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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扮演直播中 ifcan 22796 字 4天前

第41章

一路紧张兮兮地狂奔回去, 有人跟老角婶子打招呼,她都顾不得答应。

回到家第一时间将装有药块的布团藏好,她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顾不得休息, 她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要说的话, 然后便大张旗鼓地去隔壁敲门了。

短短一个小时, 老角婶子没了孙子, 昏了头的消息就传遍了刘家村。

刘老角和儿子刘大角回来的路上就听到有人抱怨,说老角婶子去了刘石头、刘正还有刘海家, 非要人家带着家里还在怀孕的媳妇儿一起去帮忙砍木头,做子母神的木像。

还说什么要想孩子生出来, 就必须帮忙做子母神的木像。

本来要是单纯这么说呢, 可x怜他们家没了孩子,这三家的其他人还愿意帮忙,砍一下树也没啥。

但是, 这老角婶子又当着人家的面,不停地诅咒人家孩子也要丢。

这可不就惹了众怒了,谁也不帮忙。

听了这些话,刘老角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力扇了老角婶子一个巴掌,“你这个死婆娘去外面说这些话干什么?脑子昏了吗?”

刘大角也跟着抱怨,老角婶子却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反应,只接连催着刘大角赶紧刻木头。

她则去了厨房, 小心翼翼地煮鸡蛋, 烧火的时候,脑子里反复检查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有没有哪里露馅?

最后摸了摸自己有点肿的脸,自顾自地点头,嗯,应该没有露馅, 她做得好呢。

放松下来后,思绪就又回到了村东头的屋子里,想起了走之前张牙芽说的话。

“兴姑你说,不管是做什么,我都要帮我儿子,把他的孩子偷回来。”

“不是偷‘回来’啊,你们家的孩子没就是没了,现在想偷就只能偷身边还有孩子的。”

这声音带着老年人行将就木的沉重感,幽幽的。

“刘石头、刘正还有刘海家,脑袋、四肢和躯干,你想偷到完完整整的孩子。就要让这三家都拒绝为刻子母神的木像出力,只有这样我才能瞒过子母神,让它不保佑他们的孩子。这样才能,把他们孩子的一部分偷给你们家。”

“好,好,我一定做到。”

那时候老角婶子一心只想着,要赶紧去给自己家偷到孩子,根本顾不得其他三家的孩子被偷了一部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而现在,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坐着,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应该没什么吧?就算有什么,那也跟她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她家的孩子,就是……这药块得藏好,一定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连儿子和他爹也不行!

……

“铛——铛——铛!”

凡大事,必敲响的刘家村村钟发出了浑厚的叫声。

村民们招朋引伴前往村东头,那里,兴姑已经支起了仪式,就等迎神上架了。

“愚昧!无知!”兴姑的唯一竞争者——村医刘仁一边骂,一边脚步不停地跟着过去。

“哟,这不是咱们牛气的阿仁大夫吗?怎么也跟着我们去拜佛哦。”

“哈哈哈哈哈哈。”

“搞快点,早点把‘子母神’迎回来,也早点选人,我还要尽早要孩子呢。”

“呸,就你急!”

“滚蛋!你那年难道没急?”

吵吵嚷嚷的人群在抵达村东头附近时,不约而同地噤声。哪怕是满脸不相信的刘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前方的身影上。

一身素衣长袍的张牙芽闭目而立,在她四周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圈,正好将她和供奉桌大大地围了起来,整体长度可能有两三百米的样子。

在张牙芽跟前,刘老角一家三口跪在地面,刘老角双手捧着刻好的子母神木像,将它高高举过头顶。

“吉时到,迎神!”苍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张牙芽话落,已经得到她提前嘱咐的刘老角立刻开始膝行,绕着大圈,三跪一叩。

在刘老角的背后,老角婶子和刘大角紧紧跟随。

儿子啊,快回来吧!/孙子啊,来我家吧!

“上供桌!”

供桌上,孤零零的一座神的木像被摆放在那里。张牙芽上前靠近,左手缓慢拂过神像双眼。

“神,已至!它来了!”张牙芽重新闭上眼睛,状似恭敬地低头“侍奉”在一旁。

老角婶子最先响应,她重重地将头叩在地上。

“成,成了吗?”有人摸着胸口,小心翼翼地确认。

回答他的是身边人接二连三的下跪声,“拜见子母神娘娘!”

原来,原本毫无灵光的子母神木像,在兴姑的手拂过开光后,竟真的迎来了神,眼眸的位置,成功点睛了。

这难道还不是神迹吗?

“拜见子母神娘娘!”

所有人朝着子母神跪下,站在人群最远处的刘仁,在下意识跟着众人下跪后,才重新生出了质疑,却被旁边的人死死压住,绝不允许他说出一字一语的冒犯。

良久,张牙芽示意众人离开,不要随意来打扰子母神,再由刘老角和刘大角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屏气凝神地将供桌搬回了屋里。

临走前,老角婶子紧张地悄悄来到张牙芽身边,低头问:“兴姑,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鸡汤、鸡蛋也一定按时给儿媳妇儿吃,那……”

“放心吧。机缘已经开始凝聚,十天后,如果她可以轻松下床行走,就说明她体质恢复,可以挡煞迎子了,让她自行来找我就行。”

“诶,诶,我知道了,谢谢兴姑。”

老角婶子三人垂头离开,留在张牙芽这里的,还有他们麻烦张牙芽为他们迎子的报酬。

——

“兴姑,您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我的痛苦才能彻底结束啊……”

和上次相比,脸色虽然还略有不足,但至少不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张牙芽看着她求死的模样,没有劝,只是喊了她一声:

“大角媳妇儿……”

原本平静的女人骤然暴起,她如同嘶吼一般,瞪大了眼睛怒视张牙芽:“我不是!我叫霍书雪,我有自己的名字。”

张牙芽叹息一声,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没有风浪的大海一样,“这里谁会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你以为那个苛待你、嘴脸丑陋的妇人,生来就叫老角婶子吗?她过去也有一个不错的名字。”

寒气从霍书雪的背后升起。

“霍书雪,这是一个好名字,你的家人一定对你充满期待和祝福。但如果你死在这里,那么你就只能是大角媳妇儿,霍书雪只不过是个下落不明的外乡人而已。”

张牙芽看着她满脸清泪,“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吧,要死吗?”

霍书雪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拳头用力地握紧,指尖深深地压进肉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不。”

“好孩子。”张牙芽走进她,带着体温的手,拂过她的肚子,“回去吧,你怀着孩子,好好休息,你是他们家的大功臣,谁也不能伤害你,否则孩子会被别人抢走的。”

“兴姑,不,我不想再被他……”霍书雪迟钝地没有听懂张牙芽的话。

她的声音被张牙芽打断,“你已经怀孕了,当然不需要再被他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我……”霍书雪明白了,可她又立刻握住张牙芽的手,“可他们会信我吗?他们肯定还会带我去村医那里看的。”

“会的。一个月后,你才会重新出现喜脉。告诉老角婶子,刘石头家儿媳妇的孩子将会在一个月后出生,剩下的,就交给她吧。”

“一个月就够吗?”

