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这个话题时,他忽然觉得那段在大牢里的日子很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他现在正安稳地坐在轮椅上,身上干爽,该吃的该用的一点儿不少。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家之外的地方,过上这么平静的生活。
左颂世眉头微微一皱。
自己虽然提点过他,让他不要太过相信皇上,但他首先不一定会听自己的,就算听了,如今无凭无据,他不会贸然怀疑一个他始终信任的人。
他正应该是着急回神京的时候,怎么会说这种话?
难道是故意让自己放松警惕的?
“黎夫人这么想回神京?”他笑道,“不必担心,只要皇上认为夫人是清白的,回去不是分分钟的事?我这个做夫君的脸上也有面子。”
他抵着黎筝瑞的肩,撩拨一下自己的头发。
黎筝瑞盯着他的眉头。
他不高兴。
黎筝瑞一直不明白左颂世究竟想做什么。
费尽心思把自己接到垣州来,就是为了解救自己,然后什么都不要?
他知道左颂世对他的心思,本以为左颂世会主动向他示好,他们两人一同合作,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他咬死了这个恶人的名头,不单是不让自己知道,就连其他在府里待得更久的人,都不曾察觉。
他不想让皇上戒备,能够理解,但做到这个份上,是否有些矫枉过正了。
而他似乎早就计划好这一切。
黎筝瑞隐隐能感觉到,左颂世要把自己推回神京。可没有皇上的旨意,神京哪能说回就回?
左颂世比他更明白这点。
他是有把握,觉得皇上会还自己清白?
但他先前便和自己说过,皇上并不如自己想象那样,是单纯地被蒙骗。
在王府待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确有所怀疑。
冯自综在信里写到,神京那边因为自己这事人人自危,生怕此事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皇上就要清剿朝中大臣。
皇上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上朝退朝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无论是弹劾自己,还是要为自己求情的折子,皇上统统不看,好似神京里就再没他这号人。
除了自己的家人被软禁在府内,严加看管。
皇上还是没放过自己。
他不知皇上究竟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对他,而听左颂世的话,他似乎知道一些。
他不觉得左颂世居心不良,但他定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他的计划周密。私底下动不动就委屈的人,面上压根看不出来,和人交锋从来都是不落下风。
可他的计划里,似乎没有他自己。
黎筝瑞能看出来,左颂世现在想保着他,让他的伤能快些恢复。
他只是因着这个,便忙前忙后,即使有他的贴身太监在旁提醒,他好像也完全没顾着自己。
假若自己真是回去了,他留在垣州,要继续做什么?
他不让人看见他真实的一面,也不曾想要向自己吐露心意。
黎筝瑞忽然庆幸自己看见了他写的那封信。
他多少理解了些,要死命藏住自己想法的无奈。
这种苦涩一直堵在胸口,不影响平时喘气,可只要一出现差错,就能要了命。
见左颂世无措的表情,黎筝瑞先前恶劣的心思,被羞愧给重新占据。
左颂世是真心为他好,他却总想逗人玩儿。
黎筝瑞第一次不太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向来有事说事。
左颂世不愿让他知道暗中帮助这事,他本该去问个明白。
他又不是要害自己,有什么好避讳的?他就是想知道,左颂世费这么大功夫,又不愿让人知道,何必?
可一见到他私底下愣愣的,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模样,他的气势好像也跟着消下去了。
他以前最讨厌人这一幅婆妈模样,现在却见不得左颂世露出难过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没怎么笑过。
自己承了他的好处,本该报回去。可如今有一个不怀好意的祡由佥,左颂世也不想让自己发觉他的帮助,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和其他人一样讨厌臭名昭著的故陵王。
即使在左颂世眼里,自己是完全不知情的,但被一个心悦之人这样唾弃,是个人心底都不会好受。
也许以后能够说开,但左颂世郁郁寡欢的模样,有时候的确看得他胆战心惊。
话也不敢说重,生怕他哪天扛不住。
现在,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在他们相互演戏的时候,他能够顺着左颂世的话,说一些他爱听的,稍微安慰一下他。
他还是希望,左颂世能开心些。
左颂世听见自己说什么会开心?
黎筝瑞只知道,他听见什么会不高兴。
黎筝瑞喉结微微一动。
他既然心悦自己,说话也是明里暗里的挑逗,不如就顺着他的意往下说。
黎筝瑞张张嘴,看着他,有些僵硬地咬字。
“自是不会给夫君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黎这人能处,有夫君他是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