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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雪间发现,于怀鹤和炼器师见面回来后心情不大好。
这人的修为这么高,不可能被人欺负,思来想去,肯定是那个炼器师又攻击于怀鹤的品行了。
归雪间想了很多,飘到于怀鹤面前,身体下沉,一半在桌面下,另一半在桌面上,和于怀鹤对视。
他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和炼器师吵架了?”
于怀鹤说:“没有。”
的确不太可能,于怀鹤的话太少了,归雪间想象不出这个人吵架的样子。
但还是认定是炼器师的问题,着急地追问:“那是不是他又诋毁你了?”
是的,诋毁。虽然于怀鹤提出了种种超脱常人的要求,但并没有做坏事,所以炼器师对于怀鹤的质疑都是诋毁。
于怀鹤微微偏过头,好像是在观赏归雪间着急的神态,一小会儿后“嗯”了一声。
归雪间:“!”
于怀鹤又没做坏事,那个炼器师真是可恶!
他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下次你和他见面,一定要带上我,我帮你一起骂回去。”
于怀鹤问:“你会骂人?还没听过。”
归雪间有点心虚,眼神躲闪:“会吧。”
于怀鹤微微挑眉,眼里有些笑意:“好。”
这个人的心情好像变好了。归雪间想,虽然他暂时还没弄明白原因。
总不可能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帮忙吧。
但归雪间也笑了。
于怀鹤上半身后倒,椅子处于一种将要倾倒却还未的状况,伸手将玉佩从床上拿了起来,又对归雪间说:“闭眼。”
归雪间蹙起眉,知道于怀鹤要做什么,很想制止,却永远没有办法。
他能做的只有固执地紧盯着于怀鹤。
于怀鹤抽出剑,很轻易地在手臂上留下一道伤口。
其实可以强行让归雪间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但于怀鹤从没那么做过。
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这一次的伤口远比之前的深。
归雪间的心脏好像被猛得一攥,有种近乎窒息的痛感,但不是害怕鲜血。
他有些茫然,下意识伸出手,想要为于怀鹤按住伤口,却忘了此刻的自己只是一缕游魂。
手指穿过于怀鹤的手臂,落了空。
与其同时,比以往更加汹涌磅礴的灵力争先恐后涌入玉佩中,如果不是房屋经过加固,估计会在灵力的冲击下粉碎。
猝然间,归雪间明白过来了。
更多的灵力,更深的伤口,满目的鲜血,这些代表着体型更大的身体。
他喘了口气:“于怀鹤,你不要这样。”
于怀鹤靠近了一些,嘴唇泛白。即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终究还是肉.体,一时间失血过多,还是会反应在身体上。
在过去数月,于怀鹤杀死了无数魔族和魔修,但令他受伤的只有归雪间。
于怀鹤看着他:“不是说过要对你好点的么?”
好像付出很多也不算什么,只能算好点。
归雪间死死咬住唇。
那不是于怀鹤说的,而是他的要求,当时于怀鹤没有回答。
归雪间睁大了眼,眼睛似乎很酸涩,有什么要涌出来,但却永远也不会有:“也不要……太好。我不希望你受伤。”
他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灵力凝聚,一个死去的人不能拥有的、可以被称作泪水的东西慢慢积蓄着,即将从眼眶中滑落。
由灵力凝聚的身体是由魂魄的意识所决定的,哭泣的欲望是如此强烈,足以影响到本能,泪水也随之凝结。
这一次,归雪间的身体有小半个人大小,不能再放到掌心中。他被于怀鹤抱起来,坐在手臂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一个很精美的玩偶,可以随意摆弄,是属于于怀鹤的东西。
他眨了下眼,有什么坠落了。
于怀鹤伸出手,接住了那滴眼泪。
灵力立刻四散开来,化作浓郁的雾气,填满了整个房间。
一切都模糊不清了,连近在咫尺的于怀鹤的脸也看不见了。
好安静,又靠得那么近。
惝恍间,归雪间明白了自己想不通的事。
人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就得到,他一无所有,却在下山后拥有很多,因此害怕失去。
归雪间没有付出,也没有那样的力量,他所有的得到源于于怀鹤的付出。
一直以来,归雪间都在失去,失去自由,失去母亲,失去躯体,失去一切。
他因为失去而痛苦,最后放弃挣扎,随波逐流,接受一切。
原来得到也会痛苦。
如果他的得到是另一个人的失去,他宁愿得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
雾气很快散去,于怀鹤伸手抬起归雪间的脸。
那双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归雪间看到自己的倒影,于怀鹤或许有什么别的想做的,但他只是抬起手,一点一点描摹归雪间的眼角,好像是为他拭去泪水的痕迹。
归雪间想,他不想于怀鹤痛苦,不想于怀鹤失去,他可以像从前那样,以虚无的形态待在于怀鹤身边。
“别哭了。”
于怀鹤说的漫不经心,动作很温柔。
归雪间还有很多泪水,不会从眼眶中流淌出来,于怀鹤却能发现。
于怀鹤半垂着眼:“是我想这么做。归雪间,这是我的愿望。”
“满足我的愿望,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有些时候,眼泪不代表失去,而是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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