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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疲力尽的柏青踏出警局大门,发现一天又浪费了,天色渐晚,身形肃立挺拔的男人低着头沉默,周身气压低沉,看起来似乎等候多时。

天有些暗,柏青看不清楚池湛脸上的表情,旅馆是不能住了,他思忖着要赶紧回去拿东西换个地方,也没留意池湛的不对劲。

“我……扫黄不小心把我给扫进来了,旅馆不能住了,换个地方。”

柏青简单解释了一下,他自觉今天不外乎就是一场误会,和他没多大关系,可毕竟不太光彩,自然也不愿意说太多。

池湛眼底眸光微动,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

半晌,却只是说了一句:“好。”

两人回到旅馆,柏青还惦记着要拿东西,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池湛故意落他一步,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然后,突兀而清脆的金属咔哒声,门反锁上了。

柏青无知无觉,他目光梭巡了一下,面上不由一顿,桌上摆放着一个保温袋,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池湛花了几个小时买回的冰淇淋。

他打开保温袋,里面的冰袋连带着冰淇淋都化了,看样子是不能吃了,柏青心里难得地生了些愧疚,转过身想对池湛说:“池湛,今天——”

话才起了个头,转身的动作都还没完成,一股强势的力道猝不及防向他袭来。

池湛蓦地拽住柏青的胳膊,施力猛地将他往床上一丢,柏青只感觉自己身形晃了一下,身躯摔在弹簧床上还用力回弹了几下,瞬息之间池湛温热的躯体随之压了上来。

一双满含愠怒的眸子对上柏青的视线,其中的暴虐之色看得柏青心里猝然发怵。

柏青惊慌失措:“池湛!你干什么!”

男人不理会柏青的抗拒,强势地将柏青的两只手腕扣在一起,紧紧压制在头顶。

这是一个身体完全打开,任人为所欲为的姿势。

柏青终于意识到池湛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一动不能动的柏青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面上写满抗拒。

“池湛!你突然发什么疯?!!”

“我发疯??”池湛阴恻恻地冷笑一声,喷洒在柏青脸颊上的气息灼热又危险。

“柏青,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跑一百公里外去给你买冰淇淋!满心满眼想着你吃到冰淇淋时开心的样子!可你呢?!!我不过是离开几个小时,你就迫不及待叫了应召女上门!就那么饥渴难耐?啊?”

池湛阴狠地捏住身下一脸慌乱的人的下颌,大拇指一寸一寸揉捏他的嘴唇,心里一片死寂。

“瞒着我背后偷人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有我这么个大傻子把你放在心上你是不是很得意?跟谁学的?你怎么这么会糟蹋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可恶至极!”

柏青被池湛一连串的质问砸得脑袋空白,不过他也知道池湛误会了,挣扎的动作更甚,急赤白脸地解释道:“池湛!你误会了!我和她没做什么,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你知道——”池湛沉下声音嘶吼着打断柏青的解释,目光眦裂近乎癫狂。

“你知道我满心欢喜地拎着你想吃的冰淇淋回来时,接到电话说你因为那种事情被抓到警局!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我在想,啊……好痛苦啊,好痛苦啊,痛苦得快要疯掉了。”

“是不是要打断你的腿才能彻底安分?”

冰凉的指腹慢慢游移过柏青的脚踝和小腿。

柏青心口微滞,眼里浮现怪异的痕迹,怔怔道:“池湛……你怎么了?”

“不,我不要打断你的腿。”

池湛面无表情单手捏住柏青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前扯。

下闔着眼目光幽幽滑过柏青的每一寸皮肤,蓦地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我们一起去死吧。”

柏青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池湛却好似自己提出了一个绝妙的提议,轻轻抚上柏青的脸,交颈厮磨,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说情话。

“你说你这六年在国外过得不开心?很想我?我要怎么去相信啊!靠你那在夜店长得要命酒水账单?”

池湛永远不会忘记,柏青刚离开他跑去国外的时候,他想他想得快要疯掉了,于是制作了一个监控柏青的程序,偷偷植入柏青的手机。

他想着,也许柏青离开自己,也会和他一样很难过,哪怕只有一点点。

第47章 第 47 章 “你恨我对吗?”

但是当池湛看到柏青每晚夜店酒吧狂欢的消费记录时, 他又恨不得杀到纽西兰,问问柏青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只有一点。

他没有不开心, 也没有不舍。

原来自己在柏青心里,是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戒断期很难熬,池湛失败了。

为什么只有他困在这段感情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什么只有他在深夜里被回忆折磨得神经衰弱。

有多少个夜晚,池湛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睛,不断刷新着柏青娱乐场所的消费订单, 神经质地把自己的手指咬得血肉模糊,却对痛感毫无知觉。

池湛轻描淡写的语气很轻柔,柏青却仿佛嗅到巨大的危险, 身体不自觉微微发起抖来。

“我没有!我只和你——”

“嘘——”池湛笑了一下:“别说话, 你知道我的,就算把你腿给打断,你只要哭一哭, 撒撒娇, 说几句你错了,我迟早会心软的,所以——”

池湛把手放在身下人脆弱的脖颈上,笑得无比满足:“我们一起去死吧, 我把你的骨灰全吃掉,然后再去找你, 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永、远、都、不、会。”

柏青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带着肺里的氧气仿佛愈发稀薄。

池湛想要收紧手指,面上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挣扎之色, 像是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不断较劲,撕扯。

毫无预兆的,他改变了方向。

衣帛撕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清晰。

“池湛——!你放开我!我不要!”

