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游万来家里吃饭,他一个人在官学里,也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苏小寒便邀请他一块儿来家里庆祝。
庄学礼家里亲人多,知道他今日一定很忙,便没有邀请他。
游万来的时候还带了礼,弄的挺正式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他陪着苏仁喝了不少酒,喝多了以后他还嘟囔着说他爹是个老古板,平日里不是打他就是骂他,非要认苏仁当干爹,认孙小山当干阿爹,折腾的不行。
喝了这么多也没办法回官学,孙小山就在隔壁宅子收拾了一间屋子,让他住下了。
按照惯例,放榜次日便是鹿鸣宴。
昨日喜差来报喜的时候也一并递了邀请帖子。
庄学礼显然也喝了不少,来的时候眉眼低垂,一副宿醉的模样。
和他同样的还有游万。
游万左手一块儿饼,右手一杯茶,吃喝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
只有秦子楚一如既往的神清气爽,好看的仿佛会发光。
游万不服气,“你也喝酒了,凭什么你如此帅气?”
秦子楚好笑,“因为我只喝了一杯。”
游万:“……”
他两手一摊,自暴自弃道:“反正我是倒数第一,没人会注意我的。”
庄学礼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恹恹道:“县令大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不知道,我是替陛下办事的,身份保密。”
秦子楚和庄学礼互相看了一眼。
游万顿了一下,得意道:“我可只告诉了你们啊,感动吧?”
秦子楚笑了一声,“你替陛下办事,那这一年想必送了不少信件出去吧。”
游万顿时得意不起来了,心虚道:“这,这毕竟是我职责所在嘛,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说你们的坏话,都是夸你们来着。”
秦子楚和庄学礼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转身往外走。
游完赶紧跟上,“我说真的啊,等你们到京城面了圣就晓得了。”
庄学礼好笑道:“那我们还得多谢你了。”
游万嘿嘿一笑,“那倒不用,等日后你们当了状元和榜眼,别忘了我就成。”
说完还疯狂挤眉弄眼了一番。
三人说笑着继续往前走。
游万提醒二人:“今日鹿鸣宴,除了新晋的举子,还有府县里知名的乡绅,你俩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拉拢你们的一定不在少数。”
这事儿秦子楚和庄学礼心里早有数,其实那些拉拢的招术也简单,无非就是送钱送人。
秦子楚和庄学礼都不是缺钱的主,想必大家心里也清楚,所以可能性更大的自然是送人了。
昨日秦子楚已经遇上一回了。
秦子楚笑道:“我倒还好,学礼恐怕要为难了。”
游万哈哈笑。
庄学礼:“……”
鹿鸣宴设在县衙里,三人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三人本来想先寻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等县令大人出来,结果一进去就被围住了。
各种溢美之词疯狂向秦子楚和庄学礼砸来,偶尔也会顺带着扫一扫旁边的游万。
一番寒暄下来,三人都累坏了。
秦子楚扯了扯被挤皱的外袍,小声道:“他们词好多,怎么想到的?”
他回应的都词穷了,但人家一点都没有枯竭的意思,还在滔滔不绝。
庄学礼情况没比他好多少,他本来就头疼,这会儿更不舒服了,皱眉道:“不明白,我怀疑他们也读过兵书,把我们说晕了然后就点头了。”
秦子楚笑得不行,有时候庄学礼一本正经说笑话的时候还真有些冷幽默的意思。
游万扯了他们往边上走,“跟我来。”
秦子楚好奇道:“方才你去哪儿了?”
刚才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游万离开了,他也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所以也没人拦他。
“找地方去了,后头有个莲花池景致不错,咱上那儿去。”
于是,三人就去了游万找到的地方。
总算清静了下来。
游万笑道:“如何,能适应不?”
作为吏部尚书家的公子,自小在京城长大的游万对这些场面上的东西熟悉的不得了,所以他并不像两人这般狼狈。
“日后你们去了京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秦子楚和庄学礼会反过来成为那个巴结的人。
不过两人的性子也不好说。
游万见过宁折不弯的,也见过看着清高,但一到了官场就各种曲意逢迎的,都有。
三人安静地说了会儿话,游万去前面看了一眼,回来便道:“走吧,县令大人出来了,我们去行个礼。”
“走吧。”
新晋举子们排成一排,按照名次顺序一起朝县令大人行了礼,县令大人高兴之下每人都赏了礼。
当然前三名是最多的。
比如秦子楚就得了一方极其珍贵的端砚。
庄学礼得了一支宣州兔毫笔。
举子们谢过恩后,县令大人又说了一番漂亮的场面话,鹿鸣宴便正式开始了。
大永朝的鹿鸣宴有一个固定环节,那就是学政大人拟一个题,让众位举子来斗诗。
这个环节也是新晋举子们露脸的好机会,尤其是那些名次靠后但在作诗上比较擅长的举子。
说到斗诗,秦子楚这种诗词苦手自然自觉退了一步。
学政大人注意到他的举动,笑道:“年年都斗诗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今年咱们换个玩法。”
县令大人很感兴趣似的哦了一声,“学政大人是有想法了吗?”
学政笑了一声,“很简单,我只有一个题,诸位思考过后给我一个答案便可。”
顿了顿,他再次开口:“如何快速摸准一人的心性?”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似乎都不明白学政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秦子楚微微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不就是性格测试么?
