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 长生刀(1 / 2)

别逼朕登基 庄九儿 4420 字 1天前

日头一偏西, 天便凉了下来。

张一笛从屋里拿了件氅衣出来,周祈安余光瞥见了,后背便离了摇椅, 张一笛顺势给他披上了, 问了句:“二公子, 练剑吗?”

周祈安《史记》读得正起劲。

他昨日起在家“病休”,一下子没了正经事可做, 想着找些书来看,今天在大哥书房里淘啊淘, 发现这《史记》竟是可读性最强的一本, 便开始看了起来, 还和张一笛、葛文州两位小师父约了剑术课,每天申时练一个时辰,练完了好吃晚饭。

周祈安正看得津津有味, 又把书翻了一页,说道:“先等一会儿吧。”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月牙门的周权看到,只觉得他懒散霸道得不像样, 顿了顿, 对张一笛招了招手。

“将军。”说着,张一笛跑了过来。

周权帮他拢了拢微微歪掉的衣领,说道:“你既然授他武功, 他便要称你一声师父,约好了申时, 他提前一刻就该拿好剑,在院子里热身候着。”说着,又看了一眼周祈安坐在摇椅上悠哉自在的模样,“他那三脚猫功夫, 你背着两只手他也打不过你,以后再这么散漫,放心收拾他,我给你撑腰。”

张一笛腼腆一笑,应了声“是”,可依旧底气不足。

他身手虽好,但年纪太小,拿不住师父的架子,加上又与周祈安身份有别,一直拿他当主子伺候。

就说这练剑,他也只当自己是侍剑的剑童,从没觉得自己是二公子的师父,哪怕有将军撑腰,他也不敢。

何况将军又要出塞了。

周祈安眼睛盯着书,余光却瞥着月牙门,见两人嘀嘀咕咕的,肯定没什么好话,又见周权对张一笛说了句什么,张一笛笑了笑,朝院子里走来,周祈安便很有眼力见地扔了书,起身道:“练剑吧。”

语气虽懒散,却又轻易让人挑不出理来。

周祈安进了屋,脱下大氅,随意拿了对臂鞲把袖口绑了绑,便拿着桃木剑出来了,跟着张一笛小师父先来了一套十六式的基础剑法。

周权还在月牙门下跟班主任盯窗,看科任老师上课一样盯着呢。

周祈安便也没敢松懈,一套剑法做下来,筋骨彻底活络了,后背出了一层汗,微风一吹还挺舒服。

周权又看了一眼便走了。

他去书房处理了些公务,再出来时,周祈安已经在和张一笛对打了。

只见周祈安招式耍得行云流水,剑挥得潇洒至极,短短两三个月时间,的确进步显著,乍一看竟和张一笛不分上下。

但明眼人多看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是张一笛在给周祈安喂招呢。

周祈安能应对如流,不是周祈安厉害,而是他这小师父厉害。

旁边还有两个坐台阶上捧哏的,看两人打得热火朝天,连连拍手道:“二公子有进步!”

“好剑法!”

长此以往,还如何能长进?

没长进倒是次要,只怕他在蜜罐里泡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出了门冒然跟人出手,再吃了大亏。

周权摇了摇头,俯身入了月牙门。

张一笛余光瞥见,挡了周祈安一剑便立刻停下了,把剑柄扣在内侧抱了个拳道:“将军。”

玉竹、葛文州也跟着起了身。

“以后府内不必拘礼。”说着,周权拿过张一笛手中的桃木剑,朝周祈安走了过来说,“我来考考你如何?”

虽是问句,可哪里由得他?

周祈安莫名感到一丝压迫感,双手握紧了剑柄,脚下马步扎紧,做了个标准的防御式,嘴上却怂道:“我才刚起步呢,大哥高抬贵手!”

