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浸红的夜里,大门缓缓张的大开,发出一声缓慢又腐朽的声音,掀起几分尘土,里头透出的亮光在黑暗中摇摇欲灭,四散着,小小一片,照不出什么,隔着门框看进去,像一张斑驳的,陈旧的,不合常理的纸。
开门小厮佝偻着身子,一边让和尚们进来,一边眼止不住的往和尚们身上递,到底年岁太小,藏不住事的脸上满是莫名的疑惶。
清思与他对视一眼,他险些绊了一跤,忙忙收回视线,虚虚说了句“请随我来。”便拎着灯,一声不吭的埋头往前走。
他们几步上台阶,穿过长廊,途径几汪池水,这宅子里草木颇多,在小厮手中的火光里窸窸窣窣的张牙舞爪。
树阴森森之中,他们脚下小径开始变狭窄,变硌人,像从未有人走过,所幸并不长,很快,一扇小小的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小厮至此停下,抬手有规律的敲了四下门,少顷,门打开,一位白面朱唇的紫衣女子提着灯,朝他们施了一礼,笑着说快请进。
清行认得这女子,是温施主的贴身侍女,喜儿。
跟着喜儿,又往里走,喜儿轻轻扣门,里头传来几下动静,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传来。
“谁?”
“姐姐,是我。”
门开了,是一张与喜儿别无二致的脸,她朝外扫了一眼,轻声道:“进来吧。”
“师兄,”
清思刚要迈步进屋,身后便传来一声叫喊,他身形一顿,转身看清人,问:“清行,你有何事?”
清行看着师兄,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师兄,夜已深,如此这般,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虽说他们是和尚,但到底是男儿身,夜半三更,成群入内,不成规矩,对温施主实在不怎么敬重。
这话一出,原本跟着清思的师兄们皆露出尴尬之色,他们往后退了退,纷纷点头。
“师兄,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不如明日再与温施主商议?”
“对啊,师兄。”
清思看着清行,嘴角捋直,眯成线的眼里不会被窥探任何情绪,他静了一段时间,半晌,嘴唇终于动了下,像是要开口说什么。
但下一刻,里头传来一声懒洋洋,有些疲惫的女声:“高僧切勿多虑,还请快些进来。”
清思止住了话头,拂袖进了屋里,清行无法,也跟着进去了。
一进屋,清行便被一股浓郁到刺鼻的香气熏的睁不开眼,抬手掩鼻,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
屋里点了几盏灯,但因分散放着,并不很亮,说得上惨淡,照的地面发着银白,像飘在空中的香变成了灰,厚厚落在地上一层。
祈福驱邪的事,温施主大概很急,清思一进来便被被唤到屏风后与其商谈,他让师弟几个在木桌边候着。
这屋里让清行难受,他耷拉眉眼,漫不经心的四顾着,其实看不清什么,只一些物件,目光从泛黄褪色的花鸟屏风,滑到掉漆卷边的金柜子。
缓慢向上,柜子上放着个佛龛。
微微眯眼,看清佛龛中的东西,清行呼吸一滞,惊疑不定。
佛龛里供的不是佛,是一块牌位,一块空白的牌位。
牌位前插着血红的香,香还在燃,烟雾缭绕,香味令人作呕。
清行定定的看着,诡异慢慢爬上他的心头,让他头皮发麻,一声也发不出。
香味充斥鼻尖,白光毫无预兆的乍现,眼前的物件像被什么支配,开始疾速旋转腾挪,矛盾,诡谲,暴烈,直直向清行砸来!
没有疼痛,但黑暗瞬间吞噬他的意识。
这次应该算不上梦,因为这些画面来的汹涌又破碎,与之前没有半点相似。
·
风雪天,阴暗的小巷子里,一间黑黑的洞窟。
一支晃晃悠悠的蜡烛,两个瘦骨嶙峋的小孩。
他们像被世间丢在街边的两小团废物,无依无靠,只能紧紧凑在一起,从并不暖的彼此身上求一点不可能的热。
小男孩把烤的热了些的脏馒头往另一个孩子嘴里塞,那孩子的发丝乱乱的披散,有些看不清面容,小小一个,呆呆傻傻的,给了就吃。
吃到一半,才伸出手攥着男孩手腕:“风眠,我好饿,但是我都吃完了的话,你吃什么啊……”
声音冷冷清清,呆板,听不出半点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