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022章】 “你没做错,所以不用……
作为国内最大的匿名娱乐论坛, “娱情”从创建开始就吸引了各家粉丝群体的关注,还有不少圈内工作人员混迹其中,每年所产生的圈内爆料不计其数。
周三晚上, 一条匿名帖子出现在了论坛首页:
“浅浅爆个料, 最近靠着海视综艺有了热度的某位嘉宾,其实是走后门抢了其他艺人的位置, Ta背后的资本来头不小,节目播出后的热度都是提早规划好的水军营销, 打算走国民知名度的大路线,目前看起来是挺成功的。”
没有指名道姓的爆料,却还是引起了无聊网友们的吃瓜:
“前排!海视综艺《真职》吗?说得是职场嘉宾还是观察团嘉宾啊?”
“抢了其他艺人的位置?那肯定是观察室嘉宾呗,都有谁啊?”
“抱走傅长汀,三金视帝不背这锅了哈~”
“也抱走我们家雅米, 人家本来就是海视台选秀出来的爱豆, 上同台综艺很正常!”
“感觉明码了,JS啊?”
“景瞬+1,查了其他嘉宾之前官方发布的行程单, 都有同天的节目录制行程,只有景瞬啥也查不到。”
“临时被抢了位置的艺人是谁啊?好惨!遇上走后门的资源咖了。”
这条爆料贴的初始热度不算高,直到三个小时后,才有网友顺藤摸瓜地进行了解密——
“景瞬抢了董其皓的位置吧?后者工作室之前出的行程单写明了‘综艺录制’,而且标注的录制地点日期和傅长汀几家都对得上欸?”
这条跟帖发出去没多久,匿名爆料的贴主就点了赞,显然是挑明确认了。
有潜伏在论坛的营销号立刻伺机而动,他们将这条爆料直接搬上了微博,直接带着董其皓和景瞬的大名,近一步扩大了这件事的传播范围。
周四凌晨, 又有八卦营销号趁机爆料:
“我朋友之前在电影剧组工作,她说景瞬在组内就很爱耍大牌,之前传他拍电影高坠受伤,其实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根本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他就是和剧组闹了矛盾,不想拍了,刻意演了这么一出戏,连热搜都是有预谋的卖惨作秀,为了博取大众的同情心!”
“大家真的没必要因为他是童星出道就有滤镜!景瞬私下玩得可花了,近两年和好一些投资方、制片人都有那种关系,已经忘记初心、变成玩票性质了!”
“董其皓好歹近期有热播剧,这孩子没什么资本,是勤勤恳恳的娱乐圈打工人,景瞬这两年有什么?靠着影视切片剪辑营销吃老本,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只能说这个娱乐圈还是资本当道!”
这一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煽动性极强,仿佛亲眼见识了景瞬私底下的真实人品。
双腿根本没事?是自导自演赚热度博同情?
上节目是因为傍上了投资方金主?还恶意顶替了无辜艺人?
无数吃瓜网友震惊,早就按捺不住的董粉更是冲爆了景瞬的微博:
——资源咖滚!
——童年滤镜碎了一地[跪下]
——我服了,祝出门直接被车撞吧!
——真情实感替你心疼过,现在想想,我还是心疼心疼我自己吧!
——@海市卫视 @这!就是真职场!@喻银河,你们最好也出来解释解释!凭什么为了这种失德艺人换掉我们小董!
——果然是童星出道的娱乐圈前辈,演技派,都演到现实生活中来了?牛的。
——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双腿残疾?亏你装得出来,一辈子躺床上别下来算了,还录什么综艺节目啊?
一夜之间,骂声遍地。
哪怕有粉丝替景瞬评论解释,也很快会被吞没。
“……”
景瞬看着满屏近乎恶毒的诅咒评论,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再次溺进了那些循环往复的噩梦中,连同呼吸起伏的频率都急促了起来。
忽然间,攥在掌心的手机被人抽了出去,“别看了。”
“嗯?”
景瞬慢半拍地看了过去,眸色有些黯淡。
迟归蹙眉,直截了当地替他退出微博界面、关掉手机屏幕,这才交还到了他的手中,“网友们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到了。”
他们在餐桌上接到了喻修竹的电话,得知事情的起因经过后,驱车赶往了竹林经纪。
此刻,车子就停在公司大门口。
景瞬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压下乱如麻的心绪,“那我去找喻哥商量对策了,你们先去忙吧。”
“集团今天没什么要紧事要处理。”迟归打开了自己这侧的车门,径直下车绕到了景瞬的车门边,“我陪你一块进去。”
景瞬一怔。
迟归也不催促,只是定定地告诉他,“景瞬,你没做错,所以不用怕。”
“……”
是啊。
他没做错。
有什么好担心的?
景瞬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没由来地定住了心神,“嗯,我知道。”
…
十分钟后,喻修竹带着公关组全体进入了会议室,后勤人员将咖啡送到,这才迅速退出、关上了门。
景瞬看着冒着香气的咖啡,没有品尝的心思。
迟归就坐在他的边上,开门见山地问,“董其皓是谁?”
公关组组长隐约猜到迟归的来头不小,不太确定地看向了喻修竹,在对方的眼神默许下,她才如实介绍起来:
“董其皓原本是男团出道,所在的组合一直在海外活动,虽然团体成绩在业内不算顶尖,但他本人有好几次颜值出圈,有相对稳定的粉丝基础。”
去年董其皓和原公司解约单飞,回国另外签了经纪公司。
他在国内没有继续从事舞台,而是将重心转移到了影视方面。
“两个月前,董其皓出演的《芙蓉传》播出,这剧的投资出品方是湘江台,各项成绩算是开年小爆品了,身为男二的他跟着吸了不少剧粉。”
眼下剧播刚刚结束,正是董其皓粉圈最活跃的时期,所以他的粉丝才会对着景瞬表现出那么强的攻击力。
景瞬想起最初的那段爆料内容,找喻修竹求证,“喻哥,那观察室嘉宾的位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原定的艺人嘉宾来不了,节目组才需要找人顶上的吗?”
怎么就成了他去抢董其皓的嘉宾位置了?
喻修竹就猜到景瞬会有这一问,“小景,你听我说——”
早在得知爆料的第一时间,他就和喻银河再三求证过了。
“那董其皓确实是原定的嘉宾之一,是孟志德那边介绍来的。”
“……”
景瞬脑海中浮现了那日和孟志德短暂却不舒服的交际,眉心微蹙。
“银姐说,董其皓和他经纪公司一开始的合作态度还算友好配合,坏就坏在,节目正式录制前,正好撞上了《芙蓉传》播出。”
董其皓团队吃了一波剧播的红利,合作态度一下子就发生了转变,又是借着档期相撞的名义卡着不签约,又是变着法地想要更换综艺资源。
说白了,对方是觉得节目核心主打的是职场内容,观察室嘉宾的出镜量太少了,看不上。
“银姐对董其皓那边的态度很不满意,眼见合作是没什么戏了,所以才找上了我、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小景,哪怕当时我没推荐你,节目组也会再找别的艺人。”喻修竹斩钉截铁,“我们和节目组的合约是合法合规的,决不存在任何违规行为。”
景瞬暗松一口气,“那就好。”
迟归听明白了事情原委,沉声猜测,“有没有可能,那条爆料帖子是董其皓的手笔?”
默默旁听的陈易铭不解,“小景先生和那位董其皓不认识吧?如果往日没什么过节瓜葛,对方为什么非要针对小景先生?”
公关组组长深知娱乐圈里的各种手段,也这样猜,“不是没可能,凌晨那一波舆论节奏明显是有团队在暗中引导。”
有组员补充,“董其皓才吸了一批剧粉,正是需要虐粉转化、固粉的阶段,而且他这周日有个新的准一线杂志要上。”
适当的卖惨会让粉丝们心疼,更愿意为他冲锋陷阵。
“我猜,他的团队应该就是看准了小景老师没有资本后台、没有活跃粉群。”
比起手握实绩的傅长汀、选秀C位出道的雅米、算得上实力歌手的春蕙等人,成年后没有大热作品、甚至还沉寂了许久的景瞬,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垫脚石。
“只要董其皓那边不在明面上引导,那么今天的一切都可以归为饭圈争执,和他这位正主没有关联。”
“……”
作为圈外人的陈易铭在听完这一席话,无语,“这波简直是无妄之灾?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景瞬想起微博上那些过分的人身攻击,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双腿和身下的轮椅,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眼色的变幻。
这事如果发生在重生之前,他的心态或许会受到很强烈的冲击,还有可能被影响到一蹶不振。
但重生以后的一切都不同了——
他有了能治愈双腿的医学团队,签署了靠谱的经纪公司,有关心他的朋友,有一直等着他、支持着他的粉丝,更有和迟归的那一纸合约作为前进的靠山。
无论是他的双腿,还是他的人生,现在都有了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有人想要那他做垫脚石?企图踩着他向上走?做梦!
“喻哥。”
景瞬再出口的语气冷了些,“人家已经把脏水泼上来了,我们就没有站着任他们泼的道理。”
喻修竹瞧见他的状态,稍稍放心下来,“是,肯定是要澄清反击的。”
说着,他就给公关组组长递去了一道眼神,后者立刻接话分析,“目前网络舆论的主要讨论点有三。”
“第一是质疑小景老师走后门,恶意抢占了董其皓的综艺资源,第二是编排小景老师的双腿情况,造谣他作秀卖惨。”
“第三点,也是最没根据的一点——”
组长的眼神往迟归的脸上掠过一瞬,“造谣小景老师的私生活不检点。”
“……”
迟归面不改色地端起了咖啡,热气模糊了他眉心一闪而过的戾气。
景瞬开口,“那就一件件来。”
“抢占综艺位置这事好解决,直接开诚布公合同内容和时间就行。”喻修竹早就有了初步计划,“迟点我会和银姐那边再联系,尽量让节目组协助我们一起澄清。”
公共组组员说出自己的顾虑,“喻总,节目组那边万一选择明哲保身,不愿下场怎么办?”
娱乐圈向来是个捧高踩低、又要留三分情面的地方,如果节目组要下场帮景瞬澄清,就等于要公开董其皓先卡约、毁约的事。
“节目组能下场帮我澄清最好,如果不愿意也不强求。”
景瞬不想让喻银河难做,心中生出另外一计,“只许他在匿名区爆料我‘抢占顶替’了他的位置,就不允许我们在匿名区反攻他一手?”
“……”
以敌之伎,攻敌自身。
看来这会儿情绪是真的不受影响了。
迟归饮了一口咖啡,遮住了上扬的嘴角。
喻修竹跟着笑开,“行,就照你说的办。”
景瞬点了点头,继续提及第二件事,“关于我这双腿……”
迟归听出他话里的迟疑,“景瞬,不急,你自己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我知道。”
景瞬偏头和他对视,彼此明白了对方所想——
将身体上的伤痛开诚布公地展露在公众面前?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反倒会带来更多不必要的窥探欲和恶意言论。
景瞬向来不是爱卖惨的性子。
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在媒体面前、社交平台上公开透露过自己的身体情况,对真正支持他的老粉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可惜过分压抑自己的痛苦,只会助长了有心人对他的伤害!