“我剑术也一般,只考你刚刚那基础十六式。”说着,周权左手背后,右手执剑,一剑朝周祈安挥了过来。t

单手背后是让他,但除此之外,周权也没想放水。

周祈安双手握柄,及时挡住这一剑,只是周权力道太大,两剑相撞之间,竟震得他手腕发麻。

他腕一脱力,木剑一歪,险些掉落在地。

周祈安连忙握紧了剑柄,周权又迅速攻他下盘,一剑扫来,周祈安起身一跃,躲过了那一剑。

两招过后,周祈安便彻底慌了神,防御也开始破绽百出。

周权也不再使什么招数,只正反手地挥过来,打得周祈安招架不住,连连后退,直退到了木柱上,倒是反手抵住了周权最后挥过来的那一剑。

两剑相扣,周祈安全身上下连眉毛都在使劲儿,看着周权,有些不服气的模样。

“还可以,也不全是花架子,力度还是得再练一练。”说着,周权收了剑,退回了院中央说,“再来。”

话音一落,周祈安先发制人,迅速向周权发起进攻。

周权反手接下那一剑,下一秒,刀尖便迅速抵住了周祈安胸膛——两招之内,周祈安又死透了。

周祈安不甘心,说:“再来一把!”

院内气氛不同寻常,像猛虎在驯服幼子,幼子还不服气地一次次朝猛虎反扑,今日不伤一个便不肯罢休的模样。张一笛、葛文州、玉竹三人在旁边围观,心都悬了起来。

“好,再来一把。”说着,周权退了一步。

周祈安再次先发制人,他深知自己力道不如人,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硬拼拼不过,他要寻找对方的破绽,求一个“巧胜”。

周祈安猛地挥砍一剑,周权稳稳接住,两剑相撞,周权手中桃木剑迅速断成两截,周权扔了剑柄,说:“实战场上,兵器掉了、断了都要认,继续。”

周祈安也没想客气,双手紧握剑柄,后退蓄力,正欲挥砍,周权便迅速弓步上前,反手擒住他手腕,再一用力,周祈安手中桃木剑便掉落在地,速度之快,令周祈安目瞪口呆。

周权身量高,手臂也比常人长了一大截,手掌大而有力。

这一大截,平时大袖袍一罩,也不太能看得出来,过招时却优势明显,难怪当年大帅一眼便在人群中看中了他,收为义子。

刚刚那一招太稳、太迅速,颇有一番挑衅、调戏、笑话人的意味。

周权并非故意,但他知道二公子马上要翻脸不高兴了,很快松了手,转身走到台阶前,拿起了随手扔在地上的一柄桃木剑,问他道:“还来吗?”

周祈安也弯腰捡了剑,随手挽了两下剑花,有些泄气又有些懒懒地道:“来呗。”

之后周权便开始放水,看他泄气便喂他两招,看他接连进攻便又稳稳地压着他,让他知道自己薄弱之处在哪儿,一边打一边也在言语教导。

这一通打下来,周祈安竟觉得自己体悟到了些什么,虽还是基础十六式,却有点融会贯通的意思了,已经与一个半时辰前是两个状态。

直到残阳裂裂,王荣来问几时传饭,两人这才停下,回屋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到了中堂吃饭。

张一笛来到府上后,周祈安便和一笛、玉竹一桌吃饭了,文州来后也是一样。

周权几时回府也没个准点,他们四人常常在自己屋里吃,周权回来得早,才会在中堂一块儿吃。

玉竹在桌上有些拘谨,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周权则看了看这一桌四个半大孩子,按年纪给每个人盛汤,先是文州,再是一笛,正要给玉竹盛时,玉竹已经接过了汤匙,盛了两碗,推给周权、周祈安一人一碗,而后腼腆地笑笑。

周祈安结结实实练了一个半时辰的剑,此刻除了狼吞虎咽,嘴巴已经无暇去做第二件事。

周权说:“一笛剑术比我强,踏踏实实跟着练,等我回来了,若是能接下我十招……”

不等他说完,周祈安问道:“就如何?”

周权说:“给你涨月份银子。”

这倒是令他心动,但十招这要求也未免太看得起他,先应了下来,又问道:“大哥几时离京?”

