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文宇应道:“知道了。”说着,掏了掏耳朵,“好令舟,你再念下去,我这耳朵真要长出茧子来了。”
“我看是已经长出茧子来了,把耳朵给堵死了。”张叙安说道,“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了。”
走了一会儿,队伍便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轿子,找个地方小解。
“这次去颍州,倒也不止是贪图他那点军功。”张叙安说道,“咱们得拉拢徐忠,往后为你我所用。”
“拉拢他做什么?”祖文宇问道,“他军纪太差,老头子一直看他不上。令舟叫我注意自己的名声,跟他搅合到一块儿,对我名声能有好吗?”
张叙安道:“名声是文戏。燕王一手文戏唱得不错,咱们得学学,但没有军队作盾,文戏唱得再好也白搭。”
祖文宇又道:“令舟要军队又是要防谁?周权手上有的是军队。”
“好弟弟,你怎么还是看不懂?”张叙安道,“防的正是他二周呢!他们一文一武,如此下去,早晚要坏了你的好事。”
“令舟多虑了!”祖文宇系好了细绢裤带,走到一旁小河边洗手,说道,“我大哥是忠孝都要两全的人,我爹都说‘权儿这孩子,多少有点愚忠愚孝’,咱老头子也是眼刁,一眼就在人群里把他给看中了。如今他忠孝都在老头子一人身上,还能有什么异心不成?”
“大的忠孝能两全,那小的呢?”
周祈安——他忠的不知是谁,至于孝,也顶多孝一孝他阿娘罢了。
祖文宇道:“你说我二哥?”
“他一开始便不支持你爹造反。”张叙安说道,“当初赵呈想让大帅交出兵权,到青州就藩。你二哥大概猜到赵呈再这么逼下去,你爹就要起反心,但你看他做了什么?他去投了天子,以为打压了赵呈,哄住了大帅,便能阻止大帅造反。他不知道那时候,你爹早已经在启州养出了五万私兵。”
“如今燕王爷在朝中可是广结善缘,也不知他当真只是‘人美心善’,还是另有什么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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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宅穿堂内,周祈安与卫吉执子对弈。
周祈安执白棋,前半局稍落下风,到了后半局便是步步紧逼,卫吉手拿黑子千算万算,竟发现t毫无胜算,最终放下棋子,说道:“你赢了。”
周祈安得意大笑。
他下棋,还是去年年末来卫吉家里养病时,跟卫吉学的,之前从未赢过,今日可算是出师了。
卫吉发现时屹下棋,总喜欢下几步让人看不懂的闲棋,这让他在一开始错失了先机,之前几局,也是这样输掉的。
只是到了这一局的后半段,反倒是这几步闲棋让他逆转了局势——也不知是他灵机一动,还是早有图谋。
“我是个臭棋篓子。”卫吉说道,“但如今在朝中与你执子对弈的那一位,我看他也是擅长猛攻的性子,别太悠着了,小心你的局还没做出来,就叫人把气口给堵死了。”
“如今朝中谁在与我执子对弈啊?”周祈安端起了桌上鎏金镶珠的小茶壶,细细端详着,问道。
这茶壶他头一回见,倒是有些异域风情。
卫吉是大宅子不敢住,太昂贵的衣料也不敢穿,倒是喜欢在家中这些小物件上下功夫。周祈安每次来,都会有新发现,有些小东西,精致得他直想揣兜里拿走。
“拿走,拿走,都拿走。”卫吉顿了顿,又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你是说张道士?”说着,周祈安又端详起了配套的小茶杯。
“茶杯也一起拿走。”卫吉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无非是想在皇上百年之后,拥立祖文宇顺利即位,他好把持朝政。”
卫吉问道:“你可有什么解法没有?”
周祈安道:“不确定。”
老爷子就这么一根独苗,想选都没得选。
皇上能给他和周权的,也已经到顶了。他还记得他想提拔张进做右少卿时,皇上说“手里的米都撒出去了,以后还拿什么哄人?”,只是对他和周权,老爷子却是从一开始便把米都撒了出去。老爷子仁至义尽,他得知足。
哪怕他不知足,周权也不会同意,鸠占鹊巢的事,打死了周权他也干不出来。
他若敢怀异心,周权恐怕要大义灭亲了,
周祈安看向卫吉,说道:“卫兄门路多,若是能搞到什么灵丹妙药,我倒是想劝皇上趁早再生一个。”
“没有。”卫吉果断道,“这话让皇后娘娘听到了,看她打不打你。”
周祈安又道:“文宇也要及冠了,若是能趁早生一个小皇孙出来,只要不天生痴傻,养在皇后身边,长大了估计也错不了。”
“你怎么知道一定就错不了?”卫吉问道。
“你看皇后带出来的哪个孩子不贤能?祖鹤旋、祖文茵……可惜都已经不在了。”周祈安喝了一口茶,又大言不惭道,“再往后还有我,还有栀儿呢。”
无论是姓祖的、姓周的,还是姓周的,经阿娘这么一带,不都挺好嘛。
“小皇孙,倒不需要文韬武略,多么出色,能做到起码的明辨是非、勤政爱民,我想百官也会甘愿尽心辅佐,包括我。”
“我现在就盼着皇上能多挺几年,起码挺到皇孙六七岁,到时恐怕百官不请命,皇上自己也想跳过太子立太孙。祖文宇做太上皇,荣华富贵也少不了他的。”
卫吉没再言语。
祖文宇做了太上皇,继续过他骄奢淫逸的混账日子……
祖文宇兴许会甘愿,但张道士会甘愿吗?
他走到这一步,可不是为了跟着一个毫无实权的太上皇,做区区一个富贵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