景瞬深吸一口气,做下决定,“我会公开说明的,有些人没事都能想尽办法卖惨,那我这个真正出了事、受了伤的人,更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迟归没有反驳他的决定,只吩咐,“易铭,联系宋教授那边,把景瞬的手术记录和各项检查的医学报告一并发来,到时候都可以用来作证。”
景瞬看了一眼沉稳又从容的迟归,跟着平静下来。
他想起那最子虚乌有的第三点造谣,“至于没有实锤的空口污蔑,我们用不着陷入自证。”
喻修竹也是这个意思,示意公关组,“实时截图备份所有造谣的营销号、影响力过大的私人号,追查他们的源头公司,到时候律师函同步跟上。”
组长接话,“已经在弄了,那我们先按照刚才说的那些着手准备?”
“嗯,有情况随时补充,我们尽量赶在七点前出第一份澄清声明。”
“好的。”
会议室的门重新打开,公关组鱼贯而出。
景瞬又一次坐在原地翻阅着微博评论区,只是情绪上没了最开始的忐忑,只是他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忽然间,他的目光又触及到了一条恶意评论,灵光乍现,“喻哥,我这儿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替我出面。”
“你说,什么事?”
……
砰!
车门自动关上。
迟归开口吩咐司机,“老张,先送景瞬去宋教授那边。”
哪怕此刻网络上舆论滔天,也比不上他的身体重要。
景瞬盯着手机里临时创建的公关群,这会儿大家已经忙得热火朝天,都在竭尽全力替他奔走忙碌。
一想到眼下这舆论都是拜董其皓团队所赐,他心里就有股无名火在隐隐地烧着。
不够!
光是澄清了自身和谣言,远远还不够!
要是不能让踩着他上位的人得到应有的教训,那也太憋屈了。
景瞬看向了一旁的迟归,犹豫了两秒还是开了口,“迟归,我知道你人脉广,你能不能帮我暗中查查董其皓和他的经纪公司?”
迟归听出他的意图,“你是想要查出他们背后的资本?”
景瞬小幅度地点头,闷声坦白,“嗯,我就是直觉有人在贼喊捉贼,居然还造谣我的私生活……”
他想起网上那些无中生有的言论,没忍住低声吐槽,“我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不检点的私生活?”
迟归听见他的无语嘟囔,眸里藏着笑,“不过,网友们有句话说得没错。”
“什么话?”
“说你背后有资本。”
“……”
景瞬无法反驳,看向“资本”本人,“所以,迟董,你能不能帮我查查?”
迟归还是第一次听见景瞬对他用这种称呼,没有旁人的恭敬和奉承,而是带着一丝俏皮调侃。
他短促地笑了声,冲着前排的陈易铭吩咐,“听见了没?尽快查清楚。”
哪怕景瞬不主动提起,迟归也有要彻查的想法。
陈易铭清楚迟归强硬的手段和作风,当机立断地应下,“好的,先生,保证替小景先生查个水落石出。”
…
海市斑斓会所。
侍者将一杯香槟递到了孟志德的跟前,“先生,您请慢用。”
孟志德不语,伪装笑意看向了对面的两人——
这阵子风头正盛的董其皓,以及他的经纪人,孙岩。
孙岩对上他的目光,抬手邀请,“孟老师,这酒是我们家小董前两天才从海外带回来的,就等着邀你一块来来品品呢。”
十几万一瓶的洋酒,算是下血本了。
孟志德拿起香槟,话里有话,“哟,看来其皓这段时间发展挺不错啊,我说,在国内当演员,比在海外当那什么小爱豆赚钱多了吧?”
董其皓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眉心隐隐晃过一丝羞恼。
但他想起经纪人不久前的叮嘱,强逼着自己扯了扯嘴角,“小演员而已,孟老师说笑了。”
孙岩同样是个人精,一听就知道孟志德是在“敲打”什么。
他陪酒道, “孟哥,之前对节目组的失约是我们做得不对,实在是排不开档期,白费了你的好心邀约,这样,我先自罚一杯。”
“……”
孟志德将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眯了眯眼,“老岩,明白人不说糊涂话,这会儿网上闹起来的舆论是你们团队的手笔吧?”
“我就搞不懂了,之前我发出合作邀约,你们说口头答应得好好的,临时变卦就变卦,差点放整个节目组鸽子。”
就因为这事,害得他在喻银河那老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想想就还觉得窝火!
“现在景瞬顶替上了,眼见着节目播出有了热度,你们又不肯了?”
孟志德饮了一口香槟,反问,“怎么?还想要回来参加节目?知道求我了?”
董其皓听见他的质问,脸色当即挂了下来。
谁要回去录节目了?还去当镶边的观察团嘉宾?做梦!
那景瞬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小演员,好像还是个瘸子,只能捡他不要的垃圾!
如果真是他自己上了这综艺,热度肯定更高。
孙岩深知自家艺人“命比天高”的少爷脾性,藏在桌下的手暗中拍了他的大腿、示意噤声,然后顶着更软的态度说,“孟哥,没有的事。”
“这已经分到别人口中的饼,我们哪里还能拿回来呢?”
娱乐圈向来残酷,人气是一切的基石。
每家艺人在吸粉之后,不得想点手段虐粉、固粉?这样才好刺激饭圈进行氪金消费。
这次他们是利用了景瞬没错,谁让对方正好撞在了他们需要的节骨眼上呢?
不过,只要董其皓不在明面上发声,那就没人能抓住他们的把柄,要怪只能怪匿名爆料、饭圈争端。
孙岩隐去背后真实意图,笑着说,“我们今天邀请你来,一是为了道歉,二是为了谈新的合作。”
孟志德听见关键词,“新的合作?”
孙岩说,“我听说,海市的那档《梦游记》要开始筛选第四季嘉宾?而且节目团队还要大换血了?”
孟志德镜片底下的眼眸透出一丝精明,“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海市的《梦游记》一直是爆款综艺,第三季的热度更是达到了去年所有网播平台的最高位!
播出期间,常驻嘉宾的人气节节高升,甚至比一般的电视剧更能吸粉!
这档综艺的受众基础很强大,因此第四季还没开始,已经有无数艺人团队来打探消息了,妄图在之后能够分一杯羹!
前阵子,前三季的总导演生病请了长假。
听台里的意思,第四季要更换总导演继续拍摄,必须维持住一年一季的热度。
孟志德有心去争取这个职位,但就怕台里高层选了喻银河或是其他人。
孙岩和董其皓对了一道眼神,然后比出一个手势,“孟哥,我们自带这个数,麻烦你和台里好好谈谈?”
“到时候你当上了第四季的总负责人,就给我们小董留下一个常驻嘉宾位,怎么样?”
孟志德视线微顿,藏起惊讶,“你们真能拿得出这个数?让我去和台里谈?”
董其皓才回国不到一年,哪里来得那么多钱?
他背后的环华影视只是一家中规中矩的公司吧?会这么花钱捧着他吗?
董其皓看出孟志德的态度转变,出声要求,“孟老师,这你就不用问了,你当你的总导演,我当我的固定嘉宾,节目播出后保证我的镜头量那就行了。”
孟志德听见他傲然的口吻,心底不太愉快。
但看在这笔钱的面子上,他还是强忍了下来,“行,我再考虑考虑,过两天再给你们答复。”
孙岩举杯,“孟哥,来,我再敬你。”
“嗯。”
将近两个小时的畅谈后,孟志德这才带着酒意离开了会所包厢。
董其皓看着关上的门,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不过就是个见钱眼开的糊涂东西,装什么呢?”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上了一口。
孙岩早就见识过了他私下傲慢又无礼的脾性,起身避开烟味,“赶紧灭了,室内抽什么烟?”
“怕什么?窗帘关着呢。”
董其皓深吸了一口,还吞了一个烟圈,“还不是你非得请人喝酒谈合作,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憋得我烟瘾都犯了。”
“孙哥,我就不明白了,这个海市卫视又不止孟志德一个节目编导监制,我手里自带这些投资,哪里还愁拿不到一个固定嘉宾的位置?”
“你懂什么?孟志德在海视摸爬滚打了多少年?老油条了。”
“虽然他的能力不怎么样,但迎合高层、给自己谋利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谈合作,那就得有共同利益才好办事。
“行吧,你看着办。”
董其皓随手弹了烟灰,惦记另外一件事,“这周日杂志就要开预售了,你记得让团队下场再引导一下粉圈,借着这波舆论多卖卖惨催氪。”
都说杂志销量是一位演员的人气试金石,他不想丢人、被对家嘲讽!
孙岩晃了晃酒杯,“嗯,已经吩咐下去了。”
只能说景瞬自个儿倒霉,偏偏捡了他们不要的这个漏,眼下就只好成为他们上升的助力之一咯。
…
有了团队的暗中引导,董其皓的粉丝仿佛找到了“团建”场地——
她们不仅围攻了景瞬的微博评论区,更是在各大搬运的营销号底下前排控评,在指责景瞬引导吃瓜网友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家正主买一波惨、宣传一波即将开售的杂志。
经过一个白天的发酵,#董其皓 . 景瞬#相关的话题在文娱热搜上越爬越高。
就在吃瓜网友们都以为景瞬要被“打趴”下的时候,晚上六点,作为舆论当事人之一的景瞬终于发了微博。
@景瞬JS:首先感谢各位粉丝、网友以及媒体朋友们的关心。
本人于去年十一月底在剧组发生意外事故,高坠导致腰椎受损,这段时间以来确实需要依靠轮椅行动,目前正在配合医疗团队、进行手术治疗。
我从四岁起开始拍摄影视作品,这些年承蒙各位的喜爱和支持,希望有朝一日还能重新站在镜头前,真真正正地回馈大家的爱意,谢谢。
随着这片微博文字附带的,是十八宫格的照片——
所有的诊断报告隐去了个别的私人信息,按照时间排列展示在了众人的眼前,全都带着医院的公章、主治医生的签名。
除此之外,还有景瞬签署过的手术同意书。
景瞬从来没有想过拿自己的伤痛摆拍作秀,给出的都是实打实的证明,这条微博一经发出,粉丝网友们的评论就涌了进来。
——天呐,终于还是公开说出来了,景宝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好起来!
——病情鉴定报告写得清清楚楚,那些说他坐轮椅作秀的?还有没有心啊?
——本来只是吃瓜的,这下是真的怜爱了,这是被逼到什么份上了,才会把自己的伤口和残缺公之于众啊?
——怜爱+1,上条评论区骂得太难听了。
——别转移话题了好吗?怎么不解释走后门抢别人资源的事?
——谁知道这些诊断报告是不是作假啊?不是说在威亚上摔下来了吗?视频呢?
——孩子藏了四五个月不肯公开说,对外向来报喜不报忧,老粉从剧组事故后整天提心吊胆的,有些人的粉丝造谣不要太过分!真当景瞬没有活粉吗!
有粉丝和网友心疼景瞬,就有董其皓的粉丝继续着恶意质疑。
在一片来回拉锯的混战中,竹林经纪的官方账号也有了动静:
“今日,我司艺人景瞬先生遭到部分网友的网络造谣、诽谤和言语中伤,已严重影响到艺人声誉以及身心状态,我司已经搜集全部证据,后续将会发布对应声明、一一追究法律责任!”
“其次,针对@电影《反杀》剧组造成的重大过错和侵害,景瞬先生已全权委托本司合作法律部进行后续处理!”
除了这则言简意赅的文字声明,竹林经纪官方还放出了一段事故当天的视频!
视频中,景瞬吊着威亚悬空在四五米的高层,为了配合电影剧情,他迈腿往对岸的建筑上奋力一跃,却没料到原本绷直的威亚突然急速松动!
