”又问宋家姐妹哪里去了?
“她们能哪里去?自然是去你那铺子里咯。”不过柳施是让阿龙赶车送过去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很快就会回来。
这假和尚的事情,谢明珠以为就是件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谁知道第二天小时就哭得伤心欲绝的。
原来是昨日抓了那假和尚,连夜就审出了他们的同伙。
他们是海上小股海盗,又不愿意臣服李天凤,就偷偷走州府那头登了岸。
还在州府那边弄到了身份,随后跟着一支商队来了白鹿城,见着此处人口完全是那州府的数倍不说,还十分富裕的样子。
简单打听了一下城里的布局,就开始计划着弄一笔银子,然后回州府享福。
他们的方法也很简单,因是怕惹急了李天凤手下的人,所以牵扯人命官司的不敢干。
但又不想往里砸本钱,也就合计了一下,原来的军师给出了几个主意。
有冒充假和尚假道士,借着四处筹钱化缘修庙盖道观的,也有假装卖身葬父葬母的。
更有甚者用戏法假装炼金术,在街头摆摊,又请了几个托儿,果真骗了不少人。
小时就是其中之一,她自己估计也觉得很悬,那道士真有把石头变成金银的本事,怎么可能还来帮大家变金银?
但年纪始终小,加上对方有托,她哪里能抵得住诱惑?自然是想要拼一把。
还担心阿隼和小晴知道了拦着,背着两人悄咪咪拿了五两银子去投资。
用假道士的话说,五两银子到他手里,可变成五十两。但他要用法力炼金,所以小时需要另外支付他三两银子。
就是说,小时前后投进去八两银子。
也确切拿到了所谓的五十两,全是五两重的大元宝,她昨天悄悄带回家来就藏在自己的衣箱里了,也是完全做到了财不露白,比起从前就放在枕头底下,算是有了大进步。
如果不是这假和尚被抓,牵扯出这么多,只怕她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现自己的这五十两全是涂了银粉的泥元宝。
这会儿抱着那些假银锭哭,银粉被泪水一沾,底下的泥土也显现了出来。
她哭得就更难过了。
阿隼在一旁叹着气,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安慰,主要是他早前提醒过小时了,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何况也还没有人能无私到会炼金术,能主动给老百姓们炼金的地步。
小时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哪里晓得自己这千防万防的,还是没防住她投了八两银子。
“要不,咱们也去衙门,兴许那骗子能抓到,银子能追回来。”阿隼小心翼翼建议着。
小时立即就要起身,但犹豫了一下,又顿住了脚步,很明显是担心丢脸。
但只犹豫了一下,在丢脸和银子之间,她还是选择银子,一把决绝地抹去脸上的眼泪,“我要去衙门!”
小晴不放心,想跟着去,但被阿隼拦住了,“我和她去就成。”
于是小晴朝谢明珠望过来,见谢明珠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小时前脚才哭着离开没多久,一早就出去,说是去看韩婵的柳施就骂骂咧咧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谢明珠可想不出来,谁还敢惹现在的柳施。
柳施在小时刚才坐的栏椅位置坐下,一脸的怒火,“这些死骗子,下辈子不得好死,全投到畜生道里去!”
见她在气头上还在骂,跟着她一起出去的喜桂就小声地和谢明珠说:“柳夫人昨日瞧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子,见他可怜,给了十两银子呢!那小子当时还给柳夫人磕头感恩带德,还说葬了他爹,就来给柳夫人做工偿还。”
家里的主子们没架子,喜桂又见开了口,柳施没阻止,就一口气说了前因后果。其实以当时喜桂也见那小兄弟哭得可怜,奈何自没钱,不然恐怕也要被骗。
不想着一说完,那因为小时被骗,坐在这哭而引来的宋知秋和宋听雪齐齐朝柳施望过去。
她们是没说什么,但是昨天跟着她们去铺子里的春芬就一脸惊呼,“两位小姐别是和夫人一样,被同一帮人骗了吧?”
这话说出口,宋知秋和宋听雪两人脸色都尴尬不已,但是要拦春芬已经晚了。
柳施也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个女儿,“你们给了多少?”
宋知秋见着也瞒不住了,只得伸出那葱白的手指,比划了个一。
柳施看了,松了口气,“才一两而已。”
本来以为昨天做好事,心头还高兴了半天呢!哪里晓得竟是骗子。见娘也被骗了,只是猜错了银子数量,宋听雪一时有气无力地坐到她娘身边,“娘您在看看。”
这会儿,宋知秋又抬起一只手,伸出一只手指。
和先前那个手指十字交叉。
“天杀的,这骗子就单我们家,便是整整三十两!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柳施咆哮着,也要去衙门。
如果只是她的十两,咬咬牙就算了。
可女儿们一人十两,那可是一针一线辛苦赚出来的。
宋知秋见谢明珠不出声拦人,着急不已,“小婶,这……”
“叫你娘去吧,我看这城里头像是你们这样……”谢明珠稍微修改了一下措辞,“像你们这样善良的,应该不在少数。要是人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不去追回来,叫那偷奸耍滑之辈看到了,只怕真当是一条生财之道,以后不知还要叫多少人受骗呢!”