“到时候我会再叫你来。”

——

霍书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回了刘老角家,这一路,在固定的地方,还是会有人伸出头来盯紧她,直到她进了刘老角的院子。

“回来啦!”刘老角三个人立刻冲过来,跑到最前面的是刘大角,他粗糙的大手几乎是立刻就要抓住霍书雪。

霍书雪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你别碰我!”

“你个死娘们,还敢嫌弃老子?”刘大角立刻高举起手,铁掌马上就要扇过来了。

但这一次,霍书雪双手叠在肚子上,她昂着头,大声道:“兴姑说了,孩子已经要在我肚子里形成了,你不能碰我,否则会打断孩子的到来。”

“来了?!”刘老角激动不已,“祖宗保佑,子母神保佑啊!”

刘大角也不生气了,他在原地团团转,“不行,咱得赶紧去刘仁那里也看看。”

霍书雪心头闪过一阵紧张,但很快,她又放下了心,没事儿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说:“兴姑还说了,喜脉要一个月后才出现,这段时间必须给我充足的营养,就是每天吃好睡好。”

“我看你是欠打!”

“兴姑还说,刘石头家的孩子会在一个月后出生。她说,你知道的。”霍书雪紧盯着老角婶子说了这样的话。

下一刻,老角婶子自己动手抓住了儿子的手臂,她第一次这么严肃地面对刘大角。

“大角,听话!接下来不许碰你媳妇儿,也不要做任何其他的事情。”即使他们有异议,老角婶子也坚定道,“想要儿子,就必须听我的。谁也不能让咱刘家先祖失望!”

只有儿媳妇儿是被子母神保佑能够抗煞的,万一儿子碰了她,影响抗煞的效果,导致孙子来不了可怎么办呢?

一个月后,要等刘石头x家的孩子出生后才会出现喜脉……应该的,应该的,偷人家孩子是要这样的,否则一定会被子母神娘娘发现的。

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影响这件头等大事!谁也不可以!

老角婶子用力地抓住儿子的手臂,藏着泥垢的指甲甚至戳破了他的皮。

刘大角也是第一次看到母亲对他露出这种狠绝的深色,不由得点头,“我知道了。”

第42章

深夜, 一个大腹便便的人影,缓慢又坚决地从村东头挪回了旁边的屋子。

——

“第30天了啊……”老角婶子比谁都更记得三十天的说法,从昨晚十二点开始, 她就没有闭上过眼睛, 就怕自己一合眼, 耳边就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他爹, 你说我要不要去兴姑那儿再拜一下子母神娘娘,不然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安宁啊。”

老角婶子不年轻了, 虽然身体相对而言比其她老太太要健朗,但是熬了一整夜的她, 此刻眼下青灰, 脚步虚浮。

刘老角看得眼疼,扛着锄头一边往外走,一边不耐烦地骂:“有那必要, 又不是你孙子出生。”

老角婶子很不满他这样的态度,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好在心里抱怨,整个刘家就她一个人在意后代繁衍,这些人都不中用啊!

不行,她得自己去盯着!

照旧把鸡蛋给了霍书雪后,老角婶子便挎着一个篮子走出了家门, 还记得转身把大门锁上, 至于刘大角,早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除了确定已经融入了刘家村的媳妇儿,或者板上钉钉跑不了的,其余人那可都是要好好管住的。

——

“啊!好痛!”一声女人的哀嚎,突然之间, 就出现在了刘家村偏东的房门口。

邻居家有人探头,惊得赶紧踏出门来,“石头家的,石头家的,你家媳妇儿摔了,要生了,赶紧准备着啊!”

已经快到刘石头家的老角婶子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几乎是话一传到耳边来,她的一双脚就不由得加快了频率,手肘挂着的空篮子成了她的支柱。

一手摆在胸前,一手紧紧抓着空篮子的边边,老角婶子的脚死死站定在刘石头家门口,双眼圆瞪,像是中邪了一般,看着就在堂屋门口摔倒在地的刘石头媳妇儿。

血从她的身下溢出,痛呼声掉落在她的嘴边,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好像看到这个最先融入刘家村的小媳妇儿嘴边居然出现了笑容。

是晃了眼吗?就在老角婶子想要定睛看得再仔细一点时,一阵风一般,她的身体被人狠狠撞过,要不是她拉住了门框边上,那可就要狠狠砸倒在地了。

“快点,快点,把人抱里屋去,烧水!”

刘家村每家每户的老人,尤其是当妈的老人,都用自己的亲身体验学会了接生,每个人都是接生婆,遇到这种场景,也还算熟门熟路地去准备。

门口围了不少人,每个新媳妇儿生娃,大家总喜欢等着看结果,第一个娃是男娃还是女娃,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个家未来一年的运气。

很荒诞,但很符合刘家村的村情。

大门里面的人不停地踱步,一心期盼着“一定要是儿子啊,一定要是儿子啊!”

大门外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个人说“这小媳妇儿肚子圆圆的,肯定是女儿”,另一个人说“她怀孕的时候变那丑,肯定是个小子,还是那种贼活泼的小子!”

埋在这些声音里的老角婶子只觉得他们吵闹无比,她什么都不想,只等着最后答案的揭晓。

“生啦!”

“哇!”该有的迎接新生的祝贺声响起,门外等待的父亲着急地问,“儿子,是儿子吗?”

里屋传来当婆婆的欣喜的声音,“是儿子,儿子,你有后了,有小雀鸟呢!快来看看,多好看。”

老角婶子的腿突然就软了,他家生出了儿子,那她的孙子呢?她孙子……

下一刻,比老角婶子更崩溃的人出现了。

“怎,怎么回事?头,他的头……”

门外的人看不清楚,不明白刘石头家的人后知后觉又发现了什么,直到刘石头崩溃地扯开包裹孩子的襁褓,众人哗然。

“什么玩意儿?!这头怎么是那个鬼样子?”

“鬼样子”——很生动的形容词,刚出生的幼儿四肢健全,亲人最看重的地方也健全,只有头,像是被压扁的铁片,扁扁地压在脖子上,你找不到眼睛,也找不到鼻子,嘴巴也不知所踪。

对啊,直到现在,他们的耳边也只有“是男孩”的欢呼声,多好啊,是男孩呢,只不过少了一个头而已,下面有不就行了?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百般期望落空,而且是以这样直观的方式。

刘石头在确认自己的儿子没有了之后,竟然“悲痛”得晕厥了过去。还是他老娘稳得住,喊人帮忙把刘石头抬进去,然后按照规矩将孙子收好,到时候安葬在他们祖坟边上。

可现在还有一个要紧事,那就是他们家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畸形儿子?

门口围着的人已经要离他们家三丈远了。

就在石头娘阴测测的眼睛透过窗户落向里屋时,一个年轻的女人率先喊:

“我的孩子啊!都是刘石头你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儿子啊!我倒霉催的,怀孕好好的,都怪你们家风水不好,连带了我儿子啊!”

产妇的发声让大家更加揣测不停,难道真是刘石头家的问题?

