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学的华容道大赛开办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萧成济趁火打劫,两边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加武力战后,终于把晁黄那边积压的一批三轮车贱价买过来了。
秦子楚知道他们做得多,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当日下了学回家,远远地就瞧见家里两边宅子院门都大敞着,路上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车辙印子。
秦子楚瞬间就知道原因了。
他加快步伐走过去,院子里的萧成济正被手下伺候着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晃悠,见了秦子楚便招招手,“你来啦,快过来点点。”
秦子楚面无表情道:“起来,这是小寒和胜儿给我打的摇椅,你别给我躺坏了。”
萧成济故意摇了两把,“你这玩意儿是豆腐坐的,我坐坐还能坐坏了?”
秦子楚嫌弃脸,“你胖。”
萧成济:“……”
秦子楚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型,而他是那种壮硕魁梧的体型,光看外表的话确实他要重不少。
但也不是胖吧?
萧成济从摇椅上爬起身,“你故意的是不是?”
秦子楚笑了一下,开始说起正事,“都摆平了?”
萧成济懒洋洋地靠了回去,“反正契书已经签了,货也拿过来了,后头他们如何,那我不管。”
“点过了么?”
“你夫人点过了,正在屋里盘账呢。”
秦子楚点头,然后抬脚就往里走,“我家小寒点过就成,他不会出错的。”
“你就这般相信你夫人?”
“当然,我家小寒做事最稳妥了。”
萧成济无奈,“成吧。”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苏记这头看着好像秦子楚最有能耐,其实是他夫人最有话语权,他们每回签契书或者拿货都是他夫人主抓的。
秦子楚即便在也大多只是在边上做配合。
起初萧成济还真有些不适应,毕竟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未与哥儿打过交道,心里难免有些不满。
不过这么几次下来是一丁点也没有了,苏小寒真就和秦子楚说的一样,做事稳妥的很。
而且态度也比秦子楚好多了,比如苏小寒就从不会说他胖之类的话。
因此现在萧成济和苏小寒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地端正了态度,不再纯粹把他当秦子楚的夫人看待。
晁黄集全府县六家木匠铺子之力,足足打造了一百五十架三轮车。
听说过萧成济给他们的价格后,秦子楚笑出了声。
以后这种事可以多来点。
苏小寒也笑,“萧老板胆大心细,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秦子楚一秒收了笑,“小寒夸别的男人。”
苏小寒:“?”
他哭笑不得,“相公,我没有别的意思。”
秦子楚撒娇,“那也不行,小寒只能夸我。”
面对相公,苏小寒毫无原则,瞬间妥协,“好,以后只夸相公。”
秦子楚满足了,“嗯。”
等苏小寒盘完账,然后带着契书出来交给萧成济,“萧老板,这回你们出力多,我们苏记商量了一下,决定送给你们萧氏五辆三轮车,不收加工费。”
萧成济看了眼秦子楚,突然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笑眯眯道:“秦夫人果真深得我心。”
秦子楚:“???”
苏小寒茫然地看了萧成济一眼,萧老板为何突然这么说话了?
萧成济勾着唇笑,痞帅痞帅的。
秦子楚眯起眼,语气十分危险,“我家小寒一向如此厚道,并不单单针对你,你可不要多想。”
萧成济放柔了声音,“既然契书是秦夫人跟在下签的,那日后出了什么事在下可就直接找秦夫人了,秦夫人可不要不理会在下啊。”
秦子楚:“…………”
他一把推开凑近的萧成济,嫌恶道:“你这么大一个块头,说话怎么阉里阉气?”
“事情已经办完了,拿着你的契书赶紧走,卓京送客。”
说罢就牵着苏小寒的手回屋去了,还泄愤似的把门关的砰砰响。
萧成济笑得不行,“卓京,你瞧见他方才的脸了没有?”
卓京:“……”
笑完萧成济终于反应过来,“等等,他说我什么,阉里阉气?什么意思?”
卓京小声提醒自家老大,“阉人的阉。”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阉人就是太监的意思。”
萧成济:“!!!”
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爆喝,“秦子楚,你给老子滚出来!”
