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出痘了
第71章
虽说宫里的作息时间是有些熬人,但饭食同样诱人,弘昼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小胖爪子仰头真挚地问道:“额娘,你看错了吧。”
虽说都知道父母看孩子总是会心疼的,但弘昼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有变瘦的情况。每日在宫里吃那么多东西,特别是课间的点心一口也不曾落下,甚至还吃了些四哥的份例。
托起早贪黑念书的福,他才没有长胖的。
耿执羽一个月没见到儿子,现在正是稀罕的时候,见弘昼和她顶嘴也不生气拉着弘昼的手就往泗水院中走:“快进来,已经备好了你喜欢吃的清炖肥鸭,在宫里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这口。进宫这么久,你也累坏了,这两日在家中只管好好吃好好玩就是了,额娘绝不过问你学业上的事情。”
这清炖肥鸭是很费功夫的一道菜,将鸭子拔毛取出内脏研制之后要放入瓷罐中蒸煮整整三日。这道菜最费事的是要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火候,这火候过大过小都会影响最后的口感,是以弘昼在雍亲王府的时候也只是偶尔能吃一次。
这次肯定是额娘提前好几天就拿了银子向大厨房那边预定了的,才能在自己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吃上。
被拉进院子后,耿执羽没有叫弘昼去换衣裳,而是直接拉到了正厅开始用膳。
这桌子上不仅有弘昼平日里最喜欢的清炖肥鸭,还有其余他偏好的菜色。用膳的时候耿执羽自己没吃几口,一个劲儿地给弘昼夹菜。
“够了够了额娘,”见额娘给自己夹菜一直不停,弘昼护住自己的碗,“这都要吃不完了。”
耿执羽皱着眉:“难怪我觉得你瘦了,你在宫中也是只吃这么一点的吗?”
弘昼看了看自己刚吃过一碗饭的碗,又看了看额娘夹过来的已经堆成山的菜。心中很想知道,自己这进宫的一个月,是不是在额娘的心中已经进化成了大胃王。
见弘昼铁了心推拒自己夹的菜,耿执羽只能无奈放下筷子:“这还是不想让你多吃两口,看看你脸上的肉都瘦没了。”
从见到额娘开始,弘昼就一直在被说瘦,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每日都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所以才察觉不到自己瘦了。
一顿饭用完,看着桌子上的碗碟被一道道撤下去,弘昼喝了口伏云递过来的茶。
“你这些日子在上书房过得如何?”耿执羽问道,“可有受委屈?”
弘昼的年龄在这些入宫念书的皇孙中应当是最小的那批,这也是耿执羽最为担心的地方。本来按照地位来说,弘昼是亲王之子,四爷在兄弟中也算得上是出息的那批人,是不用担心会被别的堂兄弟瞧不起或者欺辱的。
但弘昼的年龄实在太小了,其余的皇孙是从十四岁到六岁的都有。弘昼只有六岁,比他大的孩子太多了,而且这些皇孙的年龄还不算特别大,正处于天老大地老二的阶段,耿执羽怕的是自家孩子在宫里被欺负,之后即便报复回来了也晚了。
“额娘你就放心吧。”弘昼笑道,“我几乎每日都和四哥在一起的,而且上书房按照年龄分开教的,同我们在一起念书的都是六岁的。况且上书房中大家都忙着念书习武,哪还有时间欺负别人。”
和弘旷那点不愉快最多算同窗之间的小摩擦,这就没有必要和额娘说了。
“那就好。”耿执羽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终于略微放心了些。她对于入宫的印象还在小选的时候,那时候她是选进去做宫女的,周围有好相处的人,也有刁蛮的人。那些刁蛮人欺负人的法子,她现在都还记着。
这段日子她一直怕弘昼进宫会被欺负,怕他年纪小,在府中的时候又平素没什么争斗,进了宫就容易被那些教养得不好的孩子欺负。现在听到弘昼讲他平日里在上书房念书的事情,终于是放心了。
看着这母子俩说话,伏云和娑鸣立在一旁脸上带着笑意。
这一月间,虽说格格似乎和平常一样,经常去找钮祜禄格格说话。但能看出来两位格格有时候会心不在焉,不必想也知道是为何了,现在五阿哥回来了瞧着格格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聊了一会儿,外面的天就渐渐黑了,弘昼也到了要回前院休息的时候了。他们这些男孩子搬到前院后,一般是不会在额娘的院子过夜的。
耿执羽将弘昼送到了泗水院的门口,看着郑嬷嬷提着灯带着弘昼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
“格格,咱们进去休息吧。”伏云在一边劝道,“咱们阿哥可是要在府中待两日呢,明日和后日都会过来的。”
耿执羽脸上带着笑:“你说的是,进去吧。对了,今儿弘昼是不是多动了那樱桃肉两筷子,明儿早点拿上银子去大厨房点了这道菜,让中午上上来。”
“还是格格细心。”
弘昼回到了自己在前院的院子,这里一切和自己走时是一样的。虽说几位阿哥进宫念书了,但他们院中伺候的人还是依旧干着平日里的活计,甚至因为小主子不在更活计更轻松了些。
打了个哈欠,弘昼感受着困意袭来。其实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多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今日从皇宫回来耽搁了点时间,阿玛考校功课和去额娘院子里用膳又耽搁了点时间。
这一个月养成的作息让他现在已经很困了,撑着眼睛洗漱准备睡觉,就听外面有人说四阿哥来了。
弘昼努力撑着眼睛:“四哥,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不困吗?”