“小娘皮放屁!你自己害了我弟弟的大儿子,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看我不打死你!”刘石头的大哥刘金头撸着袖子就要冲进还带着浓浓血腥气的产房。

可里面的年轻女人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自己动手将门打开。她的目光几乎没有停顿,直接落在了欣喜若狂的老角婶子脸上。

“老角婶子,麻烦您扶我一把,送我去兴姑那里,我要跟子母神娘娘祷告,我辜负了她,但我会做好准备,迎接她给我的新生。”

老角婶子想要收起自己脸上异于常人的喜悦,但又来不及,她急中生智,直接转为幸灾乐祸的笑容。

立刻上前,她一把抓住年轻女人的手臂,直接带着她穿过人群。

又是去兴姑那儿,又有村里老人带着,谁也不准备多管闲事拦人。

甚至在刘石头家想要将人拽回去时,还帮忙阻止。“可别闹了,兴姑肯定知道是非的,你们赶紧抓紧时间去埋小子吧。”

老角婶子再一次觉得自己是无比的聪明,她扶着石头媳妇儿走,又不停地说:

“丫头啊,苦了你了,就跟我家媳妇儿一样,这都不容易。好在呀,我们家得了兴姑的指示,给子母神娘娘刻了像,这才能迎来第二个儿子。可你们家啊,当初我怎么说的,不来帮忙,不出一份力,儿子指定保不住,他们还不信,这下好了吧?”

年轻女人深感老角婶子说得对,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擦眼睛,好像泪流不止。

旁观的人都觉得痛心,这姑娘是个好媳妇儿啊,才来没多久就能当好石头家的媳妇儿,最早怀孕不说,还很快融入了村里。

再听老角婶子这话,大家心里不由得一突突,那这可就是子母神娘娘显灵了啊!

“就是因为刘石头当初不愿意出这份力,所以才死了儿子啊!那可是个贼好的儿子啊!”

“天呐,还真是这样啊!我就说当初老角婶子怎么这样说,原来是有子母神娘娘的启示!”

“那这么说,不仅仅刘石头家,还有另两个……”

“遭了,遭了!”

在“子母神娘娘诅咒”的说法一出后,刘石头大哥刘金头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屋里还清醒的就只有石头娘一个了,她咬牙站在原地,但很快撑不住了。

这可不行啊,不仅仅石头媳妇儿要去告罪,他们也得去啊!立刻去屋里用两个大巴掌扇醒儿子后,母子俩便惴惴不安地奔去了村东头。

——

这些事情果然在兴姑的意料之中,她不仅得了子母神娘娘的旨意,知道石头媳妇儿的孩子要掉,还知道刘正、刘海家也稳不住了。

看热闹的人、处在漩涡中的人,你一个我一个,将村东头挤得吵嚷不安。

“生了娃的,去里面左边赎罪。还没生的,去右边等着。”张牙x芽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兴姑,那我们呢?”三家人满脸不安,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求得子母神娘娘的原谅。

“要不,我们再去刻几个木像?”有人提议道。

张牙芽摇摇头,“没用。”

“你们去老角家砍的那棵树边上,跪满七七四十九个小时,再看我能不能说服子母神娘娘吧。”

“诶诶,我们马上去,麻烦兴姑了。”得了方法的几人像是有了主心骨,立刻起身就要去。

一旁甩锅成功,欣喜于不会再有人怀疑是他们家偷子的老角婶子,甚至还好心地走在前头,“走,我给你们带路。”

她跟兴姑是一头的,这些人跪了肯定也是白跪。

当事人走远后,围着的人也迅速离开。既是因为那边的热闹更好看,也是因为兴姑和子母神娘娘这儿不容轻易打扰。

村东头变得安静了。

子母神娘娘在上,它虚无的眼神覆盖在堂下的每个人身上。

桌前,坐着闭目养神的张牙芽,蒲团上斜躺着的人正缓慢散发着血腥气,床头和床位各坐着的女人,眼神莫名地抚摸着自己起伏的肚子,时轻时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是她的贡品,真心供奉给挂在堂上的子母神。

“兴姑,你知道我有多畅快吗?哈哈,不是想让我给他们生儿子吗?生啊,生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只盯着底下那条,多重要啊,重要得连脑子都顾不得了。”

“也是啊,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在出生的时候,也只确认了他们的性别,有没有脑子重要吗?重要个屁!”

“真开心啊,今天真是我这一年来,终于开心了的一天。”

笑够了的女人,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她望向张牙芽,“兴姑,你还有别的药吗?”

张牙芽睁开了眼睛,“你想要哪种药?”

“都可以。农药、耗子药、安眠药,都可以,总有用处的。”

不等张牙芽说话,肚子最小的女人就开口了,“没用的。你跑不出去的。”

她不就是百般尝试之后,甚至腿都瘸了才终于决定这样报复他们的吗?

“从外面进来的普通女人,既没有力气,也没有手段,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说到底,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也是走投无路之后的下下策而已。

“我叫王灵,你叫什么,还有你?”才生下怪物的王灵突然问。

肚子起伏比较明显,但距离生产也比较早的那个开口:“我叫李希仁。”

而那个最晚怀孕的女人像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道:“阿春。”

王灵嗤笑一声,“怎么,跟我们还藏着掖着?全名不暴露你就能跑了是怎么的?”

阿春的眼神死气沉沉的,“我只是已经不配叫原来的名字了。我也不想有朝一日,被人知道,我原来被拐卖到这里,度过了这样的日子。”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我爸爸妈妈知道,会很伤心的。”

于是,子母神娘娘的耳边又变得沉默了。

但张牙芽没有。

她说:“时间到了。”

什么的时间到了?这三个女人都不知道,但她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安静。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吧,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屋外。

老角婶子愁眉苦脸中带了恨意,“兴姑,兴姑啊,我的儿媳妇儿怎么还没有喜脉呢?”

她今天多高兴啊,先是之前偷子的事情有了来头,再是她期待着自家孙子回来……

可结果呢?结果呢?刘仁竟然说她儿媳妇儿身体恢复好了,可肚子却没有动静!

她不信,于是跑过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张牙芽。

张牙芽叹了一口气,“子母神娘娘保佑所有刘家村的人。”

这话很“悲天悯人”,一句“所有”显得子母神是个好神。

但对老角婶子而言,却不是一个好话。

事关他们刘老角家的子孙后代,老角婶子的脑筋转得很快,所有人意味着什么?那就是——

“凭什么?就凭他们跪了这一会儿,就能把我孙子抢回去了?”红血丝几乎要爬满了老角婶子的眼白。

看上去很吓人,但张牙芽却只看到了她眼底更重要的东西。

“梨花,别害怕,你的孙子不会被抢走。”

在老角婶子马上要露出笑容的时候,张牙芽告诉她:“可是,他们虔诚的告罪吸引了子母神娘娘的目光。它看到他们的同时,也看到了你们家。你们家现在就只有两个男丁的位置,你孙子的位置被占了啊。”

“要不就算了吧,你能接受吗?”

老角婶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不能!孙女不如不生!可不生不行啊。位置不够了,那,如果儿媳妇走了,能不能空一个位置?”

他们家绝对不能没有儿子的。

“老角家的血脉位置是她一个外人一个女人,就可以换回来的吗?她有这个资格吗?”

老角婶子的回答同样不需要反复斟酌,她脱口而出:“她当然没资格,她不配!”

张牙芽便反问她:“那该怎么办呢?”

老角婶子便开始思考:对啊,那该怎么办呢?他们老刘家的血脉不能断啊,那是让他爹来腾一个位子,还是让儿子来呢?