男人手下的动作越发粗暴急切,撕开身下人的衣服。

“不要?怎么?你不是很饥渴吗?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段时间你可是对我百般勾引,我一再拒绝你还是扑上来,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池湛感觉他说完这句话,身下人奇异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直挺挺的跟条咸鱼似的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将埋在柏青胸前的头抬起来,一张血色全无的脸看得他心惊。

柏青死死盯着池湛,下唇的软肉被牙齿咬得出血,眼泪扑簌而下,一字一顿,声声泣血:“你作践我。”

池湛心口一震,单手迅速捏他两颊,强迫柏青张开嘴阻止他再虐待自己唇肉,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他突然对上柏青的眼睛,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脸,可柏青哭着说:“我真后悔,后悔回来找你……我们早该结束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我最在乎什么?可是你还是选择在别人面前那样对我,要我丢尽脸面,要我痛苦,要我在别人面前以后再也抬不起头!”

“然后放任他们把视频泄露出去,有什么意思?这种恋爱还有什么意思?”

“你恨我,池湛,你恨我对吗?”

池湛想反驳,可他眸中闪过迷茫,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钳制柏青手腕的手不由的松开了,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你、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你说会原谅——”我的!

“不。”泪水从柏青的眼角滑落没入发间,消失不见。

“我会原谅你,如你所愿,我会彻底地原谅你。”

“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恨你,也不会讨厌你,”柏青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他天生就比较容易宽容别人,也乐于放过自己:“然后,彻底放下你。”

池湛瞳孔一缩,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

【再见】

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

“不,我不允许!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不需要你允许!”柏青抬手擦了下眼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池湛说得对,柏青向来是懂得玩转人心的一把好手。

就像是此刻,他说完这些话后歪了歪头,又说。

“你要上就快点上,反正我是上赶着扑上来的货色,不玩白不玩。”

池湛像是被烫到了般,彻底松开了柏青的手腕,可还是没有起身,双臂撑在身下人侧脸两侧。

柏青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明明这些话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现在自己提起,他反倒不乐意了。

“我听说你和张扬说我们交往了六年是吗?”

池湛预感柏青可能要说出他不想听的话,面色阴狠地要打断。

“你闭嘴!不许说!”

“我偏要说。”柏青不管不顾,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其实我们——。”

“闭嘴——”池湛目眦欲裂,慌忙火急地起身要捂住身下人的嘴,却始终晚了一步。

“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柏青眼睑微微下压,同时厉声下了判决。

像是一个无情的法官,纠正了池湛扭曲的认知,揭开他不愿面对血淋淋的真相,试图让一切都回归正轨。

相爱的弊端此刻显现出来了,没有人能比他们彼此更清楚,刀子要插在什么地方才能让对方最痛。

池湛知道做什么说什么才能让柏青痛苦,柏青亦然。

男人阴沉沉的眸色里压抑的某种紧绷如弓弦的东西终于崩断,心脏仿佛被揉碎了,精神力尽数逐渐崩溃瓦解,他沉默从柏青身上爬起来,脸上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分手了?”

“你把这句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到。”

柏青也是气上头了,继续刺激他:“不,我不想跟你玩了,我为什么要爱一个恨我的人。”

“我让你收回去!”

池湛突然阴狠暴戾的怒吼吓了柏青一大跳,他怔怔看着池湛此刻的状态,扭曲得像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柏青顿时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有点不对劲。

完了,好像玩脱了。

池湛慢慢站起身,黑暗中他的身躯有种冷漠诡谲的形状,居高临下睨着躺在床上的柏青。

“既然你想结束,不想要我恋人的身份,那我们也不用玩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无聊把戏了。”

柏青仔细观察男人的状态。

“……你怎么了?”

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下意识伸手要去抓池湛的手臂,被轻易避开。

池湛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柏青有些心神不宁,他换好衣服正要出去找池湛,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

是宿全。

柏青沉默地接完电话,然后一直呆坐在房间里。

两个小时后,池湛带着寒气从外面回来了,周身的沉郁看得柏青瞳孔骤然紧缩。

过去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全在脑子里一一闪过。

柏青直接冲上去,声音哽咽道:“你生病了……怎么会这样……怎么都没有人发现啊!”