弘历的脸上也带了点疲惫,但见弘昼一副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还是笑出了声:“我来提醒你,咱们今儿没去给嫡额娘请安,明早可必须去了,记得不要起晚了。”
按照规矩来说,弘昼他们回府就应该第一个给四爷和福晋请安。但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过一会就要天黑了,没去给福晋请安也算勉强说得过去。若是明日再不去,就有点失礼了。
平日里嫡额娘对自己还不错,这点面子功夫弘昼还是愿意做的,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见弘昼一副困得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弘历咽回了准备和弘昼说的话,起身告辞。
送走了四哥之后,弘昼就直奔自己大床。躺上。床后,他几乎一瞬间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弘昼透过窗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色,感受着睡了一个满足的觉后头脑清晰的感觉。
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也太舒服了,这种躺在床上不用急匆匆起来去上书房的感觉也太迷人了。
想到今日要去给嫡额娘请安,弘昼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个时辰起床,他可以慢慢悠悠用过早膳后再慢慢去正院请安。太好了,终于不用紧赶慢赶还觉得自己没睡醒了。
用过早膳后,弘昼就往隔壁四哥的院子走去。
“今儿难得休沐,你竟然起这么早。”弘历此时正在用早膳,见弘昼过来有点诧异,“我还以为要等我用过早膳后过去揪你起床呢。”
弘昼无语,自己在四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我平日里起得晚,是因为觉不够睡。昨日睡得早,又不需要丑时末就起床,睡足就自然就醒了。”
“早膳用过了吗?”弘历问道。
弘昼很是自然地坐在弘历旁边:“已经用过了,专门过来等你的。”
即便旁边有一个人等待,但弘历的动作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他算准了时间,用过早膳后去叫弘昼起床都不会去晚,现在自然更是不急。
田嬷嬷和郑嬷嬷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小阿哥,她们是亲自带着这两位小阿哥长大的,早就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侄了。从前几乎日日都能相见,这一个月没见到不止后院的两位格格想念,其实她们也是想念的。
等四哥用过早膳后,一起前往了正院。这正院中坐着前来请安的后院女眷,无一缺席。
福晋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孩子在下面给她请安,叫桂嬷嬷下去将他们扶起后道:“都是好孩子,在上书房中念书也辛劳,桂嬷嬷快去扶起来,嫡额娘知道你们有这份孝心。”
又夸了他们几句之后,便让他们退下了。
看着两位小阿哥的背影,年侧福晋微微垂了垂眸。她的女儿若是能养活,想来现在也是能走能跳的了,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压下了心底的一抹苦涩。
从嫡额娘的正院出来后,弘昼就回去泗水院等着额娘回来。
但是等着等着弘昼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症状并不算严重,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后又觉得清醒了些。这是难得是能陪着额娘的时间,他也不想因为一点不舒服就去找大夫。
结果等耿执羽回到泗水院后,看着弘昼就皱了眉,随即摸了摸他的脑袋惊呼:“怎么这么烫?”
伏云和娑鸣也惊了,纷纷上前查看。
“快去禀了福晋找大夫。”耿执羽皱了眉,“弘昼你快去躺着,就在你原先住的东暖阁,那的摆设和从前一样的。”
弘昼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他感觉不出来自己发烧了。
很快大夫就请了过来,福晋那边听说了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命人拿了对牌去请了太医。
来者是位熟人,这位赵太医正好是上回弘昼发烧的时候前来诊治的。
赵太医一来就开始摸脉,再碰上弘昼的手腕片刻后,赵太医变了脸色:“这,这是出痘了。”
一句话,让屋内的众人都变了脸。
第72章 何时好
第72章
耿执羽骇得瞪大了眼:“太,太医可把准了?”
赵太医低头片刻后坚定点头道:“五阿哥这是出痘了。”
听到赵太医的话后,耿执羽险些没站稳,被伏云扶住了才勉强稳住身形。
在这个时代得了天花这样的病,能不能活下来就很看运气了。宫里宫外有不少孩子就是因为这个而去的,是以耿执羽在听到的那一刻才会这样恐慌。
很快的,这件事就被报到了正院福晋处。
彼时,福晋正在写字。写字能静心,福晋偶尔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平静自己繁杂的内心。
听到下面人禀报后,福晋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画出了长长的一道,这件事大发了。
众所周知,天花这样的病是会传染的。弘昼刚从宫里出来就得了天花,他前面一个月中都待在上书房和阿哥所。
要知道在上书房中念书的,已经是康熙的绝大多数孙子了。若是经此一役而染病大半,那这京城都要抖上一抖。
“去,命人将泗水院围起来。”福晋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挑出过痘的侍女小厮去伺候五阿哥,把泗水院中的人都带出来。耿格格和伺候她的人暂且迁居到西边那小院,东西不可短缺了去。”
“还有,这件事等爷回府的时候要第一时间禀报。泗水院中不论要什么东西,都要先给了再回来禀报。”
说完这些后,福晋站在原地想了想说道:“现在过去瞧瞧弘昼吧。”
桂嬷嬷有些不愿:“老奴前去瞧瞧就是了,福晋不必去了吧。”
“我只去院子外头看看。”福晋冷静道,“嬷嬷不必担忧,我小时候是出过痘的,这你也知道。况且这样的大事,我不去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等来到了泗水院外,便看到了耿执羽失魂落魄地站在外面,瞧见福晋后急忙上前:“福晋,福晋让妾身进去照看弘昼吧。”
刚刚福晋的人过来,耿执羽本来是不愿意出来的。但还是娑鸣劝了几句,耿执羽才勉强到院子外头,只想着等会儿求了福晋的恩典再进去。
福晋的声音温和但坚决:“耿妹妹,我知道你现在着急。可你从前并未出过痘,这孩子出痘还有好的时候,但大人一旦出痘可就回天乏术了。若是到时候弘昼好起来了,瞧见额娘倒下了岂非让他着急?我自会拨靠得住的人进去照顾弘昼,你且放心就是了。”
见耿执羽还是不愿的样子,福晋思索片刻道:“你身边可有幼时出过痘的,也可拨进去伺候弘昼。”
虽说这些年来在府中自己并未和耿氏有过什么不愉快,但在这样的关头不信任也是常事,所以福晋并不在意这个。府中的孩子实在不多,她也想保住这个平日里瞧着还不错的孩子。
耿执羽的唇微微颤抖着,她很想自己进去,但她也知道自己进去后的危险要比弘昼的高多了。
“格格,”伏云开口了,“奴婢幼时出过痘,可以进去照看五阿哥。”
耿执羽的脸扭向了伏云,伸出手拉住她,声音颤抖:“伏云,你要替我照看好弘昼,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出来。”
“格格放心。”
见耿氏挑好了人,福晋便示意旁边的人带她进去。
玉池院的钮祜禄格格也得了消息,过来拉着耿执羽去她院中坐一会,在这院外头等着不是个事。
“额娘,”弘历看着惊慌的耿额娘,抿了抿唇后看向自家额娘悄悄问道,“出痘是什么,弟弟是生病了吗?”
