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1 / 2)

第101章 盯——

送走弘时之后,弘旺那脸上原本憨厚的笑意收了起来。很快有下人进来将弘时喝过的茶具收了下去,又给弘旺上了一壶新茶。这壶新茶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也是弘旺最喜欢的茶水之一。

弘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个笑容不再憨厚,而是充满了讥讽。为何这样的蠢货的阿玛却能胜了自家阿玛呢,让这样的人踩在自己头上还真是觉得不爽。

但是转念一想,若非上面坐着的那位有这样一个蠢笨的儿子,甚至是长子,他又如何能捕捉到这样的机会呢。

在这茶室坐了一刻钟后,弘旺便回了廉亲王府。

原本贝勒府的牌匾被摘了下来,换成了和硕亲王的牌匾,但府邸内里却和从前别无二致。之前八贝勒府旁边留出预备着扩建的荒地依旧还是空着,这个府邸的规制依旧是贝勒府的级别。

进了府邸后,弘旺便来到了廉亲王的书房。

廉亲王此时正在绘画,手里的毛笔在旁边颜料中浅浅一蘸,随后在微微泛黄的纸上描绘。

弘旺进来后并未出声,而是乖觉地站在书桌前静静地观看着。

等廉亲王将笔下的这只鸟儿画好后,才抬头看向了弘旺:“事情都办妥了?”

“已经办妥了,”弘旺扬起一个笑说道,“瞧弘时的样子,定然已经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说是有个御前侍卫的朋友那自然是假的,如今的这位上位之后,御前侍卫这样近身的职业自然都换成了他原本属下的旗人。这些人在雍正还未上位前就归雍亲王府管,自然不可能和当时的八贝勒府有什么牵扯。

而今廉亲王的处境,自然就更不可能让这些人亲近了。

这样的话弘时是没有地方可以求证的,哪怕他心存疑虑,可他也不可能直接去问那位,同时也没有能在那位旁边近身侍候的人可以询问。所以他一定会把弘历当成假想敌去斗,只要乱起来,他们才有可乘之机。

廉亲王轻轻嗯了一声:“做事小心些,你那个茶室日后不可当谈要紧事的地方。”

“阿玛的意思是?”弘旺略皱起了眉。

廉亲王的脸上没有笑意,声音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他刚刚罚了我,又岂会不盯着我们府上的人。倘若你还小便罢了,看你如今也有十五了。那个茶室日后便好好开门做生意,勿要再当作谈事的地方了。”

弘旺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愤懑之色:“那样一件小事竟然就罚了阿玛跪了一夜,如今秋夜寒凉,那位竟——”

“住嘴!”廉亲王的声音冰冷,飞过去的一眼中带着震慑,“我难不成没有教过你吗,这样的话也是能宣之于口的?”

弘旺愤愤住嘴,头微微撇了过去,呈现出了不服气的姿态。

看了弘旺不服气的脸一会儿后,廉亲王终究还是放缓了语调:“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话说来又有何益。”

“是那位容不得人,”弘旺的声音也低了些,“明明,明明只要那位能容下阿玛,便不会再有这许多事情。”

廉亲王淡淡地看了弘旺一眼:“倘若这般轻易就能容下,又何如会有七步成诗。昔日魏文帝又为何要逼迫幼弟殿上作诗,况且那还是同母的弟弟。”

更何况易地而处之,廉亲王也不觉得自己就会轻易地放了四哥。只能说成王败寇罢了,只是他这个败者不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败,即便是困兽之斗,也要试试能不能搏出一条生路来。

将手中的笔放下之后,廉亲王的声音低沉而冷淡:“这样的话在这里问一句也就罢了,不想被揪住小辫子的话就莫要在其他的地方多言。这段日子,你也勿要与弘时来往了,在府中好好读书,看看弘时会使出什么招数再说。”

“阿玛不是要帮衬弘时吗?”弘旺疑惑。

廉亲王又开始蘸墨:“凑上去一次就足够了,等他碰了钉子自然会主动过来找我们,倘若一直凑上去便落了下风。”

弘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廉亲王也并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让他退下。

从阿玛的书房出来,弘旺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如今已经娶了福晋,府中将一处位置好又宽敞的院落单独划给了他和福晋居住。

“大爷回来了。”福晋见他回来了抿嘴一笑,便令旁边的侍女上前来服侍他换衣裳。

刚刚出门见弘时,身上穿的是见客的衣裳,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后才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

换好了衣裳出来,弘旺便接了福晋亲手奉过来的茶水。

这个福晋是去年娶进门来的,还是皇玛法亲自指的婚事。为人很是贤良,岳家本也是大族,可见如今的形势之后,见福晋时总是冷冷淡淡的。

“今日出门办事可顺利?”福晋笑着问道,“今儿大爷急匆匆就出门了,连早膳都没有好好用,日后可不许这样了。长此以往,岂不是要令肠胃受损。”

听着福晋关心的话语,弘旺觉得心中原本的郁气渐渐平静了下来,正想答话,就见福晋的手腕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那伤口在手腕内侧,寻常是不大容易看出来的,这还是福晋的手微微往外翻才让弘旺看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弘旺将福晋的手抬起,皱着眉问道。

福晋的脸色有些躲闪:“不妨事,是妾身昨儿不小心将茶盏摔了,这才伤到的。”

弘旺的眉头微微皱起,还未提出质疑,就听见福晋旁边的大丫鬟愤愤不平说道:“哪里是不小心伤到的,分明是昨儿福晋回娘家……”

这话还未说完,便被福晋呵止了:“彩云还不住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弘旺全都明白了,去年他与福晋刚成亲的时候福晋娘家的态度还是很恭顺的。但自那位上位之后,福晋的娘家态度就变了,不只是对他,甚至对福晋都极为恶劣,看样子是想要撇清干系免得到时候被那位清算的时候连累了。

微微闭了闭眼后,弘旺紧紧地盯着福晋手腕处那细微的划伤,似乎是在警告着自己什么一般。

败者不必胜者亲自羞辱,便会有旁人来践踏。但只要还有机会,他就绝不会认输的。

秋日的紫禁城已经很是凉爽了,弘昼也将略厚些的衣裳穿在了身上。秋天算得上是最舒服的季节了,既不会太热,又不会太冷。即便是在有太阳的日子,练习骑射的时候也不会被灼热的阳光射得人困意上涌。