何况也没多丢人。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笑。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晌午过后,睡一觉起来,寒氏就红着眼眶一脸憔悴地找来诉苦,说是和萧沫儿一起,被骗了四十多两。
这可是寒千垠和杨德发这一年来的月奉和赏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
两人原本是准备给棉棉打首饰存放着的,慢慢攒,一年攒一些,没准将来等她成婚的时候,就能攒好几箱真银子首饰做嫁妆,而不是白铜的。
重点是,骗她们两人的这骗子,只怕早就跑了。
和海盗这些不是一伙的,现在衙门那边也没法追。两人还是听得衙门这些海盗骗子,寒氏才起了疑心,急忙去打听,方晓得是遇着了骗子。
这会儿也还没敢去和萧沫儿说。
谢明珠听得的时候,觉得不可能啊!一来萧沫儿没那么蠢,二来寒氏也是见过世面的。
再有打首饰她们不找自己这里,到时候教给银月滩那边的银匠,反而去外头找人……
正疑惑着,就听寒氏抹着眼泪一脸后悔:“这以前到年底,也有走街串巷的银匠,我就没多想。何况他要的价钱也比外头的要便宜,还给我们送家里头来,说住的又是城里最大的客栈,还有客栈掌柜的保票,我就没怀疑。”
可哪里曾想,保票是假的。
说到底,都是想贪小便宜才吃这大亏。
这可是四十多两啊!而且比不得柳施她们被骗的那个是能追回来的,一时也为这事儿犯愁,“姐夫那里怎么说?”
不提杨德发还好,谢明珠这一提,寒氏哭得更厉害了,“他能怎么说?那人给我们的地址姓名都是假的,如今要找人,也无处找去。”何况也许不只骗他们一家,估计早就离开白鹿城了。
过年了,骗子也想过个好年,每逢这个时候的确是骗子作案的高峰期。
但以往这城里一穷二白的,骗子也不稀罕来。
所以大家没有什么应对经验,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第188章
这个年热闹又注定不寻常,下午些小时他们从衙门回来,心情好了不少。
一来是她和柳施母女三被骗的钱都拿回来了,二来今日抓这些贼人骗子,惊动了其余的小贼和骗子,抓了不少。
被骗的多了去,不止是她们。
这样倒也就不显得她们那么蠢了。
就是寒氏运气不好,被那假银匠骗走的银子,想要追回来凶多吉少。
这么多银子,谢明珠想着多半寒氏也瞒不住,萧沫儿那头肯定会问首饰什么时候能拿到。
那时候知道了,只怕也要哭一场,于是思来想去的,便和寒氏说道:“这事儿瞒着吧,她要带棉棉,也极少出门去,自是不会听到风声。一会儿我去找些银饰来,凑个四十来两,你今儿带回去就是。”
听得她的话,寒氏心中自是感动,这么多银子谢明珠说给就给了,就怕萧沫儿难过。
天底下是没有比她这样好的嫂子了,自己嫁了人还这样想着原来的小姑子。
但这肯定是不行的,连忙拒绝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能拿。”
谢明珠叹了口气,“拿着吧,就当是我先给棉棉以后添妆。”
这么一说,寒氏也是有一点犹豫,不过片刻就立即清醒过来,还是摇头。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陈留香的声音。
她和小晴要好,听得是她来了,小晴就连忙下楼迎去。
谢明珠本以为她是来找小晴的,不过这马上过年,她娘又快生产了,依照陈留香那懂事性子,是不可能这个是出门的,该守在她娘身前才是。
便起身朝楼下看过去,问着已经和小晴在说话的陈留香,“你娘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小晴就先仰头回着,“娘,留香她娘刚才给生了个小弟弟,她奶说是怕咱家这头惦记,先叫她来说一声。”
寒氏也听到了,连忙擦了脸上的眼泪,起身朝栏边走来,也是高兴不已,“你娘和弟弟都好吧?”
陈留香没想到她也在这里,高兴地喊了人,才回着:“都好,劳烦婶婶挂记。”
又说还要去别家说一声,谢明珠也没多留她,只道回头去看她娘。
待人走了,小晴没在上楼,寒氏和谢明珠也重新坐回身,注意力已经被赵满娘家这刚新生的小儿子都吸引了了过去,“想不得,又是个儿子。”
谢明珠心说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一面想肯定是这边的地里环境影响到了男人的身体,所以才百分之八十的机率都是生儿子。
也不知道自己这肚子里,将来是个女儿还是儿子呢!