“弘昼是生病了。”钮祜禄格格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说道。
“是像上次发热一样的病吗?”
“可能要比发热要严重一点,”钮祜禄格格微微蹲下身看着弘历说道,“你耿额娘担心弘昼,咱们弘历等会儿多陪陪耿额娘好不好,让她不要太担心弟弟。”
弘历郑重地答应道:“弟弟病了,我要帮弟弟照顾耿额娘。”
钮祜禄格格勉强笑了笑,夸了声好孩子。
弘昼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很是担忧。但瞧着耿妹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她的担忧就不能表现出来了,否则耿妹妹岂非更加伤心害怕。
今日四爷回来的比平时早些,衙门没什么事情,他便想着回来在书房看看书。
这庄子里的菜已经许久未去瞧瞧了,虽说有佃农帮着照看,但不亲自去瞧瞧难免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次去庄子就不必带着十三弟了,瞧着也不像是喜欢种田的样子。前两回带着,也是勉强了。
心里思索着自己的事,四爷回到了书房。
但刚到书房就看到了福晋派过来的人,他眉头微微蹙起。一般来说,若非有什么要事,福晋是不会派人过来找他的。
“爷,五阿哥出痘了。”
四爷原本轻松的神色一敛,瞬间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方才五阿哥去瞧耿格格有些不舒服,便禀了福晋。福晋命人拿了对牌后去请了赵太医前来,太医诊了脉说五阿哥出痘了。”
四爷只觉得呼吸一滞,出痘这样的病,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死于这个了。他的弘昼一直以来身强体壮的,这次能熬过去吗?
苏培盛也悚然一惊,抬眼偷偷看了下自家主子的脸色。见他脸上神色冰冷,便立刻低下头去,只愿五阿哥能平安吧。爷这些年实在折了太多子嗣了,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
外面是如何的兵荒马乱,弘昼是不知道的。
他原本只是觉得自己头有点疼,身上有点难受。但在额娘派人去请太医后,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难受了,躺在床上听着赵太医说出痘了眼神迷茫。
出痘是什么病?
后来听着赵太医和额娘的对话才明白,原来是天花。
什么?!天花!
弘昼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病他有点印象,古代是不是有个皇帝是因为这个死的。
这下子,弘昼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了,就是自己得了一个能死人的病。
随后便是听着嫡额娘派过来的人将里头的人都清走,弘昼用着有些混沌的脑子想着,天花是能传染的。现代的孩子们在小时候就接种疫苗了,但清朝没有这个条件让他接种疫苗,现在生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嘶,脑子越来越疼了。
赵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幸而他幼时出过天花,现在才能这样淡定的给这位五阿哥看病。
天花这个病一般半个月内就能见分晓,要么死,要么好。这位弘昼阿哥从前身子一直很健康,只盼着最后是能好起来吧,不然雍亲王的愤怒他有点承受不了。
不多时,福晋拨过来的人就进了院子,打头的就是伏云。
伏云看着脸色绯红躺在床上的弘昼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弘昼的身上已经开始起一个个的小水痘了。
弘昼似乎是觉得有些痒,伸出手想要挠一挠。
但被伏云摁住了手,柔声说道:“阿哥,咱们不能挠,这个挠了日后就会留疤的,等会儿奴婢打了水来擦拭一遍就不会这么痒了。乖啊,咱们暂且忍忍。”
听见伏云这样说了,弘昼就收回了想要挠痒的手,勉强忍了忍。或许是因为身上实在太难受了,弘昼不多时就睡着了。
看了看五阿哥的睡颜,伏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去寻了赵太医:“赵太医,您看我们阿哥这天花,您瞧着什么时候能好。”
赵太医正在修改方子,闻言无奈道:“伏云姑娘,这天花最多半月就能见分晓。至于什么时候好,老夫不敢开这个口,只能尽力罢了。”
第73章 罪魁祸首
第73章
生病是很难受的,弘昼躺在东暖阁内睁开眼看着床帐上熟悉图案,他曾在这间屋子睡了接近三年。
感受着头疼和身上酸疼并发,其中还有些水痘长出来后的痒意。弘昼只觉得无比怀念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每日要早起,但身体是健康的,也没有这么不舒服。
生病没有精神,在这几日里连送到跟前的饭菜弘昼都吃不下。
赵太医在外间已经抠破了脑袋,他只觉得自己倒霉,怎么偏偏当值的时候遇上这件事。
倘若这位五阿哥不是在自己当值的时候生病,那他就不用在这里想破脑袋了,最重要的是本以为是过来医一个风寒。最后却变成了天花,天花这种病没有谁能断定自己一定能治好。
想着外头雍亲王那惯常冷着的脸,赵太医哆嗦了一下,更认真地看着自己手底下的方子。得尽全力保住这位五阿哥,自己日后还要在皇宫里讨生活呢。
里间的伏云摸了摸弘昼的脑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高温皱了皱眉,之后用细棉布将弘昼身上擦拭了一遍,又在起了水痘的地方涂上了药膏。
这一趟下来后,伏云身上累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看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弘昼,不由得心疼起来。
她们家小阿哥从前就不常生病,如今这一回就糟了大罪。只盼着能平安好了,日后最好不要再生病了。
“在旁边守着要仔细,若是五阿哥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其他什么就快些来禀报。”伏云嘱咐了一下守在床旁边的小丫鬟,走到外间找了赵太医。
“赵太医。”伏云进来后急匆匆行了礼说道,“阿哥又烧起来了,这反反复复的发热,究竟几时能好些。”
“伏云姑娘稍安勿躁,”赵太医抬头无奈道,“这天花病发的时候就是会反反复复发热的,方才我去瞧的时候见阿哥身上已经起了许多水痘。只要能熬过这三四天,等水痘慢慢消下去了,便不会发热了。”
许多孩童都是熬不过这几日,赵太医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让弘昼熬过去。但这样的话也不能随意说,只是安抚了伏云几句。
伏云的性子有些急躁,但并非完全的不通世事。见赵太医这样说,也只能表示自己明白了,回去继续守着弘昼。
格格待她很好,自从跟着格格以后,她就没有再经受过从前那样的苦日子了。阿哥小时候也是她看到大的,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对她都很重要。在这样的关头,她定要好好照看阿哥,最好能还格格一个健健康康的阿哥。
*