唯一不让弘昼满意的是屋顶偶尔还会落几只鸟儿下来叽叽喳喳的,好在一般叫一会儿就飞走了,没有落下来就叫半个时辰的事情了。

这日弘昼和弘历刚从朝会上打卡结束,准备回上书房听先生讲课时,就被弘时在上书房前拦住了。

弘时早就在朝堂上站岗了,从雍正刚登基开始,这个长子就一直在朝会上站着。不过既未给过他什么要紧的差事,又没有在朝会上点过他的名,所以朝臣们也就不敢亲近这位实际上的皇长子。

要知道上面的这位可是从九龙夺嫡中杀出来的主儿,他一上位就表示了要秘密立储,但凡能混到可以上朝的谁也不是蠢货,自然能明白这位的意思。

即便想要搏一搏,也要看准了之后才能下注。在不知道皇上对其他阿哥的态度之前,没有谁会把这带着身家性命的赌注投给三阿哥。即便要投,也要在合适的时候投,最好能让自己的付出得到最高的回报。

等四阿哥和五阿哥上朝后,那些待价而沽的人就更犹豫了些。

之前三阿哥上朝的时候,可不曾见过皇上专门点过他什么。但四阿哥和五阿哥上朝这短短的几日内,皇上便点了五阿哥两三次了,也问过四阿哥一回意见。

见弘时挡在了前面,弘历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三哥可是有事?”

弘时打量着面前的两人,他打量得很是仔细,从头到脚一一看过去。

这番作态让弘昼莫名其妙,他皱起眉问道:“我们还要回去跟着念书,三哥若是无事便请让开吧。”

弘昼自觉这话说得很客气了,他甚至用了礼貌用语。要知道弘时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一般是不会用礼貌用语的,不是咬着牙就是颐指气使的。

弘时的眼神如深潭一般黑幽,将弘昼和弘历都打量了一遍后冷笑了一声便走了。

这两年间他也是长进了些的,早就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了。自然只要在自己不占理的时候不要提前起冲突,既然汗阿玛已经秘密立储了,那多半是看好这两个之中的一个了。

毕竟年贵妃养着的六弟太小了,还不算彻底立住,脑子清醒后想想就知道汗阿玛那样的性子不可能立那样一个小孩子。

既然是因为看好才立的,那就只需让汗阿玛对这两个失望透顶就行了。只有汗阿玛对他们两个失望了,他这个长子才有重新出头的机会。

弘昼看着弘时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这是发什么疯,专门凑过来就是想要看我们两眼?”

“你这些日子小心些。”弘历看着弘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弘时突然这样凑过来盯了他们一会又走了,这样反常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不管弘时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们小心些总不会有错的。

第102章 挑拨

自弘时那次来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后,弘历很是警惕了一阵子。但见弘时迟迟没有什么动静,便也渐渐地放下了心来。

弘时回去很是颓了一阵子,他如今知道那正大光明牌匾后已经放了名字,而那个名字十之八九不会是他。想想自己日后可能会给弘历弘昼这两个小畜生跪下磕头的样子,便觉得浑身都泛着不满。

凭什么?自己可是汗阿玛的长子,从前还在潜邸时,额娘可是李侧福晋,那可是上了玉碟的。不想弘昼和弘历这两小子,不过是格格所生的罢了。

即便汗阿玛登基后给钮祜禄氏封了个熹妃,可弘历的身份依旧是赶不上自己的。

“爷,”夕莱仔细观察着弘时的脸色上前来,“佟佳五爷传信儿,想要请您去祥和酒楼喝一杯呢。”

这几日瞧着爷总是不高兴,夕莱和祥桂伺候得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什么地方犯了忌讳。要知道主子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若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犯了忌讳,多半是要吃挂落的。

“佟佳福成?”弘时下意识想要说不见,但随即眼前一亮。

他当然不想日后跪在那几个弟弟面前,那就只有在汗阿玛面前表现自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在汗阿玛面前表现自己的时候,也可以拉拢几个朝中重臣,让他们在汗阿玛的面前给自己说好话。

这佟佳福成的叔叔可是隆科多,现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的重臣,已经和年羹尧一同被加封为了太保。若说现在汗阿玛在前朝最为信重的人,那就是年羹尧隆科多还有十三叔了。

“去传信儿,说我应了。”弘时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我同福成也许久不曾见了,这回可是要不醉不归的。”

见主子的神色好转,夕莱才算松了口气,当即高高兴兴地就去传信了。

见弘时应了邀约的福成本来很高兴,因为弘时自从开始进宫念书后便与他们少于交集了。还是这一两年才捡回来些交情,现在弘时成了紫禁城的皇子,福成自然也想要来攀一攀这层关系。

这次宴请他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一定要带着弘时叙叙他们之前的交情,再加深一下感情。皇上可是只有四个儿子,弘时日后至少一个和硕亲王是跑不了的,说不定以后还有要倚仗的地方。

虽说他三伯隆科多如今深受皇恩,但这个三伯脑子仿佛被他后院的那个李四儿吃了一样,一点不认家里人。如今家中人想要求他办事,还要先去讨好李四儿。

而福成不愿意去讨好那个李四儿,他和堂兄岳兴阿的关系不错。而这个李四儿致使之前的三伯母惨死,他一见那个女人就心烦,能表面上维持和平就不错了,更遑论讨好了。

等弘时来赴宴后,也对福成表现得很是热络。

两人各怀鬼胎,推杯换盏之间叙了些幼年时的感情。直到都喝得脸颊通红,两人脸上都带上了醉意。

“你三伯如今在朝堂上还真是,”弘时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嗝,“还真是颇受重用啊,想来你们家也受益不少了。”

福成喝得也有了七分的醉意,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但还是记得在外面不要表露出自己对这位大权在握叔叔的不满。

含含糊糊说道:“哪有,我这三伯铁面无私得很。”

“铁面无私?”弘时微微睁大了点眼睛,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个铁面无私法?”

“我们家的人想要在他面前求官可难如登天,”福成说道,“若是我玛法玛姆还在的话便好说,可现在这些能压住他的长辈都已经去了,大伯二伯都管不住他。至于我们这些小辈,在他眼里和猫儿狗儿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后面,福成语气中的不满根本就抑制不住了。

弘时的醉意似乎消散了点:“我原还预备着想要你替我引荐你三伯呢。”

“引荐?”福成迟疑,“三爷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办吗?”

