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崖蹲下身子,将四散开来的木雕一个个捡起来,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元溪,元溪,他暗暗发誓,我再也不会给你送任何东西了。
天际泛着鱼肚白,一点红光浮出,云层渐渐明亮,树上鸟儿的啁啾声断断续续。
沈崖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仿佛神魂都抽走了一样,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却是白术。
他木然转身,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白术暗惊,问道:“姑爷今日起得真早,可要催催早食?”
“不必了,晚上也不用留饭,我不回来了。”
白术心中不安,等元溪醒来后,将原话告诉她,还把沈崖当时的情状详细描述了一番。
元溪:“他回不回来与我们有什么干系?要不是身上疼,我也出去玩了。茯苓,你今日让人到书坊买一些新兴的话本子来。”
茯苓劝道:“姑娘,你这两日总靠在床上看话本子,对眼睛和腰都不好,要我说,不如叫个戏班子过来热闹热闹。”
元溪摇头:“我不耐烦听戏。不过你说的也是。这样吧,请两个好的女先儿来家里说书弹琴。”
茯苓应下。
——
晚上,元溪洗漱完毕,吩咐茯苓把灯点得亮亮的,白术磨墨,自己坐在桌前,执笔写起了信。
才写了两页纸,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主仆三人都被吓了一跳。
元溪斜眼看着来人:“真是奇了,不是说不回来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沈崖不理她,指着罗汉榻,向白术说道:“今晚我睡这儿,你去铺床。”
白术看了眼自家姑娘,见她没说什么,便去照做了。
片刻后,沈崖坐在铺好的罗汉榻上,沉声道:“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另一端的元溪立时道:“不许走,你俩继续伺候笔墨。”
沈崖没吭声,径自躺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好气道:
“你要写到什么时候?灯光晃得我睡不着。”
“嫌亮你可以去别的房里睡。”
沈崖没作声,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们手脚能不能轻一点儿?吵得我睡不着。”
“那你去别的房里睡,别在这儿打扰我写信。”
“你在给谁写信?”
“与你何干?”
沈崖闻言,突然翻身下床,大步冲出门外。元溪还以为他是被自己气走了,没想到不过片刻,沈崖又气势汹汹地回来了,还抬进来了一张暗红色屏风,把它横在两人中央。
屏风上是以苏绣工艺织就的一幅鸳鸯戏水图,一雄一雌相互依偎,曲颈梳羽,画面精致灵动。
搬过来时沈崖没有细看,躺下来才发现这对恩恩爱爱的扁毛夫妻,心里愈发不顺。只是这是自己搬来的,也不好再挑什么刺。
又过了一刻钟,那头响起元溪的声音,“好了,装起来吧,明日送出去。”
沈崖欲言又止,翻了个身。
那厢茯苓白术两人收拾完毕,又伺候元溪上了床,随后将灯吹了,退了出去。室内陷入黑暗与寂静。
沈崖清了清嗓子,“夫妻一体,我应该有权知道你在给谁写信。”
那边不答。沈崖又道:“就算你现在不说,我明天也能知道。”
“给我爹娘写的,怎么,你要拦下来吗?”
“你不是才回去了一趟吗?写了这么久,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元溪冷哼一声:“对啊,就是有很多话要说。我跟爹娘说你欺负我了,把我丢在京郊吓唬我,你等着瞧吧。”
“好啊,我等着。你受的委屈还不只这一桩呢。我至今没跟你圆房,夜夜冷落你,你也别忘了,明儿都给写上去。”
元溪沉默一会儿,嗤笑道:“原来你还惦记着这件事啊。”
果然是个色鬼!
沈崖语气平静:“夫妻敦伦是天经地义。隐瞒事实拖延圆房,就是你的不对。”
“那又怎么样?我以前不愿跟你行事,现在更不愿!你要是想做这档子事,可以去找其他人。若是没空,我也可以帮你物色个妾室。”
元溪气咻咻说完,等了好半天,那边也没有回应。
一拳打在棉花上,简直让人恨不得下床掀开被子,把他拽出来继续吵。
元溪在床上翻来覆去,难受了好一会儿,方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