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很亮。
左颂世闭着眼,感觉眼皮上一片明红,还未睁开便觉得眼睛有些痛。
他翻了个身,下意识触碰身边的人,只摸到一片床褥的柔软。
大概是去早朝了。
大定朝在黎筝瑞的治理下可谓风调雨顺,谏书当日呈上当日便能全部阅完,醒得又早,常常没事干,便也不抵触早朝。
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精力,对着讨厌的文字看上一天,晚上折腾他之后,第二日还能如此神采奕奕。
虽这么想,左颂世也看得出来,黎筝瑞每次搂住他时,眉眼都是放松的,恐怕是把他当做充电站了。
念及此,左颂世耳根微微发热,把脑袋又往枕头里埋了埋。
手要收回来时,忽然察觉不对。
旁边也太凉了些,根本不像是睡过人。
他一下清醒,立即睁眼。
见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上面有个简约的灯,突出一个圆弧形,除此之外再没多的装饰。
身上也比之前少了什么似的。
他垂眸去看,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变得相当合身,宽大的寝衣被裁得得体,上衣和裤子被分得明显。
长至尾椎的黑发也不见散在床上,整张床都是洁白的,同样没有花纹修饰。
他伸手去碰后脑,乍一触到竟被刺得有些发疼。
他心底一颤,坐起来。
白色的墙壁,不见一点儿暖色,毫无生机。
这是……他的公寓。
左颂世身子蓦地一凉。
我回来了?
这不可能。
当初系统已经是最后通牒,怎么可能回的来?
黎筝瑞呢?
他答应过黎筝瑞,不会离开他的。
他回来时若发现自己不在,会怎么样?
自己呢?
难道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左颂世快忘了呼吸,猛然呛了几声。
他咬着牙,看向已然变得陌生的装潢,决定先下床看看情况。
许久没有回来,身子却多少还有些记忆。他双脚点在地板,果然踩到了熟悉位置的拖鞋。
左颂世急忙起身,无意间撞到床头柜角,来不及觉得疼,柜上的纸张就先天女散花般,各自在空中划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好在是已经装订好的文件,落到地上也算整齐。
他低低抽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地方,蹲下去捡起散在地上的白纸,无意间瞥见眼熟的文字。
这是他穿书前看的最后一份文件。
明日就要用的那份,他只看到一半。
不过,他记得,穿书前他应该还在公司,这份文件也快看完了。
现在这场景,应该是穿书的前一天。
左颂世皱起眉,整理好文件重新放回原位,快步出了卧室。
简单洗漱一下,他拎起公文包就朝公司走去。
既然是在办公室穿的书,兴许回到那里,会再找到办法。
太久没回到现代的生活,他有些转不过来,刚好是踩着点打卡,才进的公司。
“总经理今天怎么迟到了?”
旁边有员工窃窃私语,话间恶意超过疑问,像是在看他笑话。
左颂世停住脚步。
以往这些,他都是当没听见的,只觉得自己做好本分工作,一切自然都会好。
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他明显侧过身子,转向刚才出声那人,对他一挑眉。
“你刚才说什么?”
被凌厉的目光注视,那人端着咖啡的手抖了一下,溅出几滴黑点,落在白衬衫上。
“总、总经理,我……”
“你刚才说我迟到了?”左颂世扬声问他。
看见他的脸,左颂世记起来,这人常偷偷旷工和早退,还总怂恿人和他一起,或是帮他带饭。
他反倒是常常踩点来的人。
旁边的人明显往后一蹬凳子,借着隔板偷笑去了。
左颂世奇怪地望向门口:“是公司打卡系统出错了吗?我没看到我迟到的提示。”
那人一下变得支支吾吾,尴尬地笑了笑,目光明显还是带着不屑。
被左颂世视线盯上的一瞬,他被震慑住,嘴角抽了抽。
“这、这……哈哈……”
“我知道了。”左颂世恍然大悟,“是你太热爱工作,把自己的表调早了吧。”
情急之中,见左颂世忽然给了他台阶下,他又以为这富二代不敢在自己父母手底下闹太大动静。
果然还是外强中干。
那人得意地整整领带:“是这样,多谢总经理理解。”
左颂世了然地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那你可要记得,下班时间比你的表上显示的要晚许多。”
员工中发出窃笑,声音不算小,也有人好奇地往他这边看去。
总经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那人脸一下涨红了,梗着脖子还想出声,被左颂世再一看,彻底没了气势。
他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
冷冰冰的,好像要把人直接冻死。
他不寒而栗,握紧手中的咖啡杯,低下头滑回自己座位上。
“总经理真的变了个人。”有人交头接耳。
“就说了几句话,你就看出来啦?”
“你没看到他的眼神!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一下子就比以前多了几分帅气。”
“他以前还不够帅?”
“那不一样,以前那是漂亮!现在是真的有几分帅气,可有气势了。”那声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收了几分情绪说,“就该这样才对嘛,明明是个总经理,好像哪里都不讨好一样。”
左颂世没在意员工的小声议论,淡淡收回目光后,准备进自己的办公室。
余光瞥见两个身影,心下一沉。
“总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话的人是他养父。
养父先一步进去,他和养母随后才进入总裁办公室。
还未站定,养母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昨天那份合作文件看好了吗?”
左颂世不动声色地咬着牙。
您还知道那是昨天下午才交给我的文件啊。
昨天下午送来,当即告诉我第二天上午就要开相关会议。
实际上他特地去看过情况,这会本来是三天之后才开的。
“没有。”他直接说。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以前这么谨小慎微,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他们的眼神稍微没那么难看?
左颂世厌恶地皱眉。
“你那是什么表情?”养父眉头一锁,指着他问,“交代给你的事,没完成还这么神气?我之前教你的东西全都忘了?”
“对面也是家族企业,刚有钱没多久的暴发户,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把这单子拿下再好不过。”
养母双手抱臂,低跟在地上跺了跺。
养父不耐烦地说:“行了,我先去联系他们,今天已经说定了,再怎么样都忽悠两句。”
经父母一提醒,左颂世反应过来,手机还放在家里充电。
他轻出一口气,莫名生出股大仇得报的快感。
“忘在家了。”他轻描淡写。
面前两人同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好像一个任凭他们摆弄的木偶突然背叛他们似的。
养母挑起眉毛,张口就说:“连手机都能忘带?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多年白养你了。”
熟悉的话语,与记忆中的片段重合在一起。
忽然又被记忆中的黎筝瑞挑破。
自己后来与黎筝瑞说过这些事。
想着都过去了,闹剧也都结束了,不料黎筝瑞不忿许久,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打压的人,嘴里一直念着“要是真碰上了,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左颂世嘴角忍不住上扬,好像已经扑进他怀中,闻见他身上的龙涎香。
比这公司里香薰机制出来的气味还要浓些,又不觉得腻,让人安心。
“你还在笑?”养父一拍桌子,上面的笔架陡然被震了下,差点掉落一支出来。
“忘带东西很罕见吗?”左颂世反问,“这文件昨天下午才拿给我,告诉我今天早上就要用,真这么着急,你自己拿去看就是。”
“我那是在锻炼你的能力!”养父愤怒地走上前来,“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敢和我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