池湛愣了一下,他的确生病了,这两天的情绪太差和休息太少令他头昏脑涨,现在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

肌肤相触,池湛的身体在发烫。

可他还是沉默推开柏青,也许在外头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把他给吹醒了,盯着柏青的目光阴沉又冰冷。

没等他开口讽刺,意识一黑便直直往前倒在了柏青身上。

池湛再醒来时,他头上贴着退热贴,柏青趴在床边睡着了,眼尾红红,像是哭过。

他好好将柏青过了遍眼,从发丝到脚踝。

柏青说自己恨他,恨啊,怎么不恨,从挖出那张空白纸条时就在恨,恨到骨子里,然后恨意在骨缝里生根发芽,缠绕翻涌。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要柏青。

柏青不会原谅他了,他搞了柏家的公司,还让他在众人面前受辱,做这些事前,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可柏青一句冷静又将一切打回原型。

池湛薄薄的眼皮垂下,柏青不会原谅他了。

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明白这个事实。

这样也好。

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在柏青看不到的地方,池湛悄悄贪婪地,渴求地研究过他千千万万遍。

一如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柏青之后,疯狂地看那个被他偶然拍下的事故视频,再然后妄念渐生,收集关于柏青的信息。

如果不能给的话,那就一开始不要出现在他人生里啊,不要试图引诱他,就这样安分的待在他永远看不到的地方。

熟睡的柏青突然动了一下,有要醒的迹象。

池湛眼里的温度散去,缓慢地闭上眼皮。

柏青醒来后探了探池湛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他的眼球缓慢转动,有些迟钝地把视线落在池湛脸上。

有爱就可以了吗?

只需要爱就能心无芥蒂地留在池湛身边吗?

这个问题柏青问了自己无数遍。

在今天终于得出答案。

不可以。

仅仅只是爱还不行,多爱都没用。

柏青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了楼下的便利店。

结账的时候店员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柏青看到店员身后的货架上摆着很多种品牌的烟。

他让店员给他拿一包,出了便利店蹲路边抽出一根,点燃,烟雾随着冷风升腾又消散。

柏青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无师自通地过肺,吐烟圈。

尼古丁和焦油刺激呼吸道,令他产生一种灼热的感觉。

这是柏青第一次抽烟,没有不适,没有缓冲期,他像是已经抽过无数遍娴熟地夹住烟,任由多巴胺在体内分泌。

他开始明白池湛为什么会抽烟了。

脸颊上的潮湿的液体被冷风一吹,冰凉刺骨,良久,柏青抹了一把脸,像是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决定,将烟头捻灭于雪地里,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池湛一动不动地矗立在旅馆房间的窗边,从这里往下望,可以看到在便利店门口蹲着的柏青。

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就这么看了很久,最后收回视线,转身出门离开,连夜回了海市。

柏青回来发现池湛已经走了,不知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担心池湛身体没好就乱跑。

可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联系池湛。

柏青在池湛离开后又在小城呆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顾诚之打电话来了。

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池湛这次似乎动了真格,像条疯狗一样围剿和柏青有关的势力。

首当其冲便是柏家和柏青外祖父周家和顾家。

第48章 第 48 章 “我真的……恨死你了”……

柏青听着听筒那头的顾诚之说池湛这两天的动作, 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我会解决的, 你不要担心……”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混蛋是不是对你不好?!!”

池湛在顾诚之口中从超级偶像变成“那个混蛋”,前后转变令柏青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没有,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吧。”

顾诚之恨铁不成钢:“你别骗我!他对你好怎么会有那种视频!”

柏青:“……”

“其实我也没对他多好……”

挂了顾诚之电话以后,柏青又打给了池湛, 电话没响一会儿很快就接通了。

柏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接通,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

“说话。”

“你在……干嘛?”

回应柏青的是被挂断的电话。

第二天柏青就回了海城, 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喝杯水,就得知顾家今年一直在盯的海外项目被截了。

柏青知道,池湛在逼自己屈服。

可他没办法, 他不在意柏家, 却不能不管顾家周家。

柏青打电话给池湛,还是老样子,每次都会接,但是没能说几句话就被挂断。

池湛这毛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柏青恨恨地看着被挂断的手机, 心里暗暗腹诽。

他没办法,去斯诺楼下温暖的咖啡店里蹲人, 可池湛似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他想避开柏青,有的是办法。

柏青没蹲到池湛,倒是蹲到了沈丘风。

他拦住沈丘风,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丘风最近也很辛苦,老板周身的气压低得他们喘不过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眼看向柏青。

沈丘风突然想起那场意外车祸,没错,两天前池湛一行人乘坐的车被人意外追尾,不大不小的事故,也就是司机的手和池湛的额头受了点伤,不严重。

沈丘风还记得车祸发生时已是凌晨两点多,自家老板从上车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

被追尾后池湛来不及反应,额头见了血,可当时池湛一手摁着额头,像是飘荡的灵魂终于回神,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只是问几点了。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了。”沈丘风急忙看了下表,给了一个很准确的数字。

“手机,我的手机在哪里?”老板的声音很急切,要找他正在前排充电的手机。

张扬反应很快,忙不迭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双手递给池湛。

沈丘风看着池湛受伤的额头,有些担心:“老板,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可池湛理都没理,只一手按着额头,一手迅速解锁手机屏幕,点进微信页面。

从沈丘风的余光可以看到池湛点开置顶联系人的聊天页面,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快速地往上划,好似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很快,池湛就找到了,是对方发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柏青,笑容灿烂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下一条信息是一条报平安的内容:安全到家!

