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邢引路,清行走在一旁。
他们沿着一条没有任何陈铺的土路缓缓往前。
清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脚下不太平整的路,对于去处,心下了然。
一刻钟了,那地方很远,至少在清行印象中,他被打的神志不清时,被人拖了很久很久,拖到伤口填满沙粒,疼的昏过去,又痛的醒过来,如此往复数次,才到。
又往前走了几步,在阴天的浑浊中,清行瞧见了高的突兀的墙,瞧见了墙上脏污,然后冷风一吹,他闻到了墙上,墙外,墙里渗出的令人作呕的,反胃的血臭味。
清行跟着温念邢,来到了一处被林家富贵遗弃的角落——他曾造访过无数次的柴房。
再次看到,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清行奇怪,温念邢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儿来。
于是他问:“怎么来这儿了?这儿可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温念邢又往前走了几步,到紧闭的,斑驳的铁门前,伸手拨动了下门锁上的铁链子,微开的唇间溢出几声近乎尖锐的笑。
四下一点风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沉寂中响起的笑和铁链声,突兀又惊心。
清行眯了眯眼,疑窦丛生。
他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自己的指骨,言语轻松:“比以前荒凉不少,许久不用了吧,不用锁上也好,不是好地方……”
清行话音未落,温念邢便幽幽横插一嘴:“不是好地方吗?”
她慢慢转头,看清行,白色占得过多的眼珠一动不动,她语调上扬,重复了一遍:“这不是好地方吗?”
清行看她古怪的模样与手上的动作,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不快从他体内肉里生出,像一根两头都尖锐的针,因疑惑与未知上下戳弄。
清行有点烦躁,他后退一步,前言不搭后语的要求:“我该回去了。”
温念邢闻言没出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手突然动了下。
“咔嚓——”
紧接着是铁相互击打,铁撞击地面发出的时而清脆,时而沉闷的声响。
铁门松动,却因厚重无法自动向内打开,但一只手帮了它,按着它,让它展露内里。
清行警惕的又往后退了一步,但直到不亮的光线盛满那间柴房,他的脚就仿佛灌了铅,再也动不了一下。
里头,大红绸缎盖满每一处,绿色丝绸点缀,将记忆中的脏乱差的柴房装点得好像适宜嫁娶的温馨婚房。
变化太大,清行一下子愣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目光好半晌才从红绿中挪到站在门前的温念邢身上。
站在她斜后方,清行隐约看清了那张白脸上的表情。
满意的打量,得意的审视,以及一种近乎胜利者的居高临下?
少时,温念邢转身,一扫方才怪异模样,脚步轻快,像只粉色的蝴蝶飞到清行身旁,柔软的手臂攀在清行肩膀上,嗓音活泼,含着笑,问:“颜色是不是很漂亮?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布置成这样,亲手做的。”
太近了,胭脂味被天蒸的很热,闻着腻人。
清行抬手,想以手背拂去温念邢手臂,可伸到一半就被温念邢抓住。
她抬头看清行,森白的面颊,极黑的眸子,大红大绿的屋子,都让清行体内的那根针不断变大,变尖。
他们的姿势与暧昧毫无关系,温念邢却红了脸,带着点腼腆,轻轻对清行说:“你还记得吗,在间房子里,你说过要娶我。”
清行回视她,无话可说,因为他本人半点不记得。
温念邢好像不在乎清行的反应了,她含羞带怯,手上加大力气,拉扯着清行往屋子里走:“你爱我啊——先进来,里边还没看呢。”
一时不察,清行被抓进屋,站稳后,他环视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那两扇红帘遮挡住的地方,似乎是床。
风把床帘吹v fable v的来回晃荡,晃荡,晃出了一只——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
那是……什么?
心中那根针陡然变大,将将刺到心脏低端,心脏被刺开了一点口子,绵长的痛意随血液一点一滴流进身体的每一处。
清行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是一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明明都不知道这人是谁,明明他现在最该关心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地方,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但他控制不住——
那只手,怎么能惨白成这样,像血都流进。
清行看的近乎入神,身旁却突兀的响起一声轻轻的娇笑,清行怔了一下,转头,看温念邢。
温念邢手中纠缠丝帕,害羞了似的,微微垂眼:“那本该是放置婚床的地方,你怎么一直盯着呢?”
但说着说着,清行开始注意到温念邢的不对劲,她脸上的红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在皮肤下蠕动的,爬行着的未知生物。
温念邢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大口呼吸,眼角抽搐,表情憎恨且厌恶,而这一切的转折点,是在她看到了那只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