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妙贞的卧房落于后院深处,周遭绿植枝繁叶茂,闻见精心打理过的泥土味,也能时常听见鸟鸣与振翅声。
恰好一声鸟鸣响起,也像是想要得到答案一样。
左颂世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
“为何这么觉得?”他问。
鲁妙贞说完话,脸便红起来。
左颂世看她的视线没什么变化,鲁妙贞却觉得像是被目光钉住,下一刻就要被拉去乱棍打死。
她动作顿时收住,紧张模样显露在被死死咬住的唇上,皓齿每动一分,脸上绯红便深一层。
左颂世头一次见到,原来人的脸真能红得滴血,像是须臾间就会昏过去。
“啊呀……也没有。”
鲁妙贞手指缠了缠长辫,看着自己平整的下裳,双腿并着,用力勾住床沿。
“我和唐大哥不熟,都没说过几次话。”她吞吐着,似是担心左颂世因此责罚自己。
“我也不确定,他总时不时看我,偶尔还经过我窗前。我这儿离他那可远了,总不能是恰好路过。”
她并不是窃喜的忸怩,反倒相当困扰,说话间眉头便皱起来。
“哪有男人总看女人的?”她嘟囔道,“我娘说了,若真是有,定是那个男的对女子有其他心思。”
左颂世闻言,意识到自己安排的确不妥。
古代女子相当重视清白名节,对她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反倒唐突她,敏感些也是正常的。
鲁妙贞也是足够细心,能发现唐兴卿有意无意地关注。
方才唐兴卿来,并未提及此事,想来是其余人并未误会,否则早该传出些流言蜚语。
两人均是他的眷从,虽然故陵王臭名昭著,但这在外人眼里,私通也是会被单拎出来说的丑事。
之前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被人知道,新冒出来的德行私事更易被当做茶余饭后谈资。
若是传出去,他们只会说得更难听。
等自己死后,这些人便自由了,总不能让他们在后院里锁了这么长时间,出来后就被人评头论足。
“我没有污蔑人哦!”
鲁妙贞想起什么,忽然坐直了身子。
“我就是不确定,又听说你进了唐大哥屋子,才问的……”她说罢,又补充道,“唐大哥人很好,但我们俩没有狼狈为奸!”
左颂世忍俊不禁:“谁教你的成语?”
“唐大哥呀。”鲁妙贞脱口而出,生气道,“——哎呀,你诈我!”
左颂世被她吓到,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噌一下从床上站起来,重重坐到左颂世身边,不大服气。
“我不知道唐大哥怎么想的,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先跟你说了,到时候你别说我没讲过哦!”她再三告诫,神情严肃。
左颂世见她对着自己丝毫没有惧色,也是奇怪。
鲁妙贞是天真活泼不假,在垣州这么久,总不可能没听过他的恶名,竟是没有一点儿害怕。
就算是觉得他没那么坏,有人在她耳边念叨,也不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就凭他偶尔看你几眼,你便觉得他在意你么?”左颂世笑了两声,像是不认同她。
鲁妙贞鼓了鼓脸颊。
“唐大哥有次和我说你是大坏蛋,我说你肯定不是,你竟然不高兴!而且还不相信我!”她不高兴争辩道,“而且,我又没说他一定……我就是觉得,觉得不行么!”
“那时我和他差点就要吵起来了,他一看我脸色不好,就不说话了,还马上要安慰我,他这不就是……”
绯红刚淡了点,又上来了,她晃晃脑袋,好像有些发晕似的。
左颂世以手抵拳,清了清嗓。
唐兴卿的确是在意她,她说的也属实。
小姑娘大抵是纠结许多天了,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这般慎重又勇敢,让左颂世颇有些不好意思。
“唐兴卿对你没什么想法,不必担心。”他先澄清道。
古人在这方面总是含蓄,唐兴卿又是默默行事,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误会很正常。
亏得她今日问出来了,若是憋到后边府里乱作一团时,因为顾忌而再出麻烦,才更难解决。
鲁妙贞如释重负,眼睛发亮:“真的吗,那太好了!”
“你这么嫌弃他?”左颂世端起瓷杯,饮了口水。
“不是呀,他都是你侍妾了……我也是,虽然无实,还是有名分的,这点我知道。”鲁妙贞认真掰着手指头说道,“唐大哥人好又有才学,大家都喜欢他,我也不讨厌他。”
左颂世听她说话,开玩笑道:“你若真喜欢他,不用在乎这么多条框规矩,我给你说媒。”
鲁妙贞皱起秀眉:“我不在乎啊,我对唐大哥就是没那个心思,你不用试探我。”
故陵王怎么这样,还这么在意她和唐大哥之间的清白?
“嗯,孤知道。”
左颂世意识到自己说错,敛了笑意。
他转移话题道:“唐兴卿也怕孤误会,今日特意说了,是见你不认字,又不与大家一起,有些在意。”
“那日却和你闹得不大愉快,怕你不喜,想让孤来问问你的意思。”
左颂世咳嗽两声,谨慎观察她的神色。
鲁妙贞愣了会儿,恍然大悟:“啊,是了。”
她眉眼重新舒展,笑着道:“原来是那日的事。但是我和他没吵起来呀,我不讨厌他。他之前就教过我,也不嫌我笨。”
说到这里,她忽然“啊”了一声:“不过‘狼狈为奸’这个词用得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