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承诺(1 / 2)

有人当即从唐兴卿身后找到自家孩子,霎时间什么规矩都忘了,眼里尽是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唐兴卿早有准备,教身后的人均是离远些,与他们保持距离。

眼前的人一退,他们又倏然反应过来,止住脚步,近乎乞求的望着唐兴卿。

唐兴卿一下犯了难,转眼去寻黎筝瑞,就见将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殿下。

他无奈地咳嗽两声。

那晚将军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后,稳稳立于地面,即使寒刃抵于脖颈间,他的愣怔仍是超过了惧怕。

“黎将军……”他脱口而出。

这真是……将军?

可他分明今早还坐在轮椅上,他也当是不认得自己。

然而王府上,再难找出有相同气魄的第二个人。

黎筝瑞一扬眉:“你认得我。”

唐兴卿微微颔首,察觉到抵着的锋刃稍挪开了些,并不是要伤他。

念及将军方才的话,他灵光一闪。

虽然说的莫名其妙,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但……

“将军可是为殿下而来?”

将军果然立即道:“你说。”

面上的表情却还是不善,唐兴卿不知自己哪里做错。

他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与黎筝瑞说了。

“殿下一直暗中相助将军。”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将军迟早要知道,与其那时后悔,不如早些把话说开,让将军定夺。

黎筝瑞默然将利刃从他脖颈间拿开。

他并不惊讶,却也不是冷漠的面无表情。

似是早知道这件事,又莫名带了些……不忿?

“你也知道?”他问,“你何时知道的?”

“先前殿下找过我,我便有所猜测。”唐兴卿微微皱眉,“当时只当殿下还有别的意图,他并未明说,不曾想……”

“先前?先前是多久之前?”黎筝瑞立即问道。

剑刃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本人,几乎要将唐兴卿逼得退无可退。

“就是……”唐兴卿记不起确切时间,“将军屋子刚搬来后院那段时间,殿下便在着手准备了。”

黎筝瑞啧了声,来回踱步,眼中幽幽却不是厌恶。

莫名的,像小孩子耍脾气般。

唐兴卿忽然明白,将军这腿定不是一夜之间好的,怕是就等着弄明白一切,才愿意示人。

“殿下若知道了,定是会高兴。”他不由得感叹。

将军知道殿下帮他,身子也恢复了,这对殿下来说可是大喜事。

这样的话,殿下就不用再以命相抵。

将军却眉头一皱,问他:“你怎么就知道他高兴?”

唐兴卿一愣。

“那……那不高兴?”

“放屁。”黎筝瑞“唰”一声收回匕首,“我不信他不高兴。”

唐兴卿抿起嘴。

他嘴张了张,最后还是解释道。

“将军,殿下每次来找我只是谈事,无奈府里有眼线,怕惹人怀疑,这才宿在卧房。”

黎筝瑞瞥了他一眼,掠视一圈房内,靠在窗边。

“要你多嘴了?”

目光比先前和善不少。

唐兴卿咳嗽两声。

可殿下视死如归,看上去并不知情的模样。

他只当自己在后院待久了,对什么事都一知半解,并未多言。

黎筝瑞忽然转了头。

“你说,府里有眼线?”他问,“谁?”

唐兴卿摇摇头:“自祡大人见过殿下,殿下便开始追查,无奈府上的人排除大半,仍是没找见。”

黎筝瑞眉头倏然锁紧:“可知他效忠于谁?”

唐兴卿顿了顿,眼神有些躲闪,似是在避开什么。

“殿下说过,垣州一个小地方,当不会惊动神京中的朝臣,何况祡大人并不是单纯的督查官。”

后面的半句他没有再说。

见状黎筝瑞也明白了。

难怪左颂世斩钉截铁告诉他皇上有问题,合着眼皮底下就有只蚂蚁。

很快他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我会处理。”

“近日左颂世会有麻烦。”他转向唐兴卿道,“届时你要出面。”

下命令似的,身处于黑暗中也遮不住他少年将军的气概。

唐兴卿被他声音一慑,心下生不出任何疑问,下意识便点了头。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将军说的出面,竟是在这种场合。

在府中生活三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身后的眷从纵然瞧见自己家属,见到这么大圈人围上,同样是怯生生的,步子想迈又缩回去。

有些百姓在当中没瞧见自己孩子,不明白这人忽然出现是做什么。

“你是谁啊?”