第43章

从刘仁那里听说, 自家儿媳妇儿/媳妇儿竟然没有怀孕,刘老角和刘大角怒不可遏。

在刘老角的示意下,刘大角摩拳擦掌, 准备把屋里那个他们好吃好喝待了一个多月的女人, 抓下来狠狠揍一顿出气。

就在刘大角把门踹开的那一刻, 老角婶子怒吼一声, 冲了回来!

“妈,你干嘛?”没注意后背的刘大角被老角婶子狠狠一个巴掌拍下, 他惊叫地痛呼。

一边正在喝水的刘老角也气急了,老婆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看来是他太久动手了, 才让这婆娘不知好歹。

于是刘老角便随手将手里的水壶往地上一丢,撸着袖子便要冲过来。

老角婶子却不再顺着他们,牢牢守着霍书雪的房门, 大吼道:“你们糊涂!兴姑都说了,儿媳妇儿肚子会来孙子,你们还想打她?生怕我孙子好过是不是?”

涉及子孙后代的事情都是大事,刘老角不停追问:“兴姑亲口说的吗?什么时候说的?你确定吗?”

老角婶子嘲讽地笑:“老刘家没人比我更用心,我才从兴姑那儿回来。兴姑帮我问过子母神娘娘了,是因为刘石头家的事情冲撞到它了,所以才诊不出喜脉。”

这话一出, 刘老角和刘大角的脑子只微微转了转, 很快便喜笑颜开。

“我就是说嘛,刘仁那个庸医,他怎么可能诊得出子母神娘娘降下的孩子!?”

两个男人坐在院子里休息,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畅想,等孩子出生后, 他们该准备什么餐食来摆宴。

聊得兴起时,刘老角往地上吐了一口,然后往厨房扭头喊:“今晚上好好煮一顿,再清汤寡水的,看老子不削你一顿。”

没称呼的一句话,但厨房里的老角婶子很清楚那是在对她说话。

不关孙子的事,老角婶子便又和过去一般无二了。她自在地去抓了一只不中用的鸡,一刀砍断了脖子,又三下五除二的除毛、剖肚……

鸡很快就收拾好了,下锅。

饭菜就等时间让它们煮熟了,老角婶子一时之间找不到事情做,便随便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眼睛不自觉地望向菜板边搁着的菜刀,这刀刃是不是有点钝了啊?她怎么觉得刚才杀鸡的时候有点不顺手呢?

老角婶子勤劳了几十年,眼中有活。于是,她搬来了磨刀石,拿起了菜刀,“欻欻欻”,她仔仔细细地将菜刀磨到最锋利的地步。

……

“妈,还没好吗,我快饿死了!”刘大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饿极了的人宁愿扬起声音问,也不愿意自己来厨房加快用饭进度。

老角婶子端着一盆鸡汤,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儿子的后背……

“你个小娘皮,亏得我儿子看上你,这么久了居然只生了一个儿子?真是太不中用了,不中用的东西早该死了,还浪费我们家的口粮!”

老角婶子浑身僵硬,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她耳边好像又听到了婆婆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对她说的话。

她真不中用,居然只剩下了一个儿子。

沉浸在x这样评价中的老角婶子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在她即将将鸡汤泼出去的时候,刘大角总算是过来了。

他一把接过鸡汤,嘴里埋怨道:“妈,做好了赶紧喊我们啊,鸡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对,对。”老角婶子张张嘴重复道。

随后,她将一小碗鸡肉和鸡汤递给了霍书雪,满意地看到她脸上多了些血色,看起来好啊,看来她孙子一点能长得好。

霍书雪在暂时属于她的小杂物间吃饭,老角婶子在热腾腾的厨房吃饭,而刘老角和刘大角两父子就坐在院子里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角婶子吃饱了,她要开始收拾了。

起身,来到厨房外,老角婶子看到桌边一左一右趴着的人,左边趴着她丈夫,右边趴着她儿子。

这应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了……可是,他们竟然敢占据她孙子的降生位置!?

要是她孙子无法出生,那将来她死了,又该怎么面对刘家的列祖列宗呢?

每个刘家后人都有儿子做传承,那她的儿子怎么能没有呢?要是没有,就说明是当妈妈的失职,那她必须要弥补过来。

带着锃光瓦亮的菜刀,老角婶子一步步接近桌边两人。

在她身后,一个屋子的门被轻轻推开,透过一条极窄的门缝,一双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老角婶子的动向。

只顾着完成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老角婶子根本顾不得身后是否贴着一双眼睛。

她越靠近趴在桌子上的两个人,呼吸声便越急促,但她丝毫不担心这两个疑似睡着的人会突然惊醒。

因为,她刚才不小心往里面多放了一点东西。

他们多睡一会儿挺好的。

老角婶子的眼睛时而在刘大角脸上徘徊,时而又聚焦在刘老角的脸上。

她的儿子长得和她真像,有一对很漂亮的双眼皮,就是皮肤黑了点。

她明明记得小时候儿子还会经常问问她,今天累不累呀?

那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好像是婆婆把儿子拘在身边,不准她和儿子多接触的时候。

也可能是她被强迫着,不,是她被鼓励着再继续多生几个儿子的时候……太久了,她实在记不得了。

这样的儿子,是她想要的吗?当然不是。

老角婶子高高举起拿着菜刀的右手,这一刻,她的手臂青筋爆出,就像是要砍村里最坚硬的柴火一样,用力地朝着桌上的脖子处重重砍去。

鲜血就像炸破的水壶,“水花”四溅。

有一些水溅到了刘大角的脸上,温温的液体很快将刘大角唤醒了。

睁开眼睛的刘大角,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不可置信地摔倒在地,难以相信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他肯定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满身是血的母亲手持菜刀把手,而菜刀的刀身还牢牢地嵌在他爸的脖颈里呢?

刘大角颤抖着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有一片血红。不仅仅是弄脏了的木桌上染的红,还因为他将脸上溅起的血,揉匀在了眼睛上,进到了眼中。

他愤而跳起,用力扯开了老角婶子,质问她:“”妈!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来不及等回答的刘大角,低头检查着刘老角的伤势,企图从断开的脖子处找到,还能重新连接救回他爸的机会。

可惜机会,早就不存在了,断开的脖子清清楚楚地展示了刘老角的死亡。

看着他不理解的样子,老角婶子用自己还粘着血迹的手,准备抚摸儿子的头。

然而刘大角却迅速躲开,还用仇恨的目光瞪向了老角婶子,这种仇恨深深地刺痛了她。

于是,老角婶子便再也顾不得任何事情了,用一种比刘大角还要激动、执拗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下一秒,她从嘴巴里吼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你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你应该站在我这边,因为整个刘家只有我最爱你,最关心你,最为你考虑!”

刘大角很是不满,他不屑地说:“你为我考虑?你杀了我爸就是为我考虑吗?我要去告诉其他人你做了什么,你是要浸猪笼的!”

老角婶子激动得甚至破音了,但她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说得酣畅淋漓。

“你想说?那你就去说呀,大不了我就告诉他们,因为你老子占了你儿子出生的位置!我是你妈,所以我才帮你夺得了你儿子出生的机会。”

老角婶子突然又弯了腰,她近乎是卑微地说服着:

“儿啊,你一定要相信妈,妈是绝对不会害你的。现在没有人再影响你了,大角,你不用假装不关心妈妈了。”

悄悄藏匿起来,谨慎观看这一幕的霍书雪,小心翼翼地准备合上房门,她似乎已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许刘大角会再大声质问老角婶子,怎么会相信这么荒谬的话?或者问她,是不是疯了?