然后沈丘风就眼睁睁看着老板把照片放大,盯着看了一会儿,紧接着点了保存图片。

沈丘风愣了一下。

沈丘风有点无语。

沈丘风很快就明白了老板在做什么。

他在保存图片。

可为什么?为什么之前不保存,偏偏现在才点保存?难道是忘记了?可看样子明显是惦记着啊,不然也不会连出车祸额头都破个大洞了,还着急忙慌找手机保存,现在去医院才是要紧事吧,晚一点保存不也一样吗?

沈丘风实在太好奇了,于是他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池湛按着流血不止的额头:“等会儿图片就超过三十天了,会被清理的。”

池湛像是说出了一个至理名言,看沈丘风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责怪,像是在不满他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懂。

沈丘风无语望天:“……”

所以为什么前三十天不保存,非要卡点。

啊……好幼稚。

此刻柏青站在沈丘风面前,求他帮忙给池湛带句话。

沈丘风看柏青的目光特别意味深长,他思索了几息,答应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池湛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掀起眼皮冷淡看向沈丘风。

沈丘风忙不迭解释道:“柏先生托我问您的。”

“他说他愿意补偿,只要是他能做到的。”

补偿?他说补偿?!!

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知名的情绪在眸中疯狂翻涌。

张扬在一旁咋呼:“柏先生?他不是……”

说到一半看了池湛一眼,又闭嘴了。最近池湛针对柏家的大动作实在是显眼,就差明目张胆告诉别人他要打压柏家。

可就像是故意逗弄人似的,每当柏家撑不下去时,池湛又会从指缝漏出点油水,既不让柏家过得好,也不至于马上垮掉。

说实话,沈丘风和张扬也想知道老板对柏青什么态度。

池湛冷嗤一声。

“他要道歉。”

一旁的张扬脚底一滑。

道歉?

就这?

就只要道歉?

搞那么大阵仗,背地里做了多少动作,只是想要人家一个道歉?

张扬不能接受,于是他饱含希望地问:“然后呢?”

后面肯定还留有后手的吧。

池湛想也不想:“然后当然是原谅他。”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池湛从未想过柏青跟他道歉后,他还会有不原谅他的可能性。

张扬汗颜:“就只是道歉就原谅他了?”

池湛愣了一下,对啊,就只是道歉就原谅他吗?他的眼里露出滔天的挣扎。

他一直想要的是柏青的道歉吗?

不,不对,好像还不够……

是哪里不够?

“不然呢?不原谅那我还要什么呢?”

池湛抬起头,空洞又麻木的呢喃落在两个助理耳里,让他们两个都沉默了。

沈丘风把老板的诉求传达给了柏青。

于是傍晚柏青如他所愿在寒风中等到了池湛的车。

柏青打开车门猫腰坐了进去,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池湛。

柏青一上车就忍不住想伸手塞进池湛的口袋里取暖,嘴里还嘟囔着冷死了,可一抬眼看见池湛冷冰冰的神情便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

不知怎么的,池湛的脸色更黑了。

柏青第二眼看到的是池湛故意放下来遮挡伤口的刘海,然后才注意到池湛额头上的伤,他心头一跳,立马紧张凑近去检查。

“你额头怎么了?!”

被柏青的气息包裹得严严实实,池湛身体莫名一僵,觉得以他们现在冷战的状态,不应该是心平气和地对对方你关心我我关心你,可又舍不得离开,只能绷紧身躯,脸色有些不自然地乖乖给柏青检查。

冰凉的指腹轻柔划过额头,泛起阵阵痒意,池湛只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撩拨了几下,莫名剧烈跳动。

“谁打你了吗?”柏青问。

池湛:……

他语气冷淡:“找我干什么?”

柏青有些拘束地捏了捏衣角:“我想跟你道歉。”

池湛一听到他说要道歉,耳朵动了动,脸色也不自觉缓和了些许。

“我向你道歉,无论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去做,只是……”

柏青闭了闭眼,继续说道。

“只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要牵涉其他人……收手吧……”

柏青心里跟明镜似的,池湛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要逼自己低头,那自己就如他所愿,向他低头好了。

只是池湛一听到他的道歉,当即眉梢下压,嘴角带上讥笑:“你道歉就是因为这些事情?”

他示意司机下车,司机一看他们两个之间的紧张气氛,收到指令便立即开门下车躲得远远的。

司机甫一下车,池湛便迫不及待捏住柏青的手腕,用阴沉又扭曲的口吻威胁:“如果你是为了别人才来和我说这些,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收手,也不会放过你。”

柏青:“不放过我?你怎么不放过我?”

柏青边说身体边凑近池湛,满意地看到池湛的呼吸染上一丝慌乱,细密的睫毛不断颤动。

池湛抵住柏青的双肩阻止他的靠近,不自然道:“……你干什么!”

柏青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坐正身子,反倒是池湛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地蜷了蜷手指。

“我说认真的,咱们两个人的问题两个人解决,不要牵扯他人,好吗?”