虽说福晋给耿执羽指了一个小院做临时住宿,但看着耿执羽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钮祜禄格格便做主将耿执羽院中粗使丫鬟们派去了那个院子,但贴身伺候的都跟着耿执羽来了玉池院。
看着耿额娘脸色白成一片的样子,弘历很是懂事地说道:“耿额娘放心,弟弟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钮祜禄格格端起旁边的一杯温水,塞进了耿执羽的手中,摸到了她掌心的凉意皱着眉说道,“你也该保重身体,到时候弘昼好好的出来了,你这个额娘却又病了,岂不是让孩子悬心?赵太医在里头看着呢,伏云也在,你该放心才是。”
耿执羽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了两句话,又闭口不言了。
说一千道一万,弘昼都是躺在里头,她这个做额娘的却只能在外头候着。现在她甚至有些怨恨为何自己年幼时没有得过天花,若是自己年幼时得过了,那便能进院子看着弘昼了。
钮祜禄格格知道现在耿执羽最需要的是安静,安慰了几句后便带着弘历退了出去,给耿执羽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耿执羽初始只是呆呆地看着对面,过了一会儿后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小声哽咽着哭了出来。
四爷站在泗水院外,看着已经被福晋命人围起来的院子,周身的气压极低。
苏培盛小心地站在一旁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表情,主子幼时也是得过天花的,但那时他还未曾跟着主子身旁。
等了一会后,四爷抬脚就要往里走。
苏培盛一惊,顾不得上下尊卑便扯住了四爷的胳膊:“爷,主子,这不能进去啊。”
四爷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冷淡:“放手。”
苏培盛不仅没放,还拉得更紧了些,苦口婆心劝道:“五阿哥里头有赵太医照看着,定会转危为安的。但是爷您可不能进去啊,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那三阿哥和四阿哥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还有福晋和年侧福晋……”
虽然知道染过天花的并不会再染病,但谁能说没有个万一呢。苏培盛不敢想,若是自家主子进去了再染上病了,那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的下场会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苏培盛拉着四爷的手更紧了些。一边劝着主子,一边给旁边的人使眼色去找福晋和年侧福晋来。
他只是个伺候人的,他的话在爷这里好使不到哪去。但是福晋和年侧福晋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来爷待福晋很是敬重,这些年来待年侧福晋如珠如宝似的,这两位的劝话定能听得进去。
旁边的人收到了苏培盛的暗示,连忙跑着就去了正院和西侧院。
不多时,年侧福晋就到了。西侧院离泗水院要近些,她收到消息的第一刻就奔出来了,一路上小跑着如今到了便一直喘气。
“爷,”年侧福晋喘着气劝道,“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五阿哥若是知晓肯定也是不愿意您进去的。若您当真不放心,不若妾身进去瞧瞧,也好教您安心。”
看到年侧福晋,四爷凉凉地看了眼苏培盛,听了她的话眼中浮现出一丝感动。清凝不愿叫他以身犯险,却愿意代替自己前去走这一趟。
说话间,福晋也从正院过来了,见到四爷便行礼口中劝阻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古人云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如今弘昼身染天花,爷却执意进去,岂不知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的道理吗?况且您若是进去了,置弘昼于何地。”
这一大通的道理成功让四爷眼中的感动褪了下去,福晋还是那个福晋,很会劝阻人的福晋。
这两位到了,苏培盛悄悄放开了手,爷今日决计是进不去了。
果然,四爷左边是泪眼婆娑要替他进去的年侧福晋,右边是端肃着一张脸劝阻的福晋,直接打消了他想要进去瞧瞧弘昼的打算。
原本年侧福晋还想请四爷去西侧院,好好安慰一下的。但四爷心里念着弘昼,只想自己静静,便婉拒了后回了前院的书房。
坐在书案后,四爷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弘昼是从皇宫回来后查出的天花,虽说也有孩子自己出花的,但大多数都是被别人的病气所过,进而染上天花的。
“苏培盛,”四爷突然出声,“去查查在上书房念书的那批孩子里,有没有在这两日出了花的。”
苏培盛应了之后很快就下去办事,四爷继续坐在书案后沉思。
他一贯是个多疑的人,更何况天花这样的病由不得他不多想。是不是老八他们想出来的什么新招数,倘若他绝嗣的话,汗阿玛绝对不会属意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继承人。
之所以第一反应就想到老八,实在是四爷和这位八弟他们一伙斗了这么多年养出来的一点惯性了。只要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第一反应必然是老八他们干的。
当然,八爷他们但凡遇到事情,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四爷。
有没有染病这件事很好打听,只需知道各府叫了大夫没有就行了。打听这么点东西,甚至不需要用到四爷的粘杆处。
不多时,苏培盛就带来了消息,各府没有找大夫的,也就是各位小阿哥的身体都很康健。
这个消息让四爷沉默了片刻,随即唤来了人查弘昼这两日所有接触到的人还有东西。若是有可疑的便继续查下去,他要将这条线都查清楚才能放心。
若是弘昼出花是意外也就罢了,若是旁人的算计,那只能希望算计之人能承受得住他的反击。
日子很快就到了弘历该回宫继续去上书房念书的日子了,因为弘昼出花了,所以这回去皇宫的便只有他和三哥两个人。
听见田嬷嬷提醒自己收拾东西去乘马车的地方等着了,弘历有些不愿:“可是弟弟还在病着呢,我不放心。”
“你在这也帮不了你弟弟什么,”钮祜禄格格说道,“等过上几日,你弟弟病好了养好了身体也是要进宫去继续跟着先生念书的。况且你又没有生病,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弘历噘着嘴有些不愿,他看着被围起来的院子,还有耿额娘的表现觉得这回弟弟生病并不是像从前受凉得了风寒一样,所以不愿意离开。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被劝着来到了乘着马车的地方。
在乘马车的地方弘历却并没有看到三哥,而是见到了一个大夫打扮的人,那人给他摸了一下脉。弘历有点疑惑,问了后只得到了是阿玛吩咐的解释便不追问了,阿玛总有他的道理的。
看着车夫将套上马车请他上去,弘历疑惑:“三哥呢?”
