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田野太大,土匪也不知要往哪里跑,周祈安不想节外生枝,喊了句:“别跑太远了!”
葛文州应了声:“是!”
这土匪跑得极快,像只耗子“噌—”一下便窜出去老远,葛文州追了他四里地,没追上,便又返了回来。
小男孩看到这儿,想死的心都有了,说道:“他一定是去喊人了!”
另一名土匪则被张一笛拽着稀疏的头发,拽到了周祈安跟前,整个人被按跪了下来,嘴上却还是不服道:“你们都给我等着!”
周祈安道:“带回去绑了!”
女子被救了下来,忙扣头谢恩,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得知一行人是路过此处,她说道:“如果不急着赶路,不如到小女家中,小女给各位大人做碗面吃,聊以报答。”
小男孩一边嚎啕,一边还不忘插了一句嘴道:“我姐姐,我姐姐做的油泼面可好吃了!”
周祈安问了句:“你们家在哪儿?”
女子指了指那食肆。
原来她就是那食肆老板,这食肆平时也没什么生意,十天半个月能有几个路过此处的旅人进店已是十分不错,他们也只是在耕种之余,做点副业填补家用。
女子理了理凌乱的衣衫与发髻,说了句:“恩公出手相救,小女无以为报,一碗面而已,还请三位恩公莫要推辞。”说着,在前头带路。
只是刚走到一半,便见自家院子附近拴满了名贵马种,木栅栏围成的低矮院落内,还三五成群地站了好些男人,各个身材高大,一身的腱子肉。
女子不明情况,一时间警铃大作,不等周祈安解释,便连忙跑了过去。
她穿过一院子的陌生男子,走进屋子里,见店内也站满了人,她又掀开后厨布帘,见两个陌生男人竟在她的厨房里“有商有量”地和着面。
“多了多了!”
“你看看,又稀了!”
段方圆看了看成了稀汤的面团,又看了看身旁拿着水瓢的师弟,正生气,余光便瞥见一个面色愠怒的女子走了进来,表情登时变得卑微,说了句:“你好,你好。”
“你们是什么人?”
段方圆忙解释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旅人,本想进店买碗面吃,只是见店家不在,我们又着急赶路,便想着自己做,走之前留下银子。”说着,他忙不迭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她,表示自己不是要吃霸王餐。
女子疑心不减,又看了段方圆一眼,接过银子说了句:“你们要吃什么?”
段方圆道:“有什么吃什么。”
“油泼面可以吗?”
段方圆忙道:“可以可以。”
女子掀开帘子,见周祈安已经进了屋子里,登时眉开眼笑,柔声问道:“恩公,油泼面可以吗?”
周祈安忙道:“可以可以。”
女子对段方圆说了句:“那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弄,银子我一会儿找给你。”
“不好意思,冒昧了。”说着,段方圆走了出来,在周祈安隔壁桌上坐下了。
店家似乎并不知道他们是一行的。
他们一共四十来人,小木屋根本坐不下,小男孩儿便在墙角站了一会儿,而后犹犹豫豫走进了后厨,拽了拽姐姐衣角,说了句:“姐姐,我也想吃油泼面……”
姐姐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就不要吃了,姐姐一会儿还要煮粥的。”
油,面,哪一个不金贵。
又是豆子粥……想着,小男孩还是乖乖应了声“好吧”,而后垂头丧气走了出来,到一旁墙角蹲下了。
一想到土匪今晚可能要来他们家杀人放火,他又“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周祈安等面之余,看了他一眼问:“哭什么?怕那些土匪找上门来?”
小男孩点点头。
周祈安坐在长板凳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过来,哥哥请你吃油泼面。”说着,对后厨道,“老板娘,再加一碗!”
“好嘞!”
小男孩这才抽抽搭搭地走了过来,站到了周祈安旁边。
周祈安捏了捏他瘦小的、软软的肩头,问道:“怕什么,我们这不是还没走吗?”
小男孩道:“可你们吃了面,早晚会走的!你们不会管我们的!”
周祈安道:“如果我们不走呢?”
小男孩抠着手,有一瞥没一瞥地看着周祈安脸色,看着他那白嫩嫩的脸颊、瘦弱和身板和那夹着夹板的手,又想了想那帮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土匪……
刚刚两个小哥哥暴打土匪的样子他也都看到了,只是刀疤李在这一带实在积威太深,他说道:“我总觉得……总觉得……你们打不过他们……”说着,他倍感绝望,“哇—”的一声又哭了。
葛文州看二公子对这破小孩儿这么温柔,本就有些吃醋,一听这破小孩儿说自己打不过土匪,更生气了,说道:“你别哭了,烦不烦,快闭嘴!”
小男孩儿看着凶巴巴的葛文州,抽抽搭搭地闭了嘴,嘴角还在不住抽搐。
周祈安捏了捏小孩儿肩头,目光扫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人,问了句:“看到这些人了吗?”
这些人各个猿臂蜂腰螳螂腿,腰间还配着长长的刀,小男孩儿有些怕怕的,应了声:“看到了。”
周祈安又问:“看到院子里那些人了吗?”
“看到了。”
周祈安一副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t的模样,说了句:“这些都是我的人。”
小男孩儿的眼睛登时亮了!
这下,他终于觉得眼前这个哥哥可以打赢刀疤李了!
段方圆这才坐了过来,问了句:“公子,什么土匪,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一笛便把刚刚那些事都说了一遍。
讲完时,油泼面刚好做好,店家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出来。
油泼面还在滋滋冒油,葱姜蒜爆出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大家饥肠辘辘,坐的坐,站的站,纷纷狼吞虎咽,都说道:“太好吃了!”
“太好吃了!”
小男孩儿晃着腿坐在周祈安身侧,把大碗宽面捧到了姐姐面前道:“姐姐,我们一起吃。”
店家这才明白恩公刚刚那一碗面是给这小子加的,说了句:“你先吃,剩下的我再吃。”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周祈安拿帕子抹了抹嘴,问店家道:“这刀疤李到底是什么人啊?”
店家打开窗子,指了指附近一座山,说道:“他是那座天霞山上的土匪头子,动不动便下山打劫。去年咱们这儿闹了灾荒,好多年轻人都上山投奔了他,他这阵子便更嚣张了。咱们村子本就人少,因为他们,如今更是十室九空,能搬的全都搬了,只剩下几个没人管的鳏寡老人。等几位恩公走了,我也要带着弟弟到县城姑妈家避一避。”
周祈安问了句:“他们一共有多少个人?”
小男孩儿道:“他们人可多了!之前就已经有十多个人了,这阵子已经快有三十多个人了!”
三十多个?
周祈安没太听说过这么小股的土匪,以为如此横行霸道,还敢杀人全家,怎么也得几百来人呢。
他愣了愣,说了句:“这么多啊?”
“嗯!可多了!”
周祈安道:“那官府不管他们吗?”
店家说道:“管不了!那山上地形复杂,咱们县衙的衙役统共就那么十来个人,根本打不过他们。孙伯伯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听到这儿,段方圆已然猜到周祈安动了什么心思,问了句:“主子,您莫非是要……惩恶扬善?”
在这亡命途中?
“不,”周祈安道,“我是想占山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