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零蛋…扔我……?”
“…不扔。没人扔你。”
“……妈妈…回来了吗…”
“还没。”
漫长的安静。就在陈准确信他这次终于睡着了,不会再问的时候,那个几乎要散在空气里的声音又轻轻响起。
“…那…你……会不会唱歌?”
滑动屏幕的指尖蓦地一顿。
陈准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团隆起的被子上,眼神深处微微翻涌的复杂情绪在一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半晌,他才用一种低平的、不会惊醒梦境的声音,给了回答。
“不会。”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运行声。陈准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拿起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两度。他站在床边,垂眼看着埋在被子里的人。
小朋友只露了一侧通红的耳根和一截发梢。生病了,睡着醒着倒是都不闹腾。
他望向手中未熄的屏幕,那是他一直在翻看的界面,对话框顶部的备注:冰冰。
屏幕底部,是几条播放完的语音消息,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冰冰:[语音0’3]
冰冰:[语音0’5]
冰冰:[语音0’4]
陈准的拇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个名字,屏幕的光下,他唇角勾着,目光缓缓移向床铺。
抓到你了。
屏幕熄灭,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去,手机被他无声塞回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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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桑安是在头痛喉咙痛浑身痛的三重debuff里醒来的,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先冷了个激灵,缩进了被子里。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几秒,终于将昨晚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
南淮、新家、海边、发烧……和陈准。
自己哭着说题不认识他…
自己亦步亦趋地跟着陈准…还跟了三次。
自己好像…还缠着问了人家一堆问题??
还有陈准那句清晰无比怎么都忘不掉的:“你就这么……离不开哥哥?”
“……”
夏桑安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瞬间又因为浑身酸痛眼前一黑栽了回去,把脸埋进枕头,只恨自己不能直接变成这套被子,或者当场蒸发也算善终了。
太、丢、人、了!
他夏桑安,活了十七年,除去婴幼儿时期不可抗力,从未如此失态、从未如此粘人!还是对一个昨天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分极差,前一秒刚把他好人卡进度扣完的人。
……他到底怎么了?脑子烧坏了?
不对。
他猛地从被子里伸出手,胡乱在枕边摸索到手机。屏幕亮起,点进置顶对话框。
昨晚的消息,时间显示在他睡着之后。
循屿:[语音0’5]
今早7:30。
循屿:[记得吃早饭。]
……
他放下手机,试图将那个荒谬的联想彻底抛出脑海。
可是声音…好像,但是陈准说他不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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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桑安的早餐食不知味,草草结束。
他磨蹭着上楼,心里那点疑虑像藤蔓似的越缠越紧,总觉得那声音低沉时太像了,世界上如果真有这么巧的事,那再巧一点,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他路过陈准的房间,发现门虚掩着,这才猛地想起昨天那句“我教你”,期中考试的压力唰地一下又把他裹紧了。他站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夏桑安,”屋里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来。
“你是打算把门口的地板站穿,还是进来做题?”
夏桑安:“……”
他有种干坏事未遂先被戳破的尴尬,硬着头皮推门:“…没。”
陈准的房间,整洁、冷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空气里飘着点淡淡的木质香。唯独书桌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冰块摆件,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冰块的主人,坐在书桌旁,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拿着笔敲击着桌上的题册,示意他坐旁边。
“你在岚西一中选了什么科?”
夏桑安目光从那个摆件上挪开,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史政地。”
“行,”陈准点头,切入正题,将沧明高二的出题风格、必考点和核心论证思路全帮夏桑安梳理了一遍。
“…你主文,但物化生的合格考重点今天也得过一遍,别在这种地方丢分。”
夏桑安:“……”
这声音,讲题的时候好像又没那么像循屿了。
“喔…知道了。”
他嘴上应着,心思却全飘在到了陈准手边那安静如鸡的手机上。
不行,得确认一下,是死是活给个痛快。
说干就干。手指发挥了单身多年的手速光速盲打:[哥,在干嘛?]
消息发送的一瞬间,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桌上的手机上,陈准在叭叭什么,一句都没听到。
一秒,两秒……
桌上的手机依旧安静如鸡,一动不动。
没反应?
顶风作案不容易,再来一次。
[你前天朋友圈录的那首歌叫什么?挺好听的。]
依旧石沉大海。那手机和他旁边的摆件一起成了精,又冷又安静。
旁边的陈准抬起眼,目光从他走神的脸上扫过:“……所以,你答题的主要思路是什么?”
难道真的不是?不行!最后试一次!
夏桑安脑子一热,直接按下了语音通话请求。
嗡——
他自己的手机在手里震天响,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很突兀很突兀。然而对面陈准的手机依旧安静,毫无动静。
也几乎是同时,陈准“啪嗒”一声放下笔,目光投向向夏桑安手里的手机。
夏桑安:“……”
陈准的身体微微后仰,靠着椅背,手掌撑开用指尖抬了一下眼镜。
“夏桑安同学,”他歪了歪头,唇角弯起,语气慢条斯理却带着十足的揶揄:“你今天的重点预习内容,是研究怎么在复习时,用手机跨时空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