毫无防备的景瞬身体失去了重心,先是砸在了建筑墙面,然后直直坠倒在地!
在剧组众人一片恐惧的惊呼声中,视频镜头摇晃了两秒,才被拍摄者慌乱按下了结束。
网友们确认完视频的真实性,再度炸开了锅。
——卧槽!之前那次热搜是有一些模糊视频和照片,但公司放出来的这段全程远景也太吓人了!
——这算是很严重的娱乐圈剧组事故了吧?为什么当时风声那么小啊!
——用小号现身说法,当时景瞬高坠后当场失去知觉,脑袋上流了很多血,剧组生怕出人命,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还扼令在场工作人员删除相册里的视频、照片,后来确认没有性命危险后,声明是刻意往小了说的。
——那个时候景瞬没有签公司?虽然是童星,但咖位不大,被电影投资方压着欺负了吧?
——景瞬被送来抢救的时候,正好是我急救值班,事后还在ICU住了好几天,搞不懂怎么会有人说他拿这种事情作秀啊?
——去年年底在医院偶遇,拍了一张发给朋友,还在感慨这么帅的小哥哥怎么坐着轮椅,现在才发现是景瞬?[照片]
越来越多的网友们站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提供了佐证。
眼瞅着舆论的天平有了反向倾斜的迹象,公关组组长暗松一口气,“得亏喻总出面,问原先的剧组拿到了事故视频,这一招出去,质疑造假的言论都不见了。”
有组员接话,“那当然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看着就要命!谁家作秀做到这个份上啊?”
这段视频,是景瞬拜托喻修竹以公司的名义去向剧组索取的!
近些年,在娱乐圈卖惨的艺人越来越多,运用各种手段激发粉丝们的心疼,哪怕只是一点儿皮肉伤,都得贴上“敬业”的标签。
这种招数用多了,寻常的路人网友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还容易引发反感。
景瞬预料到如果自己只给出了医院的诊断记录,肯定会有人怀疑伪造作假,既然决定坦白病情、博取舆论上的同情优势,那就必须把料放足了!
不是说想要视频实锤吗?那就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虽然景瞬近几年的影视作品不多,但胜在小时候演过不少深入人心的角色,他在大众眼里是有些童年滤镜的。
随着视频和声明的传播,不少网友们对他的怜爱更上一层楼:
“拜托,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景瞬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看着是能抢别人资源的样子吗?别人抢他资源还差不多!”
“但凡多了解一点儿都知道景瞬这些年的资源血虐,上一部自导自演的文艺片,差点连投资都拉不到!”
“拜托,别再造谣孩子了行不行!本来就已经很可怜了!”
明明去年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直藏着不肯外露?直到面对滔天的恶意中伤,才肯放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不叫卖惨!
这叫懂事的孩子没人疼!
…
单独的休息室内,景瞬低头刷新着网友们的实时评价。
忽然间,一杯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递到了他的跟前,“先歇歇?”
景瞬抬眸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迟归,以及特意给他泡进保温杯里的茉莉花茶,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迟归在他的身边坐下,“刚来,你刷微博太专注了。”
景瞬接过保温杯,花茶的温度入口正合适,他笑开,“谢谢。”
那双桃花眼被水汽蕴得亮晶晶的,里面的阴郁和疲惫被冲淡了,衬得整个人的神色都明媚生动了几分。
迟归视线凝在了他的脸上,“景瞬……”
忽然间,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喻修竹进门,无意撞破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迟归不可多见地晃过一丝懊恼,挪去视线。
喻修竹对上迟归隐约带着杀气的目光,卡了两秒,“迟董,你也在啊。”
迟归收敛面色,微微颔首。
景瞬还捧着保温杯,“喻哥,什么事啊?”
喻修竹回过神,“哦,傅长汀刚转发了你的微博,帮你说话了,你要不要适当回复一下?”
“啊?”
景瞬听见这话,连忙放下杯子、拿起手机,“我看看。”
这事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傅长汀出道这么些年,在各种娱乐圈风波中一向懂得明哲保身,从未有过这么明晃晃的“站队”支持。
喻修竹补充,“这下好了,傅长汀公然出面替你说话,他的粉丝群体也跟着一块支持你,现在舆论对我们完全有力。”
“……”
迟归听见“傅长汀”这个印象深刻的名字,当即生出一种微妙的不得劲。
他看向正在看手机的景瞬,脱口而出,“对了,你让我查的东西也有点眉目了。”
景瞬的注意力一瞬间挪了回来,“这么快?”
迟归迎上他的目光,微微扬起下颚,“嗯,随时能配合你出手。”
喻修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景瞬没急着解释,而是先确认了一下手机时间。
晚上八点,正值流量高峰。
景瞬抓住这波时机,“喻哥,时间差不多了,让公关组开启下一步吧。”
有些艺人和团队躲在背后默默泼脏水,自以为不出面就可以万事大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想得倒美!
眼下,也到了把脏水还给他们的时候!
第23章 【第023章】 “景瞬,帮我系一下?……
娱情论坛, 又一条新帖子飘上了首页:
“吃瓜!看到竹林经纪最新发的微博了吗?直接发了和《真职》节目的对接记录和合约,声明没有任何不恰当的竞争行为!感觉是事情要有反转了?[链接]”
景瞬这两天的热度不低,这条帖子的标题带上了他的大名, 没一会儿就吸引了大家的讨论。
——等反转+1
——刚被科普了景瞬这些年的遭遇, 感觉他确实不像是有资本撑腰的那种人[摊手]
——之前那个爆料贴的真实性本来就存疑,里面一点儿实锤都没有, 这年头打个几行字就能装业内了?偏偏董家粉丝上赶着代入自己正主被抢资源,全跑去围攻景瞬了。
——换个小号厚码一下, 真相是董那边突然爆剧有了人气,觉得自己咖位上去了,不愿意镶边出镜,才放了节目组的鸽子。
——我怎么感觉楼上说得比较合理?之前男团时期,不就有队友粉爆过董其皓最爱甩大牌吗?
——合理个屁!楼上少装理中客了!还造谣我们家小董甩大牌?有锤吗?
——如果是董方临时变卦、违约在先, 怎么不见节目组出来澄清?只会装死。
——有没有一种可能, 节目组联合景瞬一块炒作呢?故意贼喊捉贼?
——我说有些人适可而止,不蹭就小董就没有热度是吧?吸血怪!
——笑死了,董粉怎么还有脸在这个帖子里叫唤啊?节目组五分钟前刚发的官方微博, 实锤了好吧?第一次见官方出来锤艺人团队!
就在五分钟前,《这!就是真职场!》的官方微博账号发布了一则声明:
“感谢广大网友对节目和节目嘉宾的关注,由于近日接收到了大量的恶意造谣和举报,为了避免谣言扩大,特作出如下说明:”
“去年十二月份,节目组向艺人董其皓团队发出了录制邀约,双方顺利签署了初步合约,但临近录制,艺人团队再三以‘通告行程排满’、‘档期相撞’等理由拒绝正式录制,导致节目进程无法顺利推动。”
“基于上述情况, 节目组另邀艺人景瞬先生参与录制,截止目前为止,双方的对接均符合商业化的流程!”
“以上,还请各位观众注意甄别网络不实信息!节目组将始终保留追究造谣者的权利!”
除了这段文字声明以外,节目组居然还贴心附上了微信聊天的截图内容。
聊天记录中,董其皓团队从一开始答应合作,到后续渐渐推脱录制时间,再到最后以档期为由拒绝录制,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电视剧没爆前,想着上综艺捞曝光!眼看着电视剧爆了、人气升了,开始瞧不上这点综艺咖位了?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节目组这条声明发出去没多久,海市卫视的微博官号居然也进行了转发!
与此同时,#董其皓临时拒绝录制#的话题空降了文娱热搜,这下子,网友们更加来了劲:
——支持节目组!支持景瞬!有些艺人自己暗戳戳地拒绝了录制,粉丝怎么还好意思去骂节目组和补场嘉宾啊?
——帮董粉验证过了,这些聊天记录不是p的,不用谢。
——关注海视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节目组和电视台双双下场锤艺人!董其皓这次怎么连海视都得罪了?
——这题我知道!董粉组织自家粉丝一直在某瓣开分平台给《真职》打一星超低分,还跑去广电总局写投诉信,搁谁谁能忍啊?
——这热搜和水军买得太明显了吧?双方没正式签约,团队赶在录制前提出档期不合,正主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任何人抢占资源,小董和团队做错什么了?
——董粉在这儿喊什么冤呢?之前大张旗鼓去声讨节目组和景瞬的不是你们?
——给路人们科普一下,双人话题热搜所产生的讨论数据,热度会全部算给名字在前的艺人,所以董粉引导吃瓜网友在#董其皓.景瞬#话题下进行讨论,实际是让大家免费帮自家正主做数据呢!打得一手好算盘!
眼看着这事的热度越升越高,又有营销号趁乱爆出一长串的瓜条投稿:
“一、董其皓之前在男团时期就挺有少爷脾气的,有一次团队拍摄广告,他和广告负责人在棚内发生争执,气得负责人回去之后就取消了他们团的站台活动。”
“二、在团期间私联粉丝,无缝衔接谈恋爱,恋爱时间线大量重合,这在老粉那边早就不是秘密了,一旦爆出来就打成梦女臆想处理。”
“三、不止一次在室内场合吸烟,海外夜店也是常客,有一次被路人粉认出来还推锅是队友要来玩的。”
“四、回国转型成演员,但在剧组迟到不止一次了吧?男女主还得在片场等他这个男二,离不离谱?”
“五、新剧上线后营销做得飞起,团队暗戳戳地拉踩男主,粉丝还好意思说景瞬是营销咖?”
各种时间段的照片、视频截图汇总在一块,严丝合缝得找不到纰漏,让人一看就目瞪口呆!
评论区前排,有不少粉丝现身说法:
——早八百年退坑的老粉来说一句,他确实不值得大家喜欢哈!
——本人是站姐,《芙蓉传》拍摄期间,这人确实经常性迟到,每天上班时间都和通告对不上,只是在粉丝面前嘴甜,每次都推脱剧组临时改拍摄时间。
——前队友粉来了,连累掉代言那件事情是真的!本来站台物料都做好了,结果猝不及防被撤掉。
——这个瓜条可能度太高了!别的不说,本人在工作中亲眼见证,确实很爱在室内场合吸烟!
——他早该翻车了,大快人心!
无论是男团时期,还是演员时期,董其皓都得罪了不少人,他的饭圈日常更是少不了骂战硝烟。
各家粉丝总算逮到了眼下的这个机会,群起而攻之。一旦有董粉试图辩解控评,她们就会用更强硬的嘴炮、更实锤的证据反击。
夜已深,但这条微博的评论区成了新一片的瓜田、新一轮的战场,引得无数网友们翻阅观看,精彩得让人毫无睡意。
在团期间恋爱?这叫没有豆德!
公众场合吸烟?这叫没有素质!
临时违约录制?这叫没有契约精神!
混夜店拿队友挡抢?发脾气导致掉代言?剧组拍摄经常迟到?谁和董其皓做同事谁倒霉!
“……”
董其皓盯着后台实时涌进来的漫骂,眼中积攒的怒意似乎能将手机屏幕烫出个洞。
一夜过去了,不仅他的黑热搜排名居高不下,而且相关的负面话题也越来越多,个人超话和广场上更是涌现出很多脱粉言论。
董其皓面色僵硬,径直闯入边上的团队工作间,“到底怎么回事?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这些热搜话题还是压不下去!”
