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说道:“王氏想嫁女的想法一旦传到了皇上耳中, 我也不好出面阻拦,只能等皇上裁夺。”
王氏身为望族,世代读书, 即便如今朝中无人, 想扶植起来也就几年的事。
“论起阴狠狡诈, 手段毒辣,这世上已经没人能比得过皇上。”卫吉说道, “皇上放心让你在朝中做大,因为他知道你拧不过他, 可到了传位之时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孙, 皇上一走, 小皇帝将来在朝中势必要处于弱势,他会留你和周权一文一武,轻轻松松便架空了皇帝?甭说是你, 饶是周权,等到了皇上年老昏聩之时,也未必就能信得过……”顿了顿, 卫吉又补了句, “我可不是离间。”
或许也是离间。
周祈安没说话,只清了清嗓。
卫吉继续道:“我是想说,长远来看, 引王氏入场未必是件坏事。等王氏做大,皇上便要一边忌惮你和周权, 一边忌惮外戚,便要留你和周权与外戚抗衡。”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当今天下,什么都没有兵权重要, 秦王在军中颇有声望,只要秦王不倒,你就没事。皇上面前,我劝你要藏锋,皇上一再拿权力喂养你,在我看来不是件好事。王氏这件事,皇上若问起你,你不如顺水推舟,推一把。至少不能出言阻拦。”
先静观其变,卫吉想道。
大不了,他有银子,周权有兵,一切推翻重来,立周祈安当皇帝!
“不过你们家那豪奴……”卫吉告状。
“我们家豪奴?”周祈安惊讶,“我们家怎么还有豪奴了?”顿了顿,也猜到了是谁,“门口看门那个?”
看来卫吉来敲门那回,也没得什么好脸。
卫吉点点头道:“该管束管束了。若是王氏一开始来王府时,府上下人能妥帖处理,也不至于落得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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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时节,西域使臣来访,皇上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
那几日,宴会上所用瓷器皆是邢州窑御贡的上品,殿内摆件也是一日一换,各种款式展示了个遍。
使节团中一人是大食国的大商人,一口气下单了二十万两白银的瓷器和丝绸。
他们一路来访,也看到了贸易重兴的希望,丝绸之路若能重兴,将来便会有大量白银涌入盛国。
武统元年,祖世德慷慨赈济了北方洪灾,还打了两场大仗,却是越打越有,国库、粮仓迅速充盈。
年关将至,长安城内热闹非凡,百姓纷纷挂上灯笼彩绸准备迎接新元。
大年夜前一日,周权回京,风尘仆仆。
周祈安、怀青在王府等他,听守门小厮一路跑进来说:“二公子、怀将军,秦王已入坊门!”
两人便走到王府大门恭迎,见周权下马,齐声叫了声:“大哥!”
格外繁忙的一年,大家总聚少离多。
周权看到他们二人,心中竟有些感慨。
周祈安这小子去了趟颍州,换了个水土,竟又窜高了些,跟怀青站一起,竟比怀青高了大半个头。
他站在王府门前,手上抓着把瓜子,依然是那副明媚开朗的样子。
周权在前线听说老爷子派他去接管徐忠的部队,还捏了一把汗,生怕他被徐忠给拿了。不过听说他办得还不错,能把徐忠那圆滑的老东西治得服服帖帖,还真是没想到。
周权跨入府门,看向怀青问:“你哥呢?”
怀青道:“他还在颍州呢,今年不回来了。”
“权儿回来了,老爷子可高兴了,说明天大年夜,叫我们进宫吃饭呢。”周祈安开朗道。
周权看了他一眼,笑着捏了捏他后脖颈。
在府中休沐了一日,隔日周权便进宫给老爷子请安。
马上新元大朝会,李闯回来了,唐卓回来了,徐忠也在,大家在政事堂内济济一堂,喝茶闲坐,陪皇上聊天。
而正说着,便听公公通报道:“秦王,燕王,怀将军到—!”
入了殿,周权行跪拜大礼。
祖世德亲手将人搀了起来,看着周权,眼前不知不觉竟变得浑浊。
周权十三岁跟着他行军打仗,军中剑法最好的、骑术射术最好的,他都选来给周权做师父。
周权上战场,他派亲兵在暗中护佑,派多了,担心他没有长进,担心他习惯了这“拐杖”,哪一日若是忽然没了,只怕要吃了大亏,派少了又担心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会出什么意外。
但周权每每都带给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