秦子楚当然是不会滚出来的,他甚至都没搭理萧成济。
他正在屋里和苏小寒撒娇求抱抱呢。
萧成济气了个倒仰。
卓京小声道:“老大,你该走了。”
萧成济:“???”
“卓京,你还记得谁是你老大吗?”
“记得。”
萧成济:“……”
卓京小小声,“但如今是苏记给我发工钱。”
萧成济:“……”
你倒挺有原则。
他拍拍手,“来两个人,把这躺椅给我搬走。”
卓京瞪大了眼,“老大?”
“怎么,他都骂我阉里阉气了,我还不能搬他一个躺椅了?”
卓京卑微,“可是,可是……”
很快就上来两个兄弟,一人一边利落地就把躺椅给搬了起来,两人还拿屁股推了卓京一眼。
充分表达了对他的鄙视。
卓京想了想,突然双膝一弯,啪唧跪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抱住萧成济的大腿,“老大,不是你说不能干偷鸡摸狗的事吗?”
萧成济:“……”
“我这可不叫偷鸡摸狗,我这叫有仇必报。”
“老大……”
“你起开。”
“我不。”
萧成济:“……”
就在僵持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苏小寒轻柔好听的嗓音:“卓京,躺椅让你老大搬走吧。”
卓京立刻应了一声,麻溜地站了起来,恭敬道:“老大请。”
萧成济:“……”
真是反了你了。
这回的三轮车,苏小寒做主送了一辆给庄学礼,毕竟答应他的自行车一推再推,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庄学礼又帮了他们许多。
苏小寒正打算找卓京过来,让他去给老大递个口信,就被秦子楚拦住。
“不用通知他了,反正他也拿了咱们的躺椅,那可是你亲手做给我的,躺椅换三轮车,算便宜他了。”
苏小寒失笑,“一码归一码,还是得说一声。”
“好吧。”
苏小寒出去把卓京叫来说了一下,结果卓京有点犹豫,“秦夫人,要不你还是让项桥去吧,我上回得罪了老大,他肯定要罚我的。”
苏小寒:“……”
他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哭笑不得道:“成,那你和项桥说一声吧。”
“诶。”
收到三轮车的庄学礼可高兴坏了,马上就要骑出去溜一圈。
秦子楚拦住他,“等等,你不一定会骑。”
庄学礼一头雾水,“我会了。”
秦子楚的自行车他早就练会了,不光会了,他车技还好得很。
秦子楚都亲自承认过的那种好。
“自行车和三轮车不同,你先试试再说。”
上辈子秦子楚学过三轮车,所以他知道学会自行车以后再去学三轮车有多费劲儿。
这两者的平衡感是完全不同的。
庄学礼将信将疑地爬了上去,然后用力一蹬,车头歪了。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跳下了车。
“如何?”
庄学礼惊疑不定,“有些怪,我再试试。”
“嗯,多试几回就成了,三轮车比自行车更加稳当,放心骑,不会倒的。”
“嗯。”
庄学礼之后便和三轮车杠上了,休沐这一日全都花在了上头。
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到下午的时候他终于能骑了,兴奋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成了,骑回家吧。”
“真送我?”
“我家小寒说的还能有假?”
庄学礼朝苏小寒作了一揖,诚恳地道了句谢。
苏小寒客气地回了几句。
秦子楚十分满意,这才是表达谢意正确的打开方式嘛,谁像萧成济那个地痞流氓似的?