福成自己想要求三伯办件事是要去走李四儿的路子的,但他不知道弘时若是要求的话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路子。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弘时的言辞含糊,“不过是久慕威名,想要见识见识。我知道你自小就极为聪慧,想来这点事情也是难不倒你的。”

被弘时这样捧了两句后,福成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豪气,当即拍着自己胸膛将这件事揽了下来。但好在他还没有完全醉糊涂,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引荐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三爷想要找我三伯办事,那我就不知我三伯会不会应了。”

听见他这句话,弘时自信地笑了声:“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能牵了这条线,我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说到这里时,弘时凑近了福成的耳朵低声说道:“你三伯如今的风光,他日便也会成为你的风光。”

福成瞪大了眼睛,几乎在瞬间就酒醒了。这句话暗示的意思……他有些不敢往下面想了。

得了弘时的这一句话后,福成便将这件事上了心。他自去找了隆科多两回,但都被呵斥了回去,郁郁之下*只得忍着心烦去奉承了李四儿几日。

李四儿最喜欢的就是看这高门大户的佟佳氏的族人来奉承她,使唤了福成几日之后便同意了替他在隆科多面前说话。

千辛万苦将隆科多带来见弘时,福成本来喜滋滋等着弘时给自己这个中间人些好处。但没想到弘时直接在隆科多这里接二连三碰了大钉子,不仅恨上了隆科多,对他这个中间人也没了好脸色。

福成只觉得委屈,又不是他主动要拉弘时和三伯认识的。明明是弘时自己来求了他的,他办了事却没能讨得好。

隆科多心中更是无语,家中蠢人多他也是知道的。但谁能料到自己这从龙之功方才到手不足一年,家中便有人惦记着下一份从龙之功了。

皇上才上位一年,他如今圣眷正浓,疯了才会抛下这些去辅佐一个皇子。只要一心一意跟着皇上,他的权势起码能保持十来年。

所以隆科多不仅没有接茬,还将弘时找过他的事情暗示了一下雍正。这父子俩的事情他不清楚,便也不便明说,只需暗示就足矣。

雍正知道这件事后,不动声色地在弘时身侧派了更多些的人,弘时院中的人也慢慢替换成了他的人。并未直接发作,而是想要看看弘时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隆科多,马齐,李卫,张廷玉……”雍正听着下面人的汇报,将这些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冷笑,“除了年羹尧,他还真是跑了个遍啊。”

粘杆处前来汇报的人听着雍正的语气不敢抬头,皇上的家事他们是一点也不想掺和。

雍正微微闭了闭眼,和弘时想要夺嫡这件事情相比,还是这个儿子的愚蠢让他更为破防。竟然大剌剌地去拉拢自己倚重的重臣,他难不成不知道这些人在自己这个皇上面前受重用就根本没必要去烧他这个皇子的热灶。

一般而言,是要皇上在年岁大了,或者身体明显不行了,这些受到皇上倚重的大臣才会想法子延续自己的权势。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是最希望上面坐着的这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人。

“不要惊动他,”雍正的语气平缓了下来,“看看他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

这个儿子已经十八九岁了,甚至曾经已经有过一个孩子了,却还是这样蠢笨的样子。雍正想起现在前朝的一堆事情决定先给弘时一个机会,倘若就此收手那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若还变本加厉等他闲下来便好好整治这个儿子。

弘时这样行事也是廉亲王没有想到的,他最多以为弘时碰上两个钉子,然后他便悄悄遣两个人在他耳边吹一吹风,便知道要过来求他这个素来温和的八叔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蠢货竟然能将老四的亲信都拉拢一遍。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廉亲王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两日。他始终想不明白,老四那样精明的人,为何长子能蠢得出奇。

想要拉拢老四的亲信,他这个儿子想到的不是威逼利诱,而是直接直愣愣上去拉拢。他有十几个兄弟,斗了这么多年,就是最蠢笨的老十都不会出这样计策。

“蠢才好呢,”九贝子听到这话,当即大笑出声,“只有蠢,日后上位了咱们才好控制啊。只要哄两句就好了,若是聪明的,那才难办呢。”

老四已经上位了,他们的目标也从想要八哥或者十四当皇帝,变成了扶老四的儿子上位后让八哥当个摄政王。

大清朝不是没有这个先例的,虽说多尔衮后面的结局不大好,但谁又能否认他摄政时的风光呢?更何况多尔衮后来结局不好,一半是因为世祖有个聪明的额娘,但瞧着这位大侄子的额娘齐妃可和聪明沾不上边。

另一半则是因为世祖自己聪明,而这个大侄子更是和聪明没有什么关系了。

如今已经被革了敦郡王爵位的老十面色阴沉,他赞同地点了点头:“蠢笨倒是也不全是坏处。”、

“可如今蠢成这样子,”九贝子皱眉,“想来如今老四必然在他这位长子的身边安插了人手,这可不利于咱们接近他啊。”

“本也是打算等他碰钉子后出现的,”廉亲王难得地沉了脸,“现在倒是不便现身了。”

廉亲王福晋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突然笑道:“既然不便在弘时面前现身,不如暂且换一个目标?老四盯弘时盯得紧,也必然想不到咱们会暂时换了目标接触旁人。”

“八嫂的意思是?”九贝子的目光望了过来。

廉亲王福晋为人很是聪慧,他们这几个兄弟议事的时候经常在一旁旁听。甚至还出过几次不错的主意,是以老九老十对这位聪敏的八嫂都很是敬重。

“上书房里头的那两个,”廉亲王福晋的唇角微微扬起,“为何不能挑拨一下?”

到时候等老四发现,就知道长子蠢笨,而老四老五又互相攻讦,连一个可用的都翻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若是能一不小心让四哥气血攻心,那可就太好了。

先帝有二十几个儿子,所以他才能这样无情地圈禁了老大和老二,厌弃了老八。但这位好四哥可只有四个儿子呢,他舍得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废掉一两个吗?

即便一下子不能让老四气血攻心,可想起这段时间老四对他们的打压,便觉得给老四添点堵也是不错的。

第103章 挑拨

“那两个小子不是自小感情就好吗?”老十思索了片刻后问道,“挑拨有用吗?”

廉亲王福晋的唇边噙着笑意,声音轻快似乎在说什么令她愉快的事情一般:“这再好的感情都是怕比较的,你说这两兄弟都是一个待遇长大,如今一个住在毓庆宫,另一个却住在阿哥所。若是再加上旁边的奴才捧高踩低的,又岂能在心中不生出些怨愤来。”

“倘若是这个本就不受看重的受了欺负,你说这心里会不会委屈。而这个本来不知道自己欺负了人的,被告到了御前,又会不会心中存有怨怼呢?只要这心中有了裂痕,这再好的关系也会变差的,兄弟俩都心存芥蒂后其余的便好操作了。”

九贝子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还是八嫂有主意,我额娘在宫里头还有些得用的人,这件事便交给我来办就是。”

宜妃从前颇得康熙的宠爱,一直都是握着协理六宫的权力的。有些人在明处,而有些人则隐于暗处,明处的人在雍正登基后拔除了不少,但这些暗处的人平日里不动用也并不知道就是宜妃手底下的人。

“可是宜额娘如今还住在宁寿宫中,”廉亲王似乎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件事动用了宜额娘的人,万一被发觉了,岂非是将宜额娘陷入险境。”

九贝子冷笑了一声:“年初五哥便上了好几回折子想要将我额娘接回府中荣养,偏偏老四就是不允。不就是打着拿我额娘威胁我的打算吗,不论怎么说我额娘都是他庶母,难道他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苛待长辈吗?”