然而霍书雪动作顿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幕,母子和好的戏码。

刘大角就像一个关键词是“儿子”“血脉”的机器,只要有类似词语的输入,就能唤醒他特定的反应。

再三确认过老角婶子,是真的从兴姑那里得到了指示后,刘大角便又恢复到吃饭前,刚听说媳妇儿肚子里已经有娃,只是暂时还未显露出来的欣喜模样。

他甚至还小小地遗憾了一下,“早知道是这样……妈,你就该早点动手的。这样的话,我儿子说不定还能再早点出生。”

两个人现在开始描绘未来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憧憬、期待、渴望。

在这些表情之下,是他们不算特别熟练,却十分果断的举动。

刘大角将父亲的身体托起来,一个不小心导致还连着一层皮的脑袋滚落在地。

于是,一心对儿子好的妈妈便立刻上前,就像抓鸡一般,飞速抓起翻滚的脑袋。

随后,两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就将刘老角的尸体处理在了院子角落的土堆下。

“妈,回头咱们去买点水果的种子种下去。等我儿子出生的时候,就能给他加点餐了。”

荒诞,但又好像符合她眼中刘家村该有的模样。

霍书雪彻底关上了房门,躺回了床上。

这些人都是傻子,都是疯子。她不怕死,也不用死,她必须要好好活下去,亲眼看着这些人自寻死路。

摸了摸平坦的肚子,霍书雪笑了,没用的老头就能给未来的孙子腾位置吗?呵,不可能的!

第44章

“快跑!不要停!”

深夜, 从一个屋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两个人,两人你扶着我,我拽着你, 一刻不敢停地往着村的西边跑。

有点胖, 很可爱的女孩儿叫宁雪, 她平时本来就不爱运动, 这会儿纯粹是靠着肾上腺素支撑着她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还能跑起来。

但没多久, 宁雪喘着粗气,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等,等,等等, 我们确定是往这边跑吗?万一跑反了,我后面真跑不动了!”

张扬的马尾辫已经散乱得差不多了,她同样觉得累,为了找准时机逃跑,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但她宁愿累死也不想被他们得逞。

她跟宁雪在村外不认识,但她也不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虽然她只是个普通的艺术大学生, 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该保护身边的人。

“加油,咬牙坚持!你要是松劲儿停了,那真的就跑不动了。”张扬几乎是拖着她跑了。

“我偷听过他们说话,村西边的房子就是村医的, 那是正经在外面读过大学的。不能指望他送我们出去,只要让我们躲几天,等村里面的人彻底以为我们跑了,放松警惕了,到时候咱们再逃,机会才更大。”

“他们都是一个村的,真的不会同流合污吗?”

“应该不会?这个村子里不仅大量拐卖外地妇女,还存在迷信行为。村东头的神婆才跟他们是一伙的,西边的村医听上去总是跟他们有反对意见。”

张扬这样说着,基于少量的偷听信息,她只能这样分析。想要凭她们两个人就逃离这个村,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她们必须找帮手。

但即使她这样判断着,心里也还是存有警惕,在身后传来村民发现并追赶的声音后,张扬将宁雪藏起来,自己先去试探了村医。

这些日子以x来,刘仁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这些村民有个不舒服的总喜欢到村东头问兴姑,好像她才是个正经的医学生一样。

糊涂!这些人真是愚昧!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但睡得晚的刘仁正好听见了,他疑惑地开门,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诶,你是?”刘仁面露疑惑。

张扬三言两语地把话说清楚,刘仁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用力地砸了一下门,“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有这么白净的女人愿意嫁进我们村里来,他们居然在做这样的事情!?”

气得脸都红了的刘仁,推门就要去骂人,张扬赶紧拦他,解释了她们准备怎么做后,就拜托刘仁一定要装作平常,别让任何人发现她们躲在这里。

刘仁不假思索地点头,“行,那你们赶紧躲好,反正我这里现在也是越来越落寞了。”

张扬松了一口气,在村民没有追过来前,抢先带着宁雪躲进了屋子里。

刘仁给她们腾出了一个缸,示意她们爬进去,先把最要紧的搜查躲过去再说。

村民的声音越来越近,刘仁看着两个人紧紧密密地躲在他平时会储存东西的缸里,想了想,从另一边搬来一簸箕的药材。

“我给你们挡挡。”

宁雪和张扬用力握着对方的手,蜷缩着身体是很不舒服,有药材从头上盖下来,闷闷的,也很难受。

但她们努力说服自己坚持,坚持这段日子,她们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耳边终于传来声音——

“得,你们不信就进来找吧?这次又没轮到我娶媳妇儿,我怎么可能会藏人?”

“我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不信你们搜。”

太好了,他没有出卖她们……不,等等,他的话?他不是很清楚村子里的流程吗?他骗了她们!

张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点太迟了,在她精神紧张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吸入了太多刚才倒进来的药物气息,此时她的思维开始迟钝。

光透进来了,宁雪已经彻底晕了过去,张扬勉强睁着眼睛,努力看向一脸正义的村医。

围着水缸低头瞅的几张人脸在眼前转啊转,张扬闭上了眼睛,是她错了,是她想当然了。

“看吧,这个家伙精着呢,要不是我,你们这次真白干了。我不要那些虚的,反正就记住一点,给我找的媳妇儿必须也是医学生,不然我们没有共同语言。”

“行,知道了,就你挑。”

“来,把两个人绑回去,回了之后灌点米汤吊着命,明天就相看!”他们可懒得再帮忙训人了,直接让自己家带着人去兴姑那儿吧。

【“靠靠靠!靠!你还跟皇帝选妃似的,我要是有导弹,我直接一弹把你们全部丟死!气死我啦!”

“不得不发言了,这一段儿看得我又气又急!姐妹啊!你清醒一点,这个时候怎么能相信村子里的男人呢?”

“对啊!你哪怕去找个跟你差不多的女人,她说不定都能保住你们,怎么还能自投罗网呢?还是太天真了!”

“不是!你们有上帝视角当然这么说,但是张扬被关在地窖里,听到村民那些话,确实有可能会误会村医是个正常人啊!”

“对啊,而且张扬还有自己去试探的过程,不是她蠢,是敌人太奸诈!恶心!”

“就是,就是!我本来觉得村医之前的画面看上去确实还算正常,知道关心孕妇的身体,结果,果然,这个村里的男人都是胎盘养大的。”

“跑题一下!其实光看张扬的逃跑过程,还是可以看出来,她不愧是未来要当警察的,果然有这个素质。就是不知社会险恶了点,有她的警校老师吗?好好栽培一下啊,等她结束了沉浸式体验,肯定深有感触,这些经验肯定能让她成为一个好警察的!”】

这天晚上的事情,张牙芽几人都陆续听说了。

其中,张牙芽是最先得知消息的。因为有机会的人家在天还没亮时,就来找兴姑,希望她可以帮忙请子母神娘娘照拂新媳妇儿。

张牙芽必须同意,随后,她翻了翻自己的东西,计算着时间,判断她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

等张扬和宁雪再有清楚的意识时,两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在村东头了,在她们身边,还各站着一个“胜出”的“丈夫”。

宁雪的眼泪“哗哗”地流,被堵了嘴巴的张扬不断地怒骂,但都哑在了嘴巴里,没有传递出去。

愤怒的张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她眼中的神婆,一番弄虚作假的操作后,说出了一番更离奇的话。

“乱了,乱了!”张牙芽大喝,锐利的目光突然扫向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坏了,坏了啊!你们把刘峰和刘山的子女运夺走了啊!”