弟弟病了不进宫,但是三哥并没有生病,自己不等他吗?
车夫答道:“这是爷身边的人来吩咐的,说是今日三阿哥有点事暂且不去宫里,只送四阿哥一人便是了。”
听着三哥也不用回去,弘历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马车去宫中。他很是疑惑,三哥为什么可以不用去呢。
而被弘历惦记着的三哥弘时,此时正站在四爷的书房中。
弘时跪在书房正中间,这书房中只有他和四爷两人。门被关上了,甚至连窗户都闭上了,屋内昏暗,让弘时看不清主位上阿玛的神情。
四爷坐在暗处,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看着下手处跪着的弘时陷入了沉思。
弘时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长子弘晖过世的时候,那时候弘昀尚在。因为长子的过世,四爷悲痛欲绝,把一腔的爱子之心都给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因为想着,弘昀日后就是长子了,要鼎立家业,不能随意宠溺。
但是弘时是幼子,纵容些也无妨。
这样的宠爱维持到了弘时六岁,那年弘昀也去了。四爷看着这个小小的,连路都有些走不稳的孩子,收回了宠溺,开始做一个严父。
弘时其实从小就不算愚笨,甚至有些地方称得上是聪慧的。四爷严厉起来后,也在这个儿子身上看到了些潜力的。那段日子,四爷是真的把这个孩子当成未来的世子甚至是……来培养的。
但慢慢的,四爷发现这个孩子虽然念书上并不愚笨,但品行和行事上面出了大问题。原本立世子的奏折留在了书房中没有递上去,甚至听见李氏提出的立他为世子都大发雷霆。
四爷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或许没有那么聪明,或许行事有些蠢,但他从未想过这个孩子竟然能狠毒成这样。
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极多,这些人一旦生病就会被挪出去养病,怕病气过给了主子。只有养好了才能继续回去伺候,养不好就送去城外的乱葬岗。
是以宫外不远处有个专门给宫女太监养病的地方,那里主子们是不会去的,但下人们是能去的。
四爷在查到弘时身边的小太监在他出宫那日去过一趟那个养病所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弘时小时候是出过花的,所以这样的东西带在身旁也不怕什么。而且,弘时这次的目标多半不只是弘昼,还有弘历。
只是弘历或许是运气好,又或许是身体好,并未染上。只有弘昼中了招,如今还躺在泗水院中不知情况。
想着泗水院中的弘昼,四爷看向下头跪着的弘时眼中更是多了一丝愤恨。当失望攒够了后,他便不想再给机会了。
这几年正是他的要紧时候,他如今在阿玛跟前很是得脸,并不想因为这样一个逆子承担任何的风险。
被阿玛叫来书房后就被命令跪着的弘时在下面惶惶不安,这书房里面的环境让他不安,阿玛刚刚冷漠的语气让他不安,现在阿玛一句话不说的样子让他更加不安了。
他做事这样隐秘,阿玛的手也没有长到能伸到宫里去,应当查不出什么吧。弘时这样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阿玛一定查不到什么的,毕竟宫里又不是阿玛的地盘,还要惦记着万一皇玛法不悦呢。
这样想着,弘时觉得自己原本的慌乱似乎减轻了一点,在心里鼓起了勇气后开口:“阿,阿玛,儿子今儿还要去上书房念书呢。不知儿子是做错了什么,还请阿玛明示。”
听见下面的这个逆子开口了,四爷冷淡地看了他半晌开口:“你不知道?”