刚想说也就是萧沫儿和寒千垠运气好,得了个闺女,但又怕叫寒氏想起被骗的银子,便转过话题,“方才说是去看她,但这会儿她坐着月子,咱去了反而打扰人休息,还是回头叫人先送些补品过去得了。”
这话寒氏是赞同的,“是了,她年纪也不小,是该好好养一养的。”又问谢明珠什么时候送,叫她一声。
这般说着,讲了些闲话,寒氏终于还是得回家面对现实去。
谢明珠想着天也快黑了,留她吃饭也不愿意,便让阿虎送她回去,顺道将那装好的银饰带上,到时候叫阿虎塞给她。
晚些月之羡回来,谢明珠少不得是和他说起家里人被骗这些事儿。
月之羡听了,不由得也叹起气来,“可别提了,以前咱们这边虽是穷,但这偷摸的贼子哄人的骗子也没得,如今是好起来了,倒也将骗子们给引来。”
被骗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本土人,到底还是单纯,人家骗子一骗一个准。
不过也亏得是这样,这些骗子才越发胆大,没立即收手,不然还真抓不着呢!
“现在陈县令一头两个大,琢磨着叫方主薄这几日,去书院找几个先生,专门就在草市里隔出块空地来,给大家讲这外头的各种骗子怎样骗人的。”
只不过大家能听进去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这种科普宣传,谢明珠觉得十分有必要,很是赞同,“咱家就有四个被骗的,到时候喊他们也一起去听听,别回头再上这种当。”
这样商议着,隔日谢明珠也是和柳施母女三说了一回。
柳施自然是愿意去的,就是宋知秋姐妹手里的单子,得赶在过年前交完,这样也能好好过个年。
谢明珠见姐妹俩见天都在赶工,也不禁皱起眉头来,问起她两个,“你们究竟接了多少订单?”
“也不算多,现在还有五套。”宋知秋笑着敷衍。其实是五套的两倍,而且人家给的价钱太高了,拒绝的话她根本就开不出口。
再也有就是过年大家都想穿新衣裳,所以才舍得这份银子。
等过年后,可就没这么高的工钱了。
谢明珠信以为真,心想也没有多少,不过她俩不愿意去,柳施去了回头来和她们说也一样。
只是柳施这会儿的重心,却是在她表侄女韩婵那头,毕竟昨天赵满娘生了个儿子。
这两人的生产期,本来就是前后的问题,所以隔日去草市听课,没听多会儿就去了韩婵家。
没想到还真去对了时间,那韩婵当天下午就发动,偏她男人和帮工的几个亲戚,也都一起去草市听课了。
他们倒是没有被骗,但收到了假铜板。
柳施这去了,反而救了她一条性命。
且不说后来如何教训她男人的,反正也是生了个儿子,第二天柳施回来,嘴里还在叨念着此处的神奇,“这青一色的儿子,难怪当时陈县令会做主把你们都嫁了人。就算我看儿子就照着这样生,以后一个姑娘,能招三四个女婿上门。”
不然一大堆光棍。
谢明珠正想说她胡说八道,没想到小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要真是这样,我得找十个,一个留在家里喂猪煮饭,剩下的全出去给我赚钱。”
“美的你。”柳施一听这童言,给逗笑了。
谢明珠也笑起来,不过是冷笑,“那到时候你一串糖葫芦,都分不过来了,还得花钱再买一串。”
小时一听这话,翘起的嘴角顿时就落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不成!算了,还是一个就行了,不然那么多张嘴,糖葫芦我一口都吃不上。”多一个丈夫要多分自己一颗糖,不行!肯定不行!
谢明珠心说着才对嘛。
小样,还怕治不了她么?还想十个夫婿。
这边说笑着,叶幻娘母子三就来了。
卫星海兄弟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熟门熟路的,来了和回家一样,根本不要人招呼。
反倒是谢明珠和柳施,看着叶幻娘那大肚子担心,“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叫个婆子来说就成。”
叶幻娘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多走动到时候也好生产。”一面说起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卫无歇和豆娘的婚事,终于是解决了。
而且婚期也定了,就在这腊月二十八。
谢明珠二人一听,都觉得也太赶了,哪怕豆娘那边的嫁妆是准备好了的。
就听叶幻娘解释着:“不赶也不成,我听着陈县令她嫂子都生了,我就怕再拖下去,我也快生了,到时候坐月子少不得又要耽误。”
最重要的是,豆娘的肚子也在变大啊。
说起这个,就有些头疼,“这次为了小叔的事情,我那公爹头发是掉了一大把,托人四处走动,终于是在纵月那边的一个寨子里,给豆娘找了个身份,现在就对外说豆娘和小叔子,早前在那边的寨子里成过婚了,如今我们就在城里补酒席而已。”
这样的话,到时候豆娘肚子里的孩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谢明珠没想到会是这样处理的,又怕豆娘那疍人的身份让纵月的人知晓,总觉得是个隐患,“人家不知豆娘底细吧?”