说到这里,九贝子心中就恨恨的。若是老四早些同意让五哥将额娘接出来荣养,这回自己也不一定就能动用那些人,这件事也是他自己作孽。

“既如此,那你行事当小心些。”廉亲王福晋看着九贝子说道,“这件事就等着九弟的好消息了,倘若能办成,他日八嫂必为你庆功。”

九贝子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放心好了,等我办妥就是。”

正在上书房中安安生生跟着先生念书的弘昼很突兀地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后茫然地抬起头四处望了望。

弘历将目光望了过来:“昨儿晚上睡觉的时候蹬被子了?”

他是知道五弟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他跟前守夜的,若是其他人自有守夜的人来盖被子,但弘昼显然是没有的。

“没有啊。”弘昼摇头,“我今儿起来的时候被子好端端在我身上盖着呢,说不定是谁在念叨我,不知道是弘暾还是弘曈。”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俩了,还有弘晈和弘暻,想起他们还怪想念的。之前和他们一同在上书房的时候,聊天还有伴儿。现在他们都已经各自回府找先生念书了,也不知道下次见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弘昼哀号一声:“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三哥一样自由出入宫里啊。”

什么时候才能去外面玩玩,弘昼之前觉得自己一直在雍亲王府和紫禁城之中往返像是在寄宿学校的学生。而现在只在紫禁城待着,夏日的时候能去圆明园逛逛,就宛如家在学校。

“再过个两三年罢。”弘历提笔开始写字说道,“等过两三年汗阿玛也该安排咱们办差了,等办差了说不定要去衙门,那时自然就能自由出入了。”

那还有好久啊,弘昼在心中一算。不过起码有了点盼头,他现在最盼望的是汗阿玛哪日看他们不顺眼了,直接将他分府出去,到时候就天高海阔任凭自己做主了。

不过想来这个时间还有些远,毕竟三哥都十八九岁了还没有开府呢,也不知道等他十八九岁的时候能不能开府。希望可以早一点,若是明年,不,今年就能得到开府这个好消息就好了。

这些事情都还有些遥远,弘昼想了想就抛之脑后了。

下午的骑射结束后,弘昼接过了小周子递过来的用凉水沁过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脸和额头。

如今虽然天气凉爽了些,但骑射刚结束的时候还是很热的。只是用帕子将汗水擦去依旧热,弘昼发现了若是用湿的帕子擦一下能快速降温。

但弘历不大认同这个行为,他觉得这样有些伤身体。

不过弘昼热起来可不管这些,他不大耐热,一切都以舒服为主。

见弘昼又在用湿帕子擦脸,弘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先回去了,我还有两篇策论没写呢。”

这两篇策论弘昼也是要写的,不过他写这些东西一贯敷衍,只要凑出来字数就行。有时候他甚至会恍惚一下,就像是前世凑八百字作文。

相比之下,弘历对策论就重视多了。他知道这些策论最后都是要呈到汗阿玛的案前的,所以每篇策论都精益求精,力求能让汗阿玛看到他在这个角度最独到的见解。

弘昼胡乱点着头,忙忙地从旁边人手中接过水解渴。

等他身上的热气终于散去了些后,才不紧不慢地往阿哥所走去。他的这两篇策论已经想好怎么凑字数了,等回去用过晚膳后便可以趁着天还没黑写出来。

这两篇策论是要这月底交的,他现在写完了等休沐的时候就能全心全意躺平了。他是真不想等休息的时候还要从床上爬起来写策论,想想就很毁假期的心情。

等回到院子后,弘昼先去沐浴更衣,洗漱完后满怀期待地等着自己的晚膳送上来。变成皇子后弘昼最高兴的事情之一就是他每顿饭又多了几个菜,而且送过来的菜都很是用心,几乎一个月不重样地轮流换。

每天期待晚膳是什么菜色,已经成了弘昼支撑自己去上书房的动力了。

但等弘昼沐浴出来,用棉布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时,却看见了面色带着怒气的琰辰。

琰辰是弘昼成为皇子后内务府送来的小太监之一,因为机灵懂事被弘昼提到了身边。小周子平时跟着他外出走动,而琰辰就在院中管事,勉强能算的是他这个小院的管事之一。

“这是怎么了?”弘昼看着他的脸色奇道,“你方才不是说去内务府领份例去了吗?”

小周子在一旁的桌子上,将食盒中的菜色都一一摆了出来。

“主子,”琰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怒气冲冲说道,“奴才知道主子一向不想和旁人起冲突,可毓庆宫中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弘昼差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迷惑地皱着眉奇道:“你说谁欺人太甚,毓庆宫?”

若是琰辰说的是三阿哥宫中欺人太甚,弘昼都还能理解。可是毓庆宫欺人太甚是什么意思,四哥什么时候欺负他了,他怎么不知道。

琰辰说道:“前儿去领茶叶的份例,可上好的君山毛尖和龙井都被毓庆宫中领走了。留给咱们院中的就只有些去岁的陈茶,这也就罢了,昨儿去领贡橙,本来是所有阿哥都要各自领一筐的,但内务府的人推说没分派好,叫今儿去领,但今儿去说是咱们那一筐已经被毓庆宫的领了。”

看着弘昼错愕的神情,琰辰很是委屈:“主子,一点茶叶和贡橙倒是不打紧,可内务府还有其余的地方都看见咱们是好欺负的了。只怕这一回若咱们轻轻放下,日后便是不论哪里都能欺到咱们头上了。”

弘昼看着琰辰那委屈巴巴的神情,敏感地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对。

四哥是不可能为了点茶叶和贡橙来专门抢他的东西的,那茶叶每年份例就不少,送过来只有喝不完放成陈茶的,哪有不够喝的,完全没有必要还抢些回去放着。而那贡橙就更不可能了,四哥从小就不爱吃橙子,他喜欢的是葡萄这一类的水果。