经纪人孙岩正忙得焦头烂额,一听见他又发作起少爷脾气,连忙蹙眉劝,“其皓,你别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
有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解释,“皓哥,不是我们不肯压热搜,是还有人在暗中花钱抬热度。”
原本按照以往的公关手段,只要花钱压热搜位置、出动水军、组织粉丝洗话题广场,自然是可以降低热度的。
可问题就出在有团队在暗中和他们作对,而且更舍得花钱买高位。
董其皓问,“是景瞬那边的团队?竹林经纪不就是个才成立不到一年的小作坊吗?有这个实力?”
孙岩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不一定,有可能是其他对家。”
内娱流量的竞争手段,永远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每年能出头的流量预备役就那么几个,艺人之间势必会存在相互抢占资源的情况。
比起现在没有影视作品加持、还需要长期手术治疗的景瞬,目前正处在人气上升阶段的董其皓更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孙岩分析,“昨晚那一连串的瓜条总结,有图有视频,不像是临时起意整理的,说明很早有人盯着你了,就等着时机合适,暗中踩你一脚。”
董其皓又猜,“那就是梁永易那边?看我赶在他前头拿到了伊文杂志?不爽了?”
梁永易是《芙蓉传》的男主。
电视剧播出后,董其皓团队的营销一直没有断过,对家粉丝不止一次质疑他这是在喧宾夺主,因此两家饭圈的争端就没停过。
“无论是谁,现在想办法把热搜撤掉最要紧。”
孙岩才给公司打过电话,说明情况,“公司那边说这季度给我们拨的营销费已经超额了,这回公关费有心无力,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艹。”
董其皓骂了一句。
孙岩用眼神示意工作团队继续盯着舆论走向,这才将董其皓带回了隔壁休息室,单独沟通,“其皓,你要不给威总打个电话?”
“……”
董其皓眼底显露出一丝屈辱和不甘,“不打!”
对方口中的“威总”是他半年前在酒局上认识的金主,手里掌握着华国一流的家电集团,有钱,但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圈内投资商。
威总是个同性恋,偏偏就看上了他这张脸,两次三番地发出邀约,承诺上了/床会花钱给他买资源。
董启皓原本死活不愿意,但架不住利益当前,于是年初强忍着恶心,半推半就地和对方发生了几次关系。
孙岩拢住他的肩膀,劝道,“懂事些!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实在是控不住了,只能靠威总花钱想办法镇压了,你怎么不想眼前这一切都付之东流吧?”
这段时间,董其皓的人气看着一路飙升,除了得益于电视剧的走红,暗中也靠着威总的钱砸了不少资源、买了不少水军造势。
董启皓想起就快要失控的舆论情势,忍气吞声,“行,我现在就打电话。”
“嗯。”
孙岩催他,“快。”
董其皓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机,酝酿情绪拨通了威总的号码。
没一会儿,屏幕那头就接通了,“喂?”
“哥,是我~”
董其皓强迫自己夹起烟嗓,示软,“我们俩好久没见了,正好我今天有空,你方便吗?我去找你吧?”
“小董啊,我挺忙的,你近期就别来了,等什么时候闲下来了,我再联系你。”
威总上来就是一连套的拒绝,打得董其皓措手不及。
他眉眼里的伪善立刻有了裂缝,语气也不夹了,“威总,你前天还给我发消息了呢,怎么说没空就没空了?”
电话那头的威总听出他的不爽,难得没有惯着他,“小董,你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其实是想让我帮你摆平网上那些破事吧?”
“……”
董其皓听见自己的真实意图被戳穿,语塞。
威总继续呛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董其皓压根不乐意跟我上/床,但又舍不得我给你的甜头,这会儿又当又立的做给谁看呢?”
董其皓脸色涨红,恨不得把手机捏碎!
“我是愿意砸钱捧着你,喜欢看你不得不伺候我的样子,但前提是你别给我惹麻烦!结果你倒好——”
威总想起自己不久前接到的警告,气不打一处来,“连我都开罪不起的人,你和你的团队倒是上赶着找骂了?”
天知道,他今天一早接到迟归助理打来的电话,差点连心脏病都犯了!
他手里的资产再厉害,哪能比得过迟氏集团吗?
威总说,“不是我吓唬你,你这鸡蛋碰上了硬石头,别说是我了,放眼整个华国都没几个人能保得了你!”
在真正的世家资本面前,娱乐圈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玩票!
有谁会冒着得罪迟归的风险,去帮董其皓摆平这波舆论?这不是纯纯分不清大小王吗?
手机正开着外放。
威总这一连串的羞辱和质问砸下,惊得董其皓和孙岩双双变了神色。
董启皓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谁?我得罪谁了?”
威总不敢对外提及迟归的名字,却也懒得和董其皓废话,一点儿情面不留地将电话挂断了。
嘟——
忙音骤然响起,像是一道响亮的巴掌扇在了董其皓的脸上。
董其皓陷入巨大的茫然中,不可置信地看向孙岩,“是、是景瞬?你不是说他糊咖一个,身后根本没资本,我们拿他当垫脚石不会出事吗!”
怎么会这样?
景瞬看着就不像是有靠山的样子啊!
孙岩百思不得其解,“是、是啊!”
“是个屁!”
董其皓怼了一句,却因为莫名的惶恐和不安瘫坐在了沙发上。
这下好了,利用舆论虐粉造势过了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一夕之间,全部反噬到他自己身上了!
…
转眼又到了节目录制日。
作为观察团嘉宾之一的景瞬没有受到网络风波的影响,按照原定的通告时间前往壹号录影棚。
喻修竹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偏头看向自家艺人,揶揄,“还没看够呢?真应该把你这会儿的吃瓜样拍下来。”
景瞬今天穿了一件白蓝色系的衬衫,还没做造型的刘海自然垂落,整个人白净又秀气,让人移不开眼。
景瞬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看看,不会发言露馅的~”
为了方便吃瓜,他特意从工作人员那边拿了一个微博小号,这两天在家闲着没事干,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在瓜田里蹿。
就在刚刚过去的周末,又有网友站出来实名爆料——
声称董其皓在爱豆期间就已经和她建立起了恋爱关系,指责对方近两年在和她恋爱交往的同时,还在不间断地和其他女孩子搞暧昧,近期甚至还有男金主的存在!
所有的时间线进行复盘汇总,堪称一句时间管理大师!
有关于董其皓的负面舆论越闹越大,就像是滚雪球引发的全面雪崩——
董其皓在两天内掉粉无数,准一线杂志的预售创下史上最低,就连代言的品牌方都宣布提前结束合作。
“我听说啊。”
喻修竹开车过了路口,将车子驶入壹号录影棚的地下停车场,“他原本拿到了邹世明导演的新剧男一,本来就差正式签合同了,投资方怕他这些事会影响到日后剧播,干脆不用了。”
“邹导的男一啊?”景瞬眸光微亮,有些可惜地念叨,“这么好的机会。”
喻修竹知道他是馋这拍戏机会,笑着安慰,“他那是自作自受,不可惜,行了,到地方了,你先等一下,我去后排给你拿轮椅。”
景瞬笑着点了点头,“嗯。”
没一会儿,喻修竹就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他顺势将一个包装精致的名牌礼盒递了过去,“喏,你让我跑腿帮忙买的,差点忘记了。”
景瞬记起这件要紧事,将其小心安放在了轮椅侧边的收纳袋,“谢谢喻哥。”
两人从负一层进入电梯。
景瞬看着电梯墙面上“海市电视台”的logo字样,旋即想起一事,“喻哥,这次海视官方怎么会下场转发呢?银姐去沟通的?”
喻修竹也觉得奇怪,摇了摇头,“好像不是?银姐只说是台里高层的吩咐,具体的不清楚,可能真像网友说的,董粉恶意举报、惹到了海视领导吧。”
景瞬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是吗?”
喻修竹提醒他,“到五楼了。”
叮咚。
电梯门应声而开,五楼走廊上的动静就传了过来。
“迟董,这层是我们的室内演播厅,目前一共分成三个区域,分别是……”
“……”
景瞬听见熟悉的称谓,连忙出了电梯,挪去视线。
演播厅的外侧走廊上,迟归被一群人包围在了中央,但过分优越的身高还是让人一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边上的工作人员正在卖力地进行着介绍,但迟归的神色很淡,甚至有点冷,颔首的幅度微乎其微,是那种让人胆颤的冷漠。
有一瞬间,景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下一秒,迟归就偏头看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捕获了他的身影。
四目相对。
景瞬只觉得周遭骤然安静了下来。
喻修竹看向景瞬,低声询问里带着惊讶,“迟董怎么会在这里?”
景瞬摇了摇头,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迟归的目光停留太久了,他周围的一群人也都注意到了景瞬和喻修竹的存在。
人群中的喻银河察觉到迟归气场的细微变动,眼力劲十足,主动走出来介绍。
“迟董,严总,这位就是我们节目组的嘉宾之一,景瞬,以及他的经纪人喻修竹先生。”
众人原以为迟归还会像刚才那样沉默,却没料到他竟然主动应了话。
“嗯,我知道,我和小景老师认识。”
“……”
小景老师?
景瞬第一次听见迟归这样喊他,愣神。
严总是海市电视台的高层领导之一,对上周的网络舆论有所耳闻。
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什么,带着一丝不可明说的试探,“那真是巧了,迟董,要不,你和小景老师单独聊聊?”
“行。”
迟归走到景瞬的跟前,露出了背后众人无法窥探的一点笑意,“你休息室在哪里?我们叙叙旧。”
这句“叙叙旧”,明显是说给外人听的。
景瞬无奈,只好配合着他演戏,“嗯。”
“……”
喻修竹盯着两人的背影,没有跟上。
他反向靠近了喻银河,低声询问,“银姐,这什么情况?迟归……我说迟董怎么会在这里?”
喻银河说,“从去年起,台里就打算打造全球性的媒体综合平台,可惜上头资金一直拨不下来。”
“我一大早才接到的消息,说是投资方要来。”她暗中比划了一下手势,“喏,出手就是这个数。”
台长和高层领导们确定了迟氏的合作意图,差把迟归直接当财神爷供起来了。
喻修竹推了一下眼镜,感叹,“我算是反应过来了。”
景瞬也是个明白人。
休息室内,他得知迟归出现在这里的真实原因,心里最后的那丝疑问有了明确答案。
景瞬问,“海视官方下场转发节目组微博,是不是你的手笔?”
迟归不否认,“我只是让易铭提了一句。”
能在这个圈子混得风生水起的高层领导,哪个不是明白人?
景瞬暗吸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就是替我出面警告了董其皓背后的资本呢,怎么还和电视台扯上投资关系了?没、没必要啊。”
迟归听出他的心理压力,解释,“迟氏之前从未涉足过文娱产业,这两年本来就有心思要扩域。”
对于迟氏集团来说,一般的影视公司那都是小打小闹,吃不下他们这么大数额的投资,反之集团高层也看不上那点影视项目带来的三瓜两枣。
迟归实话实说,“之所以选择海视是经过多方面慎重考虑的,只是你的事情正好撞在了这个时间点上。”
景瞬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原来是这样。”
难怪迟氏分公司会参与《真职》的录制,也难怪迟归的车内能轻而易举进入电视台的专属停车场。
迟归瞧见他松一口气的模样,暗笑,“今天出门前,原本想问你要不要顺路一块儿,但怕你会有负担就没提。”
他停顿两秒,有些刻意地补充,“没想到,这么凑巧遇上了。”
景瞬哼唧,“幸亏没提,你现在可是海视的投资方,万一被其他人看见我和你坐同一辆车抵达,也太招摇了~”
迟归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我们现在单独待在一块,就不算招摇了?”