西边萧氏木料行里,萧成济狠狠打了三个喷嚏。
第二天庄学礼就骑着三轮车去上学了,又把书院上上下下给惊到了。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暂时没放在这上头,毕竟华容道大赛到了。
这几日只要参赛的人,私底下都练习过,但到底只是个趣味性比赛,即便有奖品,对乡试也无甚帮助,所以绝大多数人只是顺手练练,熟悉一下规则就是了。
至于为何参赛,主要还是因为那个从京城来的贵人。
要是能让人家相中,将来入了京说不准也能提点一二。
想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嫉妒秦子楚,毕竟华容道是从他那里来的,即便他不参赛,这个风头他也定是出定了。
好在乡试是公平的。
但偏偏秦子楚课业做的也很不错,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不比了,越比越生无可恋。
大赛当日。
翟谷秋的课室今日简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一边的秦子楚闲适悠然,另一头的游万和庄学礼恨不得在脑门上扎根必胜的头带。
趁着眼下还有一点时间,两人正飞快地拨弄着手里的华容道,做最后一波冲刺。
余光瞥见秦子楚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游万痛心道:“秦兄,我不是同你说了贵人身份不一般么,你快打起精神来啊,你以后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其实游万也不知道贵人是谁,但他毕竟是京城本地人,略分析一下京中的局势也能锁定几个可能的人选。
反正都挺贵的。
秦子楚无奈道:“不用这般紧张吧,若是过分巴结说不准还会适得其反哦。”
游万:“……”
他简直恨铁不成钢。
秦子楚起身,稍微理了理衣袍,淡定道:“到时辰了,该过去了。”
游万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走吧走吧。”
三人收拾好一块儿朝大讲堂走去。
此刻的大讲堂简直如沸腾的滚水一般,因着没有师长在,大家兴致勃勃地猜测着今日的比赛规则,偶尔也会带到山长和今日贵客,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秦子楚三人选了稍稍后排的位置,坐定后,有人笑着转过头来问秦子楚,“秦兄,你是最熟知华容道的,可否同我们略说一说其中的诀窍啊?”
此话一出,整个大讲堂里瞬间静默了下来,所有人都若有似无地看着三人的方向。
秦子楚笑笑,“书院有规定,我不能说,但诀窍其实很简单,只要多玩几回心里就有数了。”
比如庄学礼和游万,这两日在不懈的练习下,已经摸到了自己熟悉的玩法了。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功课落下了不少。
这个也是公平的,功课和比赛,本来就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问秦子楚的这位显然更偏向于功课,闻言便撇了撇嘴,小声道:“睡不晓得要多玩几回,哪有时间哪。”
“可不是么。”
“每日忙课业都要累死了,哪还有时间来练习啊?”
“就是,秦兄你就稍稍透露一些,咱们都是同窗,一个小比赛而已,也碍不着什么。”
游万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些人可真鸡贼,想要在贵人面前露脸,又舍不下课业,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没听秦兄说吗,书院有规定不可说,他连我和庄兄都没说呢,你们一边去吧。”
游万开始赶人了。
被他赶的自然就不乐意了,酸溜溜道:“谁晓得他有没有同你们说,你们可是一个课室的,整日里呆在一起,下了学还一块儿去家里呢。”
游万才不怕,骂道:“你说什么呢,我和庄兄这几日就差不睡觉了,华容道都让我们盘出火星子来了,你自己不练习就揣测别人,这么小一点心眼子怎么配做读书人啊?”
“你!”
“我怎么了,我们读书人向来就讲究个光明正大,我们可不像有些人,小小一个比赛还要投机取巧。”
对面一群人被游万骂得灰头土脸,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等游万骂够了,秦子楚才淡淡开口,“君子心如明镜,做事但求不亏心便是。诸位还是端着些读书人的风骨吧,今日贵客来,便是出不了彩,也莫要给人留个恶印象吧。”
方才差点闹将起来的几人这才想起来今日还有贵客呢,秦子楚说的也有道理。
他们华容道本就不精,出彩是很难了,可别再触了贵人的霉头。
下一刻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须眉白发的老头站在那里,面容稍显严肃,看起来应该就是官学新上任的山长。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山长已经把门拉开,然后躬身迎向身后的人,“贵人请。”
大家心里都猜到了,想必山长身后这位便是今日的贵人了。
所有人下意识挺直了胸膛,面色肃穆。
很快众人便看到了一只纯黑筒靴,继而便是墨色印花锦袍,贵人气宇轩昂,身姿笔挺,通身的贵气。
游万很小的啊了一声。
秦子楚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游万趴下去,皱着眉道:“这位怎么来了?”
贵人极其敏锐,迅速捕捉到了这边的一丝异样,但他只是平静地从游万身上扫了一眼,倒是更多的把视线放在了秦子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