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 / 2)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午休歇着,自留地里没几个人。

顾时州弯腰捡起一堆草,看了眼蹲在地上小小一团的身影,低声说道:“凌教授前两天寄了一封信,信里提到你了。”

姜念怔了下,转头高扬起脑袋看他:“老教授现在怎么样?”

顾时州站在对面,男人

逆光站着,身后是刺眼的太阳光,姜念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他说:“他现在挺好的,说让你照顾好自己。”

姜念眉眼一弯,笑道:“没问题。”

顾时州漆黑的眸在姜念带着笑意的眉眼上落了几秒后才收回视线:“弟妹,我先去团里了。”

姜念点头:“嗯,谢谢顾政委。”

一直到顾时州走后姜念才自在了许多,地里的活顾时州基本都干完了,姜念把剩下的草摞到地头,拍了拍身上的土,拿着小铲子去找何月,何月那边也忙的差不多了。

自留地的活没什么可干的,姜念这两天就在家里绣图。

天蒙蒙黑时,楼道里传来喧闹的声音,听着不像是争吵,姜念在厨房洗锅碗,没一会房门被敲响,她打开屋门,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是个女人,年纪跟她差不多大,脸上带着笑,人看着很好相处。

姜念疑惑道:“你是?”

女人笑道:“你是陆团长的爱人吧,我跟你是一层楼的,住在罗副团长的对门,前段时间娘家有事一直没来,今天刚回来,听我男人说陆团长娶媳妇了,也没来得及喝陆团长的喜酒,这不过来认认门,跟你打个招呼。”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脸蛋不大,但圆圆的很可爱,姜念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好感,笑道:“你好,我叫姜念。”

女人笑道:“我叫岳巧。”

然后问了姜念今年多大,得知姜念比她大两岁,又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姜姐,叫嫂子反倒显得人有点老。”

姜念笑道:“好。”

听她喊姜姐,姜念反倒觉得有几分亲切,从她身上看到了张笑的影子。

岳巧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何月正好打开门和岳巧打了个照面,岳巧笑道:“何姐,我回来了。”

何月说:“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走有两个多月了吧?”

岳巧说:“三个月了。”

“娘的腿咋样了?”

“好多了,现在能下地走路,家里的重活干不了,但做个饭还是没问题,我走了也三个月了,再待下去雷忠就不高兴了。”

岳巧说完笑了下,跟姜念又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回到家雷忠正在打扫屋子,看见岳巧进来,放下扫把就跑过去抱住她,岳巧被吓了一跳,看着雷忠猴急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啥,顿时脸也一红:“天还没黑透呢。”

雷忠说:“窗帘拉了。”

然后续道:“咱两结婚没几天你就回去了,一走就是三个月,我又不能去找你。”

岳巧知道这次真是委屈雷忠了,在他脸上亲了下:“咱们要个孩子吧。”

雷忠笑道:“现在就要。”

说完抱着岳巧倒在/床/上,岳巧/喘/了下说:“我看见陆团长的爱人了,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道人家吃的什么,皮肤白白的。”

雷忠这会心思都在亲/热上,哪顾得上她说的什么,两人刚坦诚相待,门外陡地传来东西落地的碎裂声,声音挺大的,把

心思都放在岳巧身上的雷忠吓得一激灵:“他娘的,老子差点吓/软/了。”

岳巧:……

门外传来关露的声音:“东西碎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隔着一扇门,罗小悦站在门外,看着地上碎裂的玻璃瓶,脸上都是愧疚:“关姨,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罗承义从屋里出来,主动拿扫把和簸箕打扫干净,对关露说:“没事,我明天再给你买一个。”

关露抿着唇,看了眼低着头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罗小悦,一把挥开罗承义的手:“不用了。”

说完进了屋子。

罗小悦抬头看向罗承义:“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走路有点着急了,没注意撞到关姨,不小心把她手里的瓶子撞地上了。”说完眼睛一红,像是要哭了。

罗承义看了眼走进里屋关上门的关露,小声对罗小悦说:“没事,爸明天再给你关姨买一个,你回屋写作业去。”

罗小悦这才笑道:“好。”

楼道里恢复了安静,姜念坐在屋里,捏着绣针在绣图上穿梭,罗副团长家的闹剧她也听见了,想到罗小悦和关露的对话,姜念抿了下唇,心里忽地生出一种错觉。

罗小悦这孩子或许不像表面那么活泼可爱。

也许,关露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罗小悦?

姜念觉得自己恶意揣测一个孩子有点过分,把这念头抛掉继续绣图。

陆聿周三回来,姜念数着日子,终于等到周三这天,结果没等来陆聿,等来了一场大风波。

——邝秀要跳楼。

何月从自留地回来就砸姜念家的门,姜念门刚打开就被何月拉着往出跑,边跑边说:“完了完了,秀儿要跳楼了,不得了了,这下吴婆子闯出大祸来了。”

姜念闻言,跟着何月赶紧跑出去。

田麦家的楼挨着姜念这栋楼,她家在四楼,姜念跑过去就看见邝秀站在窗户边上,手抓着窗户边,一只脚已经悬空了,田麦崩溃的坐在地上朝上面喊:“秀儿,你听话快回去,你要是跳下来让娘咋办啊。”

兰惠也吓着了,跑过去陪着田麦,跟上面的邝秀说话。

吴老太太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邝倩站在床脚不敢过去,一往前走邝秀就让她站住,这件事传到了团里,邝副团长吓得跑回来,一块跟着的还有顾时州和陈尧他们几个。

四楼说高也不高,但也不矮,邝秀这孩子要是跳下来摔个好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已经有军嫂开始说了:“好好的怎么要跳楼啊?”