“……”
景瞬耳根子莫名有些烫,假装清了清嗓子。
他突然想起了放在轮椅侧边的礼物,干脆拿了出来,“那个,谢谢你这段时间帮了我那么多,还送我茉莉花茶。”
“这是我给你挑的回礼,原本想要带回家、抽空再给你的。”
“给我的?”
迟归瞳孔深处荡起悦意,接过,“那我现在可以拆吗?”
景瞬说,“都送你了,你自己决定。”
迟归没有客套,手上动作很快,“好。”
不算复杂的包装拆开,露出里面的一节领带。
很沉稳的暗蓝色底,带着精致的黑色暗纹和知名的奢侈品logo,做工特别细节,但不是柜台上熟悉的、常见的花样款式。
景瞬已经很久没有给人送过礼物了,这会儿心跳震得厉害,“你觉得好看吗?”
因为从小在剧组拍戏,景瞬在吃穿用度上面很少操心,上辈子生病的那些年,他的消费物欲更是一降再降。
景瞬知道迟归肯定不缺任何名贵物品,思来想去,只好寻求了同为富家公子哥喻修竹的帮助。
这领带的款式是品牌的限量高定款,用的是喻修竹的黑卡资格,但这是景瞬亲自挑选的,无论是手感还是垂感都很好。
“好看。”
迟归将领带拿了出来,给予肯定,“你的眼光和审美很好,谢谢。”
景瞬得到他的认同,扬起的嘴角多了点自信,“我看你日常穿正装的次数比较多,所以才选了领带。”
迟归垂眸,意有所指,“嗯,看上去和我今天的西装颜色挺搭的。”
景瞬认真打量了两眼,给出建议,“你要现在试试吗?打成凯尔文结应该会好看。”
迟归摩挲着领带表层的暗纹,却说,“我没太研究过领带结法,你会吗?帮个忙。”
“我?”
景瞬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一愣。
他下意识地打量着两人目前的身高差距,迟疑,“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帮忙,你太高了。”
“……”
是不太方便,不是不能帮忙。
迟归确认了眼前人的意愿,果断弯下身子,将两人身高上的差距迅速拉短。
大概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他的左手撑在了轮椅把手上,和景瞬挨得很近,形成了一种隐秘的、独占的姿态。
“这样呢?方便了吗?”
“……”
景瞬从未这么近距离地平视过迟归,一下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迟归的眼眸很深邃,却不冷漠。
景瞬从中窥探出了一丝看不懂的虔诚和期待,如同蜻蜓点水,转瞬无痕。
直到对方将领带的一头递到他的手中,“景瞬,帮我系一下?”
景瞬攥紧,回答声有些乖,“那好吧。”
第24章 【第024章】 “以你亲生父亲的名义……
迟归原先的黑色领带被解下, 随手放在了一边。
大概是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景瞬只觉得,对方今天衣服上的茶香味又浓了些, 这会儿正强势地撩拨着他的神经。
他对上近在咫尺的面容, 不着痕迹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这才将崭新的领带套在了迟归的衬衫领口。
“那、那我系系看?”
“嗯。”
迟归落下了视线。
景瞬的一双手生得很漂亮, 修长而白皙,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 唯有圆润的指尖透着点淡粉色。
但细看时才会发现,他右手中指的侧边还长了一颗淡褐色的玲珑小痣,有点可爱。
大概是学成的时间太久了,景瞬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将领带拿在手里打转, 暗戳戳地琢磨着正确步骤。
迟归瞧见他这认真模样, 明知故问,“你跟谁学的?感觉你平时不怎么穿正装。”
“小时候跟着剧组去过一次红毯,跟着服装师学过几种打法。”景瞬感受着额头触及的似有若无的温热气息, 不敢看他,“你别问了,我分心会系不好的。”
迟归眸底暗藏一丝笑,“好。”
景瞬说着会系不好,但手上的动作不见生疏,反而很灵巧。
不到半分钟,他就系好了一个精致的、标准的凯尔文结,收回了手。
迟归追问,“这就好了?需不需要再调整一下?”
“我看看。”
景瞬细心打量着,又一次调整了领结下方的褶皱幅度, 他顺势翻下了衬衫领口。
刹那间,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地蹭过了迟归的喉咙,奇妙的酥麻感一闪而过。
“……”
“……”
明明是再偶尔不过的举动,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迟归霎时绷紧了后背,再出口的声线沉了些,“好了吗?”
景瞬还以为对方是讨厌这样意外的、类似于“挑逗”的接触,连忙收回手,“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嗯。”
迟归拉开距离,起身整理。
景瞬不着痕迹地捻了捻指尖,总觉得那里像是沾了一团无名火,怎么都灭不掉。
迟归调整好了情绪,回过身,“挺合适的,我就戴着了。”
景瞬将他换下的领带卷好,装进礼盒里,他想起外面还在等着迟归的一群人,“你要是不方便拿出去的话,我晚点给你带回家?”
“嗯,也行。”
迟归单手将西装外扣给拧上,“我迟点还有商会和晚宴要参加,没办法顺路来接你了,我让老张提早来等着?”
景瞬摇头,“今天要连录两期,还不确定下班时间呢,等结束我坐喻哥的车回去。”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迟归对喻修竹这位经纪人还是放心的,“好,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录制。”
景瞬点头,目送着迟归大步离开。
等到休息室的门关上,他才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腕表,翻看起刚才的身体数值记录:102pbm。
“……”
好险。
得亏系得快。
要不然再拖延两分钟,估计迟归那边就要收到提示警告了。
叩叩。
敲门声响起。
喻修竹带着妆造老师走了进来,“小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做妆造?”
景瞬关闭腕表界面,镇定点头,“好的。”
……
迟归来海视电视台本来就是走个过场,除了主动提出要来录影棚看看,他对其他部门规划、场地都毫无兴趣。
在“偶遇”见过景瞬后,他就迅速收了兴致,找借口先行一步离开了。
造价过百万的黑车疾驰在路上。
迟归低头看着平板里的数据,一锤定音,“韦迪,让总部着手准备签约事宜,找个合适的时间可以和海视正式签约了。”
司机老张在开车,韦迪坐在副驾,“好的,先生。”
边上的陈易铭趁机将下午的行程又报备了一遍,“先生,三点到五点是企业家俱乐部的季度商会,五点半到八点半安排了晚宴。”
“嗯,知道了。”
迟归关闭平板,他瞥见了平板黑幕反光里的领带,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的商会和晚宴安排官摄了吗?”
陈易铭接话,“嗯,官方安排了,但我一早就和陈会长的秘书对接过,今天任何视频、照片都不会带到你。”
迟归不爱公开露面,更不爱出镜,这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
正是因为这层原因,他这两年的行踪和实绩才会被外界传得越来越神秘,毕竟看不着的大人物,那遐想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陈易铭掌握了自家上司的习惯,自认安排得很合理。
没料到,迟归一反常态地开口,“偶尔在会议和晚宴上拍上一两张也没事,公开发表前注意审核就是。”
“……”
陈易铭一愣,“要、要安排吗?”
坐在前排副驾的韦迪也抬了头,他强忍住好奇才没回头张望。
迟归没有复述第二遍,只是顺手摆正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陈易铭作为生活特助,眼力一绝,当下发现了端倪,“先生,你的领带怎么换了?”
今天出门前,系的不是黑灰斜纹吗?
迟归就是在等这一句话,一点儿都没有要显摆的意思,“嗯,景瞬送的。”
“……”
陈易铭秒解。
行。
那今晚是得好好拍上一波。
司机老张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夸道,“小景先生的眼光真不错。”
迟归满意,“老张,听林叔说你儿子下周末结婚?”
老张回答,“是的先生,下周六。”
迟归嘱咐陈易铭,“你到时候备点贺礼送过去,给老张的工资也加点。”
老张顿时喜出望外,“哎哟,谢谢先生!”
“好的。”
陈易铭点头,仿佛跟着找到了给自己涨薪资的最佳捷径。
……
景瞬的病例报告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任谁看了都多出几分不忍和心疼,趁着最后两期的正片录制,很多工作人员都跑来关心他、鼓励他。
景瞬感动的同时,也掺杂着一丝愧疚和不安——
要知道,一档节目的诞生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虽然这波关于他的网络舆论已经平息,但还是有不少网友被舆论带偏,“义愤填膺”地在某瓣打了很多一星差分,间接性地影响了节目的总评分。
在拍摄开始前,景瞬自掏腰包买了上百杯的咖啡、奶茶,委托喻修竹找人送到了录制现场,算是自己的一点儿心意补偿。
录制进行到一半,总算有了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景瞬带着一袋咖啡,踌躇再三后敲响了傅长汀休息室的门。
“谁啊?”
里面很快就响起了动静,经纪人陈江开了门。
他看着轮椅上的景瞬,眼底没了之前的那点警惕,而是带着该有的客套,“景先生。”
正在补妆的傅长汀听见这话,转身看了过来,“是景瞬来了?快进来。”
景瞬提着手中的一袋咖啡,入内招呼,“汀哥,打扰了,我托人买了一些咖啡,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口味吗?”
傅长汀见他主动,笑着接过,“谢谢,这两天通告连轴转,睡眠不足,正想着买咖啡提提神呢。”
说着,他就从里面拿出一杯燕麦拿铁,然后将其他的饮品递给了陈江和化妆师,“你们拿出去分吧,我和景瞬单独聊聊。”
陈江没阻止,示意工作人员都跟着自己一块出去。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算是给两人制造了单独谈话的空间。
景瞬顿时放松了很多,提及正事,“汀哥,谢谢你之前在微博上替我说话。”
傅长汀就猜到他是为了这事情而来,“不用客气,我平常不怎么关注微博上的动态,还是听我助理提起才知道了那些事。”
他看到了景瞬原先那微博底下的那些漫骂和质疑,只觉得肮脏。
傅长汀出口安慰,“这年头网友们的素质参差不齐,很容易就被水军带偏,有些难听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只是我的支持迟了些,不知道有没有帮得上你的地方?”
景瞬说,“汀哥,你的粉丝很好呢,我后台收到了不少他们安慰鼓励我的话。”
傅长汀笑着接话,“我也看到不少评论,还有人想看我们真真正正的三搭呢。”
他想起这事,干脆顺下去问,“小景,这节目录制要结束了,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以后还想不想回归拍戏?”
“我当然是想的,只可惜我现在这情况,短期内应该接不到剧本。”
景瞬认清现实,却不气馁,“我接下来还要进行二轮手术,如果顺利,后续可能就要开启复健了。”
总之,一步步来吧。
傅长汀赞同,“嗯,身体是本钱,你还年轻,往后日子长着呢。”
景瞬点头,很诚恳地说起心里话,“汀哥,这次参加节目能和你遇上,重新熟悉起来,我很开心,也祝你未来一切都好。”
傅长汀对上他真挚的眸光,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十年前。
那会儿的他是刚出道的新人演员,演技还很青涩,新戏开拍的第一周,有一场戏,他连续NG了十七次,气得导演在片场拿着扩音器怒骂。
那是傅长汀新人时期挫败感最足的那一天,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那时,是作为小演员的景瞬跑到了他的面前,像个小大人一样地鼓励他、安慰他。
一晃多年过去。
或许是经历了身体上的伤痛,眼前的景瞬少了点乐观小太阳的脾性,沉默收敛了很多,却一如既往地将真心的祝福送给了他。
傅长汀心绪晃荡,说不上来的庆幸和遗憾交织着。
他定了定心神,给出回应,“小景,你会好起来的,未来有机会,我们再一块拍戏。”
景瞬笑着接下这波期待,“好。”
……
录制结束已经快九点了。
喻银河提早让工作人员备好的收工鲜花,“各位老师辛苦了!今天时间不合适,还有两位老师要赶飞机,等到正式的收官庆功宴,再请各位赏脸好好聚一波!”
