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夫人昨日是怎么来的?”他问。
高大蛾顿了顿,躬身回答:“是主子昨晚叫来书房侍寝的。”
他话间小心谨慎,似是怕主子生气。
左颂世侧目,看着凌乱的床铺。
还真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叫来的啊。
不宿在他房里,半夜三更又把人叫来,现在无缘无故地摸人家腿。
就算是有几分好感,也该败光了。
左颂世暗自苦恼,殊不知高大蛾心中鼓声阵阵,每一下都要把他双膝敲软几分。
虽然昨日与黎夫人说好了,真要在主子面前撒起谎来,心里便堵得慌。
是黎夫人主动来的,说主子昨日生了他的气,他想着赔罪。两人之间并无实质嫌隙,不过是因小事争吵,他气上头没从主子的话,主子才要离开。
他道实在是过意不去,才想来把主子哄高兴了,不曾想他已经睡着,便要伺候他就寝。
又怕主子知道实情,面上挂不住,才想让他撒谎说黎夫人是主子自己叫来的。
他还在犹豫,黎夫人便塞了一大包银子给他。
府上月例他清楚得很,手里这一袋,怕是近段时间的所有积蓄都在这儿。
他也记得,主子伏在黎夫人身上,面上并无不满,还要拉着他呢。
哎,生气伤身,主子能高兴就好。
他想着,还是咬咬牙应下。
左颂世扫了眼空荡工整的桌面,皱了皱眉。
那些文书定是不能让黎筝瑞看见。
不过,看他今日反应,也不似瞧见了。
“他进来时,你可记得桌上是否整洁?”他继续问。
“大抵是收拾好的。是主子……主子那时已经就寝,将奴婢唤到床边吩咐的,若是有,奴婢会帮着收拾。”高大蛾身子躬得愈发深。
主子怎么还问这个?
高大蛾心下一慌,便听见左颂世继续问道:“黎夫人他来时,面色可是有异?”
“不曾!”高大蛾答得很快,“黎夫人来得很快。”
都主动上门来了,哪还有异常?
果真如黎夫人所说,主子昨晚是在闹别扭呢!
想来是不愿黎夫人瞧见繁杂文书,担心是黎夫人挑灯处理完的,才问出这个问题。
高大蛾喜上眉梢,说话都轻快了些:“主子,黎夫人一点儿都没迟疑,可主动了!”
左颂世轻捻着珠串,心下稍安定几分。
既然来得快,大抵早做好心理准备,方才面色不过是不习惯自己动手动脚罢了。
不容易才瞧见他伪装失败而露出的神色,该觉得新奇才是。
原来还真是要上手,尤其是在清醒时,才会让黎筝瑞格外不舒服。
左颂世想着,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道:“走吧,去看看。”
高大蛾陡然松口气,因着心虚仍是不敢抬眼,默默跟在主子身后。
“主子,那些人死状实在是怪异……”他擦擦汗,介绍起情况,“且是一夜间死得悄无声息,实在令人后怕!”
左颂世扭了扭眉,道:“名字都报上来听听。”
府里人多,脸他实在是认不出几分,唯有昨晚看过账本,兴许能记住几个名字。
高大蛾心道主子怎会记住下人名字,还是一五一十地告知了。
“都际、文高、元飞之、荣翻……”他点着手指,盯着地面的眼中出现一抹白色,才反应过来,“主子,咱们到了。”
左颂世并未答话。
已有不少仆人在周围远远围着,不敢说话。
他还看见了祡由佥,颇有兴致地盯着盖上白布的尸体。
他心下一沉。
并非因为祡由佥。
这些人,均是昨夜他在账簿中圈出,谎报数额敛财之巨之人。
高大蛾刚一抬眼,便见到主子眼神不善地看他。
像是要拆穿方才撒的谎。
僵直感顿时从后背窜上,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下意识就要跪,只听见“吱呀”一声。
黎筝瑞把轮椅停住,拦在两人面前,不动声色地将高大蛾推远了些。
“殿下。”
他嗓音仍是哑着的,却不如先前那般焦急。
他轻喘着气,倚在靠背上,竟是有些懒洋洋的。
左颂世眉眼并未放松:“黎夫人。”
察觉左颂世目光,黎筝瑞皮肉猛然绷紧了,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几动,打出不规则的音节。
他坐直身子,应上左颂世的视线。
左颂世只觉得要被吞没。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眼底暗潮涌动。
有些……餍足。
犹如早已吃饱喝足的狼,舔着爪子正搜寻饭后甜点。
他径自转着轮椅上前。
众目睽睽之下,两指一捏,夹出藏在衣襟处的单薄花瓣。
左颂世闻见他身上掺了股奇怪味道。
很淡很淡,要靠近了才能隐约闻见,不一会儿便彻底消散。
与浓烈的花香混在一起,熏着神智,将他拽回到今早尽显缱绻的柔软床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谁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