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吃关税,青州、凉州跟着做做来往商队的生意,于两边而言,这都是件互利共赢的好事。怕只怕朝廷财大气粗,仗着先帝留下来的遗产,不把这点关税放在眼里,亲手掐死了这条商路——朝廷尚有余地,可西部六州本不富庶,再没了这条商路,可就要雪上加霜了。
卫吉若有所思,说道:“西域商人最想要的,无非便是瓷器。如今官窑都建在中原,西域商人不得不进入中原腹地采购瓷器……但如果青州也能烧出质量不错的瓷器呢?”
周祈安看向卫吉,问道:“你想在青州烧瓷器?”
“别忘了我老本行是什么了,我过去是替启元帝倒卖官窑瓷器的。”卫吉道,“之前王瓒常到邢州窑取货,倒是认识不少官窑师傅,若是能请师傅们来青州坐镇,再收购一些青州原有的窑炉,加以改进……这生意说不定就能做起来了。容我再好好想想。”
夜已深了,宅院里十分幽静,烛火在灯架上摇摇曳曳。
卫吉喝了一口茶,问道:“对了,你准备何时回鹭州?”
青州商税之事,最难啃的部分已经结束,鹭州又正在招募士兵,他是该回去了。
他房里书案上还堆着一箩筐的书册和信件,全是鹭州军营送来的,他今晚还要挑灯看完。
第一次接手军务,有许多头绪他仍理不清楚。
何止长安,鹭州更是缺人……
周祈安说:“等过几日。青州的事,便劳烦卫老板继续帮我盯着了。”
卫吉道:“不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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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张叙安挑灯批阅奏折。他组了套班子替他处理琐碎事务,可日日呈递上来的折子却还是如山高。
祖文宇已经躺下,那灯光却亮得他睡不着,他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拉开垂帷,说道:“令舟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早点睡吧。”
张叙安坐在案前,烛光影影绰绰照着他的脸,他脸色不太好,说道:“你那好二哥哥都在你家门口割据为王了,鹭、宜、梓三州尽失,说不定哪天就要兴兵打过来了,你怎么能睡得着的?”
祖文宇一身细绢中衣,躺在榻上翘着脚,说道:“长安这地形,轻易是打不进来的,你不是也派了重兵把各个豁口都堵死了?”
“二哥那事,早在事发当时就应该打过去的,兵贵神速,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当时才多少人马?可如今,西南三州已经归降于他,他又在招兵买马,再想打就不容易了。那三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战机已失,洗洗睡吧!”
张叙安拿着折子走上前来,站在榻前,说道:“当时便打过去,派谁打,你挂帅吗?”
祖文宇腾一下便坐了起来,一提到这事儿,他可就有话讲了,说道:“老头子那些老部下不是还没死绝吗?人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主动请缨,要替你铲除叛逆,你偏不让人家去!”
张叙安道:“都老眼昏花了,腿都瘸了,还怎么披甲上阵?去了能打赢?万一输了,他自己死了便罢,他带过去的军队呢?再把你爹留下来的这点家底全给折腾光了。”
“啊—行行行行行!”祖文宇腾一下又躺下了,拿被子蒙上脸,“睡觉!”
张叙安仍站在榻前,说道:“你大哥不是战无不胜吗?三十万大军,两倍兵力,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打不退一个褚景明?”
马上便是四更天了,祖文宇快被熬疯了,一听张叙安又在喋喋不休,又把蒙着脸的被子扯下了,说道:“人家三十万军队,守的是三个州的边境线,褚景明是集中兵力猛攻一个襄州,这不是还没让人打上来嘛……”
“长安如今是富庶安全,有一天安乐日子,你就过一日,非跟别人过不去干什么?”祖文宇又拽了拽张叙安袖摆,随口哄了哄,“知道你日理万机,辛苦。快点睡觉了。”
张叙安总算半躺下来。
祖文宇对宫人道:“快把灯都熄了!”
烛灯一盏盏熄灭,殿内总算暗了下来。
张叙安仍在思索,今年年初,南吴忽然打上来是为什么?褚景明一个藩王,封地又没挨着襄州,打赢了又有什么好处,他肯出这个兵又是为什么?