叶幻娘摇着头,“哪个敢说?在纵月那边,就说豆娘是西边过来的,反正也无从考究。”
只是就难为卫敦宜堂堂正正活了一辈子,这脚都踏进棺材里了,还要为小儿子哄这个骗那个的。
谢明珠自己听着都头大。
不过言归正传,还是商量了一回,这豆娘到底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所以出嫁那日,还是得从谢明珠家这边接走。
因此隔日,谢明珠就让阿虎去枕月埔的小院子,把豆娘给接了过来。
于是就更忙了,毕竟她这是要出嫁。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这日,卫家敲锣打鼓的迎亲队将人接走,家里人这才轻松下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是给各家送年礼。
也亏得现在家里人多,又有马车,但只靠阿龙阿虎朱四妹他们,根本就忙不过来。
连月之羡也跟着跑,脚底板忙得都冒了火星子。
谢明珠也连轴转,好在身体没个什么反应,能吃能睡精神头也回来了。
终于是在除夕这天早上,把各家年礼送完,大家也都喘了口气。
却不知这当头,京都那边却换了天。
皇帝驾崩了。
走得又忽然,连封遗诏都没留,太子也没早封。
第189章
在京中还没封王的几个成年皇子当夜就打得满城街道血流成河,一夕之间,那京都似又回到了当初谢明珠他们被流放时的光景,冰冷的空气里全是刺鼻的铁腥味,脚下是没来得及清洗的黏黏糊糊血液。
马蹄和兵甲上,在风雪中快速凝固的血也将其裹挟,使得所有的队伍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京都的胜利者还未从这场厮杀中角逐而出,收到消息的各地封王,由近到远,都纷纷行动起来。
最先自立为王的是开阳长公主的兄长西蜀王,以蜀地为都,号天成皇帝。
北边上接塞北,下连渤海的赵王以北洈水为界,占领了延伸至渤海的高黎大州,又因他自小信奉佛教,是个狂热的佛门教徒,国号则为北俱芦国。
很显然也不服西蜀王的国号带天,他自己也不甘落后,便请了诸多高僧商议,最后定下了法天为国号。
其他的藩王们,自不必多说,有那效仿西蜀赵王二者,亦有那作壁上观,妄图最后得渔翁之利。
还有打着勤王名号想去京都浑水摸鱼的。
当然,这些都是在正月十五后,远在东海的谢明珠他们才听说。
天子再未曾册立储君就驾崩,所以眼下这群雄争霸似乎早就成了不少世家所预想的结果。
他们这些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得知此消息最激烈的,莫过于是底层的老百姓们了。
当然,这并不包含白鹿城的本土人。
因为皇帝对于他们来说,的的确确是天高皇帝远,所以谁做皇帝对他们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有的人都不知道先皇的名讳是什么呢?
再有,什么战乱也大不可能牵连到此处来,所以本土人该作甚还是作甚。
这让原本从外地搬迁而来的普通老百姓们见了,逐渐稳定下了心中的恐慌,甚至都不用衙门这边安抚,他们就恢复了原本的日常。
只不过这样的大事情,天下无主,对于谢明珠家的影响是很大的,因为他们家就与其中一位争权者紧密相关,甚至谢明珠私心希望她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只有这样,也许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说能拥有自己那个世界的权益,但最起码会得到些许改善。
再有,她手里的雪花盐和白糖,都是依附着李天凤母女而生的,如果她们母女败了,那谢明珠不敢想象接下来将会是个什么结果。
反正绝对不会再有这一次流放的好运气。
因此是十分关注这件事情。
不过她想着,这开阳长公主像极了重生的大女主,如今一心一意搞事业,没半点别的心思。
这样干劲十足,做什么能不成功?本来她又有这资本。
而柳施这几日也不好过,她刚收到消息,她在京都的母族,已经几乎全死在了这一次的争权夺利中。
纵使是在他们当初对自家落魄时候的冷眼旁观就决裂,可到底是血肉至亲,如今一个不剩,她怎么会不难过呢?
然她是个母亲,不敢将自己的脆弱再展现在女儿们的面前,至于丈夫宋兆安,如今又因开阳长公主这位师妹的事情,和其他师兄弟一样忙得不着家。
所以她唯一倾诉的对象,就只剩下了谢明珠这个妯娌了。
“明珠,我以后再也没有娘家亲人了。”想是夜里偷偷哭过,她的嗓子没有了以往那样的柔软婉转,变得有些沙哑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憔悴。
谢明珠按着她的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还有我们,还有知秋和听雪跟二师兄。”
何况,人本来就会死的。
只是,不一定都是老死罢了。
轻微的哭啼声逐渐转为无声的流泪,谢明珠不知要如何安慰,拿自己做例子么?毕竟自己本来也没有娘家人了。
可能有几个八竿子能打到的远亲,现在都成了西蜀王的子民。
她叹着气,试图找些言语,将柳施的伤心削减,忽然房门就被人从外莽撞地推开。
小时双手捧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冲了进来,嘴里还兴奋地喊着,“娘,快看,我的小鸭子是不是能拿去卖了?”
