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不精准,也比官府田册中的记录要准确许多,至少他没有恶意造假!上、中、下田的划分方法,他也自有一套严格的标准。
赵秉文道:“回到长安后,我便算了一笔账。如果按照我这本田册来征收粮税,则单颍州一个州,一年便可增加二十五万石的税粮!且因为调整了平民百姓被虚报的田地亩数和等级,黎庶的税赋压力,反而会得到大大的减轻。”
周祈安十万军队还在鹭州嗷嗷待哺,他最近脑子里全是算盘,一听到这儿,便想着,二十五万石,这是十万大军差不多半年的军粮。
“青州的田地,我尚未做过考察,”赵秉文道,“但恕我直言,许兄,我闲来无事,也到各处去走了走,单是目测下来,类似颍州这样的情况便不少。”
“……”
有些田一看便是上等田,可翻看田册,上面却被登记为了中等田;有些田贫瘠不堪,应属下等田,可翻了田册,上面仍被登记为中等田了。
这件事也怨不得许知府、孔县令,丈量田地是一个庞大的工程,需要大量人力财力,而州府财政有限,在朝廷下令重新丈量之前,州府也做不得什么。
周祈安不禁道:“赵公子这篇策论,当年应该也引起了很大轰动吧?”
“并没有。”赵秉文道,“说来惭愧,这篇策论,后来被家父给压下去了。”
他当年兴致冲冲把策论拿给父亲过目,仿佛发现了世人都未曾发觉过的真相,一个可以减轻黎庶负担,同时又能增加国库收入的秘诀!可父亲却把那策论撕得粉碎……
听到这儿,周祈安便没再问下去。
二十五万石不是一个小数目,重新丈量田地,让大家族吐出这本应缴纳的二十五万石赋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颍州当年还是靖王属地,赵呈与靖王“私交甚密”,自然不会轻易去动靖王的利益。
许易之道:“重新丈量田地,需要出钱出人。”
周祈安道:“我出人,卫老板出钱。等商税调整了,青州府的税收必然也会大幅增长,这点人力物力,咱们还是出得起的。”
许易之又道:“这件事,还得细细定个章程。这些人员派下去了,又如何能保证大地主不会再次贿赂、勾结,瞒报土地亩数和质量?”
周祈安道:“得有人从旁监督,刚好我有猴子猴孙啊!小孩子嘛,又爱告状,又爱较真的,让他们在旁边盯着再合适不过了。他们很聪明的,稍加培训,即可上岗!”
商税之事才刚刚开始,田册重造一事便又有启动,许易之再是能臣,此刻脑子里却也是一团浆糊,他还需要时间去消化梳理。他说道:“那这几日,我便与若云、赵公子商定出个章程,再拿给王爷过目。”
“辛苦辛苦。”
回去的马车上,周祈安不禁感叹道:“赵公子可真是个人才啊!当年跟着父亲执掌中央户部,对天下土地、税收都有个数,又肯扎根土地。这样的人才,全盛国又有几人?怕是仅此一人了。幸好老爷子当年没杀他,否则,就不仅仅是你我的损失,更是天下人的损失。大大的损失。”
卫吉说:“也多亏你在天牢里一直照应他。”
“举手之劳嘛。”周祈安爽朗道,“不过青州的税银、税粮提高了,我恐怕带也带不走多少……州府眼巴巴地等着修建井渠,闯爷那边,今年的军粮朝廷倒是已经拨过来了,可明年的军粮,我不得不替他考虑。等青州田册重造一事步入正轨,西南三州也要开始。这件事,我得请赵公子到鹭州去帮我主持。”
卫吉说:“那我在凉州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你先拿到鹭州去用。”
“不是一百万两吗?”
这一百万两和一百五十万两,差得可有点多啊。
卫吉说:“我说的是一百多……”
“……不愧是卫老板啊,‘区区’五十万两,都不屑于挂在嘴边了。”
“……”
回了卫宅,吃了晚饭,玉竹便在窗前眼巴巴地等着一笛、文州回来。周祈安便道:“有这么难舍难分吗?”
“也不是难舍难分,”玉竹说,“主要是他们都出去办事,我自己留在家里,感觉自己有点无能罢了。”
周祈安开解道:“记个账有什么好争的,不让你去,也是怕你被人给打了。能者多劳,无能才是福呢,零用钱又不少拿。”
玉竹道:“正是因为不少拿,才觉得惭愧呢……”
周祈安道:“别惭愧了,等田册重造一推行,有你忙的时候。”
玉竹“哦”了声。
而又坐了一会儿,葛文州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拎着刀,踢踢踏踏地回来了,坐在一旁“哈—”地叹了一口气。
周祈安问:“今日如何?”
“累死我了!那钱八来又吵又闹的,商队一群群地涌进来,争先恐后、吵吵嚷嚷的!本来脑子就不够用,怕记错了,他们一吵,脑子更是要炸开了,还不如回八百营回炉重造呢!”葛文州忙喝了一口茶,继续交代道,“一笛还在值夜勤,今晚得在那儿待一宿,明天一早我再去跟他交接班。”
周祈安坐在罗汉床上两手抱臂,一看到葛文州这副双目无神、班气很重、生无可恋的样子便只想笑,又正色道:“正是这样才锻炼人呢,又学到新东西了不是?快过来吃饭,吃完了早点睡觉,明天上班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