这声邀约,自然得到了大家的应答。
景瞬和众人一一告别后,就跟着喻修竹回到了车内,他望着怀中开得正艳丽的花束,还有些舍不得。
“真快,一眨眼就结束了。”
这档综艺,是他时隔多年才得到的录制机会。
虽然中途出现了一点儿波折,但这是重新接触社会性工作的第一步,他很知足。
喻修竹发动车子,“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节目组的通告费估计这几天就能彻底结算,到时候我让人都打给你。”
娱乐圈中能得到的通告报酬,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很可观的。
景瞬想起这笔通告费,正儿八经地提议,“喻哥,要不你还是抽点分成进公司账吧?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我和公司签了艺人约。”
“你现在这样偏向我,以后要是被其他签约艺人知道,少不得会有异议。”
景瞬不想让喻修竹为难。
他和迟归的协议是在明年暑假到期,在此之前,他还能找其他工作途径、努力攒钱。
喻修竹听出景瞬语气里的认真和坚持,无奈应下,“行吧,之前的那笔就算了,接下来这笔尾款按照合约七三分,可以了?”
景瞬见他松开,笑开,“行!”
喻修竹想起不久前旁人那边听到的八卦消息,直接分享给了景瞬,“孟志德今天没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
“之前董其皓是他负责推荐邀约的艺人,听说这次舆论闹出来后,副台领导斥了他一通。”
“说他没有提前筛查艺人风险,还在例会上公开批评,今天录制没来,估计是觉得没面子。”
“……”
景瞬吃了这口瓜,眉梢微挑,“哦。”
喻修竹见他兴趣不大,提起另外一事,“对了,我近期会找时间和《反杀》剧组协商,争取早点要到你的事故赔偿款。”
景瞬有些意外,“他们会愿意协商?”
上辈子,景瞬没有签任何经纪公司,出事后更没有人替他出面和剧组据理力争。
是他自己一次次地强忍着伤痛,打电话联系、索要赔偿,可惜剧组投资方就看准了他孤立无援,各种推脱着不给解决。
无奈之下,景瞬只好一纸诉讼将剧组和投资方告上了法庭!
那一桩官司拖拖拉拉地打了近两年,最终只拿到了十二万的赔偿。
景瞬还以为剧组方这次也会难啃的硬骨头,怎么反倒松口得那么快?
喻修竹实话实说,“我爸和剧组投资方之一的赖总认识,我让他帮忙说了两嘴。”
喻川是业内公认的名导,在影视圈和投资圈都挺有话语权的,有些时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喻修竹说,“对方知道你最近的舆论优势大,应该是不想打官司,至于赔偿数额,他们那边还要先统一了,再找你协商。”
景瞬明白着其中的人情弯绕,心存感激,“让喻导跟着费心了。”
喻修竹笑着接应,“这自家人脉,不用白不用。”
“不过这事处理起来需要时间,我抽空找律师详细问问,看看你这情况应该要索赔多少才合适,到时候方便和对方碰面协商。”
“嗯。”
……
四月中旬,空气里已经有了回升的暖意。
“汪!”
狗宝在草坪上追着飞盘放肆撒欢,偶尔收不住跑步的劲,还会摔个跟头。
景瞬被自家狗崽子逗笑了好几次,哪怕手机电量所剩无几,还是一个劲地拍照。
忽然间,喻修竹的电话打了进来。
景瞬接通,“喂?喻哥。”
“小景,和你说个事。”喻修竹没和他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我今天才知道剧组那边的事故赔偿款下来了。”
“这么快?”
“嗯,整整三十万,但上周五就已经被人代领了。”
“……”
景瞬没来得及惊讶这笔数额,就被后半句话冲得满头问号,“什么意思?被谁代领了?”
喻修竹向来是温润文雅的脾性,但这会儿隔着电话,他都快压不住语气里的愤懑。
“投资方那边的负责人说,景观海抢先一步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以你亲生父亲的名义取走了这笔钱!”
第25章 【第025章】 “别给脸不要脸!”……
四十分钟后, 景瞬赶到“巨石影视”所在的大厦门口。
他借着辅助工具平稳下了车,“老秦,你先找个地方停车, 我忙完再联系你。”
司机应下, “好的,小景先生。”
景瞬目标明确地进入商厦的高层电梯, 直接按下了十九楼,电梯缓缓上升, 模糊的镜墙前面照出他眉眼间的郁色。
“景观海以你亲生父亲的名义取走了这笔钱!”
“……”
景瞬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在电话里听见的这句话,呼吸发沉。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作为亲生父亲的景观海会背着他做出这么荒唐又离谱的事!
电梯抵达十九楼,门一开,墙面上烫金色的“巨石影视”logo就映入眼帘。
这家影视公司是电影《反杀》的主投资方兼发行方, 而景瞬的事后赔偿也得找他们对接、处理。
“小景。”
边上响起脚步声。
景瞬回神靠近, “喻哥。”
“收到消息本来还想下楼接你的,没想到你已经上来了。”
喻修竹得知消息后,比他提前抵达了公司“我带你去找赖总, 双方碰面直接碰面把事情说清楚。”
景瞬强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好。”
贵宾接待室和办公区是分开的,互不打扰。
隔着数米远的距离,景瞬就听见了接待室里的怒火滔天。
“我问你怎么办事的?!这么一笔钱也不审核清楚,是能稀里糊涂给出去的吗!我告诉你!你这是严重的工作失职!等处理完这件事,你给我滚蛋走人!”
“……”
喻修竹和景瞬相互对了一道视线,走近推开了虚掩的门。
接待室的主位上,此刻坐着一位满脸怒容的中年男人,而站在听训的是一名年轻的男性职员。
后者面如死灰地低着头,像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喻修竹出声打断, “赖总。”
年过五十的赖于偏去视线。
他像是才注意到门口的人影,赶忙起身迎接,“来了啊?快请进!要喝点什么?我让助理去准备。”
喻修竹婉拒,“赖总,不用麻烦了,还是先解决正事吧。”
“也好,两位请坐。”
赖于邀请他们入座,然后对着景瞬招呼,“上回和小景老师见面,还是在剧组开机的那天。”
他收敛了刚才训员工的怒意,口吻里带上显而易见的歉意,“临近杀青发生那种意外,是剧组的失误,我作为总制片,实在是感到抱歉。”
“……”
面对这番迟来的口头歉意,景瞬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因为在他看来,对方完全就是一只冷心无情的老狐狸。
上辈子的意外事故发生后,赖于和巨石影视始终没有要主动解决的态度。
景瞬每每询问赔偿款,对方都会让助理找各种借口推脱。
直到他忍无可忍选择了起诉,赖于干脆装也不装了,双方就官司一事闹得极其不愉快。
这辈子,要不是有了竹林经纪和喻川导演的介入,想必对方还会各种“装死”、“隐身”。
“赖总,我想比起自责,我们更应该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景瞬不愿意维持表面的温和客套,上来就问,“我听喻哥说,我父亲替我领走了剧组赔偿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赖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用右手重敲了两下桌面,将责任推给了边上的职员,“你,和小景老师好好解释一下,你办的什么糊涂事!”
那名僵站着的年轻职员跟着震了震,对着景瞬就是一鞠躬,“景先生,我是赖总的助理之一,小宋,主要负责处理这次赔偿款的对接。”
“对于我捅出的这么大的篓子,我先向你真心地道歉,对不起!”
小宋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赖于,对着景瞬紧张地解释起来。
“从去年十二月开始,你的父亲,也就是景观海先生,不止一次地以你的名义向公司索要赔偿。”
“……”
景瞬闻言,蹙起眉头。
喻修竹追问,“从去年十二月份开始?”
“是的,就是在事故发生的后一个月开始!”
小宋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将所有的聊天证据翻了出来,“这是我和他的聊天记录,您可以看看。”
喻修竹接过,递给景瞬一起看。
景瞬瞧见那个眼熟的微信头像,就已经偏信了三分。
聊天记录保存得很完整。
从去年十二月加上微信开始,景观海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催问进度,有两次甚至还发了长篇大论打起感情牌,看似在替景瞬心疼,但字里行间的重点仍然是那笔没有下文的赔偿款。
因为公司对于事故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通知,所以身为助理的小宋只能再三找借口拖延。
景瞬越看越觉得可笑。
他住院了这么久,连手术期间都没见到景观海的身影,结果对方倒好,一个劲地在外人面前扮演起了好父亲的人设?
“上周五,赖总吩咐我说,投资方对于景先生的赔偿款数额已经进行了统一,让我找时间和你们协商对接。”
“如果双方都觉得没问题的话,立刻就能去财务那边报账。”
说这话时,小宋又忍不住瞥了赖于一眼。
后者端起咖啡,默不作声低头掩住自己的神色。
景瞬察觉两人间的细微举动,但还是沉默着听小宋继续解释。
“正巧那个时候,景观海先生又发了微信询问,我就如实说了情况。”
没想到,景观海居然一个小时之内就赶到了巨石影视,速度快到小宋都来不及抽空去联系景瞬和竹林经纪。
“景先生,我以为你现在还和你父亲生活在一起,而且他带来的证件太充足了,也不反对签署赔偿合约。”
景观海还说,儿子景瞬最近正在养病,心理状态也不好,所以不方便亲自前来,总而言之是一大堆的理由。
小宋误信了他的话,觉得这笔钱交给家属也没问题,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联系财务打款,这会儿钱都已经在对方账户上了。
说着,又有员工走了进来,“赖总。”
赖于抬了抬下颚,“把东西交给他们确认一下。”
员工立马照做,“景先生,这是景观海先生领取赔偿款的监控画面,以及他签了名的赔偿同意协议。”
“……”
景瞬看清监控画面里那张久违的脸,以及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只觉得胸闷气短,难受得连带眼眶都隐隐发了红。
赖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故意等到现在才出声,“修竹,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员工出了纰漏,公司肯定会对他进行相应的处罚,但我说句实话——”
“这赔偿款,我们同意给了,这笔钱,我们更是按照合约打了过去,可是一分都没有少。”
“至于景家父子之间有什么矛盾问题,要怎么去分配这笔赔偿款,那就不是我和其他人能管的范畴了。”
赖于叹了口气,“电影临时杀青出了事,我一直就顶着很大的压力,你们理解理解,总不能叫我们再拿出一笔给你们吧?”
言下之意,就是巨石影视以及其他投资方,对景瞬的赔偿义务已经完成了。
推卸的意图太过明显,喻修竹不赞同地蹙了蹙眉,“赖总,你……”
赖于抬手打断,话里有话,“修竹,我这可都是看在喻导的面子上。”
“我劝你们啊,最好自己找时间和景观海见上一面,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父子之间哪里有说不开的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后续真要涉及到钱财纷争、要打官司,我们公司一定出面替你们作证,行吗?”