弘时的心脏开始狂跳,但嘴上还是说道:“儿子不知,还请阿玛明示。”
“我以为你在叫你贴身伺候的人去拿那东西的时候,就该知道今日了。”
这句话一出,弘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深吸了两口气后努力维持镇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但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什,什么东西。”
四爷不说话了,只是冷淡地看着弘时,眼见弘时身体开始慢慢颤抖,脸上也蔓延上了绝望之色。心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些东西阿玛是怎么查到的。
第74章 病愈
第74章
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弘时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弘时感觉身边的每一缕空气似乎都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竟然这般没有手段,这种事都会被阿玛发现。
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弘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敢在皇宫里干出这样的事情,毕竟若将那东西带到皇宫里去了,上书房病倒的人就会不少,到时候皇玛法查起来了他定然难辞其咎。
于是他抓住了在马车的那一会儿,盼望着能让弘昼和弘历都染上。只要他成为独生子了,那阿玛不论心里怎么看不上他,但还是要立他为世子。日后的继承人也只会是他爱新觉罗弘时,而不是什么别人。
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他没理由不去做。
空气里依旧蔓延着沉默,弘时终于受不住了,他脸上原本的惶恐和害怕接近褪。去,独留下癫狂。
“您知道了。”弘时没有继续想着否认,而是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阿玛。
算不清有多久了,似乎是从二哥死的时候开始,弘时就再也没有直视过阿玛了。从前带他温和的阿玛,从那时候开始就只剩下了冷脸和教训。
那时候弘时年纪还不大,也不明白二哥的死意味着世子之位降临在自己头上了。他只是在为兄长的离去而难过,为阿玛突然变换的态度而惶惶不安。
后来他终于明白二哥的死意味着什么了,也开始想着要扛起长子的责任,做好雍亲王府世子该做的一切。但在这时候,阿玛却突然改了主意,并不想将世子之位给他了。
四爷看着弘时脸上的癫狂,眼中愈发冷漠:“这时候了,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我错了?”弘时笑出声来,笑声混合着他的眼泪一同掉了下来,“阿玛,为何这样偏心弘历和弘昼呢?若是没有他们,是不是你还能和从前一样看重我,是不是你属意的世子人选还会是我,若他们没了,是不是我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威胁我的位置了。”
阿玛知道这个后,弘时知道自己一定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便也丝毫不遮掩心中的想法了。
“竟因这点事就手足相残。”四爷带着浓重的失望,“倘若你能做好身为长兄的职责,那这世子之位自然不会旁落他人。但你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哪一件事是做好了的?”
“跟着柳先生念书的时候不算精心,进了上书房后也不曾认真念书。骑射也不行,办事方面更是在外面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着玩。”
四爷在生气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就刻薄了起来:“就你这样的,别说是当亲王府的世子了,便是家中仅有一家铺子做家产,也要担心你是否能受得住。只怕东西刚传到你手上,三天就败光了。”
“是,阿玛从我幼时就瞧不上我。”弘时咬着牙回道,“从前便拿大哥和二哥来压我,现在这两个小的长起来了便拿他们来对比我了。在阿玛心中,不论是谁都要比我好。”
“这些难不成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四爷心中怒火中烧,说出来的话也更加不近人情,“你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若非是托生在雍亲王府,在外头怕是连要饭都没这个本事。不仅你两个弟弟你比不上,上书房的那些堂兄弟你比得上哪个?哪怕是我养的狗也知道向着自家人,只你不知道。”
这一通骂完之后,四爷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些,看着下面颓然跪着的弘时声音也恢复了冷静:“你日后就不必去上书房了,你额娘如今多病,便留在家中侍疾别出去了。”
将这个儿子放出去说不定后面还会引出祸患来,四爷并不准备让他出去了。关在家里找人好好教导,等到娶福晋的时候再看学得如何了。
拍了拍手,书房门被打开,四爷吩咐道:“将三阿哥带回他的院子去,不许出来。”
虽说弘时要留在家中,但四爷暂时不想看到这个糟心儿子。便直接让他禁足了,等日后学好点了再说放不放出来的事。
弘时被人拖着出去了,他的眼神看向四爷的时候眼底彻底没了之前的孺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怨恨。
*
大概在出花的第三天,弘昼脸上身上几乎遍布了水痘。这时候不论是脑袋疼还是身上的酸疼都比不过这个痒意,他脑海中只想伸出手抓一抓,让自己这些痒的地方稍微舒服一点。
伏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情况,她找了赵太医要了药膏抹上去后发觉起不了什么效果,便用了柔软的细棉布将弘昼的手缚住。
如果现在去挠这些出水痘的地方可能是会留疤的,身上其余的地方也就罢了,可这脸上不能出了差错。
这几日难受的不仅是在院子里生病的弘昼,还有院外的耿执羽和四爷。
虽说不能进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四爷还是选择告假没去朝会。他心里烦乱,也确实不想这个时候去应付老八他们一群人。
大约四五日的时候,弘昼渐渐的不发热了,身上的水痘不再往外冒。只是这些原本就长出来的水痘变得极为红,瞧上去有点骇人。
又过了两三日,弘昼身上的水痘渐渐消下去了,留下了一个个的小红痕。赵太医瞧了之后放心道,这些等过上一段日子便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赵太医的手搭在弘昼的腕上,脸色渐渐松快了起来:“五阿哥的天花已经彻底好全了,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这天花还不是一般的病。还是得好好养着身体,至少这一两月内不可劳累,好好养着身*体才能好全。”
伏云在一旁几乎要喜极而泣,这进来不过八。九日,可她几乎是瞧着弘昼慢慢出痘到现在痊愈的。短短的几日里,原本面色红润健康的伏云就变得脸色苍白,眼睛上有着一大块黑眼圈的模样。
“这个消息定能让格格安心。”伏云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我这就命人去开院子。”
五阿哥病愈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府邸,耿执羽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奔回了泗水院瞧弘昼。
这些日子泗水院中凡是弘昼能接触到的东西都被送去烧了,屋里屋外都换了一通布置。
耿执羽到的时候弘昼还在睡,她坐在床边看着弘昼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抚过了弘昼脸上的红痕,眼睛红红的似乎在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格格,”娑鸣在一旁小声道,“阿哥都已经痊愈了,您别再伤心了。”
这几日耿执羽住在玉池院中,整日里都以泪洗面。她其实也不想在兮兰姐姐面前哭得这么惨的,但是就是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在思慧生意中生死不知,她的心就宛如刀割。
钮祜禄格格对此并没有不耐烦,而是悉心安慰。她和耿妹妹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同是有孩子的人自然知道这刻她的心中有多难受。
耿执羽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抹去,又看了一眼弘昼才出去。看见弘昼好端端躺在这里她就放心了,现在要出去问问赵太医还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
赵太医给开了方子,又留下了不少嘱咐就离去了。在雍亲王府中待了这几日,他早就想回家了,现在这位五阿哥的病情终于好了,他也能脱身了。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四爷就到了泗水院。
他进去看了一眼弘昼,弘昼依旧是在睡梦中的样子,在看见弘昼脸上的红痕后微微皱眉,随即又展开。如今这人没事就好了,只要人没事,其余的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几天的思考中,四爷决定不将弘时做的事情告诉弘昼他们,但他会私下里补偿弘昼。弘时在他这里已经彻底踢出继承人的队列中,加上接下来几年的禁足,这个惩罚已经够重了。
虽然已经觉得这个惩罚够重了,但四爷在看见弘昼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想这对弘昼是不是不太公平。
立在床旁一会儿后,在四爷准备出去的时候,弘昼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
睁开眼的时候弘昼感受着身上的轻松,这几日身上一直疼,脑袋都疼成浆糊了。像现在这样一身轻松的感觉,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下一刻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四爷,迟疑出声道:“阿,阿玛?”
