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侧舒服的触感,使他片刻后便忘记这些不愉快的想法。
就是这人动作有点粗糙,大大咧咧的,似乎是从没伺候过人。
……好像哪里不对。
左颂世脑袋不断蹭着不知道是什么,但觉得舒服的东西,缓缓想到。
他什么时候要求过吓人来伺候他了?
房间里多出一个人,他都觉得万分不适,更别提十几个下人严阵以待,都是来伺候他的。
刚穿过来时,他便找借口让人都退出去了。
那现在这个侍奉他的人是谁?
左颂世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微微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黎筝瑞。
……黎筝瑞?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蹭的,是黎筝瑞的肩。
他伏在黎筝瑞的身上。
黎筝瑞还在盯着他看,目光如炬。
他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呼吸一样,就这样极近地盯着他。
他几乎能数清楚黎筝瑞有多少根漂亮的睫毛。
左颂世想起来,黎筝瑞是相当讨厌自己这张脸的。
腹部一阵绞痛,他下意识就抬起一只手捂住脸,往后一倒,跌回床上。
柔软的触感使他身子稍微放松了点,紧绷的神经也稍有得到休息。
这般显眼的举动,黎筝瑞自然意识到左颂世在想什么。
他的确不大习惯左颂世这样的长相。
叫人一看便觉得,他是惺惺作态。
偏偏神京中还在推崇这种风气,而推崇之人,反倒是都能看出是个男人。
大多都比他健壮,面孔也更加有棱角,却故意化起那样的妆,扭扭捏捏,他看着实在是不舒服。
但左颂世天生就是如此,他倒不会有太大反感。
只是觉得有些怪异……不过现在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但,左颂世竟是知道自己不大喜欢这样的长相?
黎筝瑞心下微微一颤。
他对自己也太过了解了。
相比于书信里克制的话语,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他对左颂世没那种心思,但当个朋友也不是不行。
他既有城府又细心,只要不去为非作歹,想来也是能为朝廷出一番力的。
看信中说,他担心皇上忌惮异姓王,也可以理解。
等自己洗清冤屈,再与他说明白也未尝不可。
届时他回了神京,与皇上一同商议关于异姓王的对策,想来能够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这样的人,蜗居在这穷乡僻壤未免太过可惜。
只是,得适当保持距离。黎筝瑞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让他产生奇怪的想法。
他在京中,自诩见过不少因自作多情,最后酿成悲剧的事。
这件事本该当断则断,越快说明白越好。无奈他现在寄人篱下,情况特殊,他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他实在不想让左颂世有点希望,然后又绝望。
左颂世浑然不觉,低着头,只觉得脸上红得可怖,定是又要被黎筝瑞笑话。
他手忙脚乱找着被角,就想躺回去。
大半墨发垂于身前,挡住他的视线,他也不敢伸手去拨,只怕瞧见黎筝瑞的视线。
垂着头,头晕目眩之感更加严重,他不自觉便直起身。
恰好对上黎筝瑞的视线。
左颂世被他看的一僵,手上动作都缓了些。
他要说什么么?
左颂世有些紧张地拽着稍有些长的衣袖。
只知道自己生病了,却实在不记得那时发生什么了……还记得黎筝瑞莫名其妙要伺候自己,不知祡由佥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而且现在他这眼神,怎么看怎么怪。
难道是自己脑袋发昏时,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不会又是提醒了他什么,还是关心他身上的伤了?
自己先前装了那么久的坏人,怎么能前功尽弃!
眼看黎筝瑞好不容易讨厌自己,别再让他误会什么了。
左颂世深呼吸口气,迫使还在发疼的脑袋开始思考。
冷静下来时,才闻见房间里幽然的檀香味。
他嗅了嗅。
黎筝瑞好像相当讨厌檀香的气味来着。
原文中似是偶然提及过,加之他这个炮灰身上就是这种味道,让黎筝瑞对他的厌恶又多上几层。
祡由佥现在住在他府上,更是要和黎筝瑞撇清关系。
他这般做事周密之人,自是也知道黎筝瑞的喜恶。
正好,往黎筝瑞房里放点檀香。
檀香……虽然他不了解,但这种香,对黎筝瑞的恢复或多或少是有帮助的吧。
还能让他讨厌自己,减轻祡由佥对他的怀疑,一举三得了。
左颂世看着面前活动手腕的黎筝瑞,缩了一下。
怎么看起来是要揍他了?
……也行吧。
反正别把他当好人就行。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只一瞬嘴角又恢复原状。
他浑然不觉,只以为自己还在笑。
黎筝瑞,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我回去可就全指望着你了。
他视线一转,落在旁边的府医上。
哎,恰好有个见证人。
左颂世揉揉额角,深呼出一口气,直直看向黎筝瑞。
“可是黎夫人在照顾孤?伺候得甚好。”他没忍住咳嗽两声,尽量放轻了声音,让人以为他不过是故意为之。
顿了顿,他又吸了口气,悄悄润了润嗓子,才笑道:“黎夫人自己本就需要休养,还要分神来伺候孤,孤心底实在过意不去,只觉得愧对黎夫人,又不知如何报答啊。”
“孤府上也就檀香多,恰好在房里点上安神的香,再适合不过。就给黎夫人房里多添几份檀香炉好了。”
他说着,又猛然咳嗽起来,听起来撕心裂肺。
黎筝瑞心底猛然一紧,想伸手,又念及他方才的话,忍了下去。
左颂世面上矫揉造作的表情,是存心要让自己讨厌他。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相当嫌弃这檀香味,才特意提及。
更别提要在自己房里多摆几个香炉。
可谁会用这样温和的刑罚,来教人不好受?
他再讨厌檀香,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又不是檀香本身的问题。
左颂世这般下令,显得像是幼稚的小孩,又像是根本没接触过刑罚的温和公子,连做狠都不会。
他也知道檀香的功效。
行气温中,开胃止痛,活血散瘀。*
自己正是养病的时候,身上的伤口结痂很快,就是内里淤堵,身上总隐隐作痛。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早习惯了,又不是没疼过。
可非要说起来,确实不大好受,只觉得身体内像是被灌了泥,做什么都觉得笨重,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但左颂世……竟是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左颂世:我好爱他(带小孩)
黎筝瑞:他好爱我(谈恋爱)
*我百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