众人哗然!

“什么,什么意思?”刘峰老娘第一时间追问,她的目光像是一把钩子,不停地在那几个要外出抓人的男人下面巡视着。

几个汉子不由得夹紧了腿,“兴姑,您不要乱说啊,我们可没做别的!”

有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还补充说:“这两个娘们我们一个都没碰,你可别说她们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啊!”

尖嘴猴腮男说的话让大家恍然大悟,对啊,有可能是这个意思啊!

张扬不停地在地上挣扎,这些神经病想干什么?她可不是会逆来顺受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服输的!

张扬的动静吸引了站在她身边的刘山,他目眦欲裂,看着张扬的肚子,就像是看着一个恶心的癞蛤蟆,抬脚就要踢下去时,又听见了张牙芽的声音。

“他们几个夺走了刘峰和刘山的子女运,不是夺走了两个女人的子女运。”

大家还是没太听明白,张牙芽也不卖关子,这次说得很清楚:“如果不找回子女运,刘峰和刘山都只剩下最后一次行事的机会,这次之后,根断运绝。”

平缓的声音说出了恐怖的内容,刘峰和刘山不顾在外面,直接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关键部位,幸好,还好好的。

“真的吗?兴姑,你别乱说啊。”尖嘴猴腮的男人常往外来往,了解的事情也更多,对兴姑的敬畏有,但相对较少。

在其他人不悦的视线中,尖嘴猴腮男看向刘山,“山子,哪有那么玄乎?你直接今晚把事情办了,我保你没事!”

刘山怒瞪向他,“你放屁!你凭什么保我没事?”

“你抢走了我儿子的子女运,还想撺掇我儿子,让他连根都没有,你个杂种!”刘山娘气得胸口痛,她的唾沫都喷到对面人脸上了。

“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尖嘴猴腮男本身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被人指着鼻子骂,他哪里还能忍得住?上前就要动手。

但刘山娘可不是孤身一人,她最小的儿子刘山,加上两个哥哥,能把尖嘴猴腮男压得死死的。

刘峰眼睛里有了血丝,他瞪向那几个被兴姑指过的男人,“你,你,还有你。我们平时敬你们几分,那是因为你们能把婆娘带进来。但要是你们家抢走了不该抢走的,那……”

刘山立刻面向张牙芽跪下,虔诚地祈求解救之法。

“兴姑,求您救救我们吧!”

“子母神娘娘,兴姑,告诉我们方法吧!我们一定照做!”

张扬:……?怎么回事,莫名就开始内讧了?

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那个苍老的身影上,啥呀,这个神婆是个搅屎棍吗?

【“清澈的大学生,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什么是真神吧!4444号不费吹灰之力,就扭转乾坤了!”

“现在知道了吧?神婆真是你婆,村医也是个真杂碎!”】

第45章

张牙芽感到自己的身体日益枯竭, 这是年迈老人可能时常会出现的感受。

既是来自于身体的衰老,也是来源于心神耗竭。说到底,她的身体并不支撑她高强度地运转, 哪怕是大脑运转。

“很简单, 把他们的根烧了, 自然能够将夺走的子女运归还各家。”

这话一出, 张牙芽便拄着拐杖往一旁的椅子走去,整个人沉重地坐了下去。

一旁信奉她的人, 忍不住想,兴姑肯定也是觉得很难过吧, 毕竟都是刘家村的人, 这样做就是断了这些壮年伙子们的未来了。

可是,他们也能够理解,好歹这些人都留了后代了, 可刘山和刘峰一个儿子都没有呢。

于是,有人开口劝:“这也是没办法的x事情,都是一个村的,你们也不想让刘山和刘峰断脉吧?”

刘山和刘峰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啊,这话说得公正。

可他们俩是高兴了,以尖嘴猴腮男为首的几个人却体贴不起来。

“你们放屁!凭什么, 谁能证明兴姑说的就是真的?”

“我不管!我不可能接受你们这么做, 老子才一个儿子,不可能断了子孙根,你们想得美!”

“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媳妇儿是谁给你们找回来的,逼急了我们,以后刘家村一个新媳妇儿都没有!”

“你们好好掂量一下吧!”

几个外出的拐子团结起来, 说的话里面的威胁意味,又真的吓住了不少人,真是……他们还有小子后面还要娶媳妇儿呢。

刘海家几口人全部在外围,他们家的媳妇儿倒是要生儿子了,但刘海也感同身受,只有一个儿子怎么够呢?

这么想着,刘海忍不住跟了一句:“确实啊,兴姑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啊?万一是搞错了呢?”

等刘海他老爹老娘反应过来这话是谁说的后,已经覆水难收了。

刘海老爹眼含恐惧地望向里面的子母神娘娘像,再看看已经闭上眼睛的兴姑,他怒吼一声,踹向刘海。

“你个不孝子,快向子母神娘娘和兴姑道歉告罪!”

刘海老爹老娘先后跪下,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自己无比信任兴姑,绝对没有质疑的意思。

前方的人群已经自觉散开,暴露出这愚蠢掺和进来的人。

张牙芽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抚摸着拐杖的顶端,叹息一声,“来不及了。”

当然来不及,这是她们早就确认过,以刘海的性格,他肯定会忍不住说几句,只是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

“刘海家的,你们媳妇儿要早产啦!”

……

刘海家里屋,李希仁早就估算好了时间,在兴姑那边闹得火热的时候,就是她可以动手的时候了。

将纸团里的东西吞得一干二净后,她还将纸团揉碎,就像以前在家里吃牛肉干一样,将它全部吃了下去,不留半点痕迹。

很快,疼痛袭来。

她又想起当初知道自己怀孕时候的绝望,她曾想过一了百了,撞死自己和肚子里的孽种。

但这家人将她牢牢困住,她没有了活动,没有了尊严,怀孕由不得她,连死都由不得她,她太恨了。

恨到有一天被带去兴姑那儿,听到兴姑问她,是不是还想逃的时候,她疯狂地点头,愤怒吧,咆哮吧,对她动手吧,直接打死她吧!

但是没有,兴姑给了她一条长痛但可能有渺茫希望的前路,她还是要逃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她最终一定是要逃的。

不仅要逃,她还要没有阻碍的逃。

所以……

“孩子怎么不哭啊?”剧痛后晕过去的李希仁心满意足地听到这句话。

刘海蹲在门口,他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下去了。他双眼泛红,“我要去找兴姑!她之前明明说了要保我儿子健康的!我要……”

“啪!”庄稼汉重重的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刘海的脸上,半张脸迅速地红肿起来。

“你还有脸去找兴姑?就是因为你乱说话,得罪了子母神娘娘,所以才会降罪到我们家的!”