小时的鸭鹅,这些天逐渐出壳,毛茸茸的鹅黄色,看起来可爱极了。
尤其是那充满了生命力的气息,此刻在小时小小的手里不停地挣扎,扑腾着那还未长成形的小翅膀。
只不过小时人跑到她二人跟前,忽然顿住了脚步,慌张地看着靠在自家娘肩膀上抹眼泪的柳施,小心翼翼叫了一声:“二婶。”
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在上衣襟的口袋里摸了又摸,终于是艰难地拿出两颗水果糖递过去。
见柳施不为所动,不由分说就往她手里塞,“二婶,你不要难过了,我都听姐姐们讲了,京都的皇子们都抢着想要当皇帝,杀了好多人,你娘家的人也没了。”
说到这里,她那幼稚的小脸上,浮出一股以往没有的老成,还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你现在哭,他们也活不过来。当然,你作为亲人,伤心难过也是正常的表现,但是人得向前看,你难道没有发现,现在知秋姐姐她们很担心你么?而且她们也和你一样难过。”
谢明珠一点都不意外,自家这个小女儿嘴里蹦出些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话语,也不止一次怀疑这孩子莫不是重生或是穿越的?
但后来也不纠结了,不管是不是,她都是自己的亲女儿。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还同你二婶说教起来了,出去玩你的。”谢明珠作声轻斥,要赶她出去。
小时不服气地嘟了嘟嘴,随后连带着自己手里拿着那只不安份的小黄鸭,也一起塞给柳施,“二婶,这个也给你。”。
柳施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一手是糖一手是鸭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置放着小黄鸭手心一阵说不上的陌生温热,小黄鸭扑腾着就从她手掌心跳走了。
只是此刻三人无一去追逐那逃跑的小黄鸭,而是都默契地看着柳施那手里的鸭屎。
“娘……二二婶,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小时真的冤枉,小黄鸭也没告诉她,忽然要拉粑粑啊。
算了,解释不清楚了,还是跑吧。
不然一顿打的跑不掉的。
想到此,立即掉头毫不犹豫就跑,一边跑一边还鬼哭狼嚎地大喊大叫,“打小孩了,我娘要打我了,救命啊!”
而柳施先是手足无措地看着掌心的鸭屎,在听到小时的喊声后,终于是反应过来,尖声大叫。
谢明珠原本是气得要去抓小时一顿打,可刚起身又听得柳施的叫喊声,又只得顿住脚步。
一时之间,这楼上楼下,乱糟糟一片。
又是担心护着小时的,毕竟谢明珠打小时从来都是真动手不是假把式。
又是听到柳施这惊恐尖叫声惊慌跑来查看的。
谢明珠最终没打到小时,但好在被这一泼新鲜的鸭屎一打岔,那柳施哪里还顾得上伤心难过?
她本来就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刚来之时,和女儿们一起去清洗猪圈都要套好几层罩衣,宁愿闷热也要忍着。
现在坐在井边,虽然也一边洗手一边还在哭,但这会儿哭的是自己的手。
宋听雪和宋知秋就在她跟前,频频叹气。
这可怎么安慰?鸭屎也不在她们手上,没法感同身受,只能是攻击导火索小时。
但小时最近赚了钱,没少买零嘴孝敬她们。
正所谓拿人手短,所以这骂小时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口。
至于小时,早就跑出去了。
还指使了小晴她们的丫鬟琥珀三姐妹,跟着阿隼一起帮她把能卖的小鸭鹅搬出来,这会儿在草市上找了个位置,已经开始在和大娘大爷们讲价卖鸭子了。
她语言天赋好,一会儿是汉话,一会儿土话,嘴皮子就没得闲过。
只是却把一旁帮忙的阿隼和琥珀三姐妹看得一愣一愣的。
阿隼帮忙算账收钱,琥珀三姐妹帮忙抓小鸭鹅,生意那叫一火爆。
当然,这也是有两个因素。
一来大家都知道她是谢明珠的小闺女,有不少人是看在谢明珠的面子上来买。
二来,又觉得她小小年纪,四岁罢了,就如此了不得,做起这买卖来。
加上她这孩子也不是老实人那一款,嘴巴还甜,还会察言观色,专门挑大伙儿喜欢听的说,所以很快就卖完了。
此刻看着这一个个空荡荡的笼子,小时也是犯了难,同阿隼问着,“也不知我娘消气了没?二婶素来就爱干净,今天估计饭都吃不下了。”
阿隼正要劝慰,琥珀就和妹妹们提起筐,“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出来也好久了,回去也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
不然每个月这高昂月钱,拿得实在不安心。
“行的,要是我娘还没消气,你们悄悄来我和说,我先在沙若奶家待着。”小时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当下让她们三姐妹带着筐回去,自己和阿隼在草市逛一阵子,看看还有啥本钱小,又赚钱的好买卖。
最后还真叫她找着了,准备卖海螺,也不要品相多好,反正她是打算卖给那内陆来的小孩子们玩耍。
有了主意,就从草市出来,正对面就是县衙大门,好巧不巧地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立即激动地挥手喊着,“爹!”
没见过面的师姐要争一争这大统,诸位师兄们都没有反对,月之羡这个小师弟自然也忙前忙后的。
而且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所以也还没得空回家,看着从草市回来的小女儿,脸上露出笑容,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看到就只有阿隼跟着,只怕多半是出来卖东西的,便笑问起来,“今儿我们月云时掌柜又做什么大买卖了?”