“你待如何?”弘昼看着琰辰,试探性地问道。

琰辰听见弘昼的发问,当即说道:“自然是去内务府将那些狗奴才都教训一顿,咱们的东西凭什么给了旁人。或者直接去皇上面前告一回状,同是皇子,四阿哥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一旁正在摆东西的小周子手一顿,很是诧异地看向了琰辰。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自然知道主子和四阿哥的关系有多好,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东西去皇上的面前告状。

弘昼意味深长地看了琰辰两眼,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直接到了桌前用膳。

这位小主子的脾气很好,琰辰过来伺候了快一年了也摸索出了这位主子的脾性。轻易不会为难下人,之前有洒扫的小宫女将他那百宝阁上面的珍贵瓷器打碎了也没生气,若是在旁的宫中这样的大错即便不送到慎刑司,也是要退回内务府的。

“主子,咱们这回被欺负不论是内务府还是其余地方都在看您的反应。若是您好欺负,日后谁都敢来踩上一脚。”琰辰说了两句,瞥见弘昼略有点不悦的神情后又闭了嘴。

弘昼想着明日去上书房的时候可以问问四哥,是不是他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他自然是很相信四哥不会专门来和他抢东西的,可毓庆宫那么多人,四哥也不一定能将每个人都管得妥帖。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和四哥告一状就是了。

但令弘昼没有想到的是,他到了上书房后本来是预备着中午用午膳的时候和四哥问问的。但还没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就听见了养心殿的传召,同时传召了他们两人。

竟然是因为弘昼院中的人去御前告状了。

第104章 驭下之术

“我院中的人去告御状?”弘昼看着前来传召的小太监,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是谁?”

那小太监低着脑袋,声音恭敬:“奴才不知。”

弘昼和弘历互相对视了一眼,弘历开口:“走吧,先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在路上的时候弘昼想到了昨日琰辰在自己耳边说的四哥手底下人强了自己份例的事情,当即皱着眉说了,又问道:“不会是因为这事吧?”

这让弘昼很是不悦,他既然已经说了这件事他知道了,自然会自己处理。加之昨日琰辰那略有些挑事的语气,让他心中有了种不好的感觉。这个琰辰不会是后面有主子的吧,之前在他身边放了快一年了都没看出来。

弘历听见弘昼的话一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与我说?”

什么茶叶什么贡橙的,弘历并不是个贪恋口腹之欲的人。若是弘昼的这些份例不够了,他都能将自己的拿出来给五弟,根本不可能专门去抢他的。别的不说,他们之间这样亲近的关系,他又怎么可能做出专门枪弘昼东西的举动。

“这多半是手底下人自作主张,”弘历看着弘昼说道,“我这里没有听说这回事,今日回去后我必要好好整顿一下。”

“我知道的,”弘昼安抚道,“我肯定明白你不会这样做的,只是四哥若是下面人自作主张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管了。”

上一任太子被废的理由之一就是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他的奶父在内务府敛财,手底下的拥趸又在全国各地敛财。在康熙还对他存有偏爱的时候能将这些事情都视而不见,而在康熙开始厌恶他后,这些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弘历见弘昼神情不似作伪,勉强算放下心来,只要五弟不误会他就行了。但马上他就警惕了起来,弘昼这里被抢了东西,还是他宫里抢的,但这抢的东西却没在他手中来。

况且他宫中略亲近些的都知道他和弘昼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专门去抢弘昼的份例呢?弘历这样想着,微微抿了抿唇,这次或许是一次局。只是不知道这个局是想要挑拨他和五弟的关系,还是想要汗阿玛对他不喜了。

两兄弟来到养心殿后,通报了一声就踏入了殿内。

殿内跪了一个弘昼很熟悉的人,琰辰趴跪在了地上,身上的衣裳有点凌乱,似乎是刚才经历了一番拉扯。

琰辰旁边还跪了一个,这个人弘昼看着有点眼熟但叫不出来名字。似乎是在毓庆宫见过的,他少于去毓庆宫,毕竟阿哥所和毓庆宫隔得有些远,弘昼和弘历又每日都能在上书房见到没必要专门去毓庆宫找人,是以不大叫得出那人的名字。

收回目光后,弘昼和弘历一起行礼问安。

雍正看着下面两个行礼的少年,靠在椅子上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们。

半晌,弘昼才听见上面传来了一声叫起。

“可知叫你们来有何事?”雍正的声音有点疲惫,他已经连续好几日熬夜批折子了,摊丁入亩这个政策实施下去很困难。

这个政策减去了丁税,是要根据持有的土地来交税,这样大地主自然要交比之前多得多的钱。而这些大地主很多是满人入关时圈地的那批人的后代,集合起来并不算是一股小势力,纠集起来阻止摊丁入亩还是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

这几日本来就没有休息好,听见这两个孩子的奴才过来告状又是些芝麻大点的小事,便更觉得脑袋疼。

“儿臣不知,”弘昼很干脆地摇了摇头,“听刚刚那个公公说,是儿臣院中的人来告御状,但为什么告,告什么事情儿臣不知。”

“儿臣亦不知。”弘历也跟着说道。

雍正的目光扫过弘历和弘昼,见这两个儿子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明了了。

“你们俩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雍正示意下面跪着的两人。

琰辰这才抬起头来,望向了弘昼的眼神里满是哀求和不满:“昨儿和主子禀报了,本是想着等主子处理的。可今儿奴才又去内务府领东西,可这个章夏不仅不让奴才领,反而羞辱奴才,倘若只是羞辱奴才也就罢了,竟然,竟然……”

说到这里的时候琰辰似乎有些不敢说出来,半晌才咬牙说道:“竟然还羞辱奴才的主子,奴才听不得这样的话,才与他扭打在一起的。结果他带着人将奴才打了,奴才气不过才过来告状的。”

琰辰抬头后,弘昼看到了他的脸。脸上明显的红了一片,甚至能看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明显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这张脸经历了些什么。

跪在琰辰旁边的人怯生生地抬起了头,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最后只是重重磕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头:“这都是奴才一人的主意,与四阿哥并无任何干系,还请皇上只怪罪奴才一人。”

“你既说是你一人的主意,”雍正问道,“那你为何要截了五阿哥的份例?”