四爷本来已经转身,听到这个声音转了回来,神色柔和了些:“身上可舒服了些。”
弘昼点了点头,看着阿玛问道:“四哥呢?”
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的,弘昼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泗水院中躺了几日。
“你四哥进宫了,”四爷坐在床边安抚道,“你且好好养身子,待身子好全了再想着念书的事情。太医说了,你的身子要慢慢养,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家中。”
依四爷对自家这个小儿子的了解,他并不是个一心念书的孩子。前几日刚从宫中回来的时候,那一肚子抱怨的样子就能看出他对宫里头念书时辰是一些不满的。所以让他休息些日子,也不会过分焦虑。
弘昼自然不会因为缺几天的课就焦虑,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四爷都一一答了,然后就看见弘昼脸上又起来了困倦之色。
刚病好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的,这个时候犯困是很正常的事情。四爷给弘昼掖了掖被子,看弘昼闭上眼睛后才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弘昼就过上了吃喝玩睡的日子,直到身子彻底养好才从泗水院搬回了前院。
第75章 父子间的互相伤害
第75章
身子彻底养好了,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虽说弘昼的身子表面上养得差不多了,但因着赵太医的嘱咐,四爷并不准备让他立刻就回宫念书。毕竟上书房念书实在辛苦,现在这孩子刚得了一场大病,还是要仔细调养之后才能入宫。
弘昼回到了他从前一直住着的院子,府中的先生在他们进宫去念书的时候就已经打发走了。加上他这段日子一直在养身子,四爷和耿执羽也不急着让他马上开始念书。
现在一回到前院,四爷便盘算着让这孩子一直玩也不像回事。可这原先府中聘的两位先生都已经走了,弘昼临时在家念两个月的书倒是也犯不上专门去找一位先生。这样想着,四爷便打算自己教。
弘昼最多在家中养一两个月的身体,这段日子就让他这个当阿玛的来教好了。正好也能看看平日里弘昼念书是什么样子的,从前便觉得这孩子念书的时候不算太过用心。
这样盘算着,四爷便将他授课的时辰规定在了他下朝的时候。每日授课一两个时辰,具体的按照当日他的行程来定,他若是当日清闲便多教一会,若当日有事要忙,让弘昼自己念书也不错。
当弘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自家阿玛惯常冷着的脸,弱弱道:“可以让先生重新来教孩儿吗?”
不要哇,就阿玛这个冷脸,到时候念书的时候肯定少不了训斥挨骂。最最最重要的是,不论是从前的先生还是上书房的先生都没有揍人的权利,但是阿玛他有啊。
而且自家阿玛从小时候就是个天才学霸,毕竟是能在那么多兄弟当中卷出来被皇玛法夸奖的人。而自己只能算普通人当中略有点小聪明的人,像这样的学霸教人的时候一般心里只会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你这都不会?
弘昼并不是很想被当成傻子看,他只想要拒绝掉阿玛这突如其来的父爱。
因着弘昼这回大病才升起的这点慈父之心的四爷,一来就遭受到了儿子毫不留情的拒绝。原本和暖的神色又凉了下来,声音也重新变冷了。
“你从前的先生已经去了桉贝勒府当西席。”
听出阿玛语气里的拒绝,弘昼挣扎了一下说道:“阿玛来教孩儿那就先说好,不可在教学的时候动怒。”
更不准动用武力。
后面这句话弘昼没敢说,他怕原本阿玛没准备这样的,被自己提醒就想起来了。
四爷挑眉,看着弘昼片刻后慢条斯理应下了。他虽说平日里厌烦蠢货,但这到底是自己孩子,况且平日里弘昼也还算机灵。加之他平常并不经常生气,自然更不会在孩子念书的时候生气了。
对于教孩子,四爷还停留在他从前教弘晖启蒙。那时候府中只有弘晖这一个男孩,又是嫡长子,对这个孩子四爷是寄予了厚望的。加之那时候他只是四贝勒爷,还在太子手底下办事,不算太过繁忙,也有时间来看顾孩子。
那时候启蒙延庆名师,他都是当成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来办的。
后来的几个孩子出生时,他在朝堂上要忙的事情也多了,抽不出时间来亲自教。能做的依旧是让手底下人去筛选名师,请到府中罢了。
说起来,弘昼还是他第二个教的孩子。
就这样,友好的父教子活动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日,弘昼在天亮后从床上爬起来,用过早膳后来到了从前在府里念书的那间屋子。
因为阿玛每日里都要去宫里御门听政,所以他也不用起太早,只要在阿玛回来之前到这里就行。
弘昼拿出书翻了翻,这将近二十来天没看书了,现在看着之前学习的内容都有些陌生了。昨日本来是想把书拿出来翻一番的,但回院子后就忘了,想起来天色已经黑了。
非必要的情况下,弘昼是不愿意点灯看书的。在宫里那是没办法,毕竟人人皆是如此。
但在自己府上,还是没有人逼迫的情况下,他就不大愿意这样了。
就这样翻着自己的书,弘昼在这半个时辰内温习了一下前面学的东西,见阿玛还没有过来又往后面看了看。
等四爷将身上的朝服换下来后过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了琅琅读书声。
听见这声音的四爷脚步一顿,眼里掠过一抹满意之色。弘昼还是懂事了不少,没人看着都已经知道自己该念书了。
等进去后,四爷摆了摆手免了弘昼的行礼,拿起书细细询问宫里的先生教到什么地方了。
随即便从这里开始讲课,四爷的知识面很广,他喜爱念书,不只是经学子籍,其余的天文地理之类的书籍也涉猎不少,甚至西洋传过来的书他也看了不少。
按理来说这样知识储备丰富的先生教学起来应该是会让人觉得有趣的,毕竟知识面广,随便引申一些东西就能让弘昼听得如痴如醉。
但不知为何,四爷讲课的声音总是干巴巴的,念书的时候似乎是自带催眠。弘昼最开始还能抵抗一下,但听多了之后他就开始犯困了。
四爷的眼神落在弘昼脸上,见他眼睛要闭不闭的,似乎正在抵抗着困意。浑身已经开始散发冷气,但弘昼对此丝毫不觉。
苏培盛在一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心里为五阿哥哀悼了一声。爷的声音里都有冰碴子了,若是五阿哥还犯困,今日少不了要被训斥一通了。
砰!