柏青说得十分真挚,几乎是循循善诱,可池湛心里却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

不对……

“我向你道歉,六年前是我太不成熟,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太对,为了莫须有的事情一声不吭就跑到国外,你要报复,要惩罚,都冲我一个人来,我都受着。”

不是这样!

“这样够了吗?”

不够!

池湛垂眼看低眉顺耳的柏青,没有一丝舒气的感觉,反倒是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反复嘶吼。

不对!不是这样的!还不够!不是道歉!不是道歉!不是道歉!他想要的不是道歉!

男人被脑海里的声音折磨得脸色发白,神色比道歉的人还难受,他艰涩地开口:“不够……”

“不够?”柏青有些疑惑:“那你想要什么?你不是要道歉吗?”

对啊。

他不是要道歉吗?

池湛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如愿以偿令柏青低头了,心里却还像是破了个大洞,怎么填也填不满的空洞。

他到底想要什么?

为什么还不够?

为什么还不停止?

柏青继续说了。

“如果你继续伤害别人,我不会也没办法替别人原谅你。”

池湛垂落的黑发遮住了他脸上大半神情,他蓦地笑了一声。

“你不会原谅我?”

柏青不知道他的话为什么从池湛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意思,他有些无奈:“不是……是我不能替别人原谅你。”

池湛却仿佛听不到他说话似的,兀自不依不饶道:“你当然不会原谅我!因为你从来都是对我比对旁人狠心的!六年前抛下我一走了之,六年后又说和我早已分手!我就不明白了,谁有你狠心!谁有你薄情寡性!!”

池湛一把揪住柏青的衣领,把人提到自己面前,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柏青近在咫尺的脸,距离近到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

“……你怎么……怎么对我这么坏?”

下一秒被称为薄情寡性的柏青看着委屈的男人,突然凑上去亲了男人一口,一触即离。

池湛蓦地睁大了眼睛,揪着柏青衣领子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狭小的车内空间落针可闻。

半晌,池湛慢慢把头靠进柏青的颈窝,像是寻求安慰又像是无可奈何,只闷闷恨声吐出一句。

“我真的……恨死你了。”

可回应他的却是柏青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他后颈的皮肤。

“我也爱你。”

池湛身体猛然僵住,他慢慢地抬起头,柏青这才发现他眼睫湿润。

“……真的?真的吗……你真的爱我?”

池湛颤抖又不可置信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向柏青确认。

柏青哄道:“真的,真的爱你,以后不会对你坏了,好吗?”

池湛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心中的雾霾随着柏青的这句话烟消云散。

同时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没错,就是这个,他想要的就是这个,不是道歉,他要的是柏青的爱。

池湛脸上顿时容光焕发,手臂紧紧圈住柏青的窄腰,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紧接着下一秒,他又听见柏青的声音说。

“所以可以放过其他无关的人了吗?”

池湛还未来得及翘起的嘴角一僵,饱含希冀的表情犹如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锤的镜子,一寸寸慢慢碎掉了。

第49章 第 49 章 “我要结婚了”

池湛蓦地推开怀里的人, 柏青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推,脑袋狠狠撞在车顶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与此同时, 困惑,无措,委屈,痛苦杂糅在池湛脸上,他整个人似乎游走在崩溃边缘,最终一切全部化为了一声自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柏青不知道池湛知道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头要痛死了,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哑声道:“你知道什么了?”

池湛深呼吸一口气, 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看向柏青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

他嘴唇轻启:“滚……”

柏青开门作势要下车,池湛拉住他的腕骨,阴鸷又危险:“……你去哪?”

柏青一脸莫名其妙:“你不是让我滚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没有任何的不满和赌气, 完完全全像是只因为池湛这么说了,他便顺应池湛的心意,麻利地滚蛋。

池湛额头青筋跳动,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可手还紧紧抓着柏青的手腕不放。

他细细观察柏青脸上的神情,不愿意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只要柏青有一丝不满,他便可以顺理成章收回让柏青在寒风中滚下车的话,不让他一个人回家。

可是没有。

柏青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池湛蓦地想起柏青在旅馆房间问自己是不是恨他的话。

他当然恨。

恨柏青八面玲珑却不懂得自己的心意。

恨柏青随意说爱却不肯给他一点真心。

“你要……逼死我吗?”

柏青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只是按照池湛的话下车, 怎么就成了逼死他的程度了。

池湛在观察柏青的同时,柏青也在观察池湛。

他看着池湛眼底赤红一片,抿了抿嘴唇,又坐了回来。

池湛把司机招回来。

二十分钟后,宾利在大平层楼下停住,池湛这时推了柏青一把:“滚吧。”

被迫滚下车的柏青站在自己家楼下,看着扬长而去的宾利,久久不能回神。

有病,他车还在斯诺地下停车场停着呢!