“卖了五十只小鸭,七十五只小鹅。”小时一脸得意,全然忘记了家里的事情,“爹去衙门干嘛?”
“嗯,找你方伯他们安排些事。”月之羡倒没有因为小事年纪小就糊弄她,又想到自己可能要晚些才回去,便又将她放下,和阿隼交代着:“你们玩会儿先回去,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小时嘴里一面应着,待月之羡转身进了衙门后,和衙门口的几个小吏聊了会儿,这才和阿隼一起去沙若家。
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爹不得了,还安排起方主薄他们,他啥时候做官了?”
阿隼也知京中局势,现在别处虽说皇帝不少,但京都却没有,就暂时由着几个老臣在那里主持大局。
当然,这也亏得京都的皇子们,谁也不服谁继承大统,宁愿现在的掌权人是外人。
反正觉得他们也名不正言不顺,落到他们手里,总比从自己兄弟叔伯手中容易拿回来。
故而就不在意,还都很默契。
但现在群雄四起,岭南也完全与京都失去了联系,那边有是旨意,也颁发不到这崇山峻岭里来。
这点出身于宫廷皇室的阿隼自是最清楚,不禁笑起来:“现在不说陈县令,只怕是整个岭南的官员,都是听你那个郡主姐姐的安排,以叔叔身份,来安排他们些事情,自然是游刃有余。”
小时眨巴着眼睛,有些意外,“全岭南都听天凤姐姐的么?”
“嗯,我前天听到你爹和你娘说,你天凤姐早就做好了部署,在海上游荡打海盗是幌子,那海上现在她就是个霸王,其实就是等时机成熟,立即攻进州府城。”
说着,提醒小时,“你没发现,你二师伯好几天没回家了么?”
“是哦,也还没开学,他不知道忙什么?”连二婶那么难过都没空来安慰,心想以后自己可不找这种人做夫君。
“他去州府了,除了他,我发现好多先生都去了州府了。”阿隼猜想,肯定是做官去了。
毕竟州府那些人,哪里有自己的人用着放心。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还需要用兵把州府打下来?
小时听得瞠目结舌,随后发出灵魂疑问,“你不是一直都和我在一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阿隼要怎么解释呢?解释了吧,怕小时觉得自己心眼子多,虽然他只是比较善于观察而已。
不解释吧,又怕小时生气。
正是两难之际,有人喊小时,“唉哟,小时你咋在这,我听人说你在草市买鸭子,可还有没?回头给奶奶抓几只,奶奶不白拿来你的,给你钱。”
开口的,正是来找阿来的阿来娘。
听到她要支持自己的生意,小时立即就来了精神,“好的呢!回头就给奶奶送去,不过哪里能收您老的钱,您老拿去养着就成。”
“那不行,要收的要收的,不然奶奶不要。”阿来娘脸都笑开了花,心说这孩子也忒老实了,居然不要钱。
第190章
顺路做成了这单生意,小时那个心情飞扬啊,连这条看惯了的老路,两旁的芭蕉龙眼也都眉目清秀起来。
一面和阿隼说明天一早就去给阿来家送小鸭子的事情,一边又说:“明天咱们还要去我娘的首饰铺子,看看能不能遇着小四叔,等他回银月滩的时候,喊他帮我收些海螺。”
她甚至打算写封信,让庄如梦带回去给村里的孩子,反正他们都经常去海滩,到时候捡来卖给自己就成了。
想法不错,不过这前提是,丽水没通漕的情况下。
现在从东城门出去,顺风的时候半天不用就到了海边,还能玩上两个时辰,下午再乘船回来都赶得及。
这样舍近求远跑去银月滩进货,是不是成本和时间上投入太多了?
所以经阿隼一提醒,她连拍脑门,“你说的对,我咋忘记了。那不找小四叔了,我直接找晴姐的朋友们。”
她说的是风小图她们,他们莫叶风沙四家,虽然已经早脱离州府那边的掌控,但大部分人还仍旧沿袭着老祖宗留下来的打渔基业。
毕竟他们的船只,怎么也比普通的散户渔民要好些,还能往更深的海上去,现在又不用担心海盗了。
自然是重操旧业。
故而他们这些孩子放了假,也都会跟着去海边,帮忙打下手晒鱼干什么的。
接触的海贝可就不少了。
两人商量着,跨进了沙若家的门槛。
沙若见是他们两个,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早就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过还是很高兴,毕竟家里现在就她一个人,两个儿子几乎不着家。
尤其是那大儿子,去年被骗后,连回都不回来了,现在直接待在元宝岛上。
所以哪怕小时是被迫无奈来自己这里避祸,她还是很开心。
当下就起身要去给她煮糖水,“我得了些新鲜的槐花籽,刚磨了粉,香得很,等会儿和米粉一起给你们煮糖水吃。”
“谢谢沙若奶。”两人乖巧地应着。
小时还添了一句,“沙若奶您对我们真好,比亲奶奶还要好。”事实上她压根没有什么亲奶奶。
所以这个比喻是没有什么用的。
偏沙若爱听,又瞧着这两张面孔,尤其是小时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就很是不忍,想不通她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明珠怎么就专门想打她呢?
