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的冤枉她了？】

沈欢心里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

【也是，薛澜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来这穷乡僻壤当个受气的项目经理？而且她那单纯的样子，也不像能演得这么滴水不漏啊。】

为了保险起见，沈欢淡淡的瞥了楚萋荨一眼。

楚萋荨看懂了老板的眼色，硬着头皮问道：“朱经理，文件我已经送过去了，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对面的“朱经理”语气充满了愧疚，“这事儿怪我。昨晚招待所爆发了高级alpha信息素泄露，我也受到了波及，刚从医院打完点滴出来。那份文件可能在混乱中……”

逻辑闭环了。

都进医院了，都在现场。

沈欢心里的疑云散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愧疚。

自己居然把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想成了心机深沉的甲方经理，沈欢啊沈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个，朱经理……”沈欢没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疑点，“您昨晚是住在302房间吗？”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

紧接着，传来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

“302？不不不。”朱莉的声音充满了惊讶，“我的房卡是202。楚秘书，是不是我当时口误说错了？或者是短信发错了？”

“202？！”

楚萋荨惊呼出声，整个人都裂开了。

合着她昨晚是跑错了楼层，才一头撞进了那个顶级alpha的信息素陷阱里？

“我……我真是……”楚萋荨欲哭无泪，这简直是职场乌龙惨案。

沈欢：“……”

误会大了。

原来薛澜只是恰好住在302的倒霉蛋，而被这乌龙害得最惨的，居然是自己那颗刚刚萌动的怀疑之心。

“楚秘书，旁边那位是沈总吧？”电话那头的朱莉像是长了顺风耳。

沈欢叹了口气，接过电话，换上了那副标准的乙方营业声线：

“朱经理您好，我是沈欢。实在抱歉，因为这中间的一点误会，导致昨晚没能及时跟您碰面。”

“沈总您太客气了，是我工作的失误。”朱莉的语气谦逊又专业，“为了表达歉意，今晚我在‘宁县酒楼’设宴，不知道沈总赏不赏脸？顺便，我也有些关于地质勘察的技术问题，想跟贵公司的专家请教一下。”

提到“技术问题”，沈欢心头一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个“地面预注浆”的方案，老罗这个野路子肯定搞不定，而公司其他的技术员……说实话，也就是些照本宣科的水平。

“这个……”沈欢刚想打太极。

“沈总是有困难吗？”朱莉的语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带着一丝甲方特有的压迫感，“合同里可是明确规定了，乙方必须配备专业的探放水技术人员。难道沈总的团队里，连个能看懂水文图纸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阳谋。

沈欢咬了咬牙，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灯下那个指着图纸侃侃而谈的身影。

“230米的含水层，预注浆根本堵不住水。”

虽然薛澜说是“略懂皮毛”，但那份专业度和敏锐度，绝对吊打老罗几条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朱经理说笑了。”沈欢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笃定，“刚刚只是有个老奶奶过马路，我分了神。专业的探放水专家我们当然有。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车厢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楚萋荨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老板：“沈总……咱们哪来的专家啊？罗工虽然经验丰富，但那些理论上的东西，他确实……”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欢一边给薛澜发微信，一边随口说道。

楚萋荨指了指自己：“我？沈总别开玩笑了，我是学机械的，而且……我是个omega啊。矿山上不是有规定，omega不能下井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这个世界omega特有的认命和无奈。

沈欢发完微信，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着楚萋荨。

那个眼神，清亮、坚定，带着一股穿透世俗的锐利。

“谁规定的？”沈欢冷笑一声，“哪条法律写了omega不能下井？还是说omega呼吸了井下的空气会中毒？”

楚萋荨愣住了。

“小楚，你有矿山机电的一级证书，对吧？”

楚萋荨下意识地点头：“有……做了三年行政考的。”

“那就行了。”沈欢重新发动车子，语气理所应当，“有证就能上岗。你是来我这儿当工程师的，不是当花瓶的。只要你有能力，我就敢用。今年先把b证考了，明年我带你去别的项目当总工。”

“总……总工？”

楚萋荨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

在这个abo等级森严的世界里，omega从来都是附庸，是生育工具，是摆在办公室里的花瓶。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omega也可以去满是煤灰的矿井，也可以当总工程师。

“沈总……”楚萋荨的眼眶红了，“我真的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沈欢一脚油门，陆巡咆哮着冲了出去，“在我沈欢的地盘上，只看本事，不看性别。”

*

与此同时，医院。

薛澜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微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沈欢：妹妹，江湖救急！今晚有个饭局，需要你做一下我们公司的技术专家。事成之后，工资翻倍！】

“技术专家？”薛澜指尖轻点屏幕，低声呢喃，“姐姐，你这是要把我也拉下水啊。”

不过，正合她意。

既能名正言顺地待在沈欢身边，又能把控项目的进度，还能……

欣赏一下朱莉那个戏精的表演。

*

晚上八点，宁县酒楼。

包厢里暖气很足，沈欢带着薛澜推门而入的时候，朱莉正襟危坐，手心全是汗。

“朱经理，久等了。”

沈欢满面春风地走进去，侧身让出身后的薛澜，“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探放水特聘专家，薛工。”

朱莉：“……”

她看着自家那个身价千亿、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大小姐，此刻正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工装外套），低眉顺眼地跟在沈欢身后，像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薛……薛工，幸会。”朱莉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朱经理好。”

薛澜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波澜不惊，却在看向朱莉的瞬间，闪过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寒光：

敢演砸了，你就死定了。

朱莉一个激灵，瞬间影后附体，脸上堆起职业假笑：“早就听说沈总团队卧虎藏龙，今日一见，薛工果然……气质不凡。”

落座，寒暄，推杯换盏。

沈欢是个典型的生意人，酒桌文化拿捏得死死的。

“朱经理，宁县这边条件艰苦，招待所那边出了事，您要是不嫌弃，可以搬到我们公司的临时宿舍去。”沈欢一边倒酒一边说道，“正好薛工也住那儿，你们交流技术问题也方便。”

“噗——”朱莉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住一起？

跟大小姐住同一个屋檐下的破宿舍？

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那个……”朱莉刚想拒绝，就接收到了薛澜投来的死亡凝视。

“那个……真是太好了！”朱莉咬着后槽牙，露出感动的笑容，“能跟薛工做邻居，是我的荣幸。”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沈欢看着朱莉，突然问道：“朱经理，冒昧问一句，您的第二性别是alpha吗？感觉您身上……没什么信息素的味道。”

朱莉心里咯噔一下。

这可是个大bug。在这个世界，能做到项目经理位置的，基本都是alpha。她一个beta，很容易露馅。

“我是beta。”朱莉硬着头皮说道，眼神有些闪躲，生怕沈欢因此轻视她，从而怀疑她的身份。

然而，预想中的轻视并没有出现。

沈欢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涌现出更真诚的欣赏。

她端起酒杯，语气郑重：“在这个alpha垄断的行业里，身为beta能做到这个位置，朱经理一定付出了比常人多百倍的努力。这杯酒，我敬您。”

朱莉怔住了。

她跟着薛澜这么多年，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和性别歧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她是“薛澜的助理”，而是因为她是“朱莉”而敬她这杯酒。

那双眼睛里，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尊重。

朱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薛澜。

只见自家那个以冷血著称的大小姐，此刻正撑着下巴，侧头看着沈欢，眼底流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占有欲。

【原来如此。】

朱莉懂了。

难怪大小姐会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