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晏是被一阵颠簸给颠醒的,醒来后他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肚子饿得一直在叫。他下意识地想起身喊曹喜来伺候,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捆了起来,而他身处一个看起来很狭小的马车里,外头传来几个男人对话声音,那声音十分粗狂,说的语言他还听不懂。
他心里一惊,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记忆,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被不知名的人绑架了!他一阵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后悔出门的时候任性没让曹喜派人跟着。
到底是谁绑架了他,是异族来的强盗吗?他们绑架他有什么目的?为财还是为色,又或者是有仇?
燕晏来到北国后,自认为没得罪过什么人,要报仇应该也不会冲着他来。如果是劫色,那他这会儿不应该还这么整洁,难道真是为了财?
这也不是不可能,也许是谁透露了风声,让有心人知道他在长安城有一排生意红火的铺面,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劫走他准备谋财。可是长安城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是南国皇子,普通人应该不敢对他动手。而且听外面那些人说话的语言,好像有些耳熟,如果他没听错,好像是草原上的方言,难道是这些歹人背靠草原贵族,才如此有恃无恐?
如果真是草原贵族劫持了他,那可能就不是为了财那么简单了,他们难道是想用自己来威胁赫连皋?
燕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之前赫连皋为了他,废除了草原上延续了上千年的收继婚制,损害了很多草原贵族的利益,说不定他们就是因此怀恨在心,才掳走他打算报复他或者以此要挟赫连皋恢复收继婚制。
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燕晏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心里惶惶的,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自己,他又该如何逃过一劫。
他用力挣了挣,绑着他的绳子还挺紧的,试了几下没挣开,反而还磨得他手腕发疼,估计都要破皮了,一阵阵火辣。
燕晏第一次觉得自己娇气,又想到自己长到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不禁心中苦涩,又有些生气。如果他不来和亲,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也只是埋怨了一下,知道现在想这些徒劳无用,而且他被劫持,也跟他任性有关,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出来他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颤抖的身子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天黑了没有,距离他晕倒过去了多久,赫连皋有没有担心他,知不知道他被劫持了?
赫连皋现在会在担心他吗?是不是已经派人来救他了,他又该怎么怎么做,才能配合赫连皋,顺利等人来救他出去呢?
他心里和脑子都乱糟糟的,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他实在太害怕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去,如果不能的话,那上一次见父皇,见燕意远,见曹喜和赫连皋就会变成他们的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燕晏更加难过害怕了,他还年轻,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跟世间的人诀别,也没想过那场面会是什么样的。
他想到了父皇和母妃,哪怕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回到南国去再见他们一面了,但只要他还活着,万一将来哪一天他还有机会回家和父皇母妃重逢呢?但如果他死了,那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还有赫连皋,燕晏甚至想不起来他跟赫连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也不记得他最后一眼看赫连皋时,赫连皋是什么神情。好像是他被赫连皋弄疼了,不耐烦地冲着赫连皋发脾气,凶巴巴地骂了赫连皋,反正应该没说什么好话。
而赫连皋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床帏里光线昏暗,他又困又累,实在没看清。
燕晏有些丧气,民间不是说当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一生中重要的回忆都会走马观花般浮现在眼前吗,为什么他却想不起最重要的赫连皋是什么样的,难道是骗人的吗?
他想着想着,思绪不自然就跑远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还是外面的动静让他回过神来,好像有人要进来了。
燕晏心里一惊,他不知道那些人进来做什么,如果看到他醒了又会对他做什么?他也没做好面对那些人的准备,于是情急之下,燕晏又倒了回去,假装自己还没醒来。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走进来了,燕晏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也不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人,在看什么。
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的眼睫毛正不安地扑闪着,知道他已经醒了。
但来人并没有这么细心,撩开帘子看到燕晏还躺在里面,便以为迷药的药效还没过去,就放心地出去了。
燕晏听到声音远去,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说话声。
“人还没醒呢?”
“没,还晕着呢。”
“那就好,看来这迷药效果不错,明天傍晚我们应该就能去到开平了。”
燕晏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是他们说的草原语,他只听懂了一些词语,听不懂完整一句话的意思。
他有些后悔之前和赫连皋赫连脱脱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让他们教他草原的方言,不然现在他就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也就知道他们想干嘛了。
不过既然这些人现在没有动他,那说明他暂时还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这份安全能持续多久,能不能等到赫连皋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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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皋说走就走,连夜驱马往武胜关赶去。
从长安到武胜关需要几日路程,赫连皋怕赶不及,还让人先发飞鸽传书送去武胜关,通知驻守在那里的将士仔细搜索过路人马,又派人暗中跟踪刚南下不久的南国使臣队伍,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靠近。
是夜,赫连皋等人经过驿站,随从喊住赫连皋,询问道:“陛下,我们今晚要不要先在这里休整一下,明日再出发?”
赫连皋已经连着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此刻风尘仆仆,双眼都是血丝,但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命令道:“继续前进!”
他一刻不敢耽搁,要是燕晏过了武胜关,再过不久就会抵达长江北岸,那是南国的领地,他再想过去将燕晏带回来就难了。
随从见他策马就走,不由得担心道:“可是陛下,您已经连着几个时辰没有休息也没吃喝了,属下担心您的龙体……”
他说话的时间里,赫连皋已经骑马跑出了很远,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带人跟上。
武胜关,一士兵拿着一只信鸽走到墙上,对在城墙上值夜的将军道:“将军,京中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