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长安。
皇上前几日已经醒来, 只是还是下不来床,意识也时好时坏,便下了口谕叫太子监国, 又解了燕王监禁, 叫秦王、燕王共同辅佐。
皇上卧床, 南吴来犯。
这个年还未过完,噩耗便接踵而至。
政事堂内, 朝廷要员正济济一堂,共商对策。
而刚听襄州传令兵讲完了战事始末, 徐忠便带着苟军师姗姗来迟, 轻裘在身后飞扬, 一进门便说了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襄州四十三城,短短几日之间竟有半数失守!”说着,他看向了怀信, 表情中带着十分的疑惑不解,又夹着那么半分的幸灾乐祸,说道, “怀信, 你带出来的兵,实在不应该啊。”
打服了北国十一部,又轻轻松松击溃了靖王残部后, 盛军便一路士气高涨,看待吴军也总有那么几分看不起。在许多人眼中, 南吴就是一头肥美待宰的羔羊,收复南吴犹如探囊取物,盛军势在必得。
骄兵必败,无需多言。
但两国第一次交战, 士兵忠诚度总不该这么低,见前线溃败,各城守军便也纷纷弃城而逃,不战而败,一时间竟是兵败如山倒。
“是我的错。”怀信坐在圈椅上,坦然开口道,“整整一年了,居然没能让狗改了吃屎,还把这些改不了吃屎的狗,安排在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他说道,“我怀信,为此负全部责任。”
张叙安坐祖文宇下首,喝茶看戏,一言不发。
徐忠脑子转不过来,问道:“什么一年?守襄州的是去年新募来的兵?”
狗改不了吃屎又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不言语。
战败原因徐忠早晚也会知道,而徐忠刚一进门便是又唱又跳,大家也不好意思直接打他的脸。
徐忠心里憋闷,环视大家又问了句:“啊?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热忱,语气焦躁。
李闯便直言道:“年节期间守襄州的是孙仁成!但现在不是论功过的时候,还是先商讨商讨对策吧!”
孙仁成是徐忠旧部,跟了徐忠十多年。
此言一出,徐忠脸上登时便火辣辣的,像是把脸皮扔到了地上,任万人踩踏。
过了许久,终是担忧压过了羞愤,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仁成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弃城而逃的,莫非都是我的旧部?”
这怎么可能!
骂他军纪差他认了,骂他土匪将领带土匪兵,他也认了,但他的旧部可不是这种望风而逃的孬种啊!哪怕败逃,也不至于短短几日便逃了吧?
而大家又不言语。
张叙安知道徐忠就快要急死了,再没人告诉他,他就要气晕了。
但他也懒得说,便随手指了一个太监道:“要么你来总结一下?”
“这……”说着,那小太监当即跪了下来,说道,“张大人恕罪!奴婢刚刚走神了!主子们谈的太高深了,奴婢没见识,实在听不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总结啊!”
看神情,他是真没听懂。
张叙安便又指向下一个太监,那太监也跪了下来,沉稳道:“张大人恕罪,奴婢也没记住……”
这个是装没记住。
张叙安道:“那便班小公公来吧。”
班小公公是叶公公的干儿子,人很机灵,却也有些机灵过头了。
周祈安在禁足之时,班小公公几乎日日都得了命来王府“探望”,周祈安便也与他打了四个多月的交道。
“是这样的,徐大将军。”班仕杰开口道,“除夕夜,襄州几大城池守将都在孙将军的帐子里吃花酒,正吃得五迷三道呢,那南吴的岳阳王就打进来了!大家得了消息,鲁莽地出营应战,那一个个醉的,脚下站都站不稳,结果被岳阳王褚景明一个冲锋给一锅端了!”
“褚景明打了胜仗,在襄州南一营巡视的时候,孙仁成还烂醉如泥,躺在帐子里睡大觉呢。结果被褚景明生擒,最后畏罪自尽了。”
“许多城池没了守将,自然成了一盘散沙,隔日吴军兵临城下,那些士兵没打两下便逃散了……那天在孙将军帐子里喝酒的将领分别是……”说着,班仕杰念出了一串人名,而这些人几乎都是徐忠去年留在颍州的旧部。
“够了!”徐忠怒喝道。
他也不是一个专挑软柿子捏的人,只是此时此刻,端坐在这殿内的柿子,一眼望去,实在硬得他一个也不敢捏。
他正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这太监竟火上浇油?
徐忠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班仕杰衣领,几乎要将人提得双脚离地。
班仕杰还年轻,又刚到御前做事,哪里懂这些人背后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
张大人叫他说,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好展示自己有所见识,口齿伶俐,不成想竟得罪了徐大将军。
徐忠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畏罪自尽?他那是以死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