柏青无语地闭了闭眼。

没眼看。

他终于知道,有时候不能看池湛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但有时候不能看他做什么,要看他说什么,因为池湛脑子有点问题。

盘山赛车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跑车如脱了弦的箭般飞驰出去,速度快到令人头皮发麻。

挡风玻璃外的世界被拖曳成残影,引擎的嘶吼破开黑夜的寂静,速度表盘上显示的数字不断往上跳,驾驶者紧绷的下颌微收,带了一丝疯狂的弧度,他手背凸起的青白血管与黑色方向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名压抑的气息蔓延。

池湛压平嘴角,修长手指紧紧把着方向盘开出死亡速度,眼里的神色却冰冷,像是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

比起心中的麻木与绝望,速度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肾上腺速分泌完全不够看。

一个小时前柏青的话语不断回响在他耳边,池湛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也爱你。

骗子!

——真的,真的爱你,以后不会对你坏了,好吗?

骗子!骗子!骗子!

——所以可以放过其他无关的人了吗?

可恶至极的骗子!!!

男人目光眦裂近乎癫狂,脑中的神经突突跳动,他怀疑自己已经疯了。

可若是疯掉可以变得无知无觉,无情无爱,他宁可疯掉也不要痛苦和希望这种无用的感情。

说什么爱他?

真是可笑!

可池湛明白,最可笑的就是自己,竟然真的卑微乞求那个骗子的爱。

明明知道最没心没肺的人就是他,却又一次又一次不长教训,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欺骗!

跑车停在寒风凛冽的山顶,池湛冷笑着拉开储物格,想要找到烟盒,翻到一半时动作一顿。

才想起他已经为了戒烟把所有烟都丢了。

他已经在戒烟了。

连戒烟的理由都源于柏青,池湛眸中泛起汹涌的绝望。

烟可以戒掉,人呢。

没人知道,池湛对张扬说的那一句等他腻了就和柏青分手的话说出口时是真心的。

这六年池湛一直不断反复告诉自己,他只是不甘心。

他在最爱柏青的时候失去他,所以无非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在柏青这里像是一个没得到满分的残次品。

柏青出国前那一句“你对我一点也不好”将他钉在耻辱柱上,让他在这六年里反复舔舐,每到深夜便辗转反侧,绝望如同海水淹没他的身体,令他陷入窒息。

没错,只是不甘心而已。

所以他告诉自己,等他哄得柏青交付真心,他再狠狠甩掉柏青,让柏青也尝尝被欺骗的滋味。

可为什么一切都失了控。

今天的一切令池湛清晰地意识到,他原来一直在祈求着柏青的爱。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所图。

即使他如愿以偿让柏青和他一样尝到欺骗的滋味,可到最后自己真的能放手吗?

你还能放手吗?

向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男人眼里划过一丝迷茫。

可一想到今天柏青连装得久一点都不愿意,说了爱他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暴露目的。

男人慢慢将后背沉入座椅,像是要把身体溺毙于黑暗中。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令池湛痛苦的是,理智回笼那一刻,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既然要骗就骗得彻底一点啊,认真一点啊。

为什么总是在给了自己希望之后,又亲手打破?

不让他知道不行吗?

是了,池湛意识里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柏青最大的错误不是骗了他,而是不够合格,既要骗又不认真。

没错。

而柏青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的根源在于他,在于他对柏青太过上心,一次又一次地心软,想做又不敢放手做,束手束脚显得可笑。

他的心思在柏青面前是一把透明的伞。

也许在柏青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可笑至极的傻瓜吧。

池湛忽而嗤笑一声,把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手背上的青白血管愈发狰狞。

柏青没想到那一天和池湛的交谈过后反而起了反效果,池湛对顾家和周家的抨击变得更加猛烈。

他在家里急得上火,池湛这次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对他严防死守,不愿意露面。

不过很快,柏青找到了一个机会。

方瑶的生日宴会,不知怎么的,一向不出席这种场合的池湛,竟然放出消息他会出席。

这下方瑶的生日宴会请柬成了难求的热门入场券,人人都想要。

柏青也不例外,这一段时间,圈内人人对柏青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他后被池湛记恨,好在方瑶因为轮船袭击的事对他心存感激。

拿到生日请柬的柏青心下一松,他有把握,只要自己能见到池湛,就可以改变一切。

很快就到了方瑶生日当天,柏青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不准备露面,只待在方瑶给他安排的房间里静静等待。

八点半左右,方宅大门传来一阵很大的动静,柏青打开窗户望去,发现果然是池湛来了。

众人站满了大门两旁的阶梯,一派盛况。

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冷峻男人,柏青抿了抿唇,转身出了房间。

柏青找到池湛的时候,一米□□的男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神情是一贯的淡漠。

柏青目的明确,大步流星向他走去,宴会厅的人见状不由地停下交谈,目光纷纷聚焦到那个不知死活的人身上。

柏青拨开人群,终于在池湛面前站定,却发现池湛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毫无波澜,像是对他和对其他人别无二致。

一腔求和好的话就这么被男人冷漠的眼神堵在在嘴里,柏青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无所畏惧地对上男人的眼神,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遗憾。

“我要结婚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却如惊雷一般落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交谈八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响起。

结合之前流出的灌酒视频,池湛那一句“不过是上赶着扑上来的货色”,此刻柏青的话语让众人浮想联翩。

这算什么?