“我是故陵王的眷从之一。”唐兴卿微微侧身,“我身后这些,是后院部分眷从,想来已经有人家认出了你们的儿女。”

人群听闻连连点头,有人不知所措,左顾右盼地试图从那群人里找到自己孩子。

“殿下许我自由进出,我便带了些人出来。”唐兴卿朝众人解释道,“大家看我身上衣裳,与他们的装点便知,故陵王并未苛待人。”

众人循声看去,皆是啧啧赞叹,小声谈论起来。

“殿下为何只允许你出来?”忽然有个男子不满,声音却比之前小了不少,“怎么其他人就不能全都出来?”

“那你为何只找你弟弟,不帮着找其他人的弟弟?”黎筝瑞嗤笑一声。

那男子一愣,讪讪不说话了。

左颂世知晓自己藏着事被黎筝瑞发现,也没法辩解什么。

就是那语气带上几分委屈,像是自己真苛责了他。

他是为了黎筝瑞才这样,谁知这人反而倒打一耙。

不过,看他生些不要紧的小气,还挺可爱。

他下意识揉揉黎筝瑞脑袋,视线落于面前的百姓。

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面前这事务。

自是忽略了计谋得逞者偷偷看他的目光。

“唐生会认字,平日里他在后院还会教别人识字念书。”左颂世扬声道,“他入府时间早,有许多眷从都是他帮衬的。”

“啊呀,会认字啊……”一位扎着粗辫的妇女惊叹,“这么说我家云儿也能认些字了?”

“还是别教女子认字了。”粗眉男人努着嘴,“男女授受不亲,有伤风化,何况女子做好她的本分就行了,哪要识字?又没什么用。”

一个害羞却还是试图跑出去的女子听见这话,停下脚步。

她神色有些落寞。

“认字也挺有意思的……”

她说的小声,怕被发现,而那粗眉男人已经循声望去,眼底尽是惊愕。

当初瘦小面黄的女儿已经变得白净,脸上自然浮了些健康的红晕,扎着几条细辫,紧张地拽着他们家要耕作一年才能攒下的丝织素白衣。

“这、这……”粗眉男人不知所措,在人群中左看右看,总算找到一个女子。

她看上去相对年轻,只是反应慢了些。

粗眉男人手舞足蹈地比划:“孩她娘,你看、看,我们的闺女、闺女!慧儿!慧儿!回来啦!”

那女人反应过来,这才转了身子,看见一脸期待的慧儿。

她先在娘面前晃了晃手,才大声附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娘!”

左颂世这才看清,原来那女人瞎了一只眼,耳朵也听不太清,只能靠看人比划才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女人激动地上前抱住慧儿,又发觉这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好,便松了力,只是抓住她的手,颤抖地用力握紧,淌下泪水。

“慧儿,你就安心在家做女工,织些东西去卖就好,认字没用的。”粗眉男人看着慧儿,“科举也不要女子,你就安心在家待着,田里爹会去干,不要你来出力,啊,然后给你说个媒,你就嫁人了。”

他上前,轻轻拍拍慧儿的肩:“到时候相夫教子,能管好一个家,便是尽到你的责任了。”

慧儿听着,虽是失望,却还是点点头,已然习惯了这种说法和她以后的命运。

“孤何时说要放她走了?”

左颂世冷然打断,不快道:“她的身契在王府里,还是孤的妾室呢。”

夫妇登时又紧张起来,可瞧见女儿似乎真未受什么苦,倒是没先前那么惧怕了。

左颂世忽然粲然一笑:“这样吧,你允许你女儿识字,孤就把那身契给撕了,如何?”

粗眉男人惊愕万分。

“反正在家织布,无聊了便放松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满不在乎道:“慧儿也挺喜欢认字的,这不正好。”

还没等那男人反应过来,人群中赫然一声大喊:“我愿意!”

是先前质问唐兴卿的青年。

他有些激动。

弟弟被故陵王掳走,本就少了读书的时日,殿下愿意放人,还给书读,又发了银子,这不……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嘛!

众百姓反应过来,接连应声,有些甚至跑到了阶上,带着周围的人跟着一起冲上前去。

银子有了,书读不读,拿些回来总不是坏处,最重要的是,故陵王愿意放人啊!

杜纵听见身旁的脚步声络绎不绝,猛然间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