“是不是吴婆子又欺负邝秀了?”

“这老婶子心咋这么狠呐,非得把孩子逼死了才高兴啊!”

“倩儿,倩儿,你姐咋了啊!”

邝副团长站在下面,陈尧他们跑上楼,看能不能趁机把邝秀抱回去。

邝倩也吓得哭红了眼睛,隔着打开的窗户朝外面吼:“是奶奶让我姐姐跳楼,让我姐姐赶紧死,别吃——”

吴老太太一下子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捂住邝倩的嘴,手指在她身上使劲拧:“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邝秀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邝倩抓住老太太的手使劲咬上去,吴老太太疼的“哎哟”一声,邝倩趁机推开吴老太太往出跑,一下子撞在跑进来的陈尧身上,陈尧护住邝倩,脸色冷冷的看着吴老太太,邝倩躲在陈尧身后说:“陈叔叔,我奶奶掐我。”

然后撸起袖子让陈尧看,不止陈尧看见了,从楼下跑上来的邝副团长也看见了,邝倩手臂上有很多青痕,都是被掐出来的。

“秀儿,别跳啊!”

窗户外面传来田麦崩溃的声音,邝副团长和陈尧越过老太太跑进去,邝秀一只脚已经架空了,手指也松开了,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邝副团长头皮一麻:“秀儿,爹来了,爹来了!”

邝秀回头看了眼邝副团长,一向低着头不说话的邝秀此刻喊了一声爹,又看向他身后的吴老太太,说:“我死了奶奶就高兴了。”

“爹,我死了就不是赔钱货了,娘也不用给我买本子浪费钱了。”

“爹从来没说过你,你下来,爹给你买本子,买很多本子,你想画画爹天天让你画。”

邝副团长红了眼睛,听见吴老太太在身后不满的抱怨,扭头瞪向她:“娘!你能不能闭嘴!都是你才害的我现在家不成家,你是不是把你儿子害的家破人亡才高兴!”

吴老太太第一次见儿子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恶狠狠的模样吓得她愣住了。

陈尧说:“秀儿,你下来,陈叔叔还想看你画画呢,你下来给陈叔叔画画行不行?”

他说着,找机会贴着墙往邝秀那边靠。

下面也聚满了人,姜念抬头望着邝秀,小丫头站在窗户边上,仅仅只靠着一只手抓着窗户边缘,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姜念心高高悬着:“秀儿,姜婶子还给你联系了老师,等你再大点送你过去学习画画呢,你先回去好不好?”

邝秀听见姜念的声音,回头低下头看向人群里的姜念,紧抿着唇没说话。

田麦也在下面说:“秀儿,你听见了吗?你姜婶子说给你联系老师了,等你长大了送你过去,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娘一定给你送去画画,娘说到做到。”

“那都是要钱啊,画画能当饭吃啊?白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就算学好了也是要嫁人的,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吴老太太一听又要花钱,一下子又来气了。

要说今天这事咋闹起来的,都是因为吴老太太,田麦给邝秀买了一个本子和笔让她画画,邝秀天天闷在屋子里在本子上画图,画田麦,画邝倩,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结果被吴老太太给撕了,说画的跟死人一样难看,一个赔钱货用的着花那些冤枉钱买本子吗,还不如把钱省下来买一斤肉吃。

邝秀第一次反驳了吴老太太,要抢回自己的本子,反倒又被吴老太太打了一顿,身上拧的都是伤,嘴里骂着让邝秀早死早投胎,下辈

子当个儿子,别在他们跟前讨人厌,这也是邝秀跳楼的导火索。

也因为吴老太太刚才的一番话,邝秀原本犹豫的心再次坚决,抓着窗户框的手一下子松开,整个人往楼下坠去。

“秀儿!”

邝副团长跑过去,陈尧要快一步,可是再快也来不及了,只抓住了邝秀的袖子,袖子从手指缝滑出去,他朝下面吼道:“快接住她!”

“秀儿——”

田麦吼了一嗓子晕过去了。

姜念也吓到了,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邝秀摔下来,下面有军嫂喊:“被子,快快,有人拿被子过来了!”