柏家少爷纠缠勾引斯诺掌权人不成,沦为笑柄后终于释怀?特意当面告知婚讯,以示自己求池湛高抬贵手的诚心?

一时之间柏青成为众人的焦点,谁都不曾注意到,男人在听到柏青的话后,端着酒杯的手瞬间收紧。

许久,池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哑着声道:“你要结婚……”

说到一半又顿住。

“关我什么事……难道所有人结婚我都要知道不成?”

他像是特意要给柏青难堪,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语无伦次地不断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

“结婚?怎么?难道还要邀请我吗?”

“你邀请我就一定要去?”

“我需要祝福你们吗?哦,对,你是想得到我的祝福吗,祝你们幸福行了吧。”

“可以了吗?满意了吗?”

“对方是谁?我认识吗?”

男人手中的酒杯几欲被捏碎,他死死看着无动于衷的柏青,眼底赤红一片。

最后他忍无可忍将酒杯狠狠砸在宴会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玻璃酒杯炸碎的裂响吓了众人一大跳。

霎时间整个大厅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我在问你他是谁!!!”

男人暴怒无比的声音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第50章 第 50 章 “竟然……竟然是你这种……

静———

死寂的大厅静得仿佛若有人呼吸稍重都能成为众矢之的。

柏青也被吓了一跳。

好在宴会主人方瑶这时出来打圆场, 她心里是偏向柏青的,毕竟柏青对她有救命之恩,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和池湛作对。

只好低声劝两人到二楼的房间单独解决。

这正合柏青的意, 他对方瑶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池湛目光阴沉沉,皮肤下的血管里似乎急速流动着无法压抑的冲动。

进了房间关上门,柏青正要解释,他明白自己在池湛这里信用值太低,已经经不起折腾。

话还没开口,池湛背对着他嗤笑一声, 脸上是一派平静,仿佛刚才在楼下失控的人不是他,池湛先他一步开口说道:“结婚?反正一定又是在撒谎吧。”

池湛头脑冷静下来, 细细一想便知道柏青打的是什么主意。

柏青心里一惊, 张了张口却没办法反驳,撒谎这种事情,自己说出来反而可以一笑而过, 可先被人揭穿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只是想要有一个单独的环境和池湛谈话。

“我……是假的没错, 可你真的太过分了,我说了咱们之间的事两个人解决,没必要牵扯别人。”

池湛见柏青承认,倏地转过身来, 一步步逼近柏青,目眦欲裂。

“看吧!我就知道!果然是假的!我就问问你, 为了达成目的,你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我过分?柏青!谁能有你过分!”

“让我猜猜,你是吃准了我一定会因为你结婚而方寸大乱?接下来还想说什么谎?你父亲因为公司快要破产,逼你去联姻?你迫不得已找上我?”

柏青抿了抿唇, 抬起头直视池湛:“我没这么说,这都是你说的。”

柏青开始觉得用结婚这个借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过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顾家和周家再被打压下去,估计要不了两个月就要宣布破产。

柏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疯狂搜索可以让池湛动摇的办法。

可柏青一抬眼,目光不经意间直直望进池湛的眼底,呼吸猛然一滞,空气静了一瞬,他看着男人写满悲愤的脸,突然说道:“那你要和我结婚吗?”

池湛身体一僵,随即下一秒脸上升起恐怖至极的戾色。

他颤抖着唇,语气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拆骨吃肉喝血般吞噬,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了下去。

“竟然……竟然是你这种的人!”

男人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脸,低下头闷笑一声。

柏青感觉男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伸手要去摸池湛的脸,可刚一作势,手掌便被狠狠地拍开,随之而来的是池湛的怒吼。

“别碰我!!!”

“结婚?你也配!你这种人!你这种人!!!”

你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的人!

他说了好几遍“你这种人”,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可语气却含着巨大的悲凉。

眼泪随着话音落下,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咸湿泪水筑成的小花。

柏青顿时慌了神,他不明白池湛为什么突然哭了,不愿意和他结婚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生平第一次柏青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难搞,他只是想让池湛开心而已,可为什么在池湛这里好像每次都起反效果。

柏青凑上去又想用亲亲安慰男人,却被池湛歇斯底里地推开。

“你别又用这套!!!”

“我就活该……活该……”

最后池湛抬起头,露出哭得红红的眼睛,抖着手指向门口。

“我真的受够了!滚!!!滚出去!!”

被推开的柏青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完了,连亲亲也不管用了。

意识到这次问题好像真的有些严重的柏青毫不犹豫,转身出门离开了方宅。

临出大门时被漫天大雪糊了一脸,几片雪花沾上柏青的眼睫,轻轻一眨,便恍若垂泪般落下。

恰巧迎面碰上一位正好要进门的女士,那女士不经意余光一瞟,愣住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士下意识开口喊了一声柏青的名字。

“柏……”话语消散在寒风中,不曾被着急离开的柏青纳入耳中。

林嘉欣望着柏青匆匆离开的背影,出神了半晌,随后转身进了宴会大厅。

她跺了跺冻僵的脚,把外套递给迎上来的侍者,往宴会厅里面走时听到许多人在讨论刚才发生的事。

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冷峻挺拔的男人,林嘉欣还是第二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所谓的斯诺掌权人。

她敏锐察觉到刚刚还在热烈讨论的众人,在男人下来后便停止了关于柏青的话题,转而聊起其他东西,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

林嘉欣性格直爽,她还想再听听关于柏青的话题,于是拉住一个相识的人,问了一嘴:“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看到柏青哭着跑出去了?”

