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饿,好冷,腿快要走断了。”
杨思昭哭着仰起头,望向陆无烬,“我要吃东西,我要吃肉包和南瓜粥……”
将士们心想:完了完了,简直是虎口拔牙,上一个试图靠美色上位的人已经被大将军派人押送游街了,这个更是死罪难逃!
已经有士兵摇着头叹叹气,闭上眼,怕下一刻看到血肉横飞的残忍场面。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哀嚎声。
士兵睁开眼,看到陆无烬僵着一张铁青的脸,伸手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他从身上扯了下来。
可下一刻,男人又贴了上来。
“我好饿,带我回家吧。”
陆无烬的脸色更加阴沉。
与此同时,趴在马上的眠眠忽然哭了,杨思昭闻声立即跑了过去,铆足了力气爬到马上,抱住眠眠细声细语地哄了哄,而后对着马下的陆无烬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神态自若到好像做了多年夫妻。
众将士:“……”
陆无烬:“……”
杨思昭浑身冷到战栗,抽了抽鼻子,瓮声说:“带我回去吧,陆无烬,我不是刺客也不是坏人,我知道很多事,我可以帮你。”
陆无烬眸色微暗,似有松动。
“将军,现在该如何?”副将走上来请示。
“带回去,关进大牢。”
由于杨思昭大咧咧地占了陆无烬的马,且毫无归还之意,陆无烬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身骑上副将牵过来的另一匹马,脸色铁青未减,一路沉默着回营。
眠眠的屁股在马背上快要颠成四瓣了,可是比起颠簸,更让他难过地是爸爸的冷漠,比以前的爸爸更冷漠。他委屈巴巴地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杨思昭不知如何解释。
他甚至分不清这是一次真实的穿越,还是一场噩梦。可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寒冷与风沙刮脸的疼痛也是真实的,隔着衣袍感受到的陆无烬的体温也是真实的。
也许,他们真的穿越了。
穿越回一千年前,陆无烬的将军时期,穿越回陆无烬还没有遇到他的时候。
爱情尚未发生,亲情无所牵系。
唯有灰蒙蒙的连片营帐,还有黑漆漆满是血腥味的军营大牢。
杨思昭和眠眠被推了进去。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咣当一声,牢门紧闭,他们迅速冲到木栅栏前,两手抓住木栅栏,脸挤在中间。
“陆无烬——”
“爸爸——”
“呜呜呜呜呜呜——”
陆无烬回到主营帐时,仍是满脸的愠色,火气未消,解下盔甲扔到一边。
一众副将形如鹌鹑,大气不敢出。
不多时,士兵冲到帐前,扬声汇报:“将军,方才关进来的两个人一直在哭。”
陆无烬脸色更差。
副将小声说:“定是苦肉计,晾他们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士兵又来汇报:“将军,他们还在哭。”
陆无烬手中军册微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士兵再次汇报:“将军,小的那个快哭晕过去了。”
副将厉色道:“你个眼拙的,没看到将军在忙吗?两个不知底细的刺客有什么好汇报的,快退——”
话音未落,烛火忽晃。
陆无烬从他眼前飞快走过。
“将军!”
陆无烬一路快步走到大牢,夜深了,大牢暗色浓稠,伸手不见五指,一股腐臭和潮湿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陆无烬眉头微蹙,命人点燃两侧烛火,狭长走道迅速亮了起来,走道尽头的牢间有一抹白。
是倚在木栅栏上的杨思昭。
他身上的白色睡衣已经沾了脏污。
他把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额头抵着孩子的额头,陆无烬隐约看到有一缕浅黄色的光线从他的口中渡到了孩子的口中。
也许因为他很虚弱,那缕光线也变得稀薄黯淡,几乎看不见了。
听到脚步声,杨思昭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到不见血色。
他张嘴说了话,却发不出声。
陆无烬只能俯下身子,侧耳去听,听到他说:“陆无烬,救眠眠。”
“快救眠眠……”
杨思昭再醒来时,人已经离开了大牢,正躺在一张硬梆梆的胡床上。
耳边传来苍老的声音,“回将军,此乃饥寒交迫,气血大亏,以致神气失守,故而昏迷,需静养调理。”
回话的人是陆无烬,没有应答而是反问:“他们是……人?”
方士沉吟片刻,谨慎道:“不瞒将军,脉象充盈跳跃,极有可能是妖。”
杨思昭心头一紧。
完了,这次他和眠眠真的在劫难逃了。
他已经在构想如何逃出军营了,却听到陆无烬说:“知道了,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有第三人知晓,退下吧。”
方士怔然片刻,应诺道:“是。”
杨思昭缓缓睁开眼,正好与负手立于床边的陆无烬对上了视线。
巨大的委屈涌了上来。
又被理智压下。
“眠眠呢?”开口是沙哑的声音。
陆无烬下巴抬向床里。
杨思昭望过去,眠眠已经醒了,两只手捧着一只和他的脸差不多大的大肉包,吃得狼吞虎咽,听到杨思昭的声音,他立即两眼一亮,放下大肉包,顶着一张油汪汪的小嘴就扑了过来,“妈妈!”
他的草莓小羊睡衣没了,换了一件宽大的亵衣,袖子折了五圈才勉强露出小手,衣摆则是直接盖住了屁股和腿。
看样子是陆无烬的衣裳。
杨思昭很想抱住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牢里几乎把自己的灵力都传给眠眠了,他怕眠眠撑不住。虽然现在撑不住的人换成了他,可是看着眠眠生龙活虎,他还是倍感欣慰,微微弯起嘴角,在眠眠的脸颊上亲了亲,“眠眠饿坏了是不是?”
眠眠一委屈,嘴巴就变成波浪形。
他抬头望向陆无烬。
杨思昭也望向陆无烬,眼中怨念深重。
“……”陆无烬忽感如芒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