四爷手中的书重重敲在了弘昼的桌子上,弘昼被惊得浑身颤了一下,马上仰起头来看着四爷。
“你平日里便是这样在上书房念书的?”四爷的脸色冰冷。
弘昼的肩膀耷拉了下来:“阿玛,要不还是找先生来教我吧。这样不知为何,听见你讲课我便犯困,从前先生教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感觉啊。”
四爷的脸色更冰冷了,这不就是说他教得不好。
并不愿意承认这个的四爷开始继续教孩子,见弘昼犯困便又敲桌子。这一上午下来,弘昼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出问题了,被敲桌子吓得。
接下来的几日弘昼努力让自己不要听见阿玛的声音就犯困,但无奈这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天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听见阿玛冰冷的声音他就清醒了,但在讲课的时候却变得犯困了。
四爷不信,他从前给十三弟还有弘晖教的时候也未曾见他们俩这般。但偏偏教到弘昼的时候,这小子就这样了,定是这小子念书不精心。
就这样互相伤害了几日,弘昼对阿玛的害怕逐渐开始变少。
最开始的时候听见书敲击桌子的声音时,弘昼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但是现在听见阿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时,他内心奇异的平静。
反正也就骂两句,这两天他挨的骂也不少了,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了。
别看弘昼听见阿玛讲课便犯困,但其实他学得还不错。犯困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但其实他也是认真听的。
四爷教的时候虽说让弘昼打哈欠,但他本身学富五车也是变不了的。所以这父子在两看相厌中,弘昼反而学得还不错,比在上书房学得还好。
毕竟上书房中的先生要顾及好几位皇孙,而弘昼面对的四爷只要看顾他一人就是了。而且弘昼为了不让阿玛在课上对自己发火,他私底下也是悄悄努力了一下的。
所以四爷在教弘昼的时候,生气中又带了一丝诡异的成就感。毕竟没有老师不喜欢学得好的学生,但偏偏这个学得好的学生在课上表现又不是那么好,真是让四爷又爱又恨。
教了这几日后,弘昼甚至敢在阿玛面前顶嘴了。当然,这里指的是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很快地,到了上书房休沐的日子,弘历从宫中出来了。
回来的当天下午弘历要去后院见钮祜禄格格,晚上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弘昼便摸了过去大吐苦水。
“四哥你是不知道,阿玛讲课真是一开始说话我就犯困了,明明从前也不见这样,”弘昼吐槽,“还好我私底下努力了一下,不然阿玛肯定要生气。”
弘历坐在一旁临摹着字帖,听见这话无奈笑了:“看见你身子养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去上书房的时候,弘昼还在泗水院中。那时候弘历其实想等弟弟身子好了再一起去念书,但拗不过阿玛和额娘,最后还是自己去了。这一个月中他一直很担心弘昼,但没人想起来给这宫里的小孩子传信,他忍到休沐才知道弘昼已经好了。
“赵太医说我暂时还不能回上书房,说是上书房起早贪黑的不利于我将养身体,”弘昼看了看弘历的字,嫌弃道,“四哥你怎么临摹这么久了字还是这样。”
弘昼现在写字已经开始逐渐摆脱孩童体的横平竖直了,特别是临摹的时候,已经能有个七八分的形似的。
但弘历的这笔字,连最起码的横平竖直都做不到。即便是在临摹的时候,瞧着也挤在了一起,一点也不见大气,看上去很是难看。
要是上一世的弘昼最多也就能看出弘历这笔字不好看,但这一世他见过好看的字多了。特别是四爷给他们准备用来临摹的字帖上,各种字体都有,显得四哥的这笔字更难看了些。
弘历停下手中的笔,有点羞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的字了。”弘昼将话题拐了个弯,又开始抱怨阿玛给他讲课的时候有多严苛。
弘历继续临摹着手下的字,他也不知为何,就是临摹不出这些字的形体风骨。明明下笔之前想得好好的这一笔应该在这里,但是下笔之后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76章 关系
第76章
虽说在阿玛手底下念书不算容易,但相比于在宫里上书房念书,弘昼还是更加愿意在阿玛手底下讨生活的。毕竟在府上念书,别的暂且不说,只能在天亮之后起床这一条弘昼就很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