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
遥远的地方,遥远的名字。
他从没妄想过他能去到那样攘往熙来、车马骈阗之地。
那里已经是不属于他的舞台了。
左颂世愣怔片刻。
黎筝瑞竟是还记得。
当初他不过随口一说,只当黎筝瑞是敷衍他。
也是,若真是想见见黎筝瑞登临大宝,总归是要去神京才能看得明白。
双眸仍是未反应过来,迟缓地眨了眨。
原来从那时起,黎筝瑞便发觉了。
左颂世不由得去想。
那是多早以前?
这般想着,他却还是笑道:“先把腿养好再说吧。”
是奇怪的。
他知黎筝瑞顺带将人捎回神京不过举手之劳。
黎筝瑞表现得却是比他还慌张些,说话轻一个字重一个字抓不着意思,像是忽然忘了如何句读。
仿佛邻居家一个爱说大话的小孩儿,要在心悦之人面前故意炫耀自己般。
黎筝瑞在面对朋僚时,便是这般生动么。
与小说里写得似乎又不大一样。
握住他的手没有松开,轻微痛觉与不断渡来的暖意教他愈发认识到,他周围的一切人事都是真的。
即使知道有系统的存在。
如今与原来那剧情早已是八竿子打不着,他还看见了更生动的黎筝瑞。
书中写过的、他想象过的,还有面前这个,会别扭、会置气,有时竟还会装出一副乖顺模样。
不止于世人口中的将军王侯,偶有不耐的模样更像是有些急躁的学弟。
果然是小孩儿。
左颂世眼眸亮了亮,面前人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映得清楚。
帅气的小孩。他想。
他不禁伸出手,并着葱根双指抵在他的下颌线上,一直滑到下巴正当中。
黎筝瑞的下巴被他微微抬起,他才后知后觉,一时间却没想到要放手。
“你喜欢碰我。”
话尾微微挑高,却听不出是疑问的意思。
“是你总喜欢动手动脚。”左颂世长睫微微一颤。
目光垂落至那根按在他虎口处的,节骨分明的指上。
说话便说话,总要先碰碰这儿碰碰那,再不济也总想看着人说话。
大抵是在军营里和其他人勾肩搭背惯了,又不喜礼制,与人相处起来也没想太多。
左颂世自认为他甚少与人接触,无论在哪,什么时候。
只是怕与人打交道,听见他们口中无意间流露出对自己的看法。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下巴那块骨头很硬。左颂世想。不过都是骨头了,哪有不硬的。
黎筝瑞是个例外。
印象中黎筝瑞才会是最乐于审判他的,到头来却是他最先接受了自己。
“真够热切的。”他似笑非笑,“你对其他人也这样么?”
黎筝瑞仅捕捉到他一瞬的笑意,再一眨眼便看不见了,便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才发觉自己又抓住了他的手。
额上忽然发了些细汗。
他问那句话,是不是……吃醋了?
他也会吃醋么?
心跳猛然加速,快得像是活生生撞进脑袋。
事情都挑明大半了,要不要一同将那件事也说了?
他清楚地看见只剩层窗户纸,已然等不及自然脱落。
等向来不是他的风格。
趁左颂世还没反应过来,趁着在人前他习惯敛着情绪,当是不会太过失态,也好借机把话彻底说明白。
何况他们现在当是两情相悦,总不会闹得难看到哪去的。
只是要解释此事,得从头说起,他便会知道,实际上他大部分的举动都被自己看在眼里。
黎筝瑞张张嘴,抬眼撞进华服繁饰,与那阴柔清贵的面容,叫人真真意识到了俗世雕品在他身上仅是点缀。只用那双狭长上扬的双眸,便足以摄人心魄。
除他之外却再无人知,这位清冷仙祗皮下的内芯,却是暖得足以化了坚冰。
心底蠢蠢欲动的欲念使他按下一贯的冲动,想等尘埃落定后再关起门来,单独又静谧地与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