刘海老娘哭得撕心裂肺,她抱着自己亲自接生下来的死婴,“我的孙子啊!”

她哭自己的孙子,也恨不得把儿子打死,可打死儿子也换不回孙子,她的愤怒无处可去,便冲向了唯一的一处。

拐子几人和刘山刘峰两家人还在村东头对峙,张牙芽已经回了屋,任由他们自己掰扯。

就在僵局时刻,一个跑得最快的年轻人,冲过来高呼:“刘海质疑了兴姑的说法,子母神娘娘罚他死了儿子!”

“兴姑说得是对的!”

一瞬间,不仅是刘山和刘峰,还连同几个拐子,无一例外地感到下面一凉。

他们必须动手,才能抢回他们的子女运!

他们必须动手,才能保住他们的命根子!

就在两方人要打起来的时候,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站了出来,“山子、阿峰,你们冷静点,动了他们,以后谁往外面跑,难道刘家村以后的小辈都不娶媳妇儿了吗?”

“太叔公……”

“既然还喊我一声‘太叔公’,就听我一句话。他们几个动不得,不要结仇!”

尖嘴猴腮男得意道:“就是!还是太叔公有理,就算兴姑说的是真的,舍掉你们两个,换全村人的福祉,很划算啊。”

他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刘山和刘峰,他们想反驳,但随着太叔公的开口,更多的刘家村的人却站到了另一头。

抱着死婴的的刘海老娘刚好在这个时候跑来,“兴姑,兴姑,我是最信你的。你帮帮我,救救我孙子,是不是把他们几个切了,就能救回我孙子?”

刘海老娘仇恨的目光射向了拐子们,这可能是第一次,他们迎接了来自刘家村的仇恨。

太叔公想制止她,但跟随而来的刘海老爹和刘海本人都跟着骂,“要不是帮你们说话,我儿子怎么会死!你们该赔给我儿子!”

一方非要斩断拐子几人的根,一方拼死抗拒,就算是德高望重太叔公,也没法立刻控制住局面。

“作孽啊!兴姑,您说句公道话吧!”太叔公换了条道,他凭借自己在刘家村的地位,呼唤张牙芽,让她亲自来解决。

一声“嘎吱”门响,张牙芽出来了。

太叔公微皱着眉头,“兴姑,刘家村百年的团结,就在你一言之间有了裂缝了啊!”

听到这话,张牙芽还没有开口,刘山都先说话了,“太叔公,你糊涂了!怎么可以跟兴姑这样说话?!”

如果说之前刘家村的无冕之王可以是太叔公这样的刘家村老人,那在此时此刻,这些老人们就将意识到,兴姑已经逐渐取代了他们,成为了更具有话语权的人。

哪怕在她年轻的时候,这些人都曾经亲眼看到过她的痛苦和绝望。

刘山不仅仅是尊敬张牙芽,他还把自己和张牙芽划分在了同一边。

在他心里,兴姑明明可以像太叔公这样自私地瞒下来,牺牲他们,但她还是说了出来,足可以证明她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所以,谁也不能冒犯兴姑!

就在太叔公脸色难看,即将要开口时,张牙芽打断了他的蓄力。

“唉。都是冤孽。我知道你们都看重这些,我也请示过子母神娘娘了,尽力为你们周旋了。”

张牙芽的话,又将她往上抬了一步。

刘山和刘峰家感激得落泪,对比只知道让他们牺牲的人,兴姑真是太好了。

“兴姑,麻烦您了!”

尖嘴猴腮男在知道刘海家媳妇儿生下死胎后,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多少对张牙芽有了一丝敬畏。

这会儿,虽然心里头有些其他想法,但他面上还是说:“那最好是能两全其美了,我们兄弟几个肯定是不能丢了最重要的东西的。”

刘山怒瞪向他。

张牙芽情绪波动几乎没有,很快地说完:“用两条腿代替第三条腿,打断腿挂在子母神娘娘木像来源处四周,挂满三天,便可以返回不是你们的子女运。”

最先听懂意思的一定是当事人,刘山和刘峰在琢磨该怎么做,还有没有需要做的。

而尖嘴猴腮男几人则跟刚才一样跳脚,“不可能!”打断腿?笑话!他们不可能答应!

他们的反应落在了周围无数家人的眼中。

张牙芽不管他们怎么想,或者说,她已经能够看到明天的场景了。

于是,她重新回去,只留下一句话:“方法我已经努力为你们争取了。好好打断腿,务必要挂在合适的位置,哪怕挂三天,子母神娘娘也能保你们恢复如初。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刘山和刘峰家不用多说,哪怕是之前的做法,他们也不会放弃,更别说现在基本上没有任何影响,又不会让他们瘸腿,只是吃点苦头而已。

刘海家为了弥补之前的事情,也站在刘山、刘峰这边。

刘老角吃醉酒摔死了已经下葬,老角婶子却示意刘大角必须响应兴姑,他们要更努力,现在刘海家的又死了,说不定后面媳妇儿能有个双胞胎呢!

一家一家的,站在刘山这边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对面。

你要说切断人家根子,那大家可能很容易放弃,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只是打断腿就能帮忙挽回两人的子女运?那当然可以啦,这里的当家的,哪个没有打断过别人的腿呢?

就连太叔公,在他的理论中,此时此刻,该牺牲的就该x轮到另一边的人了。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这几个人再怎么挣扎,他们也要尝到被迫受苦的滋味了。

风,吹一会儿,又停了。

村头林子里,传来痛呼夹杂着斥骂声,又顺着风被吹走了。

至于之前那两个被绑在地上的新娘?子女运还没有回来,她们要留在村东头,跪在子母神娘娘面前祈福。

张扬用一种充满探究的眼神,直直地扫射在张牙芽身上,她感觉很奇怪,这个老人看上去在刘家村很多年了,为什么会帮她们呢?

没错,张扬现在十分肯定对方就是在帮她们。因为这很明显,什么“子母神”、“兴姑”都是迷信,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但是,也恰好是这样一个老人,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明的使者,说了这样的弥天大谎,可所求的也仅仅是保住她们这些被骗来的、被拐来的女孩儿们。

张扬问过好几次,但无论她怎么说,张牙芽都不理她,只让她好好休息。

宁雪很疲惫了,身上有一些碰撞带来的淤青,她觉得既然暂时没事了,就先养精蓄锐吧,拉着张扬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时间流逝得很快,张扬几乎是掰着手指头判断,已经是距离那天三天两夜了,只差一个晚上,张牙芽创造的空白时间就消失了。

“难道你只是想让我们缓几天吗?”张扬又站在了张牙芽面前,看着她,眼神不明,“明天,我们又要被拖去所谓的婚礼了。”

张扬就像每一个进入绝路的人渴望救星一样,希望这个人能够将她们救到底。

但当张牙芽没有给她期望的回答时,她并没有吵闹,也没有绝望,只是愣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回到了屋子的另一边。

然后,张扬开始思考自救,她将勺子握在手里,一刻不停地开始在石头上磨,勺子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锋利,最后被她藏到了衣服最里面。

黑夜过半,为了明天的反抗,张扬必须要恢复精力,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立刻睡着,还提醒了宁雪赶紧睡。

效果显著,在天要亮未亮,整个刘家村最安静的时候,她被张牙芽叫醒了,一时之间大脑还懵着,但身体已经先于思考,拔出了勺子。

张牙芽看着抵在自己脖子前面的勺子,没有动,只说:“那就握好它吧,在没有抵达医院之前,哪里都不能相信。”

天亮后,那几个被打断腿的人就必须出发去医院了。这时候摸上车,是最容易混过去的时刻,她们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路上的每一处停留点,都可能是危险地,只有他们不得不去的专业医院,才是最安全、最有可能逃跑的地方。

张扬迷惑:“什么?”