被子拿过来了,可是已经晚了,邝秀已经跳下来了。

顾时州和余椋冲过去,两人一同扑过去接住往下坠落的邝秀,九岁的孩子从上面掉下来,重量也不轻,就算顾时州和余椋两人身子骨再强硬也被冲击的撞了一下。

兰惠抓着田麦摇晃:“秀儿没事,快醒醒。”

姜念也从惊吓中回过神,跑过去看着被顾时州抱在怀里的邝秀,她憋着嘴想哭不敢哭,看见姜念一下子哭出声:“姜婶子……”

姜念捂着嘴哽咽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傻。”

“秀儿,秀儿——”

邝副团长从楼上跑下来接过邝秀抱在怀里,宽大的手拍着她的后背:“爹来了,没事了没事了,这次爹一定给你做主。”

田麦也醒过来了,被兰惠搀着站起身,她走过去打了邝副团长一巴掌:“邝盛,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必须让你娘给个说法,不然我就带着秀儿和倩儿走,一辈子不回来!”

邝副团长眼睛血红,抱紧邝秀,看着田麦苍白的脸色,说:“你们不用我走,我把我娘送走。”

田麦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邝盛松口。

这些年邝盛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娘已经这样了,改是改不过来了,也因为她的存在害的他两个女儿永远低人一等,连学也上不了,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都闷着头不说话,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家迟早得散。

邝副团长抬头看了眼四楼的窗户,抱着邝秀上去了。

姜念刚才过来看邝秀,离顾时州近,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捂着左手臂,想到刚才邝秀的重量都压在顾时州这边,担忧问道:“你胳膊是不是脱臼了?”

顾时州垂眸看了眼姜念,舒展的眉峰轻蹙:“嗯。”

余椋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刚才都冲上来的急,邝秀又从四楼摔下来,高空坠地加上冲击力,他们伤了手臂都算轻的,顾时州和余椋去了军区的卫生所,姜念和何月上去看了眼邝秀,邝秀情况已经稳定了。

这件事一直闹到下午,邝副团长这次下了狠心,无论吴老太太怎么闹都冷眼看着,她想上吊就给她递绳子,还说等她死了给她买一副好棺材埋了,一下子把老太太整不会了。

邝副团长连夜买了火车票带着老太太离开了,这次下了死心要把她送回老家,她爱咋折腾咋折腾,只要别再祸害他

们家就行了。

顾时州和余椋胳膊受伤,近段时间手臂都不能用力。

田麦对姜念说:“你帮我去看下顾政委和余营长,老邝不在,我得在家看着秀儿,怕她想不开又出个什么事,等老邝回来了我再去看他们。”

姜念说:“没事,你在家看好秀儿。”

就算田麦不说她也会去看顾时州,陆聿不在的期间,都是他和陈尧帮忙浇水拔草,且不说这个,就冲着他和陆聿的关系,她也得去看一眼。

邝秀这次跳楼的事在田麦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邝秀一往窗边走田麦就害怕。

姜念在家等了一晚上陆聿都没回来,她一晚上没怎么睡,早上起来时头还有些晕沉沉的,洗漱好吃过早饭就去食品站买了大骨头回家炖上,把汤装进铝饭盒里,又烙了十几张饼子,上次顾时州他们来家里吃饭,姜念见这几个人的饭量都不小。

她把两个饭盒和饼子都装进篮子里用布盖上,趁着中午的饭点去了军区的卫生所,打听了问了下,找到顾时州和余椋的病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余椋的声音:“进来。”

姜念拎着篮子走进去,里面刷着白墙,放着两个床位,余椋和顾时州一人一张床,顾时州闭眼休息,听见余椋喊了声嫂子才睁开眼,看见走进来的姜念:“弟妹?”

他有些意外姜念会过来。

姜念看了眼顾时州的左手臂和余椋的右手臂吊着,说道:“邝副团长出去了,田婶子要在家看着邝秀不方便过来,让我帮忙过来照看下你们,我给你们熬了大骨头汤,烙了一些饼子,你们先吃着。”

余椋笑道:“哎哟,那我和顾政委今天可有口福了。”

上次吃了姜念做的大盘鸡,味道真是一绝,余椋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顾时州道:“谢谢。”

她把铝饭盒拿出来,拧了半天没拧开,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热气聚的不好拧,顾时州说:“你拿着,我来拧。”

“好。”

姜念抱着饭盒走过去,顾时州的右手没受伤,握着盖子一下就拧开了,她眉眼一弯,笑道:“可以了。”

病房外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紧跟着半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余椋朝外看了眼,眉毛一扬:“陆团长,你可算回来了!”

陆聿??

姜念愣了下,猛地转过头,璀亮的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笑意,看见步入病房里的陆聿,脸上的笑意更亮了:“陆聿!”

时隔一十天没见,姜念觉得他又瘦了,下巴也有了青色胡茬,头发也长了一些,身上清寒的气息多了几分粗狂的野性。

姜念在看见陆聿时就激动的心口直跳,她手里还抱着铝饭盒,把它放在顾时州床边的桌上,转身跑向陆聿:“你刚回来吗?”

陆聿看了眼姜念领口的扣子解开两粒,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好看的锁骨,没有错过在他进来时,姜念对着顾时州笑的跟朵花似的,他下颔线轻咬了几下,伸手将姜念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带着占有欲在她耳垂上轻捏了两下:“我先回家了,听何月说你来卫生所看时州和余椋,就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