周权说:“三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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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病”中的周祈安,忽然便多了大把空闲。

张彦青身子不好,乔夫人四处求医,最后竟被一个游历四方的道士给治了病根。

道士说他身子不足,倒是有几分道缘,想带他习武修道,游历四方。乔夫人看着孩子身子,张寺卿则预感京中局势不好,便答应了,此时张彦青已经跟着师父启程离了京。

如此一来,周祈安在京中便只剩卫吉一个朋友,日日都到府上拜访,也得亏于此,近日卫吉夜夜都要挑着蜡烛才能处理完他生意上的事务。

入了秋后的卫府后院,也平添了几分萧条。

周祈安撑着下巴,俯身望着水塘中五颜六色的锦鲤,把手里一块桂花糕捏碎了喂给它们吃,喂了一会儿,又转身问道:“鱼可以吃这些吧?”

卫吉正坐在穿堂内看账簿,旁边放着算盘,时不时拨两下,听了这话应了声:“不知道。”

周祈安自顾自地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也喂了这么久了,不都还活蹦乱跳的吗?”

卫吉拨弄算盘的指尖倏然停顿了下来,说:“不太清楚,但我看管家时不时便要倒些鱼苗进去。”

周祈安拍了拍掌心间的糕点屑,说道:“反正也要入冬了,这些鱼,不吃死也该冻死了,随便吧。”说着,进了中堂,在卫吉旁边坐了下来。

卫吉账簿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完便合上了,扔到一旁,说道:“听闻天子已经三日不曾早朝。”

周祈安说:“听闻大长公主在修道的华阳山上,有一个法力无边、能起死回生的神仙,太皇太后想把皇上送到华阳山上去治疗。”

“你信吗?”卫吉笑了笑道,“不过是‘秘不发丧’换了个说法,糊弄人罢了。”

周祈安没应声。

这世间若真有法力无边、能起死回生的神仙就好了,救救天子,不求王权富贵,图谋大业,只求把本该属于郑士仁的人生还给他……

卫吉知道天子一走,周祈安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便也随之付诸东流,他们还是要面对最初的问题——是赵呈还是祖世德?

卫吉见他已然是一副生无可恋、要死不活的模样,便顿了顿,说了个大的。

“前阵子孝敬了赵大人一笔银子,统共六十万两,兑成银票送了过去。此时这些银子都在颍州兑出来了。”

颍州。

颍州靖王。

周祈安心下一沉。

天子病重之日,便是天下大乱之时,赵呈在颍州兑出六十万两银子,这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他们要用兵了。

归根结底,周祈安还是大帅这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都别想好过。这件事像一记重鞭抽在周祈安这快要转不动的陀螺上,抽得他不得不又团团转了起来。

他问了句:“有大周地图吗?”

丫鬟取来一张地图,周祈安把茶杯、果子都倒腾到另一张桌上,把地图平铺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方茶桌上。

颍州位于大周南部,东邻檀州。

这两州民风相似,素来交好,檀州商人与靖王之间也是互相扶持和仰仗的关系。当年北国之乱,靖王能迅速组建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出兵勤王,这背后少不了檀州商人在出钱、出粮、出力。

这意味着天下一旦大乱,靖王手中不但有二十万兵马,还攥着檀州这个粮仓和银库。

那么大帅会如何反击?

周祈安说道:“大帅手里只有五万京师守军,要调用,还得要皇上手谕。闯爷去了启州,我大哥也要离京,他们手里就带着五千骑兵。”

完了。

他心想。

卫吉却不这样认为,他说道:“兵力有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我一直都说,大帅的名声才是一支虎狼之师,他要造反,必有不少人追随,不说别的,只说这儿。”说着,卫吉指尖在凉州画了一个圈,“这儿有十万兵马,对吗?”

十万大军坐镇凉州,管的是整个西北的军务。

由于青州地形太容易割据,当年才将大军驻扎在了龙锯峡以内的凉州。

这也意味着说动了唐卓,凉、青、沧三州便会一并归入大帅麾下——何况青州守军统帅还是陈纲。

他想起去年青州剿匪,是找唐卓调的补给,唐卓办得稳妥又殷勤。大帅对他有恩,他也忌惮大帅,策反唐卓,恐怕不难。

卫吉提醒道:“启州也是大帅的一块宝地,此地有战马,还有铁矿。”

启州。

电光石火之间,周祈安蓦地想起一个细节t,去年他们在青州剿匪之时,怀信曾去了一趟启州,一去便是半年。

怀信去启州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