她自觉声音不大,在略显嘈杂的宴会厅里更显得几不可闻,可没想到下一瞬,背后响起了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

“你说什么?他哭了?”

池湛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准确被他捕捉到的声音。

柏青……哭了?

林嘉欣一愣,转身发现竟是斯诺掌权人,看着压迫感很强的男人,她顿时变得有些拘束起来。

“对……对啊,我刚刚看到柏青哭着跑出去了。”林嘉欣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画面。

她和柏青本就是大学校友,所以刚才才好奇多问了这么一嘴,没想到竟被当场抓包。

然后她就看到男人在听完她说的话后,面上露出了极为难以言喻的表情,后槽牙因为忍耐咬得死紧,连带着他的脖子青筋暴起,似乎在和什么作斗争。

蓦地,池湛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连和方瑶告别这种基本礼仪都做不到,当即要大步往门外走去,想要离开。

张扬试图阻止他,经过刚才这么一出他算是明白了,说什么玩腻了就分手根本就是假的,现在看来被玩腻的人恐怕是他们老大。

张扬快步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老大,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你等等,等过了今晚再去找柏少爷也来得及的。”

没想到被冷风一吹,稍稍冷静下来的男人一听到他的话,脸色登时一变,他反应极大:“我不要等!”

等?

等什么?

六年前他就是等了一晚才去找柏青求和,结果等来了什么?等来了柏青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池湛不得不承认承认一件事,那就是柏青的确高明。

他用一件件惨烈的结果告诉池湛,反复刺激,令池湛形成了应激反应。

六年前用吵架后连夜消失不见作为结果,让六年后的池湛再也不敢拿乔,就算吵到天崩地裂也要当晚就去求和,哪怕晚一秒也等不了。

用被柏华山袭击他受伤作为结果,从此池湛再也不敢不接他电话,就算明明池湛气得要死,明明还在冷战,也再也不敢晚一秒接他的电话。

令池湛深恶痛绝的是,柏青在他的灵魂上刻下的痕迹太过深刻,他轻易打碎了池湛,然后成功重塑了池湛。

要想抹掉柏青留下的痕迹,除非将池湛剥皮拆骨,一寸寸敲碎灵魂。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打开车门坐上车,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急速移动的蓝点。

那是他偷偷安装在柏青手机上地定位系统。

看着小蓝点的移动轨迹的方向,池湛呼吸不由得一凝。

那是……

C城?

为什么……

为什么柏青大半夜的要去C城?

池湛没有犹豫,启动车子急速赶往C城。

一路上风驰电掣,终于在进入C城边界时看到了柏青的车牌号。

池湛心下一松,加速后一个漂亮干脆的操作,车身一转截住了柏青的车。

他开门下车,大步走到柏青的车旁,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了柏青冻得有些苍白的脸,池湛仔细瞧了瞧,又上手捏住他的下颌,左右转了转,确认他脸上并没有泪痕。

“你……哭了吗?”池湛不自然问道。

柏青一头雾水:“啊?”

池湛咽了咽口水:“我听到有人说你哭了,怕你出事,才过来看看。”

柏青更迷茫了。

哭?他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掉珍珠的人是池湛吧。

“没有啊,我没有哭。”

况且柏青已经知道哭对池湛是没有用的,池湛不会因为他哭而动摇,他已经不打算在池湛面前掉眼泪了。

池湛目光如有实质般在柏青脸上梭巡,似乎在确认柏青此刻的话的真实性。

池湛:“你去C城干什么?”

柏青这时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了一下:“你……你还记得我们去埋的时光胶囊吗?”

池湛如坠冰窖,他有一瞬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特别远,风雪声特别远,眼前的柏青也渐渐远去,独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身体慢慢岣嵝着跪倒在黑色土地上,直至周围的一切都幻化成那个他永远也忘怀不了的黑暗雪夜。

柏青还在继续说。

“你今天好像很难过,我不希望你这样。”

“就想到了我们六年前埋下的时光胶囊。”

男人低垂着眼,眸中不知名的暗潮疯狂翻涌:“别……”

“你放心,我还记得地方的。”

“别…别说了……”

几不可闻的呢喃。

“那里面有你的愿望对吧?”柏青说得眉飞色舞,似乎很开心自己找到了能让池湛不难过的办法。

“我就想着,也许实现你的愿望,你能够——”开心一点……

“别说了!!!”池湛厉声打断柏青的话,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地深呼吸一口气,他捏了捏鼻梁:“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

“为什么?我还没去挖出胶囊呢,我要去挖出来!”柏青这会儿变得很固执,坚持要今晚就看到胶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