心疼得要死。
她自去厨房里忙了,两小的熟门熟路去凉台上,把在这边玩的贝壳棋盘搬出来。
刚玩了一局不到,就见着自家那边的路上,忽然有马车过来。
这条路,她家是尽头,也只有她家有马车。
所以听得这马蹄声,两人赶紧放下手里的贝壳,朝栏外探出去身去瞧,只见赶车的是阿龙,隔着车帘但见车上有好几个人影。
“我娘好像也在,她这是要出门,那咱们岂不是可以回家去了。”小时一脸的兴奋,不过想到沙若在给煮槐花糖水,又有些不舍,“算了,吃了咱们再回去。”
话都叫她一个人说完了,阿隼自然是应和着。
没想到车走了没多会儿,珍珠就气虚喘喘跑来,扶着门框喘气。
小时半个身子趴在围栏上向下看,“又没有鬼在后头赶你,跑那么快作甚?我娘他们出去做什么?”好像看着哥哥也在车里。
后面是没得鬼赶自己,但珍珠这不是怕来晚了,叫她多等嘛。
“是卫府来人,说是他们大夫人生产了,情况有些不大好,夫人不放心,就赶紧过去了。”珍珠喘了口气,回着话。
这一年到头,小时隔天就听这谁要生了,或是已经生了。
但总归大部分不熟悉甚至不认识,自没放在心上,但这叶幻娘可是大哥的大舅母,是星海表哥他们的亲娘。
自然不是旁人。
因此小脸上立即也布满是紧张,背脊也绷直了,一连三问:“大夫找了么?去找我晚姐她师傅没?还有郡主府那边不是有个很厉害的老大夫么?”她一边说,一边忙下楼来。
阿隼生怕她跑太快,一个不留神从楼梯上滚下去,毕竟这样的事情也曾经发生过。
连忙跟在身后拉住她的手腕,“你先别急。”
厨房里的沙若听得这头的动静,也出来问,见小时这是要去,也是哭笑不得,“好孩子,难为你有这颗心,只不过你个小孩儿家家的,去了别说是帮忙,只怕产房他们都不会让你靠近,你就好好待家里等着消息便是了。”
何况这车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她这小丫头莫不是想靠两条腿跑过去?
小时一听,也是这个理。
但得了这消息,心里悬挂着,满心期待的槐花糖水待吃到嘴里,也没那么香了。
走的时候沙若给她装了两罐子,让阿隼和珍珠用小背篓给背回去,给大家分着吃。
只是到了家门口,忽然想起小鸭子这事儿,有点心虚,往里探了两眼,没见着柳施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珍珠见她这紧张的模样,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柳夫人下午出城去了,我听得说是螺花坪送了书斋的帘子过去,她要亲自去看着。”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小时立即抬头挺胸,大摇大摆进了院子。
珍珠紧随其后,嘿嘿笑着:“我以为您不怕柳夫人嘛。”
她当然不怕,就是觉得心虚而已,毕竟二婶现在心里这么难受,自己还添乱。
虽然她一开始是好心劝慰,但是小鸭子不配合。
不过现在想来,娘去了卫家,二婶出城了,肯定回来晚。
爹连晚饭都不回来吃,那就更晚了。
家里晚些就祖父一个长辈,这不就是自己的天下了嘛。
唯一不足的,还是有些担心卫家大舅母能否顺利生小妹妹。
到底是小孩子天性,即便担心,但那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情,很快玩耍起来,又要趁着天还没黑,去池塘边看小鸭子小鹅,也忙得很。
等着天色逐渐暗下来,老爷子身边的阿力来回话,说是老爷子今晚也不回来,要去鹿鸣山上一趟,兴许待几天,叫家里别担心。
阿力还给王机子收拾了些衣裳,等人一走,小时就跟阿隼凑在一起,悄声说:“我看去鹿鸣山上是假,那山上他有屋子,里头别说是衣裳,连酒壶都不缺。你说会不会是也要去州府啊?”
阿隼一点不意外小时能想到这里,毕竟她本来就聪明,“嗯,不过阿力既然说是去鹿鸣山,那就是去鹿鸣山,你外头别和其他人说。”
小时深以为然地点着头,“放心了,我懂。”
然后便跑去安排琥珀三姐妹。
这姐妹三虽是小晴三个丫鬟,来家里后,年前大部分时候在宋知秋姐妹俩身后打小零工,现在直接归了小时所有,替她跑腿送东西。
这会儿,正安排着琥珀,“你明天一早,就挑些活泼的小鸭小鹅,各十只装好,给衙门里阿来家送去。你知道路的吧?”