这番话看似说得温和友善,实际上是在暗戳戳地赶客。
故意抬出了“喻川”做话引,也是为了让喻修竹看在两家的面子上,让他劝着景瞬见好就收。
“……”
景瞬明白赖于的真实为人,知道此刻再僵持下去没有意义,他收起复杂的情绪,赶在喻修竹出声前将轮椅往后稍稍一退。
“麻烦赖总了,不过之后应该少不了请你们出面作证。”
喻修竹蹙眉,“小景?”
景瞬又说,“喻哥,我们出去说吧,先不打扰赖总了。”
赖于见他们识趣,很满意地回答,“当然,但凡有需要,我们公司一定配合。”
…
电梯门重重合上。
景瞬看着开始下降的楼层,才对喻修竹说,“喻哥,赖总故意的,他和那位助理在演戏给我们看。”
喻修竹深呼一口气,“我知道。”
他上周才刚咨询过律师——
景瞬是主演,签过演艺合同,却在拍戏期间因为剧组操作不当而严重受伤,这种情况完全是剧方过失。
无论是双方协商赔偿,还是走法律途径起诉,但凡手段强硬些,所得到的赔偿远在三十万之上!
“三十万,是他们投资商量好的赔偿款,却不一定会是我们想要的。”景瞬握住轮椅把手,看得分明,“他们只想用这笔钱,买断我这双腿带来的麻烦。”
喻修竹是个聪明人,“是啊,这笔钱哪里够弥补你身心上的损伤?”
“赖于是知道你爸一直暗中以你的名义索要赔偿,故意交代助理将错就错?好将矛盾转移到了我们和景叔之间?”
景瞬看透了,“嗯,否则这么大一个公司,在明知道我有经纪公司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连一句确认都没有,就放下这种低级错误?”
叮咚。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喻修竹将景瞬推出了电梯,不确定地问,“小景,我陪你去找景叔?”
景瞬想起监控画面里的景观海,隐隐有些喘不上气。
他没在喻修竹面前显露分毫,只说,“喻哥,这事我想自己解决,今天也不早了,司机还在等我,等我回去休整一下再联系你?”
“行,那你先回去。”
喻修竹难得没有坚持要送他上车,而是转身按下了电梯键,“我得再上去一趟。”
景瞬一惊,“喻哥?”
“小景,你签在了我们竹林经纪,我就该为你去争取应得的权益。”
喻修竹看上去温润好脾气,实际上有着自己做人做事的分明底线。
不该让的东西,他绝不会让!既然看透了赖于的算盘,就没有让自家艺人吃哑巴亏的道理!
喻修竹之所以陪着景瞬先下来,完全是考虑到对方的情绪,不愿意他被这种事情耗费心神。
电梯门重新打开。
喻修竹快速进入,不忘叮嘱,“小景,你待会儿到家给我报个平安,不用担心我这边的情况,赖于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景瞬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争取权益,鼻尖莫名一酸,“好。”
……
天色尚早。
景瞬找到停车位时,司机老秦正在车位上用手机刷视频。
景瞬靠近,敲响车窗。
老秦看清他的身影,连忙下车去接,“小景先生,这就忙完啦?我还以为至少要两三个小时呢!我这就帮你上车?”
景瞬看见放下的升降设备,坐在轮椅上没动弹,“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他顿了顿,寻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和我经纪人还有点事情没忙完,今晚得迟点回去。”
司机听见这话,没敢直接应下,“小景先生,你忙你的,我在这儿等着,没关系的。”
景瞬坚持,“你先回,别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了,我迟点让我经纪人送。”
司机犹豫了两秒,“那您和迟先生说一声?要不然,我也不敢随意便离开啊。”
“……”
景瞬脑海中浮现迟归的身影,转瞬又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纠结了两秒还是选择自己处理。
算了。
还是别让对方知道了。
景瞬垂眸撒了个小谎,“放心,我待会儿会和他说的,你回去就好。”
司机信以为真,“好的。”
三分钟后,车子驶离了视线。
景瞬坐着轮椅移动到反方向的路口,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在打车软件上输入了一个许久未去过的小区地址——
京都花园。
…
海市很大。
大到景瞬花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抵达了记忆中的目的地。
这会儿正好碰上了晚饭点,家家户户都透出了饭菜香气,景瞬凭借记忆找到了一处门牌号,鼓足勇气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
屋内很快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洋洋,帮妈妈开个门。”
小男孩的应答声响起。
没几秒,紧闭的屋门打开。
一位脸颊肉胖乎乎的男孩子探出脑袋,对着景瞬这张陌生的脸,“你找谁啊?”
他扭头就冲着厨房喊,“爸爸,妈妈,来了个坐轮椅的瘸子!我不认识!”
“……”
景瞬听见这句并不礼貌的嚷嚷,垂眸轻动了一下腕表。
女人从满是油烟的厨房里走了出来,有些烦躁地接话,“什么瘸子?哪来的瘸子?”
不过两三秒,她就看清了景瞬这张脸,“哟,稀客啊,大明星怎么来了?”
景瞬迎着她的阴阳怪气进了屋,“袁姨,他人呢?”
话音刚落,景观海就从卧室走了出来。
父子两人猛地对上视线,屋内的气氛骤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要说起来,景瞬和景观海的长相并不相似,他随自己的亲生母亲更多一些。
袁家丽将自己的围裙解下,倚在餐桌边上说,“这孩子还挺会挑时间的,赶着饭点来呢?那就坐下吃点吧。”
她将儿子景洋招呼到自己的身边,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肉,拐着弯地嘟囔,“洋洋,讨饭的来了,今晚你得少吃一口饭了喔~”
景瞬没有忍她,“讨饭?袁姨这词用得有趣,看来这些年在这方面过得很有心得了。”
袁家丽的脸色骤变,“你!”
“行了!”景观海及时制止,将提防的视线对准了景瞬,“你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景瞬也懒得演了,直切主题,“那三十万呢?”
景观海就猜到他是为了这事情而来,却不承认,“什么三十万?”
“我在剧组高坠受伤、摔断了腿,巨石影视赔偿我的三十万。”景瞬不介意表述得更清楚一些,“是我要用来做手术的三十万!还我!”
“……”
景观海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近乎陌生的大儿子,心底那点仅剩的父爱被这段话隐隐触动,“小景,我……”
“咳咳!”
袁家丽突兀地咳了两声,暗示意味很明显。
景观海回过神,于是开始编借口,“小景,你听爸说,这事是爸做得不对,的确不应该瞒着你就去领钱。”
“实在是我去年炒股亏了一大笔,现在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你弟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好不容易花钱找关系上了国际预备班,哪哪儿都要花钱。”
景观海蹲在景瞬的面前,打起亲情牌,“你就当是爸借的,等我以后周转开了,一定慢慢还你,好吗?”
“缺钱啊?”
景瞬瞥见桌上过于丰盛的菜肴,一个字不信。
“那把这房子卖了,再置换一套小的,多出来的钱正好拿来填窟窿,我现在就替你找中介,怎么样?”
景观海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瞬间卡壳。
景瞬质问,“舍不得卖房子,却能做贼一样、舍得去昧亲生儿子的手术钱,你也不怕传出去丢人!”
“做贼”两个字一传入景观海的耳朵,顿时击中了他身为中年男人的自尊心!
“怎么说话的?景瞬,我好歹是你爸!”
景观海像是找到了发作的理由,起身对着景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反问,“我有什么可丢人的?”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经济上遇到困难了,我挪用一些自己儿子的钱怎么了?犯法吗?”
他哽了一口气,指着景瞬这双腿,“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和残废又有什么区别?”
“那这笔钱做手术就能好了?我将来老了还能指望得上你?这三十万,就当是你提前孝敬我的养老费!”
“……”
景瞬听见这一连串不假思索的真心话,眼光再也没了余温,心底深处关于父子之间的那点念想,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袁家丽掩住唇角的得意,站出来当和事佬,“老景,消消气,孩子还年轻呢,偶尔说话冒失也是有的。”
“景瞬,你体谅体谅你爸爸,我们家这两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的确是很缺钱。”
她眼珠子微微一转,带出早就有过的精明算计,“要不这样吧,你要是急着用钱做手术,这笔钱就先还你一半?”
“当初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不是还送了你一套房子?正好啊,你爸认识的一个朋友想要买那边的学区房资格,老点、小点都没关系。”
景瞬听见这个开头,立刻就猜到了袁家丽的算盘,“是吗?”
袁家丽像是真心为了她好,“你现在这情况住在老小区不方便,让你爸帮忙跑跑腿,卖了那套再给你置换成一楼的,要是有多出来的钱,也好留给你当积蓄。”
景瞬抬头盯着她,再不掩饰自己的讽刺,“袁姨,你这些年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靠着小/三上位的女人,还敢来惦记我的房子!”
袁家丽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羞辱,当即僵红了面色,“景观海!你看看他说了什么不像样的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
景瞬扭头逼视着景观海,先发制人地扯掉一切遮羞布。
“当年你和我妈还没离婚呢!你婚内出轨是事实!拿着我赚的钱在外养着小/三和私生子更是事实!就连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那都是我拍戏赚来的!”
就算当年景观海和徐佳的感情不合,但他景瞬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让他来承担这一切!还要一直被瞒在鼓里!
“和我妈离婚后的这些年,你有对我尽过一分父亲的责任吗?还好意思以父亲的名义拿走我的赔偿款?打我房子的主意?”
算什么父亲!又算什么男人!
景瞬的质问掷地有声,让人根本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
景观海没料到记忆中懂事礼貌的大儿子,居然会毫不留情面地说出这番话,一时生气又错愕。
袁家丽同样气得不轻,连忙给自家儿子递了一道眼神。
景洋年纪虽然小,但坏心眼一教一个准。
他拿起桌上装有果汁的杯子,连泼带砸,“你才是野种!别想欺负我妈妈!”
——咚!
杯子重重砸在了景瞬的胸口,然后掉在了他知觉微少的大腿上。
景洋还在扯着嗓子叫嚷,“你这个残废!快滚出我家!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白色的针织薄衣被打湿、弄脏了一片,微凉的果汁更是透过衣料,激得景瞬浑身发冷。
野种?瘸子?
景瞬冷脸捡起膝盖上的杯子,反手就将它砸回了袁家丽和景洋这对母子的脚下。
——哐当!
易碎的玻璃水杯顿时四分五裂,还有几块玻璃碎渣跟着溅了起来。
景洋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他对上景瞬近乎吃人的发狠眼神,当即就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吓得嘴巴抽抽哭出声。
“景瞬,这里还容不得你胡闹!”
景观海只觉得颜面尽失,扬起手就想要扇巴掌!
景瞬不闪也不躲,用尽全力吼道,“景观海!你要是今天敢打我一下!我立刻拿刀拉着你们全家下地狱!”
“……”
景观海被他眼里的疯狂吓了一跳,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袁家丽连忙将儿子护住,“景瞬!你、你就不怕我们报警吗?”
景瞬冷冷地睨了回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行啊,你们应该没忘记我还是个公众人物吧?”
“这儿有个只会吸血的爹,小/三上位的后妈,网友们最爱看了这样的八卦了,到时候啊,我一定用尽毕生演技多卖惨卖惨,让你们好好跟着出名。”
袁家丽气结,“你……”
景瞬目光往下一划,拿捏住她的软肋,“袁家丽,你脸皮是厚得不像话,能承受得了别人的指指点点,你儿子景洋能吗?”