那人的唇角颤抖了一下,说道:“因,因为上回五阿哥来毓庆宫的时候,没有将奴才放在眼里。奴才不过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他身上,他竟然和主子告状,等他走后四阿哥就将奴才从内室调到了外面。本来奴才是贴身伺候的,却变成了做粗活的杂役,不忿之下才做出这种蠢事,与四阿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续两次强调与四阿哥没有关系,让雍正的眉头微微挑起。这样浅显的挑拨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个奴才在强调弘历,甚至是在让旁人去认为是弘历指使的。

可他的用意在何。

雍正的目光又掠过了弘昼那一脸惊奇的表情,还有弘历那皱着眉的神情。

弘昼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自己被泼茶水这一回事。那还是第一次去毓庆宫来着,他当时被泼了茶水有点不开心直接回院子换衣裳去了。只记得当时泼他的是个小太监,但不记得是不是眼前这个人了。

至于看不起那真是无稽之谈了,他都不认识这人,话都没说过几句,又谈何看不起。

“汗阿玛,”弘历上前一步跪下说道,“这都是儿子御下不严之过,才令五弟受了委屈,请汗阿玛责罚。”

弘历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若是疯狂辩解反而落了下乘。先将这件事揽下认错,余下的等他细细去查这个奴才底细就是了。

他之前将这个奴才赶出殿内,主要是举得他笨手笨脚地泼了五弟一身的茶水。虽说弘昼为人宽宏并不在意,但他却不想再殿内留下这么笨的人,等下回再犯些什么错让他心烦。

雍正坐直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弘历只是认错,不辩解么?”

“汗阿玛,这件事同四哥没什么关系吧。”弘昼开口,“既然并非四哥指使他做的,就没必要罚四哥了吧。”

弘历也微微抬头,他知道汗阿玛这个时候是不需要辩解的。但问了这样一句话,他须得好好答。

但还没等弘历说话,雍正又开口了,不过这次是对着苏培盛:“将他们俩带到慎刑司去,三日内我要他们吐出背后的人是谁。若是慎刑司办不到,那就交给粘杆处去办。”

“奴才明白。”苏培盛很快地应了一声,马上便叫人将琰辰还有另一人拖走。

“主子,主子救我,”琰辰显得很是惊慌,“主子我知道错了,日后定不会在外给您惹祸了,主子救救奴才。”

苏培盛微微一皱眉,旁边了看就有察言观色的人上前堵住了琰辰的嘴。让他只能发出了闷闷的声响,很快这两日就被带走了,在雍正的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其余伺候的人也很乖觉地退了出去。

等殿内空了下来,只剩下他们父子三人后雍正才缓缓开口:“弘历起来吧。”

“儿臣有错。”弘历依旧跪着没起,“请汗阿玛责罚。”

雍正冷冷地一个视线扫过去,不过片刻弘历便抵挡不住了,乖乖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看出了什么?”雍正问道。

“这个奴才多半是外面安插到儿臣身边的人,”弘历答道,“那个琰辰多半也是安插到五弟身边的人。”

弘昼隐隐也猜到了琰辰是别人的人,昨日琰辰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对。况且在他已经说过会处理的情况下,第二日和四哥的人打架就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有这个本事来告御状。

要知道乾清宫周围布满了侍卫,乾清宫到养心殿这个距离更是五步一人地把守着。这个琰辰之前从未替他传过话,第一次来竟然就能直愣愣摸到养心殿这里,甚至能到汗阿玛的跟前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便是弘昼当真有什么事情要派人去养心殿禀报,也是要拿着他院中的对牌去的。而琰辰没有对牌,还能真闯到汗阿玛面前来,那是相当的有本事了。

“还不算太蠢,”雍正嫌弃,“人安插到你们身边近一年了,竟然一直未察觉吗?”

弘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弘昼有点委屈,这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谁知道竟然会出问题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弘昼的想法,雍正冷笑出声:“倘若本事不到位,即便是身家清白的人送到你们身边,也是容易被收买的。你们竟全无一点驭下之术,特别是弘昼,你竟还盼着早日出宫开府。若是叫你开府了,恐怕王府中不仅没有规矩,还会被安插的人漏成筛子。”

第105章 整顿

汗阿玛开始训人了,弘昼和弘历都低下了头。

雍正接连骂了半个时辰,将弘历训得满面通红,而弘昼都开始犯困的时候才勉强住嘴。

将旁边的茶盏端过来喝了一口后,雍正表示他们可以滚了。这件事接下来就交给他处理,顺便警告了一下弘历和弘昼,再不好好排查周边人,下回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受罚的就是他们俩了。

弘历臊眉耷眼地从养心殿中走了出来,他这两年间已经很少被汗阿玛骂了。想今天这样的责骂,之前几年都没有过,像这样被骂了一次,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心里充满了羞愧,若是让这个安插过来的人得逞了,他和五弟之间的关系被离间了,岂非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被骂了一通,他不仅没有觉得冤枉,还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回去将毓庆宫上下都好好整顿一番。将那些背后有人的都抓出来,至于抓出来后是送去慎刑司还是放去不重要的位置看着,那就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决定了。

相比于弘历,弘昼就没有什么羞愧的感觉了。当然,他也想着要回去将自己院中的人整理一下。他的院子里可以有不聪明的,也可以有平时爱偷点小懒的,但是决不能有想要算计他的。

他并不是什么绝顶聪明之人,这一次不算什么大事也就罢了。若是下次有人想要算计他一次大的呢,虽然他自信汗阿玛并不会对他太无情,但到底大伯和二伯的例子还摆着呢,那两位还被圈禁着呢。

要知道圈禁的地方并不大,不仅大伯二伯住在那,他们一家子都住在那。只有看儿女成年后能不能获得赦免,若是没有人在皇上耳边提一嘴,皇上将他们都忘了的话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送东西进去的人若是发觉没有人在意这里头的几位庶人了,就会开始悄悄地小心点克扣一点东西。最开始当然数量不会多,克扣的东西也不敢捡贵重的。但是时日长了之后,胆子被宛如被放进了离家人的家中一样,一点点开始放大。

里面的人出不来,更别提去告御状了,只能悄悄忍了这样的委屈。若是有人敲打了,或者干脆将那贪污之人办了或换了,那是能管好一阵的。但这一阵过去,新上的人又会开始一个轮回。

这些都是弘昼听弘昉偶然间提起过的,但弘昉对这些有点忌讳,轻易不愿提起。所以弘昼也只知道这么多,也了解了圈禁的生活多有不易。

两兄弟从乾清宫分别,弘昼回到了自己院中,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

看着院中乌泱泱站着的人,弘昼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一个小几上放着一盏茶和一碟子蜜瓜。但弘昼现在可没心情吃水果,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低眉敛目的人。

这院中的人他基本都能记得名字,但也仅止于此了。除了能进他内室的人外,其余的他每日能见上一面就不错了,更别提了解了。毕竟上书房的念书时间让他在阿哥所根本待不了多长时间,每天回去沐浴用膳后就只想着睡觉了。

“你们在我院中伺候最少也有一年了吧,”弘昼的声音很慢,他似乎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我从前也未查过你们背后有没有其他的主子,但今儿有个被送到慎刑司了,也让我不得不来查一查了。”

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几个人在互相看了看脸色。

被送去慎刑司的人,他们多少也知道是谁。毕竟琰辰这几日也经常在院中抱怨四阿哥的毓庆宫抢了主子的份例,说起来的时候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直接上去和四阿哥撕咬一番。

其中的有些人也是一样的愤怒,他们觉得在五阿哥这里伺候,倘若五阿哥没脸的话,他们这些奴才出去自然也不会有人给面子。但有些就觉得无所谓了,这被抢的是主子的份例,他们这些奴才的份例又没少,何故去为主子担心呢?