学政大人扫了一眼面前的一排人,随意点了一个,“你先说。”
那人往前站了一步,紧张道:“回学政大人的话,学生觉得可以从他的言谈举止来判断,还,还有衣着。”
很标准的回答。
学政大人笑容不变,点了点头,“不错,下一位,你来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学政把秦子楚留到了最后。
倒数第二个回答的是庄学礼。
庄学礼上前一步,淡定道:“既然一份考卷可以测出学问如何,那一个人的心性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测出来。”
秦子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对庄学礼十分熟悉,他真要怀疑对方也是穿越的了。
学政饶有兴致道:“咱们的秦解元似乎有些惊讶,难道庄亚元的想法与你不谋而合么?”
秦子楚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学政大人,正是。”
方才一路回答下来,跟风的人也不是没有,所以秦子楚这么明显的跟风大家也没多惊讶,顶多就是稍稍鄙夷了一下,毕竟这可是解元。
庄学礼微微笑了一下,他知道秦子楚一定还有话说。
而且一定会给他惊喜。
果然,秦子楚下一句就是:“庄亚元说的心性测试,我心里已有初步的想法。”
他一个解元,不露点真本事是无法服众的。
学政眼睛一亮,“哦?”
“学政大人,县令大人,可否请笔墨?”
县令抬手,“请。”
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向秦子楚。
秦子楚也不慌,他取过纸笔,铺开,稍稍回忆了一下便开始下笔。
在现代的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性格测试题,这东西可难不倒他。
最后的性格他是参照了现代很火的MBTI职业性格测试,弄出了十六种性格类型,说法上简单改了改,更适应如今这个时代。
“好了。”
学政大人立刻伸手,秦子楚捧着纸恭敬地递过去。
学政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大笑,“好,不愧是秦解元啊。”
然后他把纸递给县令。
县令大人看完后反应也差不多,连连点头,“不错,秦解元果真七窍玲珑心。”
众学子们好奇的不得了,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看。
县令看了学政一眼,学政冲他点点头,然后县令就把纸递给旁边的师爷,“去把东西贴起来,大家都去瞧瞧自个儿是什么心性。”
师爷领命离开。
县令看着秦子楚,好奇道:“不知秦解元是什么心性?”
秦子楚撒了个谎,“学生是艺术者型,适合画图纸,做一些设计相关的事务。”
其实他之前测过,他是统帅型,是天生的领导者,但说出来显然不合适。
学政笑的微妙,“这样啊。”
县令看大家的注意力都跟着师爷跑了,便道:“大家也都去瞧瞧吧,权当找个乐子。”
他方才快速看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统帅型,心里便对秦子楚的这份测试题有些认同,觉得挺准。
所以这会儿看向秦子楚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赞赏。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转身往贴纸的地方走去。
游万好奇得不得了,“秦兄,你觉得我是什么类型啊?”
秦子楚看了他一眼,笑道:“许是博爱型。”
庄学礼忙道:“那我呢?”
“学者型吧。”
两人都没问这些名词是什么意思,反正那张纸上肯定都写着呢。
只是都加快了脚步。
他们走的算快的,赶到的时候人还不多,庄学礼和游万很顺利地挤了进去。
出来时游万直接给秦子楚作了一揖,满脸敬佩道:“秦兄,请受我一拜。”
秦子楚:“……”
不至于吧。
“你写的这份测试题实在太准了,我的确就是博爱型,上头说的每一条我都十分认同。”
庄学礼也点头,“的确如此,我也是每一条都能对得上,实在太妙了。”
秦子楚但笑不语。
接下来鹿鸣宴的主题便成了交流自己是哪种性格类型,交流完以后个个都拿钦佩崇拜的眼神看着秦子楚。
这些眼神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一句话——
不愧是解元!
鹿鸣宴结束之后,苏家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了。
三日后,苏家赶着牛车踏上了的道路。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只给苏洪一家还有村长他们买了些礼。
苏仁感慨道:“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我们就回来了。”
当初离开村里的时候,家里的田都分了,感觉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谁知秦子楚居然如此争气,一回就中了,还考中个解元。
孙小山笑,“可不是,不过咱们也就回去住几日,之后可就要去京城了。若是将来小秦再做了官,可不就是一辈子不回来了么。”
秦子楚开口,“爹,阿爹,你们是不是舍不得?”
苏仁点头,“是有些舍不得,但这是人之常情,在村里待了大半辈子怎么都有些感情的。不过要是能去别的地儿,我和你们阿爹也没什么不愿意的,没到这个程度。”
说着他就拍了拍秦子楚的肩膀,笑道:“别想这想那的。”
孙小山也道:“其实能出来也不错,小寒在村里自小也没过过几天高兴的日子,没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去哪里都是好的。”
秦子楚点头,“谢谢爹,谢谢阿爹。”
苏小寒拉起秦子楚的手,笑眯眯道:“我只要能和相公,爹爹阿爹在一起,我就高兴。”
秦子楚笑,“我也是。”
看着哥哥他们说话,秦子胜有些纠结。
他心里是舍不得爹娘的,尤其是娘,但他在府县见识到了更多的人和事,还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更想和哥哥师父一起去京城,继续研究他的机关术,将来还想和庄哥哥一起去战场上历练一番。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孝啊。
他纠结地眉头都快打结了。
秦子楚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想什么呢,小脸皱巴巴的。”
秦子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纠结告诉了哥哥。
他觉得哥哥一定有办法。
秦子楚笑容淡了一些,认真道:“有得必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全看你如何取舍。哪一边对你来说更重要,你更想要的是什么,问问你自己。”
秦子胜拧着眉开始认真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