“跟我走。”张牙芽不多解释,转身便走了。

张扬好像猜到了点什么,跟上两步,随后反应过来,“不行,还有宁雪!”

张牙芽这次停下解释了:“你要是只想救她,那你可以为了救她而死,然后剩下的所有人继续在地狱里挣扎。”

“你也可以相信她,她不仅受过你保护,也有勇气和能力保护你。你一个人走,却可以不止一个人回来,救走所有人。”

张扬的喉咙干涩,她从这短短的两句话中,仿佛听见了自己所处村子里暗藏的哀痛声。所有人?包含多少人?

她们不是第一批被拐来的,也不是唯二的两个人,那还有多少人?

回头看一眼正在睡觉的宁雪,张扬张了张嘴,她真的可以吗?

宁雪翻了个身,没睁眼,但出了声:“我真的跑不动了,你赶紧跟着她去吧,我会等你带着警察来救我。”

这时候的刘家村,很安静,耳边甚至可以听到路边草丛里,传来的不知名小虫的窸窣声。

……

天亮了。

张牙芽和村民们去了树下,三天的时间,哪怕中途有人给他们喂吃喂喝,这会儿,他们也显得极其狼狈了。

把人放下来之前,刘山和刘峰再次向张牙芽确认,“我们的子女运真的回来了吧?要不再挂一天保险?”

尖嘴猴腮男半睁着眼睛看过去,要不是他这会儿又虚弱又痛,他真的要扑过去狠狠咬上去。

跟过来的村医刘仁挤开了刘山和刘峰,“一边儿去!再不好好处理,这几个人都得成瘫子了!”

张牙芽示意他们别急,仪式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是应该要救这几个人的腿了。

意料之中的,下一秒,刘仁叹气:“断得彻底啊。”

“我这里没合适的工具,手术也不好做。赶紧带他们出村,到大城市的骨科医院,抓紧时间才能让腿复原。”

刘山不屑:“哼,兴姑都说了,他们的腿肯定能保住,不知道你们在愁什么。直接把他们送回家,自己长好就够了吧?”

就算现在他们的子女运回来了,但他还是不待见这几个人。说起来,凭什么每次都是他们出去呢?他难道不可以?

从来没有彻底出去过,最多只到附近镇子上的刘山,突然有了全新的想法。

瞌睡来了送枕头,太叔公用力往地面砸了一下拐杖,发出了“咚”的一声。

“混账话!要不是为了你们俩,他们哪里需要遭这个罪?你们必须把这几个小子送去医院好好治,治到痊愈为止!”

刘峰立刻反对,眼看着他就要娶媳妇儿了,现在被耽误那可不行!

但刘山却出乎大家意料地答应了:“行,我去。”

刘山娘跟刘峰倒是一个想法,但被刘山拉去一边说了几句小话后,却又笑呵呵地同意了。

“是啊,是啊,太叔公说得好。那就山子送他们出去吧,正好也认认路。”

“娘。”刘山警告地看了他娘一眼。

尖嘴猴腮男本就注意着刘山,这会儿瞧见了他的举动,脑子一转,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心中冷笑,等出去了,没有村里所谓的“理中客”,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家伙!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一路出去还有很长的路,万一刘山中途对他们下狠手,他们几个断了腿的,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啊。

突然,他看到了正在给他们固定腿的刘仁,这不是个现成的吗?

“我们腿伤得严重,路上万一有什么事情,肯定需要医生守着。刘仁,你送我们一起出去吧?”

村医刘仁有些犹豫,话说得很道理,他确实也放心不下,可……

“对啊,阿仁你跟着去吧,反正你留在村里,三五天也没半个人找你的。”

刘仁又要生气了,他撇撇嘴,虽然不敢瞪张牙芽,但还是语气烦躁地答应了下来。

很快,出去的车队就确定了。除了几个伤者外,还有刘山、刘仁外加一个会开车的村民。

事不宜迟,马上就出发了。

送走了他们,大家便准备热热闹闹地迎接新娘了。

“诶,刘山家的是先迎回去,还是怎么说啊?”有人问刘山娘。

刘山娘正想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喊声。

“靠!新媳妇儿跑了,往山里跑了,赶紧追啊!”

张牙芽身边的青壮年立刻朝着山追,其中领头的就是刘峰,他好不容易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媳妇儿,可不能弄丢了。

刘山娘骂了一句“不老实”,倒也没有急着追上去,她这胳膊腿儿肯定跟不上年轻人,在村里面等着吧,不出两个小时,跑掉的两个就能被逮回来。

“兴姑,我送您回去,您别跟她们俩生气。”

刘山娘扶着张牙芽,虽然人是从她屋子里跑的,但没有任何人会怪她,也不会有人把她们的逃跑和她扯上关系。

因为这些外来的新人,都是因为还没有融入刘家村,所以故意趁他们请走了兴姑,于是才逃掉的。

张牙芽回到屋里,在几个老人的见证下,被当做踏脚的桌子就摆放在院子边上,而原本端正摆放着的子母神娘娘木像则摔落在地。

“天呐!”众人赶紧跪下。

张牙芽闭眼感受了片刻,然后虚弱地揭示:“无理之人必受灾祸,以死谢罪!”

这还是兴姑第一次说得这么直接,刘山娘垂着头,手不停颤抖,夭寿啊,可千万别连累他们家啊!

“兴姑,兴姑,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情,新媳妇……不,那个女人跟我们还没关系,我们家还没迎回来呢!”

张牙芽随便地手指划了几下,然后点头:“如果没有进门,是不会将灾祸带回去的。”

万幸的刘山娘松了一口气,她对追踪的把握很准确,不到两个小时,人就回来了。

刘峰抓着重新被绑起来的x宁雪,有些抱歉地看向等待着的刘山娘:“山子娘,不好意思啊,我没把您儿媳妇儿一并带回来,主要是她失脚摔下悬崖了。”

刘山娘原本都放心了,结果刘峰就当着子母神娘娘的面,说那个得罪了娘娘的女人是她儿媳妇儿?!

气急攻心的刘山娘差点晕过去,好在兴姑好心,面向子母神娘娘一弯腰,“有怪莫怪,该死之人已得结果,旁人跟她没有关系。”

刘山娘反应过来,感激地冲张牙芽笑了笑,然后面向刘峰大呸三声,“阿峰你个蠢货!那丫头竟然推倒了子母神娘娘的神像,‘摔死’是她该受的惩罚。她跟我们家可没有关系,我儿子回来的时候,自己会带回来媳妇儿的!”

追上山的人才知道还有这些事,已经被科普过她们犯下的过错,又得知其中一个没过门的已经把自己害死了。

莫名的,大家看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新媳妇儿’,觉得晦气十足,不约而同地往旁边多移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