反正主子总是饿不着的,即便少点茶叶少几筐果子也不会有什么。

能被送到自己这里背后还有人的应该不多,弘昼心中明白,内务府给他送人,想要在里面塞进去家世清白的人还是需要些功夫和手段的。能塞进来一两个就顶了天了,所以这院中的人大部分是能相信的。

不过该敲打还是要敲打,趁着这一次将敲打的话说了,又将规矩立下了。日后才会更有章程,反正他这院子是不能再出什么别的事了。

弘昼很仔细地看着他们的神色,有的神色茫然,有的惊慌地四处看着。他将神色有异的都记了下来,打算后面查一查。

等了一会后,弘昼又开口:“当然,我知道你们更多的是老实干活的。这些人是不必怕的,待年节我也另有赏赐。但若是背后还有主子的人,那就要当心了,最好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了,莫要被我抓出来了。”

这话说完,弘昼便示意他们散了。

随即便叫了院中的管事嬷嬷来身边,这细细嘱咐了要将院中的规矩改一下。这些好好做活计的便每月加一吊钱,不好好做活计,当值时闲逛乱逛到处去惹是生非的便要立起来规矩,轻则训斥,重则扣月例银子或者直接*打上两板子。

当然肯定不能是任由掌权的嬷嬷随意责罚,凡是要扣钱或者打板子的事情要两个嬷嬷都确定了才能行事。若是只有一个嬷嬷定了,另一个不同意的就由他来定夺。

又说了些其他的规矩,这些规矩定下后弘昼的小院更加有秩序了些。那几个神情有异的他也派人盯着,果然又抓出了一人。

这边的弘历弘昼在忙着整顿自己院中的事情,那边的廉亲王府上又聚集了几人。

这次的聚会弘旺也参与进来了,他坐在最尾端的位置,心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荡,而是隐隐地担忧。从前瞧见阿玛额娘还有几位叔叔商议事情的时候,他总会想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被阿玛认可,能参与进来。

那时候阿玛还是八贝勒,没有和硕亲王的爵位。但是他们府上处境也没有现在这样的艰难,想起前儿阿玛和九叔被宣进宫罚跪,弘旺心中就恨极了。偏偏让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得了皇位,现在阿玛和几位叔叔想要做什么都不成。甚至于他们已经和十四叔断了联系许久了,十四叔还被软禁在景陵。

屋内一片寂静,不论是廉亲王还是九贝子都默然无声,甚至廉亲王福晋也是阴着一张脸,神情愤愤不作声。

半晌,还是老十打破了这片寂静。

“咱们的算盘落空了,”老十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隐约还能感觉出几分讥讽,“现在这位好四哥发了狠的找咱们的麻烦,宜额娘的人都被拔得差不多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九贝子听着就觉得心疼,他额娘自康熙二十年封妃以来便手握协理六宫的权力。这才能在宫里各个地方都安插人手,老四上位的时候就拔除了大多数明面上的,他们能保留这些暗地里的人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现在因为那两个进了慎刑司的,被拔出萝卜带出泥全清理干净了。之前九贝子还能知道些宫里的事情,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已折了人手,”九贝子的声音冷淡,“甚至我额娘都被送到了行宫去,实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了。”

“九弟莫要担忧,”廉亲王终于开口了,“我遣了人去照看宜额娘,必使宜额娘生活无忧。”

九贝子冰冷的神色缓和了些,声音也柔了下来:“多谢八哥了。”

廉亲王嘴上带了点笑意:“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廉亲王福晋微微翻了翻眼皮,觉得很是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表演兄弟情深。

“咱们下一步如何?”老十急不可耐地发问了,“老四最近和疯了一样找咱们的麻烦,前儿罚了你们,又宣我明儿进宫,多半是要罚我了。咱们若是再不能压制他的气焰,只怕是要不停地折腾咱们了。”

“现在能有什么法子,”九贝子说道,“只能暂且蛰伏了,现在老四没有抓住咱们的大把柄,最多也就是为难罢了。暂且忍忍,让他过了这阵子放松了警惕再说。”

廉亲王也点了头:“最近咱们都忍着些吧,四哥除却折腾人外也不能做什么。毕竟他才登位一年,汗阿玛尸骨未寒,他又岂敢当真将兄弟如何。”

“阿玛,”弘旺开口了,“昨日弘时来找儿子了。”

屋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其余四人的眼神都看向了弘旺,其中九贝子的眼神最为热烈。

“你说弘时来找你了,”最先开口的是老十,“他说什么了?”

“莫不是知道咱们能帮他?”九贝子的语气中是压制不住的兴奋。这次损失最多的就是他了,可是若这些人能换来弘时的信任的话,那倒也不算太亏了。

弘旺微微点了头:“他说,想要来府上拜见阿玛。”

廉亲王福晋眼底终于蔓延起了兴奋之色,她似乎已经看见通过弘时痛击老四的样子了。老四啊老四,才生了这几个儿子怎么就管不好了呢。

廉亲王的眼中也逐渐浮现出了笑意,他很自信,只要弘时来他面前摆件,他自有法子让弘时听他的。

“暂且不行,”等了一会后,廉亲王说道,“最近四哥可是看着咱们呢,让他再等等。”

弘旺微微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第106章 就让儿臣出宫吧

因为被盯上了,所以廉亲王并没有选择最近让弘时过来相见。而是告诫了九贝子和老十都要先老实待着,静待时机。

雍正打压了他们一段时日后,被罗卜藏丹津叛乱吸引了心神。老八老九他们不管再怎么跳都是内里的问题,可这叛乱是实实在在影响国土的事情。

若是这块地方在自己这里丢了,雍正不敢想史书会将自己记载成什么样子。于是便急命年羹尧接替了之前胤祯的位置为抚远大将军总理军务,率军平乱。

一边要应付着摊丁入亩导致的地主们的反扑,一边要顾念着青海的战事。雍正不仅忙得没时间去后宫,甚至都没时间睡觉了,嘴边长了两个极为显眼的燎泡,心情也变得糟糕极了。

之前雍正虽然也不是什么极为宽仁的主子,难伺候是真的,但也并非什么极为残暴之人。可在心情受到影响的情况下,养心殿内伺候的人都夹起了尾巴做人。光着三四日内,就有整整两个小太监被打板子了,要知道之前一个月都不一定有一个。