琥珀不知道,但这鼻子下面是嘴巴,“小姐放心,我到时候去问。”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放心我回头给你跑腿费。”娘说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别舍不得这丁点的小利。
做生意,也要讲个仁德,样样都斤斤计较,就算是赚了钱,也不能长久。
小时是谨记这个话。
琥珀也没拒绝,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不要小姐还不高兴。“小姐就保管放心。”而且就跑一段路,送个鸭子鹅儿的就能得钱,到时候早日攒够了钱,也能早日去打听小妹的消息。
安排好了琥珀,珍珠和珊瑚也没落下,叫她们明天继续得空就去喂小鸭子们,因为她明日要出去找风小图谈海螺贝壳的生意。
昨晚上她想了又想,单独卖贝壳海螺,城里其实不少小摊贩上都有,自己就算是卖次品,卖得低又如何?还是赚不了多少钱。
所以觉得到时候要不找庄如梦帮忙,在海螺上加个哨子什么的。
反正他们都觉得海螺能吹响才算海螺。
至于贝壳,她还得想想怎么才能从杀出一条血路来。
见她如此苦思冥想的,其实珍珠是十分不理解的。
毕竟小时零花钱不少,家里长辈又都偏爱她,时常塞给她钱,她为何还要这样拼命?而且才多大呢!
因此也是忍不住问,“小姐,您又不缺零花钱,而且这有时候辛辛苦苦,未必能赚得到钱。”
这个问题,其实阿隼有时候也想问。
所以现在见珍珠问起,自也好奇地朝小时看去。
谁知道小时竟然如同大人们一般,长吁短叹,“没有法子啊,我不做生意,这个家以后怎么办呢?”
这话说的,好似她背上压了千斤坠一般。
“我哥学问好,以后肯定不可能来经商,说不定要做大官;晴姐也喜欢学问,更不喜欢往外跑。暖姐最近都在打义庄尸体的主意了,晚姐想救死扶伤,叫她来做生意,她怕是要倒贴撒钱出去。所以啊,这家里的生意,以后总要有个人能来接手吧?我爹娘又不能干一辈子。”
还别说,她这些个哥哥姐姐,都对生意不感兴趣,以后家里还真是缺个主持大局的。
所以一时间,珍珠都觉得小时一下变得高大起来,小小年纪就已经在为这个家的未来做努力。
“小姐您太辛苦了,小小年纪就考虑到了这么多,还牺牲了自己……”
只是珍珠还没说完,就听小时话锋忽然一转,“何况我喜欢赚钱啊,把别人口袋里的银子合理地拿到自己的荷包里,这个快乐你们不明白。”
尤其是现在自己的衣箱一打开,全都是钱,天晓得那场面有多美。
想想她就忍不住开心得原地转圈圈。
只是这刚转了半个,就看到跟着去了卫家的宴哥儿回来了,但他身后没见娘的身影。
一时又担心起来,“哥,大舅母怎么样了?顺利生了么?娘怎么没回来?”别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她正忧心着,就听得宴哥儿有些头疼道:“来传话的人说岔了,大舅母没事,也顺利生产了,就是……”刚回家听到妹妹的话,其实很感动又自责的,自己身为兄长,居然将家里未来的重担放在妹妹身上。
却不想,原来这是她自己的喜好!所以那点愧疚好像也没剩下多少了。
“就是什么?”小时听得顺利生产,本已经放了心,但是偏偏宴哥儿话只说一半,还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一旁的阿隼和珍珠也有点急,都急切都望着宴哥儿。
宴哥儿又长叹了口气,“就是生的是个表弟,大舅母有些接受不了,一难过就大出血了。”真没没看出来,气性这么大,能被自己生的孩子气得险些命都没了。
小时听了一点都不意外,“这生儿子不明摆着的么?生女儿的本来就屈指可数,也就咱小姑运气好。”
偏偏大舅妈不认命,总觉得肚子里是个女儿,给孩子准备的,还都是女孩儿家的。
一旁的珍珠则万分感慨,这里的人不想要儿子,偏她娘为了生个弟弟,把命都生没了。
爹也是为了儿子,娘一死立马就继续娶媳妇,然后把她们这些亲女儿卖了。
果然是晴小姐书里说的,几家欢喜几家愁,这愁喜还不想通。
叶幻娘状态不好,没法接受又生了个儿子,谢明珠不放心,实在怕她为此得个产后抑郁,尤其是还为了这事儿大出血,所以今晚守在那边。
小时只抓住了娘今晚不回来的消息,那就意味着就算是明天回来,今天这事儿估摸也忘记个七七八八了,那自己这顿打是挨过去了。
如此心情也美起来了,开始可怜这个刚出生的小表弟,“那现在怎么办?大舅母还管这个小表弟么?”
这叫宴哥儿怎么说?说大舅母连看都不想看么?那小表弟也没什么错。但这事儿又不能往外说,尤其是自家这小妹是个话袋子,于是就敷衍着,“她就算是想管,现在也无能为力,何况早就找了两个奶娘呢!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辛亏以为是要生女儿,早请了两个好奶娘等着,不然这倒霉小表弟,只怕真要给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