景观海再次开口,“景瞬!关你弟弟什么事?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但你是一个演员,这种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意思。
这会儿倒是父爱爆发了?
景瞬只觉得可笑至极,轻描淡写地将刚刚的话还了回去,“你不是都说了?我这副模样看着也是好不了,既然如此,谁都不用留谁的情面了。”
“我倒想看看,是你当爸的更丢人,还是我当儿子的丢人?”
景观海胸口起伏得厉害,神色难堪,“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瞬操控着轮椅稍稍后撤,再出口的话是警告,更是威胁,“三天之内,必须把这笔钱打回到我的银行卡!”
他眼中的疯狂尽数褪去,只剩下燃烧过后的死寂和冰冷,“你们最好别给脸不要脸。”
第26章 【第026章】 “景瞬,你现在最好听……
离开小区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景瞬躲站在一处的商铺屋檐下,将早已没了电量的手机塞回到了口袋里。
下一秒,他就脸色惨白地干呕了起来。
对上景观海和袁家丽那两张脸开始, 情感上的厌恶就已经占据了一切理智、影响了全部感官。
已经许久没有发作过的抑郁症状, 在这一会儿全部冒了出来——
肠胃受到了情绪的波动,难受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跳乱得毫无章法,胸口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闷闷地喘不上气。
“……”
景瞬眼眶发红,弯下腰试图蜷缩着,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企图从中寻找一点点微妙的安全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直到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斜打在皮肤上、点出些许凉意。
终于缓过劲的景瞬才直起身子, 被果汁打湿的衣料这会儿已经半干了, 黏在身上越发凉得不舒服。
景瞬看着还算是能应对的雨势,打算先走到往小区外围的大路上,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回家的办法。
在路灯下, 景瞬操控着轮椅缓慢移动,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
某些时间,他也会独自走在一条冷清的路上,分不清是要回家,还是要去流浪。
思绪凝滞间,一道清晰的呼唤破开层层阴霾传了过来。
“景瞬!”
“……”
景瞬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回过神的那一刹那,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迟归就站在分叉路口,在细雨中, 用一种隐晦的、发紧的目光锁着他,路灯打下暖黄色的一轮结界,反将男人挺阔的身形衬得温情。
“……”
景瞬无声和他对视着,心底泛起一种模糊而潮湿的酸涩。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开口,下一秒,陈易铭也跑进了他的视线范围内,“先生!你在……”
陈易铭撑着一把伞走近,看清迟归视线内的景瞬后,顷刻噤了声。
双人份的沉默被打破。
迟归快步朝着景瞬走了过去,离得近了,他才彻底看清青年这一会儿的状态——
眼眶隐隐发红,脸颊和唇上的血色却很淡,白色毛线衣上残留了一大批的果汁痕迹,连黑色裤子上都隐隐沾上了痕迹。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神好像跟着散了,整个人的身形在细雨中显得格外单薄。
“……”
迟归眉头紧蹙,想要发作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景瞬察觉到了眼前人的目光审视,低头拢了拢膝盖上的毯子,试图掩饰自己的无措,“迟归,你、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刚落,迟归就迅速靠近,二话不说地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骤然的失重感让景瞬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本能地攥住了眼前人的手臂,又在反应过来后视图挣扎。
“你干什么?”
“……”
迟归又一次感受到景瞬过瘦的体重,眉心蹙得更厉害了。
明明三餐都在照常吃,怎么会连一点儿肉都长不上去?
他圈在景瞬腰、背上的手又紧了些,难得加重了语气,“第二次了,景瞬,你现在最好听话点!”
景瞬感受到他隐隐压抑的情绪,卡壳。
迟归今天刚回到迟宅,就在门口遇上了司机老秦,对方和他毕恭毕敬地打了一声招呼,顺势就说明情况:
“先生,小景先生说和他经纪人还有要事,提前遣我回来了。”
“……”
迟归心生不对劲,让陈易铭联系了喻修竹。
接到电话的喻修竹同样诧异又慌张,他连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如实转告,又尝试拨通景瞬的电话,结果却只得到了关机提示。
与此同时,迟归给景瞬监测腕表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好在他有权限可以查看对方的定位。
在确认了具体坐标后,迟归第一时间从家中出发、寻了过来,这一路上,他设想过无数种情况。
好的,坏的,幸亏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
怀中人心虚得没了动弹,迟归干脆抱着他转身。
陈易铭上前,将唯一一把黑色递了过去,“先生,老张就在路口第二个停车位上等着。”
“嗯。”
迟归单手环紧景瞬,另一只手腾出空将伞接了过来,“景瞬,抱紧了。”
“……”
景瞬感受到姿势的轻微变动,不自觉地攥紧了迟归的臂膀,低着脑袋,装哑巴不说话。
迟归的步伐很稳,怀抱的力度透着一股强大的踏实感,偶尔落下的雨水激起了衣服上的茶香,竟然也给了人安定的滋味。
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路,迟归走得很慢。
景瞬深呼了一口气,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我不该瞒着你擅自行动。”
迟归想起这一路上的不安,沉着呼吸,“你是该给我一个解释,我从来没有限制你外出,但你是不是忘了上次答应过我什么?”
景瞬瓮声回答,“没忘,出门要和你报备。”
迟归有意让他长记性,又说,“那就是根本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不是。”
景瞬的说话声闷闷的,“喻哥和我说,电影剧组的赔偿款上周五就下来了,这笔钱被我爸私下拿走,揣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迟归眸底显露出一丝荒唐,撑伞的手紧了紧,他出来得太着急,还没时间从喻修竹那边了解情况。
景瞬看向迟归的侧脸,有气无力地问,“是不是很可笑?”
亲生父亲不去关心因事故受伤的儿子,反倒早早惦记着儿子的赔偿款?
景瞬原以为自己记忆中的父亲就已经足够不爱他了,但现实比他想象得还要残酷。
“景观海他们一家就住在这里,我来就是为了讨回那笔钱。”
大概是上辈子养成的“坏习惯”,景瞬总是想着独自去应对、解决麻烦。
他很清楚,今天自己一旦踏进那个家门,肯定免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争执,所以他不想让喻修竹陪着,私心更不愿意让迟归知道。
因为太丢人了,拥有这样的父亲,景瞬觉得自己都跟着成了笑话。
可他没料到,迟归居然会直接找了过来。
景瞬不自觉地歪了歪脑袋,似有若无地抵在了男人的肩头,“迟归,对不起,是我又一次违约了,让你们都跟着担心了。”
道歉声再次响起。
鼻音闷闷的,听着是有感冒的症状。
迟归察觉到这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熟悉的黑车就停在路口。
车门打开,迟归将景瞬放了下来,旋即绕到另外一边上了车。
“老张,你先下车等着。”
“欸,好的,先生。”
老张见识到了自己老板刚才一路上的低气压,连忙下车让出车内空间。
砰!
车门关上。
只有前排开了车灯,昏暗的光线将气氛晕染得更加安静。
景瞬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说话。
迟归瞧见他身上被细雨打湿的毛衣料子,一言不发地调整了车载暖气,又从后排拿来一张备用的毛毯,摊开丢在了他的身上。
景瞬捏了捏柔软的毛毯,不确定地瞥向了边上人。
生气了?
但好像也没气得这么严重?
“……”
迟归对上他柔软的目光,再也发不出脾气,“裹好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景瞬摇了摇头,“没有。”
迟归又问,“身上的果汁是谁泼的?景观海?”
景瞬想起刚才在家里发生的争执,眸底晃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不是,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泼的。”
“他还骂我是瘸子、是野种,让我滚出他们家。”
迟归听见这些词汇,瞳孔深处浮动一丝戾气。
兴许是车内的空间和身边的人给足了安全感,景瞬终于有了倾诉的欲望。
“迟归,你知道吗?那套房子是我当年拍戏、拍广告赚的钱。”
当初买房的时候,景观海还装模作样地带着景瞬去看过。
少时的景瞬原以为那是自己的新家,怎么都没料到多年后的今天,同父异母的弟弟会叫嚣着让他滚出去。
景瞬觉得自己早已经免疫了父母所带来的伤害,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界限。
这么多年过去了,景瞬心里始终有一道过不去的伤疤——
为什么明明从小就听话,顺着父母的心意去努力拍戏,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还要兼顾学习成绩。
可到头来,他却成为了谁都不要的那一个?
景瞬扯过毯子遮住自己的脸,将呼吸里的颤抖全部掩盖,“迟归,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有点累了,你带我回去了吧,好不好?”
他想回“家”。
他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思绪斑驳间,景瞬感受到有掌心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是迟归的回应。
“没事了,睡一会儿,我带你回家。”
……
车辆开回到迟宅时,景瞬已经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会儿反倒涌现了一点儿不正常的潮红。
迟归伸手简单一触,眉心就锁了起来,“景瞬?”
景瞬不太舒服地闷哼了两声,有些费力地抬起眼皮,“嗯?”
迟归当机立断地将他抱了起来。
景瞬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臂膀,昏沉的意识渐渐转醒,“到了吗?”
“你人是不是不舒服?”
“……”
景瞬反应还有些慢,没接话。
迟归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带回了房间,放坐了床沿,“先把脏衣服换掉。”
内卧的智能控制全部打开,灯光亮起,驱赶困意。
景瞬后知后觉自己就这么被迟归抱了一路,体内的烫意更重,“我自己来就好,轮、轮椅呢?”
迟归看出他的不自在,“我让易铭给你拿上来,你自己先简单收拾一下。”
“好。”
景瞬是有些偏头疼。
他怕洗澡会加重身体上的不适感,所以只简单用热水擦拭了一下,换上了贴身的棉柔睡衣。
果汁残留的黏腻感终于消失,内卧空调的温度也正合适,景瞬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移动回了床上,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狗宝急切的扒拉声。
“呜呜呜~哼!汪!”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景瞬,你好了吗?”
景瞬一愣,没想到迟归还在外厅等着,连忙说,“哦,好了。”
未上锁的卧室门被打开。
狗宝一个百米冲刺就扑到了床边,对着景瞬一边疯狂摇着尾巴,一边哼唧撒娇。
景瞬揉了揉它蓬松细腻的脑袋毛,一股浅淡的沐浴液香气就传了过来,很显然,下午家里已经有人带着它去洗过澡了。
“呜~”
“好啦,知道你是香喷喷的宝宝了,上来吧,今晚允许你和我一起睡。”
狗宝等得就是这句话,借力蹦跶上了床,还一个劲地往景瞬的怀里蹭,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嗷呜!汪~”
被小狗温软的身体紧紧依偎着,景瞬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展了开来。
他忍不住低头和狗宝碰了碰小脑门,“好啦,乖,我最喜欢你了。”
“……”
站在门口的迟归没想到景瞬居然对小狗纵容到了这种程度,视线隐隐发深。
狗可以不打招呼就进门、上床,但他暂时还不行。
好在林叔很快将一碗熬好的姜汤带了过来,“先生。”
迟归这才走进内卧,第一时间将手中的电子测温计对准了景瞬,“别动。”
——滴。
显示37.4℃,和腕表传来的数据差不多。
有些低烧,但不严重。
林叔顺势将冒着热气的姜汤递到了景瞬的跟前,“小景先生,喝点姜汤驱驱寒,身体发点热,这点小烧就能退下去了。”
景瞬对生姜的味道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小声商量,“能不能不喝?我不喜欢这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