这件事对弘昼的影响倒是不算大,雍正没空理会他了,他便只能按照之前的情况上朝和上书房两边跑。不过弘昼倒是注意了不要在朝会上打瞌睡了,毕竟汗阿玛现在的心情实在不好,若是真将他拖出去打板子就太丢脸了。

特别是他现在能见到汗阿玛的机会只有在上朝,要是在这里因为犯困被拖出去打板子,那弘昼明日就要在京城声名远扬了。不过传的可就不是什么好名声了,多半几年后都会有人提起这桩笑料。

所以为了避免这样丢脸的情况,弘昼努力让自己早朝的时候是清醒。就算是实在有困意,也要等到回上书房之后再说。

但是这段日子对于弘历来说就有点不一样了,雍正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会将弘历拎过去交给他一些不大重要的事情。

这些事情大多和青海战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都是些不大适合交给大臣去做的事情。

比如给各地方的官员批请安折子,这些折子多数就是问安,表一表自己的忠心。有心人会顺便介绍介绍自己做官这里的特产,表示想要给皇上进献。

这样的折子是没有什么政治内容的,但能让弘历批改却显出了另一种不同的亲近。

至少在弘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失手砸了好几个花瓶的。

也让朝野内外的大臣高看了这位四阿哥一眼,如今三阿哥还在朝堂上打酱油,从不见皇上给三阿哥派一点活干。五阿哥更是在上书房念书,这样看来,皇上最看重的多半还是这位从前被先帝抚养过的四阿哥。

青海的叛乱是在次年结束的,年羹尧率军同奋威将军岳钟琪一起击溃罗卜藏丹津主力,平定了青海。

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雍正二年的清明了。朝堂上下震荡,前朝年家人被不少人巴结且先不提,后宫的年贵妃甚至隐隐有了能与皇后抗衡的感觉。

但年贵妃依旧如从前一般敬重皇后,甚至比之前表现得更为恭敬小心了些。她心中有点隐忧,二哥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劳自然是很好的,但这鲜花着锦之势实在令她心中不安。

这样的不安她不能对旁人言明,只能在翊坤宫的时候蹙眉深思,写信出去规劝家中之人勿要因二哥之功嚣张狂妄。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样的道理年贵妃在幼时就知道了,她居于深宫之中,不能时时提点家中人要谨小慎微,只能在宣额娘和几位嫂子进宫的时候提上一两句。

每每见到额娘还有嫂子志得意满的脸时,年贵妃心中的忧虑便更上一层。信寄到了年羹尧手上,年羹尧也只是大笑两声写信回来让妹妹不要担心这些事情,他同皇上的情谊难不成还会变吗?

年贵妃的忧虑是年羹尧所不能理解的,同样的,此时年羹尧的志得意满也让朝中不少人嫉恨。特别是本就和年羹尧不算和睦的隆科多,此时见年羹尧这样的阵势也只能冷笑两声后等着看年羹尧是不是能一直得势。

青海叛乱平定之后,定下了年羹尧在今年十月的时候回京述职。

带着这样的担忧,年贵妃希冀能在二哥回京后与他见上一面好好谈谈。现在二哥立了大功,她又得皇上疼惜,对见面这事还是有些把握的。

雍正自忙完了青海的战事后,终于又有时间来折腾两个孩子了。不,现在应该说是三个了。

年贵妃所生的福惠也终于到了三岁,是可以启蒙的年纪了。本来年贵妃是打算请个先生来给福惠启蒙的,但雍正不愿意。

从前他还是雍亲王的时候给弘昼弘历两兄弟启蒙请的都是京城之中有名的先生,现在当了皇帝自然是要请朝中的大儒来给小儿子启蒙了,又怎么会愿意让无名小辈来教儿子。

所以在福惠满了三岁后,雍正便定下了让这个孩子每日里来上书房念书一个时辰的规矩。

弘昼和弘历也算开始和这位六弟打交道了,之前虽然知道有这个六弟,但从未交谈过。年贵妃将孩子看得紧,他们也就是在逢年过节的宫宴上能见到,其余的时候都没见过。

“给四哥五哥请安。”看见那三头身的小家伙似模似样地作揖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嬷嬷宫女,弘昼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

不说别的,小孩子这样与大人一样行礼的样子是真可爱。特别是福惠长得很不错,年贵妃和雍正都是好长相,福惠更是继承了他们俩的优点,三岁的孩子格外的漂亮。

“快起来,兄弟之间何须多礼。”弘昼上前蹲下,笑着和福惠说话,“日后你也要来上书房中念书,不过四哥五哥和你不是在一间屋子念书的。若是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旁边找我们。”

福惠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五哥的眼中充满了好奇。他只是偶尔听额娘和汗阿玛提过四哥五哥,额娘说了到上书房中要和两位哥哥和睦相处,汗阿玛说了五哥是不用功的人。

“多谢五哥,”福惠慢吞吞地一本正经说道,“我若有事就来找四哥和五哥。”

看来年贵妃将孩子教得很好啊,弘昼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这要是比较熟悉他真想捏一捏福惠的脸,白白嫩嫩的看上去手感很不错的样子。

弘历莫名其妙地看着弘昼,对福惠客气了一下后看着嬷嬷们簇拥着他走远,才对着弘昼说道:“你日后离六弟远些。”

弘昼疑惑回头:“怎么了四哥,看我和六弟亲近了你吃醋吗?”

弘历无语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六弟的身体一贯不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咱们自己还需注意些,莫要不小心便说不清了。”

福惠身体不好这件事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了,翊坤宫几乎两三日就要请一次太医。不是年贵妃身体不好了,就是福惠又病了。这也是不论年羹尧怎么得势,年贵妃如何得宠弘历都没有将这个六弟当成假想敌的主要原因。

能不能养大还不知道呢,即便养大了,这样的身体是不会有大臣愿意将其立储的。

“我知道了。”弘昼思索了片刻,四哥说得不无道理。况且他刚刚和福惠说话的时候,福惠身后那两个嬷嬷瞧着他的眼神极为警惕,倒是也没必要顶着人家的警惕刻意去和福惠亲近